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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个坑,录周作人版《枕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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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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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28 10: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书,泪~~~~

以后每次都会打几段上来,不知有没有人想看呢  ^_^



卷一




第一段   四时的情趣

       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最好〕。渐渐发白的山顶,有点亮了起来,紫色的云彩微细的横在那里,〔这是很有意思的。〕
       夏天是夜里〔最好〕。有月亮的时候,这是不必说了,就是暗夜,有萤火到处飞着,〔也是很有趣味的。〕那时候,连下雨也有意思。
       秋天是傍晚〔最好〕。夕阳很辉煌的照着,到了很接近了山边的时候,乌鸦都要归巢去了,便三只一起,四只或两只一起的飞着,这也是很有意思的。而且更有大雁排成行列的飞去,随后变得看去很小了,也是有趣。到了日没以后,风的声响以及虫类的鸣声,也都是有意思的。
       冬天是早晨〔最好〕。在下了雪的时候可以不必说了,有时只是雪白的下了霜,或者就是没有霜雪也觉得很冷的天气,赶快的生起火来,拿了炭到处分送,很有点冬天的模样。但是到了中午暖了起来,寒气减退了,所有地炉以及火盆里的火,〔都因为没有人管了,〕以至容易变了白色的灰,这是不大对的。



第二段  时节

       时节是正月,三月,四五月,七月,八九月,十一月,十二月,总之各自应时应节,一年中都有意思。



第三段  正月元旦

        正月元旦特别是天气晴朗,而且很少有的现出霞彩,世间所有的人都整饬衣裳容貌,格外用心,对于主上和自身致祝贺之意,是特有意思的事情。
       正月七日,去摘了在雪下青青初长的嫩菜,这些都是在宫里不常见的东西,拿了传观,很是热闹,是极有意思的事情。这一天又是参观“白马”的仪式,在私邸的官员家属都把车子收拾整齐,前一去观看。在车子拉进了待贤门的门槛的时候,车中人的头常一起碰撞,前头所插的梳子也掉了,若不小心也有折断了的,大家哄笑,也是很好玩的。〔到了建春门里,〕在左卫门的卫所那边,有许多殿上人站着,借了舍人们的弓,吓唬那些马以为玩笑,才从门外张望进去,只见有屏风立着,主殿司和女官们走来走去,很有意思。这是多么幸福的人,在九重禁地得以这样熟悉的来去呢,想起来是很可羡慕的。现在所看到的,其实在大内中是极狭小的一部分,所以近看那舍人们的脸面,也露出本色,白粉没有搽到的地方,觉得有如院子里的黑土上,雪是斑剥的融化了的样子,很是难看。而且因为马的奔跳骚扰,有点觉得可怕,便自然躲进车里边去,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正月八日〔是女官叙位和女王给禄的日子,凡是与选〕的人都去谢恩,奔走欢喜,车子的声响也特别热闹,觉得很有意思。
       正月十五日有“望日粥”的节供,〔进献于天皇。〕在那一天里,各家的老妇和宫里的女官都拿粥棒隐藏着,等着机会,别的妇女们也用心提防着后边,不要着打,这种神气看来很有意思。虽是如此,不知怎的仍旧打着了,很是高兴,大家都笑了,觉得甚是热闹。被打的人却很是遗憾,那原是难怪的。有的从去年新来的赘婿,一同到大内来朝贺,女官等着他们的到来,自负在那些家里出得风头,在那内院徘徊伺着机会,前边的人看出她的用意,嘻嘻的笑了,便用手势阻止她说:“禁声禁声。”可是那新娘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大方方的走了来。这边借口说:“且把这里的东西取了来吧,”走近前去,打了一下,随即逃走,在那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新郎也并不显出生气的模样,只是好意的微笑,〔新娘〕也不出惊,不过脸色微微的发红了,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又或是女官们互相打,有时连男人也打了。〔原来只是游戏,〕不知是什么意思,被打的人哭了发怒,咒骂打她的人,〔有时候〕也觉得是很好玩。宫中本来是应当不能放肆的地方,在今天都不讲这些了,什么谨慎一点都没有了。


其二   除目的时候

       有除目式的时候,宫中很有意思。雪正下着,也正是冰冻的时候,四位五位的人拿着申文,年纪很轻,精神也很好,似乎前途很有希望。有的老人,头发白了的人,黄缘要津有所请求,或进到女官的司房,陈说自身的长处,任意喋喋的讲,给年轻的女官们所见笑,〔偷偷的〕学他的样子,他自己还全不知道。对她们说:“请给好言一声,奏知天皇,请给启上中宫吧!”这样托付了,幸而得到官倒也罢了,结果什么也得不到,那就很是可怜了。


其三   三月三日

       三月三日,这一天最好是天色晴朗,又很觉得长闲。桃花这时初开,还有杨柳,都很有意思,自不待言说。又柳芽初生,像是作茧似的,很有趣味。但是后来叶长大了,就觉得讨厌。〔不单是柳叶,〕凡是花在散了之后,也都是不好看的。把开得很好的樱花,很长的折下一枝来,插在大的花瓶里,那是很有意思的。穿了樱花季节的直衣和出詿的人,或是来客,或是中宫的弟兄们,坐在花瓶的近旁,说着话,实在是有兴趣的事。在那周围,有什么小鸟和蝴蝶之类,样子很好看的,在那里飞翔,也很觉得有意思。


其四   贺茂祭的时候

       贺茂祭的时候很有意思。其时树木的叶子还不十分繁茂,只是嫩叶青葱,没有烟霞遮断澄澈的天空,已经觉得有意思,到了少为阴沉的薄暮的时候,或是夜里,听那子规那希微的鸣声,远远的听着有时似乎听错似的,几乎像没有,这时候觉得怎样的有意思呢?到得祭日逼近了,〔做节日衣服用的〕青朽叶色和二蓝的布匹成卷,放在木箱的盖里,上面包着一些纸只是装个样子,拿着来往的〔送礼〕,也是很有意思的。末浓,村浓以及卷染等种种染色,在这时候比平常也更有兴趣。〔在祭礼行列中的〕女童在平日打扮,洗了头发加以整理,衣服多是穿旧了的,也有绽了线,都已破旧了的,还有屐子和鞋也坏了,说:“给穿上屐子的纽袢吧!”“鞋子给钉上一层底吧!”拿着奔走吵闹,希望早日祭礼到来,看来也是有意思。这样乱蹦乱跳的顽童,穿上盛装,却忽然变得像定者一样的·法师,慢慢的排着行走,觉得是很好玩的。又应了身份,有女童的母亲,或是叔母阿姊,在旁边走着照料,也是有意思的事情。


第四段  言语不同

       言语不同者,为法师的言语,身份卑贱的人的言语,男人的与女人的言语,一定多废话的。


第五段  爱子出家

       使可爱的儿子去做法师,实在是很可怜的。这虽然很是胜业,但世人却把出家的看作木块一样的东西,这是很不对的事情。吃的是粗恶的素食,睡眠也是如此,其实年轻的人对于世上万事,都不免动心吧,女人什么所在的地方,有什么嫌忌似的不让窥见,若是做了便要了不得的加以责备。至于修验者的方面,那更是辛苦了。御岳和熊野以及其他,没有足迹不到的地方,要遇到种种可怕的灾难,〔及至难行苦行的结果,〕渐渐闻名,说有灵验了,便这里那里的被叫了去,很是时行,愈是没有安定的生活。遇有重病的人,去给降伏所凭的妖鬼,也很吃力,到得倦极了磕睡的时候,旁人就批评说:“怎么老是睡觉,”也是苛刻,在他本人不知道怎样,〔但是也觉得是可怜的。〕不过这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现在〔法师的规矩也废弛了,所以〕已是很舒适的了。


