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您来说,巴勃罗•聂鲁达是您文章中的主要人物,我认为,他并非总是他现在一心想成为的带印第安味道的人,他有时候是,有时候又不是。他有的是从国际旅行经历中学来的一种本土主义。一个自然的印第安人,如果想要一种绝对的纯粹,那么他可以并且应该继续成为这种印第安人;但是,我不能把如今这早到处泛滥的、人为的本土主义作为本土主义的主要表现来接受,就好像我不能把加西亚•洛尔卡的西班牙吉卜赛主义当作西班牙民间的主要表现来接受一样。吉卜赛主义、本土主义,就好像白人的黑人主义一样,它并不是黑人的,它曾使多少民权主义的伊比利亚美洲和西班牙的诗人、艺术家和评论家误入歧途。印第安人的、黑人的、吉卜赛人的,从外部来看,是做作的文学,并非直接的诗歌。要能成为直接的诗歌,诗人必须是吉卜赛人、黑人或印第安人,而不是涂抹上其中仟何一种人的色彩的一个白人。
我很高兴谈到巴勃罗•聂鲁达,因为他具有一种丰富的诗意的东西,具有可塑性和富于人情味的东西。
我不能全盘接受巴勃罗•聂鲁达作品中那没有生气的、累赘的脂肪,我为他明显的矫揉造作和根本的或是美学上的自满多次感到惋惜。因为我想,一个印第安人,一个梅斯蒂索人①,【 ① 梅斯蒂索人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种人。】或是一个西班牙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吧,他应当从自己诞生于其中或者他的出生地的混沌之中自拔,脱离开来,把曾经附着于其中的一片模糊的子宫的胎盘抛到九霄云外。他靠着自己,而不是作为那一片模糊的牺牲品,已经把从那里吸收的精华消化了,吸收了,并且痛痛快快地排泄出来了。这种痛快自由是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种族和国家的光荣。一个人处在混沌之中,生活在大气层空气的海洋之中,成为自己的肺和心脏的俘虏,他不愿意说出,由于他的思想孤孤单单地站在一个可能存在着的上帝、一个固有的或是感觉得到的上帝一一时间上帝的对面,他不愿意逃开,然而实际上,人是被束缚在他命中注定的轨道空间里的。我认为人是父体和母体的外来混沌的整顿者,他的本身就是永恒的野兽,不必操心,永远不会改变。人,为了证实他的天堂般的、洪水般的,巴别塔式的优势,唯一的可能,我认为是培养他的批评的智慧,加上他的经验,可以补偿脆弱的、残忍的心(心,我在年轻时对它是如此执著,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再加上全部的外表。我宁愿一切都具有一种永远清新的“好动感情的智慧”,我渴望这种智慧的动感情中最高级的花朵和果实,我将它们称为“外在的高贵”;我认为自己在数学方面非常无能,我不是光开花不结果的人:我想完善自己。不,我不相信诗歌的完美,我记得我写过“十全十美只不过是最完全”。比较完美的是圣胡安•德拉克鲁斯①,他比贡戈拉、比索尔•胡安娜②、瓦莱拉③等人更完美;要说完美的话,我认为还差得很多,在他那仅仅是局部的表面的充分、准确之中,还缺乏那么多“必不可少的补充物”。
【① 圣胡安•德拉克鲁斯(1542一1591),西班牙神秘主人诗人。
② 索尔•胡安娜(1651?一1695),墨西哥女诗人、剧作家和女权主义者。
③ 瓦莱拉(1824一1905),西班牙小说家、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