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诗选

haruka

[作者简介]


弗罗斯特(Robert Frost)(1874～1963)美国诗人。1874年3月26日生于美国西部的旧金山。他11岁丧父，后随母亲迁居东北部的新英格兰。此后，他就与那块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弗罗斯特16岁开始写诗，20岁时正式发表第一首诗歌。他勤奋笔耕，一生中共出了10多本诗集，其中主要的有《波士顿以北》(1914)，《山间》(1916)，《新罕布什尔》(1923)，《西流的小溪》(1928)，《见证树》(1942)以及《林间空地》(1962)等。弗罗斯特的诗可分为两大类：抒情短诗和戏剧性较强的叙事诗，两者都脍炙人口。弗罗斯特的抒情诗主要描写了大自然和农民，尤其是新英格兰的景色和北方的农民。这些诗形象而生动，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深受各层次读者的欢迎。他的叙事诗一般都格调低沉，体现了诗人思想和性格中阴郁的一面。弗罗斯特的世界观是比较复杂的，他把世界看成是一个善与恶的混合体。因此，他的诗一方面描写了大自然的美和自然对人类的恩惠，另一方面也写了其破坏力以及给人类带来的不幸和灾难。弗罗斯特诗歌风格上的一个最大特点是朴素无华，含义隽永，寓深刻的思考和哲理于平淡无奇的内容和简洁朴实的诗句之中。这既是弗罗斯特的艺术追求，也是他事业成功的秘密所在。

弗罗斯特常被称为交替性的诗人，意指他处在传统诗歌和现代派诗歌交替的时期。他与艾略特被视为美国现代诗歌的两大中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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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斯特诗选

曹明伦·译  


牧场
我欲出去清理牧场的泉源；

我要停下来耙去枯叶残花；

我会等待着观赏清清流水；

我不会去得太久——你们也来吧。


我欲出去牵来那头小牛，

它站在母亲身旁，多么娇嫩，

蹒跚着任母亲显示舐犊神情。

我不会去得太久——你们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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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心愿》选译
（一九一三年）