第六段  大进生昌的家

       当中宫临幸大进生昌的家的时候,将东方的门改造成四足之门,就从这里可以让乘舆进去。女官们的车子,从北边的门进去,那里卫所里是谁也不在,以为可以就那么进到里面去了,所以头发平常散乱的人,也并不注意修饰,估量车子一定可以靠近中门下车,却不料坐的槟榔毛车。因为门太小了,夹住了不能进去,只好照例铺了筵道下去,这是很可愤恨的,可是没有法子。而且有许多的殿上人和地下人等,站在卫所前面看着,这也是很讨厌的事。
       后来走到中宫的面前,把以上的情形说了,中宫笑说道: “就是这里难道就没有人看见么?怎么就会得这样的疏忽的呢?”
        “可是谁都看惯了我们的这一副状态的人,所以如果特别打扮了,反会著目叫人惊异的。但是这么样的人家,怎么会得有车子都进不去的门的呢?见着了〔主人翁〕,回头且讥笑他看。”
       说着的时候,生昌来了,说道:
        “请把这个送上去吧。”将文房四宝从御帘底下送了进来。便对他说道:
       “呀,你可是不行哪!为什么你的住宅,把门做的那么的小呢?”生昌笑着说道:
       “什么,这也只是适应了一家和一身的程度而构造的罢了。”
       又问道:
       “但是,也听说有人单把门造的很高的哩。”生昌出惊道:
        “啊呀,可怕呀!那是于定国的故事吧。要不是老进士的话,恐怕就不会懂得这个意思。因为偶然于此道稍有涉猎,所以还能约略懂得呢。”我便说道:
        “可是你这个道可就不很高明了。铺着筵道,〔底下的泥泞看不出来,〕大家都陷下去了,闹得一团糟呢。”生昌答说:“天下雨了,所以是那样的吧。呀,好吧,若在这里,什么难题说出来也不可知。我就此告辞了吧。”就退出去了。之后中宫说道:
       “怎么样了?生昌似乎很是惶恐的样子?”我回答说:
        “没有什么。不过说那车子不能进来的事情罢了。”说完了便即退了下来。
       那天夜里,同了年轻的女官们睡了,因为很是渴睡,所以什么事也不知道的睡觉了。这屋乃是东偏殿的一间,西边隔着厢房,北面的纸障里没有门,可是〔因为太是渴睡了,〕也没有查问。但是生昌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很知道这里的情形,就把这门打开了。用了怪气的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里边进去可以么?’’这样的声音说了好几遍, 惊醒来看时,放在几帐后面的灯台的光照着,看得很清楚。
只见纸障打开了约有五寸光景,生昌在那里说话。这是十分可笑的事。〔像这样钻到女人住屋来似的,〕好色的事情是决不会干的人,大概因为中宫到家里来了,便有点得意忘形,想来觉得很是有趣。我把睡在旁边的女官叫醒了,说道: “请看那个吧。有那样的没有看惯的人在那里呢!”女官举起头来看了,笑说道:
       “那是谁呀,那么全身显现的?”生昌说道:
        “不是别人,乃是本家的主人,来跟本房主人非商谈不可的事情,所以来的。”我就说道:
       “我刚才是说门的事嘛。并没有叫你打开这里的纸障的呀。”
生昌答说:
       “不,也就是说关于那门的事。我进来成么,成么?”还是说个不了,女官说道:
       “嗳,好不难看!无论怎么总非进来不可么?”笑了起来。生昌〔这才明白,〕说道: “原来这里还有年轻的人们在呢。”说着,关了纸障去了以后,大家都笑了。〔凡是男子将女人的房门〕开了之后,便进去好了,若是打了招呼,有谁说“你进来好吧”的呢。想起来实在好笑得很。次日早晨走到中宫面前,把这.事告诉了,中宫说道:
       “生昌平日并没有听说这种的事,那是因为昨夜关于门的这番话感服了,所以进来的吧,那么的给他一个下不去,也实在可怜的。”说着就笑了。
       在公主身边供奉的女童,要给她们做衣服的时候,中宫命令下去,生昌问道:
       “那女童祀衣的罩衫是用什么颜色好呢?”这又被女官们所笑,〔因为那不是有汗衫的正当的名称么?〕又说道:
       “公主的食案,如用普通的东西,便太大了,怕不合适。用小形食盘和小形食器好吧。”我们就说道:
       “有这样的奇怪的食器,配着穿祀衣的罩衫的童女,出现在公主前面,这才正好哩。”中宫听了说道:
       “你们别把他当作平常的人看待,这样的加以嘲笑。他倒是非常老实的人哩。这么笑他实在太可怜了。”把我们的嘲笑制止了,很是有意思的事。
      正在中宫面前有事的时候,女官传达说:
      “大进有话要同你说呢。”中宫听见了,说道:
       “又要说出什么话来,给大家笑话吧。”说得很有意思。接着又说道:
       “你就去听听看吧。”我便出来到帘子旁边,生昌对我说道:
       “前夜关于门的那番话,我同家兄中纳言说了,他非常的佩服,说怎么样找到适当的机会,想见面一回,领教一切。”就是这个,此外别无事情。我心想把生昌在夜里偷偷进来的时候的事拿来,戏弄他一番,心里正踌躇着,他却说道:
       “一会儿在女官房里会见,慢慢的谈吧。”就辞去了。我回来的时候,中宫问道:
       “那么,有什么事呢?”我便把生昌的话,一五一十的照说了,且笑说道:
       “本来没有值得特别通报,来叫了出去说的什么事情,那样子只要等候在女官房里的时候,慢慢的来谈,岂不就好了么!”
中宫听了却说道:
       “生昌的心里觉得顶了不得的哥哥称赞了你,你也一定很高兴吧,所以特别叫你出去,通知你一声的吧。”这样的说了,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七段   御猫与翁丸

       清凉殿里饲养的御猫,叙爵五位,称为命妇,非常可爱,很为主上所宠爱。有一天,猫出来廊下蹲着,专管的乳母马命妇看见,就叫它道:
       “那是不行的,请进来吧!”但是猫并不听她的话,还是在有太阳晒着的地方睡觉。为的要吓唬它,便说道:
       “翁丸在哪里呢,来咬命妇吧!”那狗听了以为是真叫它咬,这傻东西跑了过去,猫出了惊,逃进帘子里去了。正是早餐的时候,主上在那里,看了这情形,非常的出惊。他把那猫抱在怀中,一面召集殿上的男人们,等藏人忠隆来了,天皇说道:
       “把那翁丸痛打一顿,流放到犬岛去,立刻就办!”大家聚集了,喧嚷着捕那条狗。对于马命妇也给予处罚,说道:
        “乳母也调换吧。那是很不能放心的。”因此马命妇便表示惶恐,不再敢到御前出仕。那狗被捕了,由侍卫们流放去了。
       女官们却对于那狗很觉得怜惜,说道:
       “可怜啊,不久以前还是很有威势的摇摆走着的哩!这个三月三日的节日,头弁把它头上戴上柳圈,替着桃花,腰间又插了樱花,在院子里叫走着,现在遇着这样的事,又哪里想得到呢。”又说道:
       “平常中宫吃饭的时候,总在近地相对等着,现在却觉得怪寂寞的。”这样说了,过了三四天的一个中午,忽然有狗大声嚎叫。这是什么狗呢,那么长时间的叫着?正听着的时候,别的那么狗也都乱跑,仿佛有什么事的叫了起来。管厕所的女人走来说道:“呀,不得了。两个藏人打一只狗,恐怕就要打死了吧!说是给流放了,却又跑了回来,所以给它处罚呢!”啊,可怜的,这一定是翁丸了。据她说是忠隆和实房这两个人正打那狗,叫人去阻止,这才叫声止住了。去劝阻的人回来说道:
        “因为已经死了,所以抛弃在宫门外面了。”大家正有觉得这是很可怜的,那天晚上,只见有遍身都肿了,非常难看的一只狗,抖着身子在院子里走着。女官们看见了说道:
       “啊呀,这可不是翁丸么?这样的狗近时是没有看见嘛。”便叫它道:
        “翁丸!”
       各人意见不一,却似乎没有反应。有人说是翁丸,有人说不是,乃对中宫说了。中宫道:
       “右近应该知道。叫右近来吧。”右近这时退下在私室里,说是有急事见召,所以来了。中宫说道:
       “这是翁丸么?”把狗给她看了,右近说道:
       “像是有点相像,可是这模样又是多么难看呀。而且平常叫它翁丸,就高兴的跑了来,这回叫了却并不走近前来。这好像是别的狗吧。人家说翁丸已经打死,抛弃掉了,那么样的两个壮汉所打的嘛,怎么还能活着呢。”中宫听了,显得怜惜的样子。
       天色暗了下来,给它东西吃也不吃,因此决定这不是翁丸,就搁下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中宫梳头,漱口,我在旁边侍候,拿了镜子给看,那个狗在柱子底下趴着。我就说道:
       “是昨天翁丸给痛打的吧。说是死了,真是可悲呵!这回要变成什么东西,转生了来呢?想那〔被打杀的〕时候,是多么难过呵了”说着这话的时候,那里睡着的狗战抖着身子,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很出了二惊。那么,这原来是翁丸。昨夜〔因为畏罪的关系,〕一时隐忍了不露出来,它的用心更是可怜,也觉得很有意思。我把拿着的镜子放下,说道:“那么,你是翁丸么?”狗伏在地面上,大声的叫了。中宫看着也笑了起来。女官们多数聚集了拢来,中宫把这事情说了,大家都高兴的笑了,并且召了右近内侍。主上也听到了这,来到中宫那里,笑说道:
       “真好奇怪,狗也有这样的〔惶恐畏罪的〕心呢。” 天皇身边的女官们也听说跑来,聚集了叫它的名字。似乎这才安心了的样子,立起身来,头脸什么却还是很肿的。我说道:
       “做点什么吃食给它吧。”中宫笑着说道:
       “那么终于显露了说了出来了。”忠隆听说,从台盘所少里出来,说道:
       “真的是翁丸回来了么?让我来调查一下吧!”我答道:
       “啊,不行呵,这里没有这样的东西。”忠隆却说道:
       “你虽是这么说,可是总有一朝要发见的吧。不是这样隐瞒得了的。”但是这以后,公然得到赦免,仍旧照以前的那样生活着。但是在那时候,得到人家的怜惜,战抖着叫了起来,那时的事情很有意思,不易忘记。人被人家怜惜,哭了的事原是有的,〔但是狗会流泪,那是想不到的。〕

第八段 五节日

      正月元日,三月三日,都是天色非常晴朗的好。五月五日,整天的阴晦。七月七日天阴,到了傍晚在晴空上,月色皎然,牵牛织女的星也可以看见。九月九日从破晓稍为下点雨,菊花上的露水也很湿的,盖着的丝棉也都湿透了,染着菊花的香气特别的令人爱赏。早上的雨虽然停住了,可是也总是阴沉,看去似乎动不动就要落下来的样子,是很有意思的。


第九段 叙官的拜贺

      〔叙位任官之后的〕拜贺的礼仪,看去很好玩的。衣裳后面的衣据拖在地上,执着朝笏,在御前直立着的样子,随后是拜了舞踏那种动作呵!


