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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格里芬:希罗多德与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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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ermes 于 2010-1-30 18:0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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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由于涉及的作品名称太多,为避免过多的书名号,统一用楷体字表示作品名称,相应的英文用斜体。专名第一次出现时会注出原文。专名译法除约定俗成的通用译名之外,皆从商务版中译《希罗多德历史》。译者时间有限,译文未经修饰,注释也未全部译出。



希罗多德与悲剧

J. 格里芬

譯者:樊黎


古代的传记传统告诉我们,希罗多德曾在雅典生活过,其后的一些希腊人指责他过分偏袒雅典人。[1]尤其,他被描述为索福克勒斯的朋友,后者在前445-440年左右将一首诗呈送给他,这首诗现在还有残篇流传下来。[2]索福克勒斯现存的作品中的某些段落明显与希罗多德的一些段落相关,而且看起来可以肯定,是这位悲剧家借用了这位史家,而不是相反。[3]

曾有人认为,居住在雅典使希罗多德成为了一位历史学家,而不仅仅是年谱编纂者或古代研究者,悲剧影响了他作品中的道德趣味[moral interest]:“雅典是他的大马士革(Damascus)”。[4]他看起来是突然地从一个远未发展成熟的历史写作传统中出现的。丹尼斯顿(Denniston)敏锐地指出[5]:“希罗多德是文学史上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他是散文记事家[早期历史作家如赫卡泰乌斯(Hecataeus)和赫拉尼库斯(Hellanicus)]的直接继承者,但他们显然不具有任何技巧,而他毫不费力地就取得了技巧,并足以应付任何要求”。同样的,像希罗多德在这门艺术中表现出来的对语言的圆熟驾驭,也不仅仅是一个风格问题,而是他的观念与眼界的问题。[6]

对希罗多德影响最显著的不是散文作家而是诗人。众所周知,一位希腊批评家称他“十足荷马式的(very Homeric)”[朗吉努斯(Longinus)13.3]。[7]悲剧自身是荷马史诗的女儿,并且是这一传统在[前]五世纪最重要的代表,它描述了人类的行动是如何从神和人的行为与动机的相互作用中产生的。悲剧也从荷马那里学到了,英雄们是十分善于表达的,表现和经验重大的事件离不开有力的言辞。[8]因此希罗多德把巨吉斯(Gyges)和坎道列斯(Candaules)妻子的民间传说(1.8–12)加以改造,加入了巨吉斯与王后之间的关键对话:她使他面对一个道德抉择,就像阿伽门农(Agamemnon)在奥利斯(Aulis)决定祭献他的女儿,或奥瑞斯忒斯(Orestes)对抗他邪恶的母亲,[9]由此故事便染上了悲剧色彩。

我们可以从好几个方向来探讨悲剧与希罗多德的问题。[10]像悲剧诗人们一样,希罗多德也从神话(myths)开始;英雄们经常出现。[11]他的历史以希腊人和亚细亚从对方那里拐走神话中的女主角们——伊俄(Io),欧罗巴(Europa),美狄亚(Medea),海伦(Helen)——开场;这也是两块大陆之间纷争的开端(1.1–5)。戈麦(Gomme)称之为“幽默的引言”,但雅可比(Felix Jacoby)很早就严肃的表示,希望人们尽快停止在那里搜寻幽默故事。[12]在这些传说中的王妃中间,有三位都出现在现存的悲剧中,被缚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Vinctus),美狄亚(Medea),海伦(Helen)和特洛亚妇女(Troades);而第四位,即欧罗巴,则至少出现在一部失传的作品中。[13]我们能找到阿尔戈号的船员们(Argonauts,4.145, 179);铁美诺斯(Temenus)的三个儿子,其中最小的取得了王国(8.137–8);希巨昂(Sicyon)僭主克莱司铁涅斯(Cleisthenes)贬黜阿尔戈斯(Argos)英雄,进攻忒拜的七将之一的阿德拉托斯(Adrastus),而代之以他的敌人,忒拜人美兰尼波司(Melanippus)的崇拜仪式(5.67)。斯巴达人声称他们作为阿伽门农(荷马从未把他称作斯巴达人)的继承者是伯罗奔尼撒的首领;他们发现并取回了其子奥瑞斯忒斯的遗骨(1.67–8),[14]而且他们告知叙拉古(Syracuse)僭主盖隆(Gelon),如果斯巴达人听命于一个叙拉古人,阿伽门农将无法安息(turn in his grave)(7.159)。[15]普拉提亚之役(Plataea)前,雅典人和铁该亚(Tegea)人的首领争论该由谁来占据阵线的一翼,双方都引据他们传说时代的先祖[16]的业绩(9.26–7)。[17]

甚至连波斯人都被卷入了这种游戏。薛西斯声称这块土地曾经被普里吉亚人(Phrygian)佩洛普斯(Pelops)占据(7.8.3),他是传说中从东方来的移民,伯罗奔尼撒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指薛西斯]巡视了特洛伊遗址,向特洛伊的雅典娜和众英雄供奉了牺牲(7.43.1–2)。还有个故事说,他曾写信到阿尔戈斯,声称两个民族有血缘关系,因为波斯人是佩耳修斯(Perseus)的后裔(7.150, cf. 7.61);关于美地亚人(Medes),希罗多德说,他们自己声称他们的名字是从美狄亚来的(7.62.1)。一个狡猾的波斯人还借助希腊神话来欺骗国王。[18]