采花


别你在拂晓黎明，

在清晨的霞光之中，

你曾走在我身边，

使我感到别的悲痛。

还认得我么，在这日暮黄昏，

苍白憔悴，还有漫游的风尘？

你无言是因为不认得我？

你缄默是因为知我心？


都问我？就没有半句话

问问这些凋谢的鲜花，

它们竟使我离开你身边

去了这么整整一天？

它们是你的，权作为量尺，

量一量你珍藏它们的价值，

量一量在这短促的一天里

我曾远远地离开了你。

haruka

风暴之歌


挟着风暴的破碎的乌云在飞驰。

大路上终日冷冷清清，

路上数不清的白石块隆起，

蹄痕足迹也早已消隐。

路边野花太潮湿，蜜蜂也不采，

枉然度过艳丽的青春。

走过小山来吧，随我去远方，

到那风雨中做我的爱人。


在森林世界被撕碎的绝望之中

鸟儿几乎己停息了歌声，

此刻喧嚣的是那些千年的精灵，

虽然鸟儿仍在林中栖身；

森林的歌声全都被撕碎，就象

易遭摧残的野玫瑰凋零。

到这潮润的林中来吧，做我的爱人，

这儿枝叶滴雨，当风暴来临。


强大的风暴在我们身后催迫，

风暴将传播我们的歌声，

一汪汪浅水被风儿吹起涟漪，

快撩起你那坠地的长裙。

我们径直去西方有有何妨，

即便让鞋袜沾上水痕？

因为那滴雨的金菊——野生的胸针

会弄湿你那美丽的胸襟。


哦，死亡的东风从未这般劲吹，

可这似乎象是海归的时辰，

大海归复古老的陆地，在远古

海在这儿留下贝壳鳞鳞。

这似乎也象是爱情归复的时刻，

疑惑之后，我们的爱苏醒。

哦，来吧，走进这风暴与骚动，

到这风雨中做我的爱人。

haruka

深秋漫步


我漫步穿过秋收后的原野，

只见一大片无穗的草根，

象带露的茅屋顶静静躺着，

掩蔽了通往花园的路径。


当我漫步走进那座花园，

忽听一阵凄清的鸟鸣

从那缠结的枯草中传出，

比任何歌声都哀婉动人。


一株光秃的老树独立墙边，

只剩一片枯叶苟延残生，

孤叶准是被我的沉思惊扰，

荡荡悠悠向下飘零。


我没走多远便止住脚步，

从正在凋谢的紫菀花群，

采上一束蓝色的翠菊，

再一次把花奉献给您。

haruka

致春风


携雨一道来吧，喧嚣的西南风！

带来唱歌的鸟，送来筑巢的蜂；

为枯死的花儿带来春梦一场；

让冰封雪凝的河川解冻流淌；

从白茫茫之下发现褐色的土地；

但不论今宵你有多么重要的事，

先来冲我窗户，让它也流动，

让它象冰解雪化一般地消融；

融化掉那玻璃，只留下那窗框，

使它象隐居教士的十字架一样，

再冲进我这狭窄的房间，

让墙头的图画随风旋转；

吹开哗哗书页，

让诗篇在地板上飘零，

再把这诗人卷出房门。

haruka

刈草


树林边静悄悄，唯有一点声音，

那是我的长柄镰在对大地低吟。

它在述说什么？我也不甚知晓；

也许在述说烈日当空酷暑难忍，

说不定它在述说这大地太寂静——

这就是它低声悄语说话的原由。

它不梦想得到不劳而获的酬报，

也不稀罕仙女精灵施舍的黄金；

一切若超越真实就会显得太脆弱，

对于诚挚的爱*（它正割倒禾草，

割掉的草中不乏有娇嫩的花穗，

还把一条闪着绿光的蛇惊退）。

真实便是劳动所知晓的最甜美的梦。

我的镰刀在低述，留下干草垅垅。


注 *诚挚的爱：喻劳动。

haruka

不情愿


穿过原野，穿过树林

我走过那些蜿蜒的石墙；

我登上那些开阔的小丘

凝望这世界，又步下山岗；

我沿着大路回到家里。

瞧！事情就这般收场。


树叶几乎都枯死在大地，

只有一些橡叶还残留树枝

一片一片地被风吹散

蠕动，刮擦，任自东西

在那冰冻的积雪之上，

当其他树叶正在安息。


枯叶静寂地纷集成团，

再也不会被风四处吹散；

最后一朵寂寞的翠菊已萎谢；

金缕梅的花儿也已调残；

心儿依然在苦苦寻求，

但脚步却问“该去哪边？”


啊！对于人类的心灵来说

这难道不是一种背离

当它应时而随波逐流，

当它以体面的理由放弃，

当它卑躬屈膝的接受

一次爱情或季节的死期。

haruka

《波士顿的北方》选译（一九一四年）


收苹果之后


我那高高的双角梯穿过一棵树

遥指天庭，

一只未装满的圆桶

还放在梯旁。两三只

我未摘到的苹果还在枝叶间藏身。

但现在，我要结束收获了。

夜将临，冬的实质是睡眠，

苹果的醇香，我欲睡昏昏。

抹不去眼前那幅奇妙的图画，

我看见那图画透过玻璃般的冰凌，

今晨，我从水槽揭出那层薄冰，

把它举到眼前，观看白霜压草的世界。

冰融化了，我让它坠地，碎掉。

但在它坠地之前

我早已踏上睡眠的行程，

我能说出

我将要进入什么样的梦境。

巨大的苹果时隐时现，在

枝梢，花端，

赤褐色的斑点格外分明。

我拱起的脚背还在疼痛，

梯子的横档还在顶压它们。

随着树枝弯腰，我感到梯子在晃动。

从藏葡萄酒的地窖，我听见

一堆堆苹果滚进去的

轰隆隆的声音。

我已经收获了那么多次苹果；

我已厌倦了

期望过的收成。

成千上万的苹果，伸手可摘，

轻轻地拿，轻轻地放，千万别掉地上。

因为所有

掉在地上的苹果，

尽管未碰坏，也未被残枝戳伤，

都一定得送去榨果汁，

失去苹果的美名。

可见，什么会来打扰

我的睡眠，不管这是什么样的睡眠。

如果山鼠还未安睡，

它就能告知这是否象它的

长眠，或只是人间的睡梦，

当我描述睡眠的来临。

haruka

美好时分


我独自漫步在冬日黄昏——

身边没有作伴交谈的友人，

但我有那一排小小的茅屋

和它们在雪地里闪烁的眼睛。


我想我有屋中人与我作伴：

我听见小提琴悠扬的琴声；

透过窗花边的缝隙

我瞥见年轻的脸庞年轻的身影。


我有这样的朋友伴我漫游，

我漫步，直到不见了村舍。

我转身，懊悔，但回来之时

不见了窗户，只见黑夜沉沉。


我的脚步在雪地上嘎嚓作响，

搅扰了小村街道的宁静，

象在亵渎神灵，企盼原谅，

在一个冬夜，十点的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