第一〇 段定澄僧都

      〔旧大内被烧了之后,〕在现今一条院的东边,平常称作北阵的。在那里有一棵槽树,很高的立着,就是远方也看得见,平常人总问道:
       “这树有几仞的高呵?”权中将成信曾说道:
       “把这从根边砍了,拿来给定澄僧都当枝扇用倒好。”
      过了几时这定澄被派为山阶寺别当,要入内谢恩,权中将是近卫府官员也出场了,〔定澄个子很高,〕又着了那高屐子,更显非常的高大。在仪式完了退出之后,我对权中将说道:
      “你为什么不把那枝扇给他拿着的呢?”权中将笑着答说:“你倒是没有忘记。”


第一一段  山

      山是小仓山,三笠山,叶暗山,不忘山,人立山,鹿背山,比波山。方去山,仿佛是说对谁谦让,避在一边的样子,很有意思。五蟠山、后獭山、笠取山、比良山,鸟笼山,“不要告诉我的名字,” 古代天皇曾经歌咏,很有意思。伊吹山,朝仓山,从前见过的人呵,现在隔着山漠不相关了,有这样的歌,也是很有意思的。岩田山,大比礼山也有意思,这令人联想起石清水的临时祭礼,奉大比礼乐,派遣救使的事情。手向山,三轮山,很有意思。音羽山,待兼山,玉坂山,耳无山,末松山,葛城山,美浓御山,柞山,位山,吉备中山,岚山,更级山,姨舍山,小盐山,浅间山,片敷山,鹿蒜山,妹背山,〔也都是有意思的。〕


第一二段  峰

      峰是让叶峰,阿弥陀峰,弥高峰。

第一三段  原

      原是竹原,瓮原,朝原,园原,荻原,粟津原,棃原,稚子原,安倍原,棒原。

第一四段  市

    市是辰市,椿市是在大和的许多市集中间,凡到长谷寺卒礼拜的人,必在那里停留,所以似乎与观音有缘,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小房市,饰磨市,飞鸟市。


第一五段  渊

    渊是贤渊。这是有多么深的本性,给人家看见了,所以起了这一个名字,想起来很有意思:勿入渊,是什么人教谁不要这样的呢?青色的渊又最有意思,藏人们服装的染料似乎是从这里出来的样子。稻渊,隐渊,窥渊,玉渊。

第一六段 海

    海是近江的水海,与谢海,河口海,伊势海。


第一七段  渡

    渡是志贺须香渡,水桥渡,古利须磨渡。

第一八段  陵

    陵是莺陵,柏原陵,天陵。


第一九段  家

    家是近卫御门,二条院,一条院也很好。染殿之宫,清和院,营原院,冷泉院,朱雀院,洞院,小野宫,红梅殿,县之井户,东三条院,小六条院,小一条院。


第二○段  清凉殿的春天

  在清凉殿的东北角,立在北方的障子上,画着荒海的模样,并有样子很可怕的生物,什么长臂国和长脚国的人。弘徽殿的房间的门一开,便看见这个,女官们常是且憎且笑。在那栏杆旁边,摆着一个极大的青瓷花瓶,上面插着许多非常开得好的樱花,有五尺多长,花朵一直开到栏杆外面来。在中午时候,大纳言<44>穿了有点柔软的樱的直衣,下面是浓紫的缚脚裤,白的下著,上面是浓红绫织的很是华美的出袿,到来了。天皇适值在那房间里,大纳言便在门前的狭长的铺着板的地方坐下来说话。
  御帘的前面,女官们穿着樱的唐衣,宽舒的向后边披着,露出藤花色或是棣堂色的上衣,各种可喜的颜色,许多人在半窗上的御帘下边,拥挤出去。其时在御座前面,藏人们搬运御膳的脚步声,以及“嘘,嘘”的警跸的声音,可以听得见。这样的可以想见春日悠闲的样子,很有意思。过了一会儿,最后搬运台盘的藏人出来,报告御膳已经预备,主上于是从中门走进御座坐下了。大纳言一同进去,随后又回到原来樱花的那地方坐了。中宫将前面的几帐推开,出来坐在殿柱旁边,(于大纳言对面,)这样子十分优美,在近侍的人觉得别无理由的非常可以喜庆。这是大纳言缓缓的念出一首古歌来:

  “日月虽有变迁,
  三室山的离宫
  却是永远不变。”

  这事很有意思。的确同歌的意思一样,希望这情形能够保持一千年呀!
  御膳完了,侍奉的人叫藏人们来撤膳,不就主上就又来到这边了。中宫说道:
  “磨起墨来吧。”我因为一心看着天皇,所以几乎把墨从墨挟子里滑脱了。随后中宫再拿出白色的斗方叠起来道:
  “在这上面,把现在记得的古歌,各写出一首来吧。”这样的对女官们说了,我便对大纳言说道:
  “怎么办好呢?”大纳言道:
  “快点写吧。(这是对你们说的,)男子来参加意见是不相宜的吧。”便把砚台推还了。又催促道:
  “快点快点!不要老是想了,难波津也好,什么也好,只要临时记起来的写了就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畏缩,简直连脸也红了,头里凌乱不堪。这时高位的女官写了二三首春天的歌和咏花的歌,说道:
  “在这里写下去吧。”我就把(藤原良房的《古今集》里的)一首古歌写了,歌云:
  “年岁过去,身体虽然衰老,但看着花开便没有什么忧思了。”只将“看着花开”一句,变换作“看着主君”,写了送上去,中宫看了很是喜欢,说道:
  “就是想看这种机智嘛,(所以试试看的。)”这样说了,顺便就给这个故事:
  “在从前园融天皇的时候,有一天对殿上人说道:”在这本册子上写一首歌吧。”有人说不善写字,竭力辞退,天皇说道:
  “字的巧拙,歌的与目前情形适合与否,都不成问题。”大家很是为难,但都写了。其中只有现今的关白,那时还是三位中将,却写了一首恋歌:

  “潮满的经常时海湾,
  我是经常的,经常的
  深深的怀念着吾君。”

  只将末句改写为”信赖着”,这样便大被称赞。”这么说了,我惶恐得几乎流下冷汗来了。(像我那首歌,因为自己年纪老大了,所以想到来写了,)若是年轻的人,这未必能够写也未可知吧。有些平时很能写字的人,这一天因为过于拘谨了所以有写坏了的。


其二  宣耀殿的女御

  中宫拿出《古今集》来放在前面,打开来念一首歌的上句,问道:
  “这歌的下句是什么呢?”这些都是昼夜总搁在心头,记住了的东西,却不能立刻觉得,说了出来,这是怎么的呢?宰相君算是能答出十首来,但是那个样子,能够算是记得的么,至于记得五六首的,那还不如说一首也不记得更好了。但是女官们说:
  “假如一口说不记得,那么辜负中宫所说的意思么。”这件事也很有意思的。等得中宫把没有人知道的歌,读出下半首来,大家便说:
  “啊,原来这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记心这样的笨呢!”便觉得很悔恨,其中也有些人,屡次抄过《古今集》,本来就应当记得了。
  (中宫随后给我们讲这故事):
  “从前在村上天皇的时代,有一位叫做宣徽殿女御的,是小一条的左大臣的女儿,这是没有不知道的吧。在她还是做闺女的时候,从他的父亲所得到的教训是,第一要习字,其次要学七弦琴,注意要比别人弹的更好,还有随后《古今集》的歌二十卷,都要能暗诵,这样的去做学问。天皇平常就听见过这样的话。有一天是宫中照例有所避忌的日子,天皇隐藏了一本《古今集》,走到女御的房子里去,又特别用几帐隔了起来,女御觉得很是奇怪,天皇翻开书本,问道:
  “某年,某月,什么时候,什么人所作的歌是怎么说呢?”女御心里想道,是了,这是《古今集》的考试了,觉得也很有意思,但是一面也恐怕有什么记错,或是忘记的地方,那也不是好玩的,觉得有点忧虑。天皇在女官里边找了两三个对于和歌很有了解的人,用了棋子来记女御记错的分数,要求女御的答案。这是非常有趣的场面,其时在御前侍候的人都深感觉到欣羡的。天皇种种的追问,女御虽然并不怎么敏捷的立即回答全句,但总之一点都没有什么错误。天皇原来想要找到一点错处,就停止考验了的,现在(却找不到,)不免有点懊恼了。《古今集》终于翻到第十卷了,天皇说道:
  “这试验是不必要了。”于是将书签夹在书里,退回到寝殿去了。这事情是非常有意思的。过了好久醒来时,想道:
  “这事情就此中止,不大很好吧。下面的十卷,到了明天或者再参考别本。”说道:
  “且在今夜把这完毕了吧。”便叫把灯台移近了,读到夜里深更。可是女御也终于没有输了在天皇走到女御屋里去以后,人家给他的父亲左大臣送信,左大臣一时很为忧虑狼狈,到各寺院里念经祈祷,(保有女御不要失败,)自己也对着女御的方向,一夜祈念着,这种热心,是在是可佩服。”这样的说了,天皇听了也觉得很感心,说道:
  “村上天皇怎么会这样的读得多呀!我是连三四卷也读不了。”大家就说道:
  “从前就是身分不高的人,也都是懂得风流的。在这个时候,很不容易听到那样的故事了。”其时侍候中宫的女官们和天皇方面的女官许可到这里来的,都这样的说。其实的情形真是无忧无虑的。