所有这些并不仅仅指向悲剧;希罗多德的作品,与他所处的世界一样,都浸润在神话中。阿尔铁米西昂之役前,雅典人恳请波列阿斯(Boreas)帮忙是有用的,因为这位北风神娶了一位雅典公主;[19]而萨拉米司之役(Salamis)前,派战舰去埃吉那(Aegina)接回埃阿科斯(Aeacus)和他的族人(Aeacidae)也是如此(8.64, 83.2)。希罗多德偶尔会以非同寻常的态度拒斥神话中的人物,因为他们从根本上与一般的知识相抵触,或超出后者的范围,[20]但更常见的态度是接受它们。它们是部分的真实。

我们也能看到诸多悲剧舞台上的典型情境在希罗多德的历史中再现。乞援者为其生命而请求庇护[21]的主题在早期抒情诗或史诗中并不显著。然而,这却是阿提卡悲剧的中心主题。它造成了尖锐而无可逃避的道德抉择。我们可以比较埃斯库罗斯的乞援人(Supplices)中歌队的恳请(“如果你们不冒着战争的风险保护我们,我们就会吊死在你们的神像面前!”455-67),与希罗多德对帕克杜耶斯(Pactyes)的故事的处理(1.157–61):神表面上同意库麦(Cyme)人交出乞援者——但他们将因为这一罪行而被毁灭。荷马没有描述过乞援者在祭坛寻求庇护,这样的场景具有强烈的视觉感染力,因而尤其适于戏剧。

同悲剧作家一样,这位史家也偏好包含可怕的道德抉择的场景。其中之一是自我牺牲:欧里庇得斯的乞援人(Supplices)中的艾法德涅(Evadne),伊菲革涅亚在奥利斯(Iphigenia in Aulis)中的伊菲革涅亚,腓尼基妇女(Phoenissae)中的美诺埃克乌斯(Menoeceus),赫拉克勒斯的儿女(Heracleidae)与埃瑞克透斯(Erechtheus)中高贵的公主们;而在希罗多德那里,克桑托斯人的骨肉相残(1.176),阿米尔卡斯(Hamilcar)投身于祭火之中(7.166),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劝告优利比亚戴斯(Eurybiades)坚守萨拉米司(8.60-3),尤其是列欧尼达司(Leonidas)(7.205)和占卜师美吉司提亚斯(Megistias)(7.219,221)英勇地选择死在铁尔摩披莱(Thermopylae)。[22]

亵渎神圣是另一个对希罗多德和悲剧来说都很重要的主题。[23]在历史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地米斯托克利声称,打败薛西斯的是受到冒犯的诸神和英雄们,他们不允许一个人同时统治欧罗巴与亚细亚,尤其是像薛西斯这样一个渎神的人,他把圣物同俗物一般看待,焚毁诸神的圣地,妄图羞辱和囚禁大海(8.109.3)。相关的主题,像洗劫城市,[24]在悲剧中也十分重要,如阿伽门农,特洛亚妇女和酒神的伴侣(Bacchae)。疯狂是另一个被偏爱的主题:疯狂的刚比西斯(Cambyses)和克列欧美涅斯(3.30;5.72.3;6.66.2–3,6.75.3,79–81)可以和胡言乱语的伊俄,赫拉克勒斯和彭透斯(Pentheus)相比较(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赫拉克勒斯,酒神的伴侣)。

复仇能在每个人的胸中激起共鸣,这一重大主题在二者[希罗多德与悲剧——译者]中俯拾皆是。[25]我们确信,上天会惩罚那些过于残忍的报复行为。[26]关于人牲与同类相食的可怕主题也出现在二者之中,拒绝埋葬死者亦然。[27]“是死者在杀生者!”[奠酒人(Choephori)886;索福克勒斯的埃阿斯661-5;厄勒克特拉(Electra)1420-2]这一悲剧主题出现在3.128;7.137;9.64;另见8.114。堤厄斯忒斯式的(Thyestean)宴会,受害者在其间无意中吞食了至亲的肉,希罗多德和在悲剧舞台对此都不陌生(1.73.5,1.119;另参3.11)。我们注意到,荷马大多回避了这些恐怖的主题。它们也不是抒情诗的特征。在五世纪的作家——悲剧诗人和史家——那里,它们才凸显出来。在这些令人焦虑的主题方面,希罗多德与悲剧诗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弃婴最终归来,并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是神话中常见的主题,在悲剧中,如俄狄浦斯王(Oedipus Tyrannus),欧里庇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亚历山德罗斯(Alexandros)(帕里斯的遗弃和归来),伊翁(Ion)。希罗多德将这一古代主题扩展到波斯人居鲁士(Cyrus)的崛起,从天而降推翻了吕底亚王国(1.95–130)。当他笔下的居鲁士说道“我想我是应神圣的机运而生……”(1.126.6)时,就仿佛索福克勒斯笔下的俄狄浦斯:比较俄狄浦斯王1080,“我自认是仁慈的机运女神的儿子。”[28]

希罗多德展开了一幅广阔的画卷,从玛撒里亚(Massilia)到印度,从斯奇提亚(Scythia)到尼罗河大瀑布,从波斯帝国的前任到米卡列之役;但他对他的主题有着总体的把握,所有的离题话[29]都使读者注意到中心主题之一:民族间与文化间的冲突。[30]而政治和军事成果常常不如对人类性格和命运的阐发那么有趣。

