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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火与剑》背后的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灯塔看守    时间: 2006-11-15 21:45
标题: 《火与剑》背后的故事
在小说和电影的背后,无论是赫麦尔尼斯基和他的扎波罗热的哥萨克还是耶雷梅王公的波兰翼骑兵,都在这场乌克兰民族大起义中演绎着着更为精彩的真实故事。
国内对于这段历史的资料很少。笔者试图借助《乌克兰:沉重的历史步伐》、《显克维奇》、《火与剑》等书及若干网上资料尽可能地还原出那段历史。如果其中有什么精彩之处,令读者拍案叫绝,那这份荣誉全归功于上述资料的作者,我只不过是完成了搜集而已。

博格丹·赫麦尔尼斯基
在小说的出场中,这位在乌克兰和波兰之间掀起血雨腥风的“始作俑者”正陷于他的仇人不下的陷阱,险些丧命,多亏男一号杨·斯克热图斯基校尉及时搭救。作者借助校尉的眼睛像我们描绘了他的形象:
“这是条年富力强的汉子,中等身量,宽肩膀,体格可算是装饰的大块头,浑身线条很引人注目,他脑袋很大,容颜萎靡,肤色黝黑,黑眼睛,眼角微微斜吊,颇似鞑靼人。在那狭窄的嘴唇上蓄着稀薄的口须,下端作两缕分开,变作宽宽的两撇他那大脸盘显得果敢而带有傲气。那张脸上有某种气质很吸引人,可有时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是哥萨克统领的威严,又兼有鞑靼人的狡狯,温厚中夹杂着粗野,狭义里伴着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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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汉子相貌也有些独特,仿佛又股隐蔽的力量从他脸上放射出来,如同从火焰放射出炙热,显示了某种不屈的意志,,表明这个人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不会退缩。”
如果根据这番描述,再对照看看他本人的画像,你会发现有着很大的出入。

从图像上看,这更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在1648年之前的赫麦尔尼斯基的确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哥萨克。他大约于1595年出生于一个并不十分富裕的乌克兰小贵族之家。其父为波兰大封建主效力一生,从而得到一座田庄的报偿。赫麦尔尼斯基就读于一所天主教耶稣会学校,所受的教育在当时算相当良好,除历史、地理、法律等各方面的知识外,还掌握了波兰语和拉丁语。据说他还会说土耳其语和鞑靼语。1620年,年轻的他随父亲一起参加了波兰对土耳其的战争,是年十月的一场恶战中,老父命丧沙场,而他自己则被土耳其人俘虏。在土耳其熬过了两年不堪回首的战俘生活。获释后,回家娶妻生子继续在册编哥萨克团中任职。1637年升任侧扁哥萨克军团级文书的高职。
1638年,赫麦尔尼斯基被从原来的职务降为百人队长,在这个职务上一干就是将近八年。他随哥萨克请愿团到华沙觐见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四世,要求恢复册编哥萨克的特权。而年老的国王正想借助哥萨克的力量发动对土耳其的战争,而颁发了限制贵族的文书。这份文书为日后和麦尔尼斯基的叛乱扩大提供了“理论依据”。
1646年的赫麦尔尼斯基已经年过五十,有家有小,一面当差,一面经营自己不大不小的家业。丧妻后家中又有了一名叫叶莲娜的女人,虽没有明媒正娶,却已然是家中的女主人。
与此同时,广大的乌克兰人民如同《火与剑》前言中所言,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1569年,波兰、立陶宛签订卢布林条约后,两国正式合并为一个国家,称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成为波兰领土的组成部分。波兰贵族蜂拥来到乌克兰圈田划地,为了开发基辅以南的第聂伯河两岸的土地,他们吸引乌克兰中部地区的劳力到东部来,许诺他们10年、20年,甚至是30年内免除役租。但在优惠期后,这些原本还是自由之身的农民却要承担各种徭役和赋税,每周用四至五天给地主干活。作为波兰地主狗腿子的犹太承租人,俨然成了二地主,无情的盘剥农民,他们往往刻意在二至三年内收本见利,使用暴力手段驱使农民下地干活,农民苦不堪言,地里极度枯竭。