其三  女人的前途

  前途没有什么希望,只是老老实实的守候仅少的幸福,这样的女人是我所看不起的。有些身份相应的人,还应该到宫廷里出仕,与同僚交往,并且学习观看世间的样子,我想至少或暂任内侍的职务。有些男人说,出仕宫廷的女人是轻薄不行的,那样的人最是可厌。但是,想起来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到宫廷出仕,天皇皇后不提也罢,此外公卿,殿上人,四位,五位,六位,还有同僚们的女官更不必说,要见面的人着实不少。此外女官们的从者,又从私宅来访问的人,侍女长,典厕,石头瓦块等人,又怎能躲避不见呢。倒是男子或者可以和这等卑贱的人不相见,但是既然出仕,这也大概是一样的吧。(宫廷里出仕过的女人,)娶作夫人,(因为认得的人太多,)觉得不够高雅,这虽然似乎有理,但若是这是典侍,时时进宫里去,或者在贺茂祭的时候充当皇后的使者前去,岂不也是名誉么?而且此后就此躲在家里,做着主妇,也是很好的。地方官的国司在一年五节的时候,将女儿来当舞姬,如果其妻有过出仕宫廷的经验,那就不会像乡下佬的样子,把有些不懂的事情去问别人的必要了。这也就是很是高雅的事情了。

第一卷完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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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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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有人已经录过了...叹 ,都帖上来



二一  扫兴的事


  扫兴的事是白天里叫的狗,春天的鱼箔,<1>三四月时候的红梅<2>的衣服,婴儿已经死去的产室,<3>不生火的火炉和火盆,虐待牛的<4>饲牛人,博士家接连的生下女子来,<5>为避忌方角<6>而去的人家,不肯作东道,特别是在立春的前日,尤其是扫兴。

  从地方寄来的信里,一点都没有附寄的东西,<7>本来从京城里去的信,也是一样,但是里边有地方的人想要听的事情写在里头,或是世间的什么新闻,所以倒是还好。特别写得很好的书信,寄给人家,想早点看到回信,现在就要来了吧,焦急的等着,可是送信的人拿着原信,不论是结封,或是立封,<8>弄得乱七八糟很是龌龊的,连封口地方的墨痕也都磨灭了,说是“受信任不在家,或是”因是适值避忌,所以不收,”拿了回来,这是最为不愉快,也是扫兴的事。

  有一定会得来的人,用车子去迎接,却自等着的时候,听见车子进门了,心想必是来了,大家走出去看,只见车子进了屋,车辕砰的放了下来,问使者说怎么样呢,答道:“今天不在家,所以不能来了。”说着只牵了牛<9>走了。

  又家中因为有女婿来了,大为惊喜,后来却不见来了,<10>很是扫兴的事。这大概是给在什么人身边出仕的女人所劫走了吧,到什么时候还会来吧,这样的等候着,煞是无聊。幼儿的乳母说要暂时告假出外,小儿急着找人,一时哄过去了,便差人去叫,说“早点回来吧”,带来的回信却说“今晚不能回来”,这不但是扫兴,简直还是可恨了。[乳母尚且如此,]况且去迎接[所爱的女]人前来的男子,将更是怎么样呢?男人等待着,到得夜深的时候,听见轻轻敲门的声音,稍微觉得心乱,叫用人出去问了,却是别的毫不相干的人,报告姓名进来了,这是扫兴之中最为扫兴的事了。

  修验者<11>说要降服精怪,很是得意的样子,拿出金刚杵和念珠来,叫那神所凭依<12>的童子拿着,用了绞出来的苦恼似的声音,诵读着经咒,可是无论怎么祈祷,精妖没有退去的模样,护法也一点都不显神通。聚集拢来一起祈念着病家的男女,看着都觉得很奇怪,过了一忽儿念经念得困倦了,对那童子说道:

  “神一直不凭附,到那边去吧。”取还了所拿的数珠,自己说道:

  “没有灵验呀!”从前额往上掠着头发,打了一个呵欠,好像被什么妖精附着似的,自己先自睡着了。

  在除目时得不着官的人家,[是很扫兴的。]听说今年必定可以任官了,以前在这家里做事的人们,都聚集到那旧主人的家里来,出入的车辕一点没有间隙的排列着,[为主人祈祷得官]陪着到寺院里去的人,大家争先欲去,预先祝贺,饮酒吃食非常热闹,可是到了仪式终了三日的早晨,一直没有通知任官的人敲门的声音。这是奇怪了,立起耳朵来听,只听见前驱警跸的声音,列席的公卿都已退出了。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从傍晚直到天亮,因寒冷而战抖着的下男,很吃力似的走了回来。当场的人看了这情形,连情形怎样也不再问了。可是从外面聚集拢来的家人还是问道:

  “本家老爷任了哪一国的国司了?”下男的答词是:

  “什么国的前司。”<13>诚心信赖这主人而来的人,知道了这事就非常的失望。到了第二天早晨,本来挤得动也不能动的人,就一个两个的减少,走了回去了。本来在那里执役的人,自然不能那么的离去,只好等待来年,屈指计算哪一国的国司要交代,在那里走来走去的,那实在是很可怜,也是很扫兴的事。

  自己以为作得还好的一首歌,寄到人家那里,不给什么回信,[觉得是扫兴的事。]若是情书,[并不要立即答复,]这也是没有法子,但是假如应了时节歌咏景物的歌,若是不给回信,这是很讨厌的。在很得时的人那里,出入的人很多的时候,有时势落后的老年人,因为没有事做,写了旧式的,别无可取的歌送去,[也是扫兴的事。]又有祭礼或是什么仪式当时要用的桧扇,<14>很是重要,知道某人于此颇有心得,托付他画一画,到了日子,画得了却是意外的没有意思。

  生产的庆祝,以及饯别的赠送,对于送礼的使者不给报酬,[这是很扫兴的。]就是送一点什么香球或是卯槌<15>来的人也必定须给予报酬。预想不到的收到这种礼物,非常有意思的事。这样就当然可以得到好些报酬,送礼的人正兴头很好的走来,却是得不到什么,那真是扫兴的。

  招了女婿,已经过了四五年,还不曾听说有出产,[这是扫兴的事。]有些有许多孩子,已经成为大人,或者说不定有孙子都会爬了,做父母的却一同的睡着午觉。旁边看着的别人不必说,就是儿子也觉得非常扫兴的。午睡起来之后,再去洗澡,<16>这不但是扫兴,简直有点可气了。

  十二月三十日从早晨下起的长雨。这可以说:“只有一天的精进的懈怠,[百日千日的精进也归于无效。]”八月里还穿着白的衣服。<17>不出奶的乳母,[都是扫兴的。]

  二二容易宽懈的事

  容易宽懈的是精进日的修行,离开现在日子甚远的准备,长久住在寺院里的祈祷。<18>

  二三人家看不起的事

  人家看不起的事,是家的北面,<19>平常被人家称为太老实的人,年老的老翁,又轻浮的女人,土墙的缺处。

  二四可憎的事

  可憎的事是,有紧要事情的时候,老是讲话不完的客人。假如这是可以随便一点的人,那么说:“随后再谈吧”,那么就这样谢绝了,但偏是不得不客气些的人,[不好这样的说,]所以很是觉得可憎。

  砚台里有头发纠缠了磨着。又墨里面混杂着砂石,磨着轧轧的响。

  忽然有人生了病,去迎接修验者来祈祷,可是平常在的地方却找不到,到外边去了,叫人四面寻找,焦急的等待了好久,后来总算等着了,很高兴的请他念咒治疗,可是在这时候大概在别处降服妖怪,已是精疲力尽了的缘故吧,坐下了念经,就是渴睡的声音了,这是很可憎的。

  没有什么地方可取的人,独自得意的尽自饶舌的谈话。在火盆围炉的火上,尽把自己的两手烤着手背,并且伸长着皱纹烘火的人。什么时候有年轻的人,做出这种举动的呢?只有年老的才有这种事情,连脚都搁到火炉边上,一面说着话,两脚揉搓着。举动这样没规矩的人,到了人家去,大抵在自己所坐的地方,先把扇子扇一下尘土,也不好好的坐下,就那么草草的,将狩衣的前裾都塞在两膝底下去。像这样没规矩的事的人,以为是多是不足道的卑贱的人吧;却不道是少为有点身分的,例如式部大夫或是骏河前司,也有这样做的。

  又,喝了酒要噪闹,擦嘴弄舌,有胡须的用手摸着胡须,一面敬人家的酒,这个样子看了真觉得讨厌。意思是说,“再喝一杯吧”,战抖着身子,摇晃着头,口角往下面挂着,像是小孩子刚要唱“到了国殿府”<20>的样子。这[在下贱的人那里也罢了,]在平常很有身份的人这样的做了,真觉得看了不顺眼。

