芦笛外国文学论坛

标题: 缁 衣 [打印本页]

作者: 慕乔    时间: 2005-11-5 19:34
标题: 缁 衣
年少轻狂,深夜独访深山。路遇破庙,徘徊许久,终,离去。无被薜荔兮带女萝之山鬼,唯明月一钩,青萝拂行衣。
作者: 慕乔    时间: 2005-11-5 19:36
深山,
密林,
新月,
    古寺。
阴翳深山,
蓊郁密林。
如钩新月。
静寂古寺。
那座古庙宇静静坐在月光下,青砖上爬满青苔黛青色的顾盼,朱黄琉璃瓦褪尽红尘紫陌的浮华,檐下的铁马顾自摇拽夜鸟扑扇双翼的天籁之声。蛋黄的灯透过格子窗用沉静的延伸召唤我——疲惫的旅人。
在青石台阶上蹭去旅途的尘埃,轻轻叩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木门很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打扰。”青灯古佛下,一名缁衣女尼手捧一卷经书趺坐在蒲团上,周身透着宁静澹泊。“小庵地处偏远,无以待客,请施主喝杯积年老茶。”那女尼并不像我料想的那么冷淡,“施主请坐。”“谢谢。”
毕毕剥剥的燃柴声响起,好似一支催眠曲,积日的疲惫让我的眼皮发沉,不知何时便沉入梦乡……
我不知道这到是什么地方,但我总来这里。一个村子,迷宫一样的村子,冥冥中的一个声音推我前进,诱惑,无法抵挡的诱惑!左脚刚踏上村子,一群剽悍的藏獒狂吠着扑上来。
剑,出手。剑光凌乱飞舞,藏獒喉下的鲜血喷薄而出,悉数贱到我身上、脸上还有剑上,一批藏獒倒下,又一批扑上来。手中的剑断,节节寸断。藏獒的眼睛编制成死亡的鱼网,张开口子朝我撒来!一刹那,巨大的恐惧攫取住我的心。为首的藏獒扑向我,我冲向前,狠狠咬住它的咽喉,灰绿色的血汩汩流入口中,一双灰黑色的眼珠竟化成一滩晶亮的液体流出,就像,就像得肺炎的人喀出的痰,翻江倒海的反胃让我不由惊叫……
“施主,茶煮好了 。”女尼平静地看看满头虚汗的我。风不知何时捻熄古灯,一切事物都笼在皎皎月光下,恬静,澹远。“失态。”我朝她笑笑。女尼古井般波澜不动的脸上露出一朵乳白色的昙花,道:“施主心中怨怼太多。”说着她将一盏青瓷花杯递给我,接过茶,只见是绿汪汪的一潭,隐隐有几丝黄色——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捧至鼻下,却无常见绿茶的浓郁清香,淡淡的一缕,宛若月光的青丝,是风荷松露,抑或清风山岚?无从知晓,轻呷一口,空灵清远之意在唇齿间弥漫。
“请问法号?”“百年之后,何人知晓,贫尼无号。”女尼轻抬起一张年轻清雅的脸,“施主目光不定,心神不宁,必是背负太多身外之物。请看窗外的月亮,月牙也好,银盘也罢,总也不老!自古以来,滚滚红尘不能沾染她,四季风霜不能埋没她,人的渴慕的眼神不能挽留她。因为她只属于她自己,但施主却不属于自己,施主属于红尘中的四季。施主追逐凡尘的忧愁,凡尘的忧愁同时包围住施主。”
一刹那,醍醐灌顶,暮鼓晨钟,山光霁明。合十施礼:“多谢大师。”女尼眼眸澄静如水:“施主慧根极佳,是可渡之人。贫尼却是资质普通之人,只不过比施主多一份静清。”山风破窗而入,夜露虫鸣卷起她的缁衣,衣袂飘举,吴带当风,直欲羽化成仙而去。当初佛主拈花迦叶一笑也不过如此罢,当大神湿婆搅动大海时天国歌伎优哩婆湿从中升起也不过如此罢!我不禁吟诵起孟加拉诗人赞美优哩婆湿的诗句。古老的诗章,神秘的韵律,款款围绕着破旧的雕栏画柱舞蹈。
女尼沉思许久,道:“不想施主也了解来自佛的祗舍精园的诗歌。”“告辞。”背包在空中甩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重重落在肩头。当我跨出门栏的一瞬间,我分明听见她一字一句地用梵文说道:“相遇相离,如蚌的两叶壳,以我之泪珠充盈干间。”金石之音落入心海,却无回声。
回首,女尼是一朵盛开在印度恒河中祭神的黑莲;乌色庵匾上赫然三个古体篆书,金钩银划,遒劲刚健,却不免有些怀才不遇的失意--------“缁衣庵|”。
仰面,正是月上半天,蛩吟凄切。明月照着松针,一针一缕,补缀谁的春衫?是犹然关闭干书斋,形销骨蚀的士子?还是宛若优昙,面对青灯古佛心如止水的女尼?抑或我-----忘了姓名的旅人?
低头,板阶上散乱的松针,似拆衣后的线头;月牙曾拆裂谁的旧衣?于今,明月亲手穿针,缝纫谁的新裳?




欢迎光临 芦笛外国文学论坛 (http://reeds.com.cn/) Powered by Discuz! X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