除了承租土地之外,这些犹太人还从大地主手中取的烟酒的生产和出售专营权,经营酿酒作坊、酒馆、磨坊、河上运输等,处心积虑地把农民的血汗榨干。这样建立劳役制庄园经济,造成大批乌克兰农民丧失土地沦为农奴,而贵族却过着奢华的生活。小说中的那位耶雷梅王公是波兰化的乌克兰人贵族,“他一人仅在基辅省内就拥有71500处庄园(严重怀疑《乌克兰:沉重的历史步伐》一书中多加了个零,P107),几乎整个波尔塔瓦地区都是他的领地。据统计,生活在属于他的土地上的农民就近23万人。(《火与剑》花山文艺出版社本前言数字四万户)”。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从1591至1638年,乌克兰先后爆发有五次哥萨克农民起义。反对波兰人的政治统治、经济压迫和宗教排挤的斗争此起彼伏,英勇悲壮。但是,全都失败了。起义失败的原因或由于起义的策划不周,领导者的素质和能力不足,斗争不彻底等等,却都给后来的起义留下了教训。此后的十年里,乌克兰一片安静,波兰人认为他们取得了胜利,称这十年的宁静为“黄金安定”时期。但此刻的乌克兰却更似一桶火药,只待一点火星引爆许久的沉默。
赫麦尔尼斯基衣食无虑,工作顺心,有家有小,在历次哥萨克农民起义中都没有任何确切记载他曾参与其中。本不该成为引爆火药的火星,然而,波兰大封建主和贵族的贪得无厌,妄自尊大和骄横跋扈的荒唐行径却扭转了赫麦尔尼斯基的生活轨迹。
一个叫恰普林斯基的波兰小贵族与赫麦尔尼斯基发生口角。恰普林斯基仗着波兰大封建主作后台,有恃无恐,竟趁赫麦尔尼斯基出门在外之际,突袭了他的田庄,将他的儿子活活鞭打致死,临了还把老赫的女人抢走。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容忍?老赫四处奔走告状,要讨个公道,不料这官司从当地打到华沙,结果都是处处碰壁。而恰普林斯基得寸进尺,“悍然”将地产据为己有,而波兰当局混淆黑白,将老赫打入监牢。所幸,负责囚禁老赫的恰是老赫他儿子的教父兼团队长,这位教父兼团队长私下放走了老赫。此时正是1647年末,走投无路的赫麦尔尼斯基决心抗争到底,发动一场反对波兰人的暴动。
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也活该波兰人倒霉,把一个原本善于自持、不自负、彬彬有礼、循规蹈矩的人,硬被逼成了一个怒不可遏的造反者。但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有强有力的武装力量支持,就不能为自己和劳苦大众讨回公道。

扎波罗热的哥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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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过了三天,他们已经离开他们旅程的回的地不远了。空气忽然冷起来;他们感觉到第聂伯河到了。它在远处闪烁着,划出一条昏暗的带子,和地平线区分开来,它向前推送着冷的波浪,伸展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拥抱了地面的一半。这是在第聂伯河的一部分地带:本来它被激流限制着,可是到了这儿,它终于进入自由的天地,奔放泛滥起来,象海洋上样咆哮着;散布在它的中流的许多岛屿,更把它从两岸推挤开去,滔滔的波浪遇不到断崖和高地的阻拦,就一直漫到地上去,哥萨克们下了马,登上渡船,经过三小时的航行,已经到达了霍尔季察岛的岸边,经常转移地点的谢奇当时正是驻在那儿。”

“说实在的,这是一幅非常肆无忌惮的图画:查波罗什人活象一只狮子,直挺挺地躺在路上。他的做然披散着的额发,占了半俄尺地面,贵重的大红呢子灯笼裤沾满了油斑,为的是显示他完全不爱惜裤子。欣赏够了之后,布尔巴继续顺着这条狭窄的街道走去。街上拥塞着做手艺的工匠们和往在这个谢奇的城郊的各族人民,这儿象是一个市集,只懂得游荡和放枪的谢奇就是靠这儿供给他们衣食的。
最后,他们穿过了城郊,看见了儿所零零落落的、盖着草皮、或是按照规矩覆着毡毯的营舍。有些营舍架上了大炮。找遍任何地方也看不到围墙,或是象在城郊看到过的那些用矮木柱搭着敞棚的矮房子。绝对没有一个人守护的小小的土城和鹿舍,显示出疏忽大意到了极点。几个口衔烟斗沿路僵卧的身强力壮的查波罗什人十分冷淡地瞧着他们,动弹也不动弹一下。塔拉斯小心谨慎地和儿子们一起在他们中间走过,说:‘你们好,老乡们!’‘您好!’查波罗什人应答着。遍地遍野,到处挤满着彩色斑斓的人群。从漆黑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在战斗中锻炼过来;熬受过各种各样灾难的。这便是谢奇!这便是所有这些狮子般傲慢而坚强的人源源流出的那个巢穴!自由和哥萨克精神便是从这儿泛滥到整个乌克兰去的!  