他创造了一系列人物,他们的故事仍未被忘却。这些人物中大部分是“悲剧性的(tragic)”——按照这个词的通常意义来说:波律克拉铁斯(Polycrates)的结局,像阿伽门农王一样,在辉煌(megaloprepeiē)之后,由于愚蠢而遭遇了与他和他的抱负极不相称的死亡(3.125.2);克洛伊索斯(Croesus)想要成为最幸福的人,却失去了他的儿子和王国;科林斯(Corinth)的培利安多洛斯(Periander),他杀了他的妻子,又被儿子所诅咒(3.50–3)[31]——所有这些故事都是悲惨的。培利安多洛斯的儿子吕柯普隆(Lycophron)由于他的父亲杀了母亲而拒绝和他说话,并因此被迫过着流浪生活,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这个传说早已被拿来与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厄勒克特拉(Electra)和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Hamlet)的处境相比较。[32]普里吉亚人阿德拉斯托斯(Adrestus)无意中杀死了他的恩人克洛伊索斯的儿子(1.35-45),从而实现了注定的命运,这又与索福克勒斯笔下的俄狄浦斯相仿佛。[33]

撒尔迪斯(Sardis)的陷落本身比不上国王克洛伊索斯的命运更能吸引人;[34]萨摩斯(Samos),拥有所有希腊人中最伟大的三件作品的城邦(3.60.1),在波律克拉铁斯的故事面前黯然失色;对波斯人征服埃及的叙事在一个道德故事中达到高潮,即对普撒美尼托斯(Psammenitus)的考验以及刚比西斯的反应(3.14–15.1):如同居鲁士面对被打败的克洛伊索斯,甚至连疯狂的刚比西斯都产生了怜悯(1.86.6;3.14.11)。对铁尔摩披莱的故事来说,关键在于列欧尼达司和美吉司提亚斯的决断与违抗(7.219-21)。薛西斯远征的整个故事,在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上说,本身就是一个关于神的诱惑,超出凡人所应有的傲慢与抱负,最终落得失败与绝望的故事(7.17;8.109.3)。这是非常埃斯库罗斯式的。在奥瑞斯忒亚(Oresteia)中,我们知道了有害的劝告,先行筹划一切的毁灭之神的孩子,带来了难以克制的冲动[ii]。也就是说:神明通过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推动着人。在这里,我们接近了麦克白(Macbeth)的世界。[35]薛西斯的故事完结于一起可怕的事件,这一事件恰好被安排在历史的结尾:家族内的乱伦,这一罪行注定将遭到他儿子的报复(9.108–13)。[36]

故事以满怀恨意的薛西斯的王后为中心,她给了她卑鄙的丈夫两种选择:要么在公众面前受辱,要么把他情妇的母亲——在故事中是完全无辜的——交给她去残害;她的行为促使王室进一步毁坏。这是第一卷开篇的回响,在那个故事中,愤怒的坎道列斯王妃让不幸的巨吉斯选择杀死他的主人或自杀(1.8–11)。在这两个故事中,主人公都发现自己落入进退两难的窘境,这让人想起阿伽门农王在奥利斯所承受的悲剧性的抉择(献祭你的女儿伊菲格涅娅,否则你将失去领导权,辜负宙斯交给的惩罚特洛伊的使命!),以及他的儿子奥瑞斯忒斯(为你的父亲报仇——杀死你的母亲!);[37]故事中的王后也与埃斯库罗斯笔下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和欧里庇得斯笔下的美狄亚相似。

敏锐的观察者早已注意到了坎道列斯妻子的故事与一出阿提卡悲剧的相似之处。1951年出土的一段纸莎草上的残篇似乎证实了这一点,上面正是以此为主题的一部悲剧的片断:愤怒的王妃讲述了她看见巨吉斯溜出卧室,而此时,他的夫君虽醒着,却对此毫不在意。于是她知道了他的密谋,“忍住耻辱的眼泪”,一夜无眠。翌日召见巨吉斯,授以大任。也许这部悲剧就是希罗多德故事的来源。[38]但现在的大多数学者都认为,这一片断来自更晚的年代,受到了希罗多德的影响,甚至主要就是对后者的转译。[39]然而,这并没有取消希罗多德的叙事与五世纪的悲剧之间的关联:希罗多德专注于巨吉斯的选择,自由意志与不可抗拒的要求的相互影响,这必然出自悲剧的影响。

巨吉斯意外得到政权的事件需要一些故事来解释。从前,东方的君主是坎道列斯;然而一夜之间就变成巨吉斯。这是怎么回事呢?关于这个故事,有另外两个版本。其中一个由于柏拉图而为人熟知。[40]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巨吉斯是个牧羊人,发现了一枚能使人隐身的指环。在这枚指环的帮助下,他杀死了国王,得到了王后。这是一个普遍的,关于愿望达成的主题。而另一个版本则来源于五世纪的编年史作者,吕底亚的克桑托斯(Xanthus)。[41]在其中,巨吉斯被描述为国王忠诚的仆人,他被派去迎娶国王的新娘。像特里斯坦(Tristan)一样,巨吉斯自己爱上了她。但她拒绝了他的接近,并向国王告发了他,国王准备在早上将他处死。一位爱恋着巨吉斯的女仆事先向他透露了消息,于是他趁国王熟睡之际杀死了国王。