  羡慕别人的幸福,嗟叹自身的不遇,喜欢讲人家的事,对于一点事情喜欢打听,不告诉他便生怨谤,又听到了一丁点儿,便觉得是自己所熟知的样子,很有条理的说与他人去听,这都是很可憎的。

  正想要听什么话的时候,忽而啼哭起来的婴儿。又有乌鸦许多聚集在一起,往来乱飞乱叫,[都是可憎的。]

  偷偷的走到这里来的男子,给狗所发见了叫了起来,那狗[真是可恨,]想打杀了也罢。又本是男子所不应当来的,给隐藏在很勉强的一个地方的人,却睡着了发出鼾声来。本来秘密出入的地方戴着长的乌帽子,<21>容易给人看见,便加意留心,却不防因为张皇了,撞在什么东西上边,噗哧的一声响,这是很可憎的。在挂着伊豫地方的粗竹帘的地方,揭起帘子来钻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也是可憎的。有帛缘的帘子因为瞎遍有板,进出的时候声响也就愈大。可是这如是轻轻的拉了起来,则出入时也就不会响了。又如拉门什么用力的开闭,也很是可恨。这只要稍微抬起来的去开,哪里会响呢?若是开的不好,障子等便要歪曲了,发出嘎嘎的声音。

  渴睡了想要睡觉,蚊子发出细细的声音,好像是报名似的,在脸边飞舞。身子虽然是小,两翅膀的风却也相当大的哩。这也是很可憎的。

  坐了轧轧有声的车子走路的人,我想他是没有耳朵的么?觉得很是可憎。我如是坐了借来的车子,轧轧的响的话,我便觉得那车字的主人也是可憎了。

  在谈话中间,插嘴说话,独自逞能的饶舌,这是很可憎的。无论大人或是小孩,凡是插嘴来说,都是可恨。在讲古代的故事什么,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忽然从旁边打断,把故事弄糟了,实在是可憎的事。

  老鼠到处乱跑,甚是可恨。有些偶然来的子女,或者童稚,<22>觉得可爱,给点什么好玩的东西。给他弄的熟了,后来时常进来,把器具什物都散乱了,这是可憎的。

  在家里或是公家服务的地方,遇见不想会面的人来访,便假装着睡觉,可是自己这边的使用人却走来叫醒,满脸渴睡相,被叫了起来,很是可憎。后来新到的人,越过了先辈,作出知道的模样来指导,或是多事照管,非常可憎。自己所认识的男子,对于从前有过关系的女人加以称赞,这虽然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也煞是可憎。况且,若是现在还有关系,那么这可憎更是不难想象了。可是这也要看情形来说,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样的。

  打了喷嚏,自己咒诵<23>的人,[也是可憎的。]本来在一家里除了男主人以外,凡是高声打喷嚏的人,都是很可憎。跳蚤也很可憎,在衣裳底下跳走,仿佛是把它掀举起来的样子。又狗成群的叫,声音拉得很长,这是不吉之兆,而且可憎。

  乳母的男人是在是很可憎的。若是那所养的小孩是女的,他不会得近前来,那还没有什么。假如这是男孩的话,那就好像是他自己的东西,走上前去,拿来照管,有一点事不如少爷意的,便去向主人对这人进谗,把别人不当人看,很是不成事体,但是因为没有人敢于举发他,所以更是摆出了不得的架子,来指挥一切了。

  二五小一条院

  小一条院就是现在的大内。主上所住的殿是清凉殿,中宫则住在北边的殿里。东西都有厢房,主上时常到北殿去,中宫也是常到清凉殿里来。殿的前面有个院子,种着各样的花木,结着篱笆,很有风趣。二月二十日<24>太阳光很是灿烂而悠闲的照着,在西厢房的廊下,主上吹奏着笛子。太宰大贰高远是笛子的师范,来御前侍候,[主上自己的笛子和高远所吹的]别的笛子反复吹奏催马乐里的《高砂》,说吹得非常的出色,也就是世上平常的说法,[说不尽它的好处。]高远陈说笛子心得的事,很可佩服,中宫的女官们也都聚集在御帘前面,看着这种情形那时自己觉得心里丝毫没有[不如意事,]有如俗语所说的“采芹菜”<25>的事了。

  辅尹这人<26>任木工允的职务,是藏人之一,因为举动很粗,殿上人和女官们给他起诨名曰“荒鳄”,且作歌云:

  “粗豪无双的先生,

  [那也是难怪的呵,]

  因为是尾张的乡下人的种子。”

  这是因辅尹乃是尾张的兼时的女儿所生的缘故。主上将这首歌用笛子吹奏,高远在旁助吹,且说道:

  “更高声的吹吧,辅尹不会知道是什么事的。”主上答道说:

  “这怎么行呢,虽说他不懂,辅尹也会听见的。”仍旧很是低声的吹着,随后到得中宫的那里,说道:

  “这里那人不在了,可以高声的吹了吧。”便那样的吹奏了。这是很有意思的事。

  二六可憎的事续<27>

  信札措辞不客气的人,更是可憎。像是看不起世间似的,随意乱写一起那种文字,实在可憎得没法比喻。可是对于没有什么重要的人,过于恭敬的写了去,也是不对的事情。那种不客气的信札,自己收到不必说了,就是在别人那里收到,也极是可憎的。其实[这不但是信札,]对谈的时候也是一样,听着那无礼的言辞,心想这是怎么说出来的,实在觉得心里不痛快。况且更是关于高贵的人说这样无礼的话,尤其荒唐,很可憎恶。说男主人的坏话,也是很坏的事情。自己对于所使用的人,说“在”以及“说话”都用敬语,也是可憎的。这样办还不如自己说“在下”<28>的好吧。即是没有客气,使用文雅的言辞,对话的人和旁边听着的人,也都高兴的笑了。但是觉得是这样,[便乱用文雅的语言,]使人家说是这是出于嘲弄的,那也是不好的。殿上人以及宰相<29>等人,对于他们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甚为不敬,可是并不这么说,却是反对的对于在女官房做事的人,也称作什么“君”,[她们因为向来没有听见过这么称呼,]听了便觉得高兴难得,对着称呼的人非常的称赞了。称呼殿上人和公卿,除了在主上御前,都称他们的官职名。在御前说话,即使互相谈说,而主上可以听见的时候,[不说名字,]自称“本人”,<30>这也是很可憎的。这时候不说“本人”这句话,有什么不方便呢?<31>

  没有什么特别可取的男子,用了假装的声音,作出怪样子来。滑不受墨的砚台。女官们的好奇,什么事情都想知道。本来就不讨人喜欢的人,作出讨厌的事情,这都是很可憎的。

  一个人坐在车上,观看祭礼什么景物的男子,这是什么样子的人呀![同伴的人即使]不是贵人也罢,少年的男子好奇喜欢看的也有,就何带着他乘车一起的看呢?从车帘里望过去,只有一个人的影子独自摆着架子,一心的看着的那副样子,[真是可憎啊!]

  天刚破晓,[从女人那边]回去的男子,将昨夜里所放着的扇子,怀中纸片,摸索寻找,因为天暗便到处摸索,用于按扑,口中说是“怪事”,及至摸到了以后,悉索悉索的放在怀里,又打开扇来,啪啦啪啦的扇,便告假出去,这却是可憎,还是寻常的批评,简直可以说是一点没有礼貌了。同上面所说的事情一样,在深夜里[从女人那里]出去的人,乌帽子的带子系得很坚固的,[是很可讨厌的事。]这没有那么系得紧固的必要吧,只需宽宽的戴在头上,也未必会有人责备。非常的懒散,毫不整齐的,穿着直衣和狩衣,也都歪斜着,不见得有人看了会得讥笑的。凡是破晓时候临别的情形,人们觉得最有情趣。大抵是男的总是迟迟不愿意起来,这是女的勉强催促,说:“天已经大亮了,给人看见了怪不好看的。”男的却是叹口气,觉得很是不满足的样子,似乎起来回去也是很勉强的样子。老是坐着连下裳也并不穿,还是靠着女人的方面,将终夜讲了没有说完的话,在女人耳边低声细说,这样的没有特别的事情,[其时衣裳都已穿好,]便系上了带子。以后将和合窗打开,又开了房门,两人一同出去,说尽闲等着一定是很不好过吧,这样说着话便轻轻的走去了,一面送着回去的后姿,这种惜别是很有情趣的。但是惜别也要看男子的行动而定。若是赶快就起来,匆匆忙忙的,将下裳的腰间带子紧紧的结了,直衣和外袍以及狩衣都卷着袖子,把自己的东西一切都塞在怀里,再把上边带子切实的系上,那就是很可憎的了。又凡走出去,不把门关上的人,也很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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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 11:04 | 只看该作者
  二七使人惊喜的事

  使人惊喜的事是,小雀儿从小的时候养熟了的,婴儿在玩耍的时候走过那前面去,烧了好的气味的熏香,<32>一个人独自睡着,在中国来的铜镜<33>上边,看见有些阴暗了,身份很是上等的男子,在门前停住了车子,叫人前来问讯。洗了头发妆束起来,穿了熏香的衣服的时候。这时虽然并没有人看着,自己的心里也自觉得愉快。等着人来的晚上。听见雨脚以及风声,[便都以为那人来了,]都是吃一惊的。