旅人们来到了广场上,人们经常在那儿召开会议。一个没有穿衬衫的查波罗什人坐在一只翻倒的圆桶上;他手里拿着衬衫,慢慢地在织补上面的破洞。一大群乐师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年轻的查波罗什人歪戴帽子,举起双手,在跳舞。他只顾喊道:“弹得起劲些呀,乐师们!福马,别舍不得请正教徒们喝酒!”于是打伤了一只眼睛的福马就毫无限制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斟上一大杯酒喝。在那个年轻的查波罗什人周围,四个老人用碎步摆动双脚,象一阵旋风似的跳到一边去,几乎跳到了乐师头上,忽然又蹲下来,走矮步,用银后图急这而猛烈地敲击着坚实的土地。地上发出低沉单调的声音,传遍周围一带,远远地,在空中回响着用响亮的靴捶打着拍子的高巴克舞和特罗巴克舞的声音。可是,有一个人比大家喊得更起劲,跟在别人后面飞快地跳着舞。额发随风飘动,强壮的胸膛完全敞露着:一件暖和的冬季毛皮外套只穿上两只袖子,大颗大颗的汗珠还不住地冒出来,宛如雨降一般。 ‘把毛皮外套脱掉吧!’塔拉斯终于说了,‘瞧你身上直在冒热气哪!'‘不行!’ 查波罗什人喊道,‘为什么不行;我有这样一种脾气:要是脱下来,那就得把它换酒喝。’果然不错,那年轻人头上早已不戴帽子,长褂外面早已不系腰带,也更没有绣花的围巾:一切都到了应该去的地方去了。人群越来越壮大了;另外一些人也加入了跳舞,看到整个人群沉迷在世上罕见的、由于它的强大的创造者而博得哥萨克舞的名称的这种最自由最疯狂的舞蹈里面,是不能不引起内心的激动来的。  ”

“塔拉斯·布尔巴和儿子们一起住在谢奇,已经将近一星期了。奥斯达普和安德烈很少受到军事教育。谢奇的人不喜欢拿军事训练来给自己添麻烦,虚掷光阴;青年人到了这儿,只能依靠经验,在酣战中教育和培养自己,因此战争几乎是从来没有间断过。 ①土耳具旧都君士但丁堡(今伊斯坦布尔)之别称。 的。哥萨克们认为除了打靶子、偶然赛马和到野外和牧场上去狩猎野兽之外,再从事研究什么军规之类,是很讨厌的;全部剩下的时间都付之于逸乐,这是自由精神的广阔发挥的标志。整个谢奇是一个奇异的现象。这是一场连续不断的欢宴,喧闹地开始了之后就永无休止的舞会。有人从事手艺,另外一些人开膺和做买卖;可是,大部分人从早到晚游荡着,如果袋里有钱叮当发响,得来的财物还没有转到小贩和酒店老板手里去的话。这普遍的欢宴包含着一种迷惑人的东西。这不是什么借酒浇愁的酒徒们的集会,却简直是欢乐的疯狂的纵饮。每一个到这儿来的人都忘记了和抛弃了他先前感觉兴趣的一切。他可以说是唾弃了一切过去的东西,以一种狂热信徒的热忱迷醉于自由和象自己一样的人之间的盟友关系。这些人除了广阔的天空和灵魂的永久的欢宴之外,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个落脚处。这就产生了其他任何理由所不能产生的那种疯狂的欢乐。聚在一起的懒洋洋躺在地上的人群所讲的那些故事和闲谈,常常非常可笑,简直是有声有色,必须具有查波罗什人的沉静的外貌,才能够一直保持脸部不动的表情,连胡子也不翘一翘,这种鲜明的特征,至今还使南俄罗斯人有别于其他的同胞。这是一种烂醉如泥的、喧嚣的欢乐,可是尽管如此,这又不象是在阴暗的小酒店,耽溺在忧郁的变态的欢乐里,却是如同一群亲密的同学集合在一起。不同的只是:他们不是在教鞭之下正襟危坐,恭聆教师的陈腐议论,而是骑着五千匹马一齐出击!不是到牧场上去玩球,而是对付未加防卫的、任人通行的边界,在那儿,鞑靼人伸出他的敏捷的脑袋,包绿头巾的土耳其人、动不动地虎视眈眈。不同的是:现在没有强制的意志把他们集结在学校里,而是他们自己抛弃了父亲和母亲,从血肉相连的家里跑了出来;来到这儿的人脖子上已经套上过绞索,可是他们幸免于苍白的死亡,却看到了生命,放纵无羁的生命;来到这儿的人,由于高贵的习惯,不能留一文钱在口袋里;来到这儿的人以前把一枚金币视为莫大的财富,可是多亏犹太土地经租人的照顾,他们现在可以翻转口袋而不必害怕掉落什么东西。