很显然,这两个版本都要单纯得多。前一个版本中,巨吉斯不过是把一个普遍的幻想付诸实现:要是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地隐身该多好!在后一个版本中,他也不过是个抓住机会保住性命的罪人。它们都没有希罗多德的版本中显示出来的道德兴趣。起初,巨吉斯试图逃出国王愚蠢的计划但失败了;而后又发现自己处在另一个道德困境中:“他乞求她不要让他在这样两件事中作出选择”(1.11.3)。

巨吉斯本来是无辜的,他被迫——像埃斯库罗斯笔下的阿伽门农和奥瑞斯忒斯一样——去做出一个灾难性的抉择。他杀死了主人,但主人之死是命定的,“坎道列斯注定要遭受不幸的结局”(1.8.2);从某个层面上说,他的报应不过意味着“事实上,这就是他的遭遇”;而在另一个层面上则让人想起神秘的,关于在劫难逃的悲剧故事:有人会想到俄狄浦斯王。个人责任与神圣要求的相互作用处在悲剧的中心。而最后,是严酷的清算。巨吉斯的后代克洛伊索斯将为他祖先的罪付出代价(1.13.2;1.91.1)。我们可以联想到悲剧中阿特柔斯和拉伊奥斯(Laius)被诅咒的宅子。在[希罗多德的]这个世界中,鲜明生动的只言片语并非不适于悲剧舞台。

篇幅更大且更加重要的是克洛伊索斯的故事。希罗多德解释了为什么如此突出这个人物。不管神话中的那些女主角们究竟是如何被拐走的,克洛伊索斯是“最开始向希腊闹事的那个人”,而且他强调“他是我们所知的第一个迫使一些希腊人向其纳贡,同时与另一些希腊人结盟的蛮族人……克洛伊索斯统治之前,所有希腊人都是自由的”(1.5.3,1.6.2)。但我们立即发现这不是真的。克洛伊索斯的前任们全都干过这些事。巨吉斯自己进犯米利都(Miletus)和士麦拿(Smyrna),并占领了科洛封(Colophon);他的继任者阿尔杜斯(Ardys)攻占了普里耶涅(Priene)并袭击了米利都;而其后的继任者则占领了士麦拿并侵入克拉佐美纳伊(Clazomenae);等等(1.14.4ff.)。雅可比称之为“公然自相矛盾”。[42]

希罗多德要以克洛伊索斯作为他历史的开场,他把这一转变处理得仿佛真的一般(“一切便是从此而起”)。但为什么以克洛伊索斯开场?因为他曾成就一番事业但最终失败了,而他的失败阐明了人的本性以及他与神的关系。他的成功诱使他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人类的界限;因此他以失败告终。事实上,他是薛西斯的前车之鉴。[43]但克洛伊索斯的故事,不仅仅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情节,而应当帮助我们理解这些事件的真正含义。这是一出悲剧。[44]

在克洛伊索斯的故事里充满了神谕,在德尔斐,他也是重要人物。这使他对希罗多德这位熟知德尔斐,关注神谕,并且为此不惜笔墨的史家更具吸引力。[45]这也是悲剧的一个重要特征;在俄狄浦斯王中,所有的情节都被德尔斐事前预告出来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神谕的言辞在大多数现存的剧本中都是非常重要的。先知和预言经常出现,伴随着梦[46]、预兆和诅咒。在悲剧和希罗多德那里,所有这些超自然的手法都有双重功能。它们一方面使情节变得意味深长,不仅仅是就这么发生了的事情,而是被预言过,使人担忧,想要逃避,却最终无法逃避的事情;另一方面则展示了神的旨趣[the interest of the divine],并说明了它是如何起作用的。

索福克勒斯笔下的俄狄浦斯,他的一生都被预言和预知了,他也(尽人事所能)想要逃避他的宿命。他的故事揭示了世界的运作方式和人类的脆弱性:歌队明确地表达了这一点。[47]伴随着克洛伊索斯一生的预言亦然。“直到骡子下崽”之前他都是安全的;进攻居鲁士将“毁掉一个伟大的王国”,而这一神谕也实现了:他和他的王国被毁灭了。在悲剧埃阿斯中,有预言说,如果他今日不死,一切都无碍;以凡人的视角,这似乎是在说他能够得救;但以神的眼光看来,这意味着今日他在劫难逃;下一场正是他的自杀,[48]我们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在特剌喀斯少女中,赫拉克勒斯得知一条预言,说“在这时候”他将从劳役中解脱出来;结果证明这是指他的死亡。[49]

在希罗多德那里也是这样,刚比西斯将死在阿格巴塔拿(Agbatana),他以为这是指美地亚的那座城;但却发现,他发病的那这座城就叫做阿格巴塔拿,只是地处叙利亚。于是他明白了[50],并接受了他的死亡(3.64)。斯巴达国王克列欧美涅斯得到一条神谕,说他将攻取阿尔戈斯;在攻打这座城市的时候,他焚烧了一位英雄的圣林,结果发现(太晚了!)这位英雄的名字就是阿尔戈斯,他立即悲叹道:“预言神阿波罗啊,你是如何欺骗我,说我将攻陷阿尔戈斯!我知道这一预言已经实现了。”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到了斯巴达。回国后,他被指控是收受了贿赂才离开了阿尔戈斯;于是他便讲述了这件事情,还加上了一条超自然的预兆。“我也没法确实地搞清楚,”希罗多德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的陈述在斯巴达人看来似乎是可靠并且合理的;于是他以压倒多数被无罪开释(3.74–82[iii])。这样一个故事对于希罗多德的世界来说是极具启示性的。史家以文化和理性的方式讲述故事仍然是真实并且重要的;这也使他的手法与一般的悲剧诗有所不同。