  二八怀恋过去的事

  怀恋过去的事是:枯了的葵叶。<34>雏<35>祭的器具。在书本中见到夹着的,二蓝以及葡萄色的剪下的绸绢碎片。在很有意思的季节寄来的人的信札,下雨觉着无聊的时候,找出了来看。去年用过的蝙蝠扇。<36>月光明亮的晚上。这都是使人记忆起过去来,很可怀恋的事。

  二九愉快的事

  看了觉得愉快的事是,画的很好的仕女绘上画,有些说明的话,很多而且很有意思的写着。看祭礼的归途,有些车子上挤着许多男子,熟练的赶牛的人驾着车快走。洁白清楚的檀纸上,用很细的笔致,几乎是细得不能再写了,写着些诗词。河里的下水船的模样。牙齿上的黑浆<37>很好的染上了;双陆掷异同<38>的时候,多掷得同花。绢的精选的丝线,两股都打得很紧。请很能说话的阴阳师,到河边上,祓除诅咒。<39>夜里睡起所喝的凉水。在闲着无聊的时候,得有虽然不很亲密,却也不大疏远的客人,来讲些闲话,凡是近来事情的有意思的,可讨厌的,岂有此理的,这样那样,不问公私什么,都很清楚地说明白了,听了是很愉快的事。走到寺院去,请求祈愿,在寺里是法师,在社里是神官,<40>在预料以上的滔滔的给陈述出愿心来,[这是很愉快的事。]

  三○槟榔毛车<41>

  槟榔毛车以缓缓的行走为宜,走得太急了,看起来有点轻浮了。网代车<42>则宜于急走,走过人家的门口,连看的时间都没有就走过去了,只见随从的人跑着走,心想这车的主人是谁呢,也是很有意思的。若是慢慢的,很费时光的走着,那就很是不好。牛要额角小,那里的毛是白的,又它的腹下,脚尖,尾巴梢头也都是白的。马是栗色有斑纹的,又芦花毛的也是好的。此外是纯黑的,在四角那里以及肩头都是白色的马。淡红色的身子,马鬣和尾巴全是白的,这真是所谓木藏鬣<43>的吧。赶牛的人要个子大,头发带红色,脸也是红的,而且样子很是能干似的。杂色人和随身<44>则是瘦小一点的好。就是身分好的男子,在年轻的时候也是瘦的好,很是肥大的人看去像是想要睡觉似的人。小舍人<45>要个子小,头发丰满,披在后头,声音很可爱的,规规矩矩的说话,很是伶俐的样子。猫要背上全是黑的,此外则都是白色。

  三一说经师<46>

  说经师须是容貌端丽的才好。人家自然注视他的脸,用心的听,经文的可贵也就记得了。若是看着别处,则所听的事也会忽而忘记,所以容貌丑陋的僧人,觉得使听众得到不虔诚听经的罪。但这话且不说也罢。若是再年轻一点,便会写出那样要得罪的说来吧,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亵渎佛法的罪是很可怕呀。

  又听说那个法师可尊敬,道心很深,便到那说经的地方,尽先的走去听,由我这样有罪业的人来说,似乎不必那样子做也行吧。有些从藏人退官的人,以前是全然引退,也不参与前驱,也更不到宫禁里来露面,现在似乎不是这样了。所谓藏人的五位<47>虽退了职还在禁中急忙奔走,[但是比起在职繁忙的情形来,]便觉得闲着没有事干了,心里感觉着有了闲暇,于是便到这种说经场,来听过一两回的说经,就想时常来听了。在夏天盛暑的时候,穿着颜色鲜明的的单衣,着了二蓝或是青灰色裤子,在那里踱着。在乌帽子上面插着“避忌”的牌子,今日虽然是忌日,但是出来赴功德的盛会,所以这样办显得没有问题吧。这样的赶忙来了,和说经的上人说话,后到的女车在院子里排列,<48>也注意的看,总之凡事都很留心。有好久不见的人到来与会,觉得很是珍重,走近前去,说话点头,讲什么好笑的事,打开扇子,掩着口笑了,玩弄装饰的数珠,当作玩物来戏耍,这边那边的四顾,批评排在院子里的车子好坏,又说什么地方,有某人举办的法华八讲,<49>或者写经供养,比较批评,这时说经已经开始,就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了。大概是因为平常听得多了,耳朵已经听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新鲜了吧。

  有些人却不是这样做,在讲师已登高座过了一会之后,喝道数声,随即停车下来,都穿着比蝉翼还轻的直衣,裤子,生绢的单衣,也有穿着狩衣装束的,年纪很轻,身材潇洒的三四个人,此外侍从的人有同样的人数,着了相当的服装,一同走了进来。以前在那里听着的人便稍为移动一下,让出坐位来,在高座近旁柱子旁边,给他们坐了下来,到底是很讲规矩的贵人,便将数珠搓揉了,对于本尊俯伏礼拜,这在讲师大概是很有光荣的吧。想怎样传说出去,在世间有很好的声誉就努力很好的讲说起来,但是听的方面却没有大的影响,或者归依顶礼,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都站起来走了,一面望着多数的女车,自己讲着话,——这自己所讲是什么事呢,不免令人猜想。那些认得的人,觉得这样子是很有意思,那不知道的人也猜想说这是谁呀,这个那个的来想,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吧。

  “什么地方有说经了?这里是法华八讲。”有人讲起这种事情来时,人家问道:

  “某人在那里么?”这边答说:

  “他哪里会得不在呢?”好像是一定在那里似的,这未免太过了。这并不是说,说经场里连张望一下也是不行,听说有很卑贱的女人,还认真去听哩。但是当初去听的女人,没有那么徒步走去的。就是偶尔有徒步的,也都是穿那所谓“壶装束”,<50>一身装饰得很优雅的。那也是住寺院神社去礼拜罢了,说经的事也不大听见说起。在那时节曾经去过的人,如果现在还长命活着,看见近时说经的情状,那不知道要怎样的诽谤了吧。

  三二菩提寺

  在菩提寺里,有结缘<51>的法华八讲,我也参加了。人家带信来说:

  “早点回家里来吧,非常的觉得寂寞。”我就在莲花瓣<52>上写了一首歌回答道:

  “容易求得莲华的露,<53>

  放下了不想去沾益,

  却要回到浊世里去么?”

  真是觉得经文十分可尊,心想就是这样长留在寺里也罢。至于家里的人像等湘中老人<54>一样,等着我不回去,觉得焦急,就完全忘记了。

  三三小白河的八讲

  小白河殿是小一条大将的<55>宅邸。公卿们在那里举行结缘的法华八讲,很是盛大的法会,世间的人都聚集了前去听讲。说道:

  “去得晚了,恐怕连车子也没处放。”于是便同了朝露下来的时间前去,果然已是满了,没有空处了。在车辕上面,又驾上车子去,到了第三排还约略听得说经的声音。

  是六月十几的天气,酷热为以前所不曾有过,这时只有望着池中的荷花,才觉得有点凉意。除了左右大臣之外,几乎所有的公卿们都聚集在那里了。多穿着二蓝的直衣和裤子,浅蓝的里衣从下边映透出来。稍为年老一点的人穿青灰色的裤子,白的里裤,更显得凉快的样子。佐理宰相<56>等人也更显得年轻了,事也都到来,这不但是见得法会的尊严,也实在是很有意思的景象。

  厢间的帘子高高的卷上,在横柱的上边的地方,公卿们从内至外很长的排坐着,在那横柱以下是那些殿上人和年轻的公卿们,都是狩衣直衣装束,很是潇洒的,也不定坐,这边那边的走着,也是很有意思的。实方<57>兵卫佐与长明侍从都是小一条邸的家人,所以比起别人来,出入更是自在。此外还在童年的公卿,很是可爱。

  太阳稍为上来的时候,三位中将--就是说现在的关白道隆公,穿了香染<58>纱罗的里衣,二蓝的直衣和浓苏枋色的裤子,里面是笔挺的白色的单衫,颜色鲜明的穿着走了进来,比起别人都是轻凉的服装来,似乎觉得非常的热,却显得更是尊贵的样子。扇骨是漆涂的,与众人的虽有不同,用全红的扇面却和人家一样,由他拿着的模样却像是石竹花满开了,非常的美丽。

  其时讲师还没有升座,看端出食案来,在吃什么东西。义怀<59>中纳言的风采,似乎比平日更是佳胜,非常的清高。本来公卿们的名字在这种随笔里不应当来说,但是过了些时日,人家便要忘记了,这到底是谁呢,所以写上了。此外各人的服装颜色光彩都很华丽的当中,只有他里边穿着里衣,外边披了直衣,这样子,似乎很是特别。他一面看着女车的方面,一面说着什么话,看了这情形,不觉得很意思的人,恐怕不会有吧。

  后来到达的车子,[在高座近旁已经没有余地,]只能在池边停了下来。中纳言看见了,对实方君说道:

  “有谁能够传达消息的,叫一个人来吧。”这样说了,不知道是什么人,选出一个人来。叫他去传达什么话好呢,便和在近旁的人商议,叫去说的内容这边没有听见。那使者很摆着架子,走近女车边去,大家都一齐大声的笑了。使者走到车子边,似乎在传话的光景,但好久立着不动,大家都笑说笑说:

  “这是在作和歌吧。兵卫佐,准备好作返歌<61>吧。”连上了年纪的公卿们也想早点听到回信,都向着那边看,其他露立的听众也都一样的望着,觉得很有意思。其时大概是已得了回信了吧,使者向这边走了几步,只见车里边用了扇子招他回去,这是和歌中的文字有的是用错了,所以叫了回去。但是以前等了不少工夫,大概不会得有错吧。就说是有了错,我想也是不应该更正的。大家等使者走近前来,都来不及的问询道:

  “怎么啦,怎么啦?”使者也不答话,走到中纳言那里,摆了架子说话。三位中将从旁边说道:

  “快点说吧,太用心过了,便反要说错了。”使者说道:

  “这正是一样的事,[反正都是扫兴的是了。]”藤大纳言<61>特别比别人尽先的问道:

  “那是怎么说的?”三位中将答道:

  “这好像是将笔直的树木,故意的拗弯了的样子。”藤大纳言听说便笑了起来,大家也一齐笑了,笑声恐怕连女车里也听到了吧。中纳言问道:

  “在叫你回去之前,是怎么说的呢?还是这是第二回改正了的话呢?”使者道:

  “我站了很久,并没有什么回信,随后我说那么回去吧,刚要走来,就被叫转去了。”中纳言问道:

  “这是谁的车呢?你有点知道么?”正说这话的时候,讲师升了高座了,大家静坐下来,都望着高座的这一刻工夫,那女车就忽然消灭似的不见了。车子的下帘很新似乎是今天刚用的样子,衣服是浓紫的单袭,<62>二蓝的缕的单衣,苏枋色的罗的上衣,车后面露出染花模样的下裳,摊开了挂着,这是什么人呢?的确是,与其拙笨的做什么歌,倒不如女车似的不答,为比较的好得多哩。

  朝座讲经的讲师清范在高座上似乎发出光辉,讲的很好。但是因为今天的酷热,家里也有事情,非得今天里做了不可,原是打算略为听讲便即回去,却进在几童车子的里边,没有出去的法子。朝座的讲经既了,便想设法出去,和在前面的车子商量,大概是喜欢因此得以接近高座一点的缘故吧,赶快的将车拉开,让出路来,叫我的车子能够出去。大家看着都喧嚷着说闲话,连年纪稍大的公卿也一起在嘲笑,我并不理会,也不回答他们的话,只是在狭路中竭力的挤了出来。只听得中纳言笑着说道:

  “唉,退出也是好的。”<63>觉得他说的很妙,但也不理会,只是在盛暑中退了出来,随后差人去对他说道:

  “你自己恐怕也是在五千人的里面吧。”这样我就回了来了。

  自从八讲的第一天起,直到完了为止,有停着听讲一辆女车,没有看见一个人走近前去过,只是在那里呆着,好像是画中的车的样子,觉得很是难得,也实在优胜。人都问道:<64>

  “这是什么人呢?怎么样想要知道。”藤大纳言说道:

  “这有怎样难得呢!真好讨厌,这不是很不近人情么?”说的也很有意思。

  但是到了二十几日,中纳言却去做了和尚了,想起来真是不胜感慨。樱花的凋谢,还只是世俗常用的譬喻罢了。古人说“迨白露之未盼”,<65>叹息朝颜花的荣华不长,若和他相比,更觉得惋惜无可譬喻了。

  三四七月的早晨

  七月里的时候,天气非常的热,各处都打开了,终夜也都开着。有月亮的时睡醒了,眺望外边,很有意思。就是暗夜,也觉得有意思。下弦的在早晨看见的月光,更是不必说了。很有光泽的板廊的边沿近旁,铺着很新的一张席子,三尺的几帐站在里边一面,这是很不合理的。本来这是应当立在外边的,如今立在里边,大概是很关怀这里边的一方面吧。

  男人<66>似乎已经出去了。女的穿着淡紫色衣,里边是浓紫的,表面却是有点褪了色,不然便是浓紫色绫织的很有光泽的,还没有那么变得松软的衣服,连头都满盖了的睡着。穿了香染的单衣,浓红生绢的裤腰带很长的,在盖着的衣服底下拖着,大概还是以前解开的吧。旁边还有头发重叠散着,看那蜿蜒的样子,想见也是很长吧。

  这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在早晨雾气很重的当中,穿着二蓝的裤子,若有若无的颜色的香染的狩衣,白的生绢的单衣,红色非常鲜艳的外衣,很为雾气所湿润了,不整齐的穿着,两鬓也稍微蓬松,押在乌帽子底下,也显得有点凌乱。在朝颜花上的露水还未零落之先,回到家里,赶紧给写后朝惜别<67>的信吧,归去的路上心里很着急,嘴里念着“麻地里的野草”,直往家里走去,看见这里的窗子已经打起,再揭起帘子来看,[却见女人那么样的睡着,]想见已有作别归去的男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事。[这男子匆匆的归去,]大约也觉得朝颜花上的露水有情吧。暂时看着,见枕边有一把朴树的骨,用紫色的纸贴着的扇子,展开着在那里。还有陆奥国纸裁成狭长的纸条,不知道是茜草还是红花染的,已经有点变了色,散乱在几帐旁边。

  似乎有人来了的样子,女人从盖着的衣服里看出来,男的已经笑嘻嘻的坐在横柱底下,虽然是用不着避忌的人,但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心想给他看了自己的睡相<68>去了,觉得懊恨。男人说道:

  “这很像是不胜留恋的一场早觉呀!”玩笑着说,把身子一半进到帘子里边来。女人答说:

  “便是觉得比露水还早就出去了的人,有点儿可恨呵!”这本来并不是很有意思,特别值得记录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互相酬答,也是不坏。男人用了自己拿着的扇,弯了腰去够那在女人枕边的扇子,女人的方面怕他会不会再走近来,心里觉得怦怦的跳,便赶紧将身子缩到盖着的衣服里去。男人拿了扇子看了,说道:

  “怎么这样的冷淡呀。”仿佛讽刺似的说着怨语,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渐有人的声音,太阳也将出来了吧。心想趁了朝雾没有散的时候,赶快的给写那惜别的信,现在这样的就要迟延了。旁人不免代为着急。从女人这边出去的那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所写,却已经寄信来了,信外附着带露的胡枝子,[可是使者因为见有客人在这里,]不曾送了上来。信上面熏着很浓厚的香,这是很有意思的。天亮了,人家看见了也不好意思,那男人就离开了这里走了,心里想自己刚才出来的女人那里,或者也是这样的情形吧,想起来也是很有趣的。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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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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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树木的花

  树木的花是梅花,不论是浓的淡的,红梅最好。樱花是花瓣大,叶色浓,树枝细,开着花[很有意思。]藤花是花房长垂,颜色美丽的开着为佳。水晶花的品格比较低,没有什么可取,但开的节很是好玩,而且听说有子规躲在树荫里,所以很有意思。在贺茂祭的归途,紫野附近一带的民家,杂木茂生的墙边,看见有一片雪白的开着,很是有趣。好像是青色里衣的上面,穿着白的单袭的样子,正像青朽叶<1>的衣裳,非常的有意思。从四月末来到五月初旬的时节,桔树的叶子浓青,花色纯白的开着,早晨刚下着雨,这个景致真是世间再也没有了。从花里边,果实像黄金的球似的显露出来,这样子并不下于为朝露所湿的樱花。而且菊花又说是与子规有关,这更不必更加称赞了。

  梨花是很扫兴的东西,近在眼前,平常也没有添在信外寄去的,所以人家看见有些没有一点抚媚的颜面,便拿这花相比,的确是从花的颜色来说,是没有趣味的。但是在唐土却将它当停了不得的好,做了好些诗文讲它的,那么这也必有道理吧。勉

  强的来注意看去,在那花瓣的尖端,有一点好玩的颜色,若有若无的存在。他们将杨贵妃对着玄宗皇帝的使者说她哭过的脸

  庞是“梨花一枝春带雨”,<2>似乎不是随便说的。那么这也是很好的花,是别的花木所不能比拟的吧。

  梧桐的花开着紫色的花,也是很有意思的,但是那叶子很大而宽,样子不很好看,但是这与其他别的树木是不能并论的。在唐土说是有特别有名的鸟,<3>要来停在这树上面,所以这也只是与众不同。况且又可以做琴,弹出各种的声音来,这只是像世间那样说有意思,实在是不够,还应该说是极好的。树木的样子虽然是难看,楝树的花却是很有意思的。像是枯槁了的花似的,开着很别致的花,而且一定开在端午节的前后,<4>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三六池

  池是胜间田的池,磐余的池,贽野的池,在我以前到初濑去朝拜的时候,见那池里满是水鸟,在那里吵闹着,是很有意思的事。

  无水的池,这很是奇怪,便问道:

  “为什么给取那样的名字的呢?”人们回答说道:

  “在五六月里,下着大雨的年头,这池里的水是没有的。在很是旱干的时候,到了春初,却有很多的水。”我就想这样回答道:

  “要是完全没有水,是干的话,那么就这样给取名字吧。现在是也有出水的时候,却是一概的叫它作无水了么?”