到这儿来的,有一切受不住神学校的鞭子和没有从学校里学会一个字母的学生们;可是同时,到这儿来的也有那些懂得什么叫做贺拉斯、西塞罗和罗马共和国的人。这儿有许多军官,后来在皇家军队里博得恒赫的功名;这儿有无数有教养又有经验的游击队员们,他们怀有一种高贵的信念,认为不管在哪儿打仗都是一样,只要打仗就行,因为高贵的人不打仗是有失体统的。也有许多人到谢奇来,就是为了日后可以向人夸示,他们在谢奇住过,已经是久经锻炼的武士了。说实在的,哪一类的人这儿没有呢?这奇怪的共和国正是那个时代的需要的结果。喜爱军事生活的人,喜爱黄金的酒杯、高贵的锦缎和外国的金银钱币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在这儿找到工作。只有礼赞女性的人在这儿什么都找不到,因为即使在谢奇的城郊,任何一个女性也都不敢抛头露面。”

在欣赏完列宾的名作《查波罗热的哥萨克给苏丹致信》和果戈理的小说《塔拉斯·布尔巴》后相信大家对哥萨克有了一层感性上的认识。这段标题之所以定为扎波罗热的哥萨克而不是采用其他的翻译名称主要是因为一般翻译该地区时都译作扎波罗热。
说起哥萨克,大家首先就会想起威风凛凛的骑兵形象,很多人都误解哥萨克是一个民族,其实不然。
哥萨克的名称来源于突厥语,意思是“自由的人”,也有解释为“带刀的人”、“游荡的人”,这些解释并不矛盾,我们只要把这些联系起来就能得出“只有‘带刀’为了保卫领土而‘游荡’的人,才能是‘自由’的人”。哥萨克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一个组织。最著名的要数第聂伯河哥萨克和顿河哥萨克两支,前者又称乌克兰哥萨克,出现于15世纪晚期。最初是乌克兰农民为逃避农奴制的压迫,来到第聂伯河下游无人管理的草原地区从事渔猎、垦荒和各种手工业生产,到16世纪40年代,他们在第聂伯河下游石槛瀑布区(乌克兰语叫扎波罗热)的岛屿上建立了一个防御鞑靼人袭击的营地——谢契(意为鹿砦),因此他们又被称为扎波罗热哥萨克。对于他们,最大的危险来自南方的鞑靼人和土耳其人,尤其是克里木汗国。克里木汗国是14世纪中期由金帐汗国分离出,于1449年建国。在开始的二十多年中臣服于立陶宛,为立陶宛大公国首位乌克兰土地不受来自东方的蒙古鞑靼人侵扰。1475年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舰队出现在克里木,攻占了卡法城及黑海沿岸的许多城镇。1478年,克里木汗国成为土耳其的藩属。而立陶宛由于同克里木汗国的敌人大帐汗国结盟对付莫斯科大公国而与其交恶。此后二百多年里,乌克兰人及其人民为此饱尝克里木鞑靼人的欺凌与践踏。克里木鞑靼人的财富来源主要依靠对周边国家与地区的掠夺。它在向立陶宛大公称臣时期,就对乌克兰土地已有骚扰。两国交恶后,更加猖獗。1482年在伊凡三世的唆使下,进军乌克兰土地。基辅城遭到拔都入侵以来闻所未闻的劫难,古城在大火中成为一片瓦砾,整个基辅地区十室九空,居民惨遭杀害或被劫掳克里木当作奴隶贩卖,等候土耳其的大桡船运往帝国各地。这样的劫掳几乎年复一年。立陶宛当局对此束手无策,也成为最后和波兰走向联合道路的原因之一。
作者: 灯塔看守    时间: 2006-11-15 21:58
还没有写完,先占个坑,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在今天发表这张帖子,也算是对他老人家的一点报答。
作者: G.Z.D    时间: 2006-11-17 17:29
很有收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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