克洛伊索斯十分慷慨,他向德尔斐的进贡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但他很幼稚地告诉希腊智者梭伦,他自信是最幸福的,不顾如索伦所言的这样一个事实:神是嫉妒而爱破坏的;而人的一生包含着悠长的岁月,任何一天都有可能带来新的东西;“人事完全系于机运”(1.32)。薛西斯鞭打大海,并以“野蛮和凶暴的言辞”辱骂它(7.35.2);他妄图统治欧罗巴与亚细亚,当他听说希腊人看见他的大军时不会逃跑,仅把这当成笑谈(7.105):他最后也必将得到惨痛的教训,即保持谦逊。在报应到来之前预见故事的结局,不可称一个还未寿终之人幸福:索伦向克洛伊索斯宣示了这样的教谕,但后者记起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1.86),阿玛西斯给波律克拉铁斯上的这一课(3.40)经常出现在悲剧中:如俄狄浦斯王中的歌队(1186–1222),又如智慧的奥德修斯,当他谋划埃阿斯的死亡之时(Soph. Ajax 125–6),又如欧里庇得斯的赫拉克勒斯的儿女中好说教的仆人(865–6)。[51]

希罗多德笔下反复出现的主题之一,是机运的不定与人类的脆弱。[52]他在一开始就明确地表明了这一点:“先前强大的城邦,现今多已没落,而在我的时代强大的城邦,在往昔又是弱小的”(1.5)。与之一致的是薛西斯向阿尔塔巴诺斯(Artabanus)发出的感叹,那时他正检阅他在阿比多斯(Abydos)的军队。由于想到眼前这些人都活不过百岁[指人生短暂],他突然哭了出来。而[阿尔塔巴诺斯的]回答是:“甚至这也不是最可悲的。即使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也没有一个人足够幸福到不时常希望与其生毋宁死”(7.44–7)。普拉提亚之役前的一次宴会上,一位波斯显贵含泪说,不久之后,这些强大的宴会主人中还能活着的寥寥无几;神安排必然要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没有什么悲哀比得上人知道得多,却无能为力(9.16)。这些希罗多德笔下的发言人都以诸神解释那些令人恐惧的无常世事。

悲剧中的相似之处是很明显的。凡人是诸神谋划的变故的受害者,这是俄狄浦斯王中包含的令人沮丧的智慧,这智慧也属于在阿伽门农(1327–30)中的卡珊德拉(Cassandra)。雅典娜谈到埃阿斯之死,“你们看到诸神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么?你们见过比这里的埃阿斯更有远见,更有行动力的人么?……[诸神]可以在某一天毁灭凡人的一切,也能在某一天成就它”(Soph. Ajax 118ff.)。希罗多德以同样的语气评论了波律克拉铁斯(3.125):波律克拉铁斯是个伟大的人物,却得到了悲惨的结局——他的埃及朋友阿玛西斯预言了这一结局,而他女儿的梦甚至预见了细节(3.40;3.124),就好像他使悲剧中的角色一样,如克吕泰墨涅斯特拉(Aesch. Choephoroe 32–41, 523–52)或赫卡柏(Eur. Hecuba 30–3, 69–78)。在欧里庇得斯的赫拉克勒斯中这位英雄的运气,或者赫卡柏、波吕克塞娜(Polyxena)和安德洛马刻这些特洛伊王妃和公主的挽歌,都指向他们美好的过去与悲惨的现在之间的反差。[53]

是否像在主题的选择方面一样,希罗多德在组织和叙述情节的技巧方面也受到悲剧的影响?我们有时可以找到一些相似之处:有人已经在这方面对巨吉斯的故事和他决定性的选择进行了分析。[54]但这位史家拥有更广大的视野和更深邃的视角,他常常插入一些其它的材料,而这些地方在悲剧中本应是直叙而下。在克洛伊索斯的历史中就包含了一大段对雅典和斯巴达的叙述(1.53–70),因为——这是很薄弱的关联——德尔斐让他与希腊的头两号强国结成同盟;而他发现那就是雅典与斯巴达,于是便开始叙述它们的历史……同样地,科林斯的陪利安多洛斯的悲惨故事也被艺术性地分割为相距很远的两部分(3.48–53;5.92),而这两部分都与斯巴达和雅典的历史有关。即便如此,这位史家在他最引人入胜的情节中也没有失去对整体结构和意义的把握,这与悲剧集中[于单一事件]的方式没有什么不同。而如同希罗多德自己所说的,离题话是他技巧的中心。[55]正是这一手法使他与阿提卡的悲剧作家拉开了距离。

对话与叙述的交替,这一希罗多德历史的中心形式让人想起荷马的伊利亚特与奥德赛,而非悲剧中对白与唱段的划分;而清楚明白的道德议论和教训也不是由歌队,而是由角色(例如1.32,梭伦,克洛伊索斯在1.86承认了他的话;1.207,又是克洛伊索斯;3.40,阿玛西斯;7.10,7.46阿尔塔巴诺斯)或史家自己(例如1.5,人间的兴盛是脆弱的;2.3一切民族对宗教都知之甚少;3.38,只有疯狂的人才会攻击其它人的信念;5.78,雅典的历史显示民主政治的价值;8.77,我拒绝质疑神谕)作出的。

