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苦恼》的主题变奏

seadog

夹在沉重的文集中间
才短短几页
前后是苦难砌成的厚墙
最纯粹的快乐也无法穿透

我渺小如虫
无人在意
虽不再会笑
却懂得伤心
我愿死后速朽
永不被纪念

诗人啊
为什么要记下我的故事
让我苦恼到世界末日
——只留下这一个吧
让其它故事消亡
一个读诗的这么说

纸上的彼得堡总是大雪弥漫
我抱着马鞭蜷缩在车座上
像一座白色的坟
机灵的瘦马也僵立不动
只偶尔打一个喷鼻

老爷们真快活
这样的季节也有赶不完的舞会
我的那个儿子
这星期死了
害热病死的
我对乘车的都这么说

少说废话
赶你的车吧
照这个样子一年也到不了
全是如此
就如死了一只苍蝇

我的那个儿子
这星期死了
少说废话
赶你的车吧
我的那个儿子
这星期死了
少说废话
赶你的车吧

彼得堡大街人流熙攘
我举目张望
却只见枯树行走
不见一人

为什么让我对着马说话
早知如此
又为什么让我在人前乞求
诗人啊
你堵死我的一切出路
就是为了让我看起来可怜

你说
如果我的胸膛裂开
那苦恼滚滚涌出
就能把全世界淹没
既然这样
你为什么让我不得安慰

你以你心测度我
以为我只在人里寻求平安
我想祷告
你拒不允许
你视祷告的人为愚拙
可你的笔你的医术
反被我的苦恼视为虚妄

大卫王也丧了爱子
却全不像这般苦恼
孩子死了
他反而起来吃饭
说
孩子死了
我何必禁食
我岂能使他返回
我必往他那里去
大卫得安慰
并不来自人

俄罗斯
深沉的俄罗斯
你尽管深沉
也容不下一切苦难

诗人啊
走在你前面还有一位诗人
从西伯利亚流放归来
好似拔摩岛的老人
他用流泪的盼望铺展诗卷
如同铺一条路
满是荆棘

可你却说
你弃掉神
死了吧
你把我安置在炉灰之中
蒙我的双眼
又令我缄默

不
不会了
我不再俯首看人
不再希求从人得安慰
我要仰望
我仰望
就见鸽子如云彩飞过

我的心如起更者苏醒
寻求群羊的脚踪
我听见溪水的声音
就是那流过青草地的水声

哀恸的人有福了
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复活在我
生命也在我
信我的人
虽然死了
也必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