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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感
办公室里一个同事要走了。
老实说,这个同事是我很不喜欢的一种。她脾气差,人见人烦,谁都不愿和她共事。和我一起分到这个部门来的,被她气得走得只剩我一个。我当时毕业半年了,一直找不到工作,当然不能总在家伸手,就留了下来。日子有得我受。有一天,当我看她在验钞时便诚心诚意地凑上去问(因为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大量钞票):这个怎么弄啊?她又尖又急地叫:交点学费就会了!那时我发誓一辈子也不和她交朋友。
今天她要走了。
她走是我诚心盼望的事,每次她休息有别人顶她的班时,我都要偷偷高兴好半天。我一直奇怪她怎么在这个公司呆七八年没被人辞。我一直想这个公司总缺人是不是有她一份功劳。我总是想像如果她不在,我的人际关系将是怎样和睦,我可以存下多少快乐在我的扑满里。没有人训我,苛刻地挑剔我,一切是多么晴朗,充满优美的幻想的生活!除了老板,我不害怕别人,就算偶尔做错事,也溶解在一片包容声里。是的,她是我的霉星!
终于她还是要走了。
她交接班的时候很认真,把所有的东西打了一张清单,不是用笔写,而是用打。她的头发刚烫过,眼睛涂了睫毛膏,手上发出一阵清香。她说话平静仔细,有条理,认真得像任何一个要走的人。
可是我不能忘记,她的声调在我心里,我不能平静。我恍忽感觉到深的舍去。我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她的习惯。我习惯我第一次放假第二天她问我休息得怎么样;我习惯我一来她一个招呼不打吩咐我接班;我习惯她坐在我旁边笑,看报纸,训人……;我习惯她的不好看,还有她说话的声调,她的手势,还有那天我一来她兴致勃勃地让我看她在办公室角落里发现的两只小猫猫,细心地给它们喂东西。我是真的忘不了!她还有半个小时就走了!
“你这不来了我可还要想你啊。”我和她打趣。
“哈!”她说。
然后她就走了,我们没再说什么。她不会想我。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们在街上遇见,她还会认得我——她记性不差。她会对她丈夫说:这是我原来的同事。而我也会斯斯文文地和她打个招呼。我不会想像她有了丈夫和孩子会怎样,我只会想她是不是还那样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不会想她过得好不好,我只会想她遇见我是不是有一点开心。也许明天,我就会忘记她,过起我的快乐生活——很多时候我们不能要求太多,那是夸张。我们只应该想当我们离开——离开这儿或哪儿——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人也像我一样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为我们写下一点东西。他说这是需要,发泄的需要。而那,不需要我们也知道!
是的,今天,我想她,而她,并不知道。
[ Last edited by 墨树瑰花 on 2005-11-27 at 08:49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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