提供若干解释,让读者进行选择(例如3.122.1,波律克拉铁斯的死亡;3.32,刚比西斯的王后之死;3.85–7大流士的即位),这一方式也与悲剧不同。悲剧喜欢联举一对相反的言辞,分别是正面和反面,在其后通常会给出一行诗的总结(stichomythia);[56]希罗多德从未仿效这种stichomythia,他有时会发表一段非常简短的话,他可能制造一种不是双方而是三方的对抗(3.80–2,关于最佳政制)。他的技巧更像荷马,而他的道德关注类似于悲剧。

最后,让我们看看一个惹人注目的事件。实际上,有一部悲剧与希罗多德令人难忘的篇章处理了同样的主题。[57]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在472年上演。这部悲剧生动地记述了发生在八年前的萨拉米司之战(249–531)。希罗多德对此的记述更为详尽(8.56–96)。这位史家首先描述了惊慌中的希腊人,他们决定放弃阿提卡,退守科林斯地峡;幸亏地米斯托克利的辩才,希腊人才收回了这一灾难性的决定。而他所说的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8.58.2)。经过互相争论和谩骂(8.61),伯罗奔尼撒人急着返航(8.74)。最后,地米斯托克利派人到波斯人那里佯装报信,引诱他们包围了萨拉米司,这样,即使伯罗奔尼撒人想跑也跑不掉了(8.75–6)。然后他为了让人相信,又必须让阿里斯提德(Aristides)来宣布这个消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所有人都信任的雅典人(8.80)。甚至在战役之后还有[对科林斯人的]指控(8.94)。

所有这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东西玷污了“我们最伟大的时刻”的光辉,即使数世纪之后的普鲁塔克(Plutarch)仍然对此感到不快;[58]埃斯库罗斯的剧作则没有去探究这些东西,他把希腊人描绘为团结一心奔赴战场(Persae 384–411)。对于悲剧来说,争论与纠纷过于复杂了,过于“政治化”[too ‘political’ in the wrong sense];它们模糊了希腊人与野蛮人之间的明确对立,以及天神的旨意。[59]因此在波斯人中,希腊舰只没有像在希罗多德笔下那样,使用倒划桨和复杂的战术:他们径直冲向敌人。个人成就的细节并不符合悲剧的朴素审美,因此这部悲剧根本没有提到地米斯托克利的名字。关于给波斯人的消息,“报仇神或恶魔现身发动了这灾难:一个人从雅典营中带来了这个消息……”(353–68),[60]在埃斯库罗斯那里,这位信使在夜幕降临之前到来,而在希罗多德那里,则是在夜里(8.75)。[61]

悲剧诗人演出了这一战役的精简版本。希罗多德强调了地理因素在击败薛西斯中发挥的作用,而在战役中,他注意到了地形及其影响;这适合他的目的,就像忽略这些适合埃斯库罗斯的目的一样。这位史家让这次战役成为他漫长、复杂而令人激动的叙事中的一个元素。这一叙事包含了东西方之间争端的整个故事,从吕底亚人克洛伊索斯到薛西斯,中经居鲁士与大流士,马拉松与铁尔摩披莱,直到最幸运的普拉提亚;它包含了各种补充,关于前史、地理学、神话、民族志,尼罗河、不死鸟、巴比伦城,库列涅(Cyrene)、斯巴达、雅典和埃及的历史。神的意旨是存在的,但经常被其他的东西遮盖。埃斯库罗斯式的悲剧只需聚焦于关键的冲突,以此展现天神的目的。是上天让薛西斯进行了傲慢的冒险;它欺骗了他(Persae 107, 353–68, 472, 724);并谋划了他的毁灭。

这也是希罗多德故事的一部分,但也仅仅是一部分。希罗多德并不以悲哀的哭喊和波斯人中的异域情调吸引观众,这种方式适合于剧场中短暂的紧张体验;他以一种广阔的,显然也更加从容的方式展现了与悲剧一样强大的吸引力。但他同样也展示了无人能够逃脱的神的狡计:阿忒(Atē),惑人心智的女神,起初向一个人绽开迷人的微笑,随后就使他深陷罗网;而一旦陷入其中,便无法逃脱(Persae 93–100[iv])。在这一点上,悲剧作家与史家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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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出现的人名,据Perseus Digital Library中的希腊文本(Herodotus,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A. D. Godle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0.),应为Ἀμίλκας,中译亦如此。

[ii] Aesch. Ag. 385-6,[歌队] βιᾶται δ᾽ ἁ τάλαινα πειθώ, προβούλου παῖς ἄφερτος ἄτας.

[iii] 此处似有误。应在6.74-82。

[iv] 此处似有误。应为Persae 1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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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见Gould(1989)14-18;Ostwald(1991)。这一点是很显著的,即希罗多德用延伸的阿提卡(Attic)海岸线作为标尺,以之说明斯奇提亚(Scythia)某部分的大小,而且还“为了那些没有在阿提卡的那一部分的海岸航行过的人”增添了另外一种对照的说明,4.99.4-5;cf.2.7;6.131;7.139。

[2] IEG II.166, F5。关于希罗多德与索福克勒斯,参见这一卷中的Dewald和Kitzinger。

[3] Powell (1939) 34;见West在安提戈涅(Antigone)904-24特别让人困惑的一处给出的令人信服的证明;又见Finkelberg (1995),关于希罗多德作为特剌喀斯少女(Trachiniae)634-9的出处。

[4] Aly (1921/1969) 278。希罗多德只有一次使用了tragikos这个词,“悲剧歌队”(5.67.5),而且并不是在雅典,而是在希巨昂(Sicyon),于六世纪演出的。它们肯定不像阿提卡悲剧。

[5] Denniston (1952) 5。比较Fowler (1996)和本卷。

[6] 亚里斯多德在诗学(Poetics)中用了一章来论证,希罗多德确实是个历史学家而不是诗人:1451a36ff;参本卷Marincola。

[7] 关于荷马与希罗多德,见本卷Marincola。

[8] Regenbogen (1961) 80–91谈到了言辞与行动的区分,Wort und Tat,希罗多德从史诗和悲剧中继承了这种区分,而他的权威则为后世的希腊与罗马史家树立了标准。比较Griffin (2004)。

[9] Aesch. Ag. 192–257;Cho. 892–930。

[10] 悲剧诗人Phrynichus (6.21)和Aeschylus(2.156.6)都提到过希罗多德的名字,他们都是早期的悲剧家。

[11] Vandiver (1991)。

[12] “在这些章节中寻找笑话的风尚必将过去”Jacoby (1913) 484.15ff。莱因哈特(Karl Reinhardt)评论“希腊传说的材料,被重新塑造得有悖于它原本的精神:它的语调成了反讽,而不是崇高”(1960) 152。同时代的人确实看到了滑稽的一面: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在阿卡奈人(Acharnians)524–9中的打趣。参本卷Dewald的处理。

[13] 关于埃斯库罗斯的Carians or Europa,见TrGF III, F 99。

[14] Boedeker (1993)。

[15] 7.159,模仿了伊利亚特(Iliad)中一段的措辞(7.125)。

[16] 修昔底德夸耀雅典人,与之相对照,他明确否认任何“只能依赖传闻,而非亲眼所见的远古事件”:1.73.2。

[17] 我们还可以提到诸如5.94.2这样的章节,声称特洛伊战争英雄们的后裔拥有土地;7.169.2,克里特人为德尔斐(Delphi)神谕所阻,有鉴于他们在特洛伊战争中的行为,放弃与波斯人作战;7.197,薛西斯(Xerxes)听了一个关于普利克索斯(Phrixus)后代的长长的故事。

[18] Artaÿctes (9.116)请求国王允许将“进攻您的国土的希腊人的田产”充公——指Protesilaus,第一个在特洛伊阵亡的希腊人。

[19] 7.189;参新的西蒙尼德斯残篇第三(IEG II.115)。这个故事似乎被埃斯库罗斯改编过,有证据表明他很可能将它写进欧列图娅(Oreithyia)一剧,参TrGF III, F 281;而索福克勒斯的同名作品似乎没有。

[20] 1.5(神话的女主角,与“我所知”的,即六世纪的事件不同);3.122,米诺斯与“我们称之为人的一代”相对;6.53.2,家族的谱系上溯到佩耳修斯为止,因为他的父亲只有神而没有凡人。

[21] 比较Gould (1973)的杰出论文。在希罗多德那里,例如1.158f.,Pactyes;3.48,柯尔库拉子弟在萨摩司;5.51,Aristagoras;5.71,Cylon;6.108.4,普拉提亚人;7.141,雅典人在德尔斐;8.53.2,雅典人在Acropolis。在悲剧中:欧曼尼德斯(Eumenides)中的奥瑞斯忒斯;赫拉克勒斯(Heracles)与赫拉克勒斯的儿女中的赫拉克勒斯的家人;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Oedipus Coloneus)中的波吕涅刻斯(Polynices);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的乞援人中的歌队;等等。

[22] 比较3.75,普列克撒司佩斯(Prexaspes)的忠诚(尽管是误用)。

[23] 比如,3.27–30,刚比西斯(Cambyses);5.72.3,6.66.2,6.75.3,6.79–81,6.84,克列欧美涅斯(Cleomenes);8.32,33,53.2,波斯人;9.36–9,进攻德尔斐;9.65,埃列乌西斯(Eleusinian)的神殿。再一次,荷马对这一主题保持缄默。

[24] 例如,1.162–5, 169(伊奥尼亚诸城),4.201–2, 6.101[埃列特利亚(Eretria)],6.18–21[米利都(Miletus)],8.53(雅典);在悲剧中,洗劫特洛伊[阿伽门农,安德洛马刻(Andromache),赫卡柏(Hecuba),特洛亚妇女,海伦];俄卡利亚(Oechalia)(特剌喀斯少女);忒拜[七将攻忒拜(Septem)]。

[25] 克吕泰墨涅斯特拉(Clytemnestra),美狄亚,赫卡柏,达那奥斯的女儿们(Danaids),当然还有受复仇心驱使的神明(尤其是女神):埃阿斯(Ajax)中的雅典娜,希波吕托斯(Hippolytus)中的阿弗洛狄忒,赫拉克勒斯中的赫拉,酒神的伴侣中的狄奥尼索斯。在希罗多德那里,坎道列斯的妻子,帕涅司,3.11;陪列提美(Pheretime),4.202–5;海尔摩提莫斯(Hermotimus)对帕尼欧纽斯(Panionius)的报复,“我们所知的人类当中最残酷的报复”,8.105–6。

[26] 陪列提美,4.202–5。欧里庇得斯的赫拉克勒斯的儿女和赫卡柏的结尾立意同此。

[27] 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Antigone),埃阿斯,欧里庇得斯的乞援人;希罗多德7.238,列欧尼达司;9.75,玛尔多纽斯。

[28] Immerwahr (1966) 165。

[29] “我的历史(logos)从一开头就想把穿插的事件加进去”,4.30.1;“希罗多德组织材料的艺术就在于他放置离题话的方式”Jacoby (1913) 380.43f。关于离题话,另见本卷Bakker,Griffiths以及Fowler。

[30] 有时候,希罗多德被指责为philobarbaros,过于喜爱野蛮人。早期悲剧同样爱好野蛮人与异域情调,从弗吕尼库斯(Phrynichus)的腓尼基妇女(Phoenissae)和埃及人(Egyptians)到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奠酒人;参Hall (1989)。

[31] Sourvinou-Inwood (1988) 167–82出色地展示了这个故事的神话模型。

[32] Aly (1921/1969) 94。

[33] Carrière (1966) 17–18。

[34] Aly (1921/1969) 38。

[35] “一切补救都无济于事,他像一个孩子追逐飞鸟”,结果对城邦是个灾难(Agam. 385–98)。比较波斯人93-100。麦克白也是在预言与征兆的欺骗下走向罪行、绝望和毁灭。

[36] 9.108–13,和Wolff (1964)。希罗多德那个时代的读者知道这个故事和它的结局,与之相似的堤厄斯忒斯和阿特柔斯(Atreus)的故事,以及塞墨勒(Semele)的故事,都在悲剧中出现过。

[37] 这并不仅仅存在于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中。我们可以想到乞援人中的国王,被迫收留了达那奥斯的女儿们,其代价是一场战争,他自己将在战争中被杀;还有七将攻忒拜中的埃特奥克勒斯(Eteocles),他选择迎击入侵祖国的敌人——他的亲兄弟。在索福克勒斯那里,我们能够想起安提戈涅和厄勒克特拉的两难处境;在欧里庇得斯那里,则有那些自愿充当牺牲的人——玛卡里亚(Macaria),美诺凯乌斯(Menoeceus),伊菲格涅娅;还有在赫卡柏和伊菲格涅娅在奥利斯里软弱的阿伽门农,这样的还有奥瑞斯忒斯中墨涅拉奥斯(Menelaus),厄勒克特拉中的奥瑞斯忒斯。

[38] So Page (1951), an influential publication; the fragment is now in TrGF II, F 664.

The editors do not commit themselves on the question of the date: ‘You would not be more surprised by the survival till the second or third century of a play from the age of Aeschylus than by that of one by a member of the [Hellenistic] Pleiad’, they observe, guardedly.

[39] Lesky (1953).

[40] Plato, Republic 359c-e. On these stories see Schadewaldt (1934) 409–13 = Marg (1982) 112–17.

[41] The narrative: Nicolaus of Damascus, FGrHist 90 F 47.

[42] Jacoby (1913) 338.55. He explains it by assuming that originally Herodotus composed a separate account of Lydia, a Lydian logos, only later incorporating it in the present Histories. That recalls the fashion in Germany in the late nineteenth century for supposing that the first four books of our Odyssey originally were a separate Telemachy: an epic poem in which no heroic event occurred. . . . But it is fair to see Herodotus distinguishing mere temporary raids for booty from permanent occupation and regular taxation.

[43] Hellmann (1934); cf. Gould (1989) 121–5, who is good on the importance of the resemblance between the Croesus and Xerxes narratives, allowing for the fact that Herodotus has more, and more accurate, information about Xerxes, who is so much nearer his own time.

[44] Compare Waters (1971) 86–100.

[45] Kirchberg (1964); Asheri (1993).

[46] Frisch (1968).

[47] OT 1186–96: ‘O generations of men, how I count your lives as amounting to nothing! . . . . Taking your destiny as a paradigm, poor Oedipus, I call no mortal man happy.’

[48] Soph. Ajax 748–82; Diller (1950) 10–11.

[49] Soph. Trach. 1164–72. The oracle is slightly different at 76–81, and 165–70, where it takes the form: at this time, either the end of his life or delivery from toil. It is noticeable that Sophocles includes many more oracles than were ‘necessary’ for the plot.

[50] Herodotus says he ‘sobered up’, a rare thing indeed in his account of this maniac king; but we need him to sober up at this moment, or he will not understand the point of the divine trick.

[51] Further references in tragedy in Wilkins (1993) ad loc.

[52] Thus Solon to Croesus, 1.32.4; Croesus to Cyrus, 1.207.2: ‘There is a cycle to the affairs of men, which does not allow the same people to be fortunate forever.’ Compare Amasis to Polycrates, 3.40.3; Artabanus to Xerxes, 7.10ε, and again at 7.49.3: Events, not men, are the masters.

[53] For example, Eur. Andromache 109ff., Hecuba 349ff., 475ff., Troades 577ff.

[54] Page (1951) 7–12. Compare above, nn. 3 and 38.

[55] See above, n. 29.

[56] For example, Duchemin (1968); Lloyd (1992).

[57] See Pelling (1997a); Hall (1996) 5–10.

[58] Plutarch, On the Malignity of Herodotus 37–40 = Moralia 869c–71e.

[59] Aeschylus does not mention, as Herodotus does, the contingents from Greek states which served in the Persian fleet: Hall (1996) on vv. 21–58.

[60] Contrast 8.85, where Herodotus tells us of two Phoenician captains who distinguished themselves against the Greeks; 8.87, a clever exploit of Queen Artemisia of (Herodotus’ own city of) Halicarnassus; and so on.

[61] Pelling (1997a) 2–3 on Aeschylus’ symbolic use of light and darkness.
Sweet Thames, run softly, till I end my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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