  猿泽的池,采女在那里投了池,<5>天皇昕说了,曾到过那里这是很了不得的事。人麻吕作歌说:“将猿泽的池里的玉藻,作我的妹子的睡乱的头发,真是可悲呀。”再加称赞,这也是多余的事了。

  御前的池,这是什么意思取这样的名字的呢?想起来很是有趣。镜的池[也有意思。]狭山的池,这觉得有意思,或者是因为联想起“三穰革”的歌<6>的缘故吧,恋沼的池。还有原之池,这是风俗歌里说的“别刈玉藻吧”,<7>因此觉得有意思的吧。益母的池,[也是有意思的。]

  三七节日

  节日是没有能够及五月节的了。这一天里,菖蒲和艾的香气,和在一块儿,是很有意思的。上自宫禁里边,下至微末不足道的民家,都是竞争着把自己的地方插得最多,便到处都葺着,真是很少有的,在别的节日里所没有的。

  这天的天气总是阴暗着,在中宫的殿里,从缝殿寮<8>进上用种种颜色的丝线编成的所谓香球,在正屋里御帐所在的左右柱子上悬挂着。去年九月九日重阳节日的菊花,用了粗糙的生绢裹了进上的,也挂在同一的柱子上,过了几个月,到现在乃由香球替代了,拿去弃舍掉。这香球挂在那里,当然到重阳的菊花的节日吧。但是香球也渐渐的,丝线被抽去,缚了什么东西了,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节日的供膳进上之后,年轻的女官们都插了菖蒲的梳子,竖着“避忌”<9>的牌子,种种的装饰,穿了唐衣和罩衣,将菖蒲的很长的根,和好玩的别的花枝,用浓色的丝线编成的辫束在一起,<10>虽然并不怎么新奇,值得特别提出来说,却也总是很有意思的。就说是樱花每年到春天总是开花,但因此觉得樱花也就是平凡的人,也未必会有吧。

  在街上走着的女孩子们,也都随了她们的身份装饰着,自己感觉得意,常常看着自己的袖子,并且和别人的相比,说不出的觉得偷快,这时却遇见顽皮的小厮们,把那所挂的东西抢走了,便哭了起来,这也是很好玩的。

  用紫色纸包了楝花,青色纸包了菖蒲的叶子,卷得很细的捆了,再用白纸当作菖蒲的白根似的,一同捆好了,是很有意思的。将非常长的菖蒲根,卷在书信里的人们,是很优雅的。为的要写回信,时常商量谈天的亲近的人,将回信互相传观,也是很有意思。给人家的闺女,或是贵人要通信的人,在这一日里似乎特别偷快,这是优雅而且有趣的。到了傍晚,子规又自己报名<11>似的叫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很有兴味的事情。

  三八树木

  树木是枫,<12>五叶松,柳,桔。

  扇骨木虽似乎没有什么品格,但在开花的那些树木都已凋谢的时候,一面变成纯是绿色了,它也不管季节,却有浓红的

  叶子,想不到的在青叶之中,长了出来,也是少有的。

  檀树,[这是可以做弓的材料,]现在更不必多说了。这虽然并不限定说某一种树,但是寄生木的这名字,却是很有风情。荣木,<13>这是在贺茂的临时祭礼,举行御神乐<14>的时候,[舞人拿着这树枝而舞,]很是有意思。世上有各种的树木,只有这树被说是“神的御前的东西”,这是特别有意义。

  樟树在树木丛生的地方,也总不混在别的树木里生长着。因为枝叶太是繁茂,觉得有点可厌的样子,但是分作“千枝”,常引例作为恋人<15>川来说,可是有谁知道了枝的数目,却这样的说起来的了,想来是很有趣味的。

  桧树,这也是生长在人迹罕到的地方的东西,“催马乐”的歌里有“三叶四叶的殿造好了”<16>的话,也觉得有意思。而且五月里,[露水下来,]它会学作雨声,<17>这也是很好玩的。

  枫树,虽然是树很小,可是长出来的芽带着红色,都向着同一方面伸张开的叶子,花并不像花的样子,却好像什么虫的干枯了似的,觉得很有意思。

  “明天是桧”树,<18>这在世上近地看不到,也不曾听说哪里还有。但是,到御岳去朝拜回来的人,有拿了来的。枝叶很是粗糙,似乎不好用手去碰它;但是这凭了什么,却给它取“明天是桧”的名字的呢?实在靠不住的预言呀。这预言是凭了谁呢,倒很想知道,想来很有意思。

  鼠黍离树,虽然不是特别值得说的树木,它的叶子很是细而且小,也是很有趣的。楝树,山梨树[也是很有意思。]椎木,在常绿的树中间虽然都是这样,但是椎木却是特别提出来,当作树叶不落的例子,也是有意思的事。

  白橿的树,在深山树木之中更是离得人远了,大约只是染三位或是二位的衣袍的时节,人们才看到它的叶子<19>吧。虽然

  并不是引起什么了不起或是好玩的事情来说,它的模样像是一面落着雪似的,容易叫人看错,想起素盏鸣尊降到出云国的故事,看着人麻吕所作的歌,<20>非常的觉得可以感动。凡是人的讲话,或是四季的时节里,有什么有情味的,和有意思的事,听了记住在心里,无论是草木虫鸟,也觉得一点都不能看轻的。

  交让木<21>的叶子丛生着,很有光泽的,非常青得好看,却想不到的,叶柄长的鲜红,很是庸俗,似乎不大相称,便觉得品格低了,但是也有意思。在平常的日月里,全看不见这东西,到了十二月晦日却行了时,给亡故的人们当盛载食物的器具,很引起人的哀感,但是在新年为的是延龄的关系,固齿的食物也用这作为器具,<22>这是为什么缘由呢?古歌里说:“交让木变成了红叶的时光,才会忘记了你。”[将绿叶不会变红,比喻恋爱的不变,]这是很有道理的。

  柏木,<23>很有意思。这个树里,因为有“守叶的树神”住着,所以也是可以敬畏。兵卫府的佐和尉,<24>也因此叫作“柏木”也是有意思的事。

  棕榈树,虽然树木缺乏风情,但是有唐土的趣味,不像是卑贱的家里所有的东西。

  三九鸟

  鸟里边的鹦鹉,虽然是外国的东西,可是很有情味的。[虽是鸟类,]却会学话人间的语言。还有子规,秧鸡,田鹬,画眉

  鸟,金翅雀,以及鹊类,[也很有意思。]

  山鸡因怀恋同伴而叫了,所以看镜,[见了自己的影子,目,为是同伴了,]用以自慰,实在很是有情的。至于[雌雄]隔着一个山谷,乃是很可怜了的。

  鹤虽是个子很大,可是它的鸣声,说是可以到达天上,很是大方。头是红色的雀类,斑鸠的雄鸟,巧妇鸟,[也都有意思。]

  鹭鸶的样子很不好看,眼神也是讨厌的,总之是不得人的好感,但是诗人说的在“万木的树林里不惯独宿”,所以在那里争夺配偶,想起来也是很有趣的。箱鸟<25>。

  水鸟中鸳鸯是很有情趣的。据说雌雄互相交替着,扫除羽毛上的霜,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都鸟<26>。古歌里说,河上的千鸟和同伴分散了,所以叫着,[觉得是可怜。]大雁的叫声远远的听着,很可感动的。野鸭也正如歌里所说的,拍着翅膀,把上面的霜扫除了似的,很有意思。

  莺是在诗歌中有很好的作品留下来,讲它的叫声,以及姿态,都是美丽上品的,但是有一层,它不来禁中啼叫,实在是不对的。人们虽说“确是这样的”,但是我想这未必如此吧,十年来在禁中伺候,却真的一点声音都不曾听见。在那殿旁本来有竹,也有红梅,这都是莺所喜欢来<27>的地方呀。到得后来退了出来,在微末的民家毫无足观的梅花树上,却听见它热闹的叫着哩。夜里不叫,似乎它很是晚起,[但这是它的生性如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到了夏秋的末尾,用了老苍的声音叫着,被那些卑贱的人改换名字叫作“吃虫的”了,实在非常觉得惋惜而且扫兴。假如这是常在近旁的鸟,像麻雀什么,也就并不觉得什么了。歌人说的“从过了年的明日起头”,在诗歌里那么歌咏着,也就为的是在春天才叫的缘故吧。所以如只在春天叫着,那就多么有意思呵。人也是如此,如果人家不大把他当人,世间渐渐没有声望,也还有谁来注意,加以诽谤的呢?像鹞鹰乌鸦那样平凡的鸟类,世上更没有仔细打听它们的人了。因为[莺和它们不是一样,]原是很好的东西,所以稍有缺点,便觉得不满意了。

  去看贺茂祭回来的行列,把车子停在云林院或是知足院前面的时候,子规在这时节似乎[因了节日的愉快的气氛所鼓动,]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时莺也从很高的树木中,发出和这声音学得很相像的叫声,<28>合唱了起来。这是说来很有趣味的事情。

  子规的叫声,更是说不出的好了。当初[还是很艰涩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得意似的歌唱起来了。<29>歌里说是宿在水晶花里,或是桔树花里,把身子隐藏了,实在是觉得有点可恨的也很有意思的事。在五月梅雨的短夜里,忽然的醒了,心想怎么的要比人家早一点听见子规的初次的啼声,那样的等待着。在深夜叫了起来,很是巧妙,并且抚媚,听着的时更是精神恍惚,不晓得怎么样好。但是一到六月,就一声不响了。在这种种方面,无论从哪一点来说它好,总都是多余的了。

  凡是夜里叫的东西,无论什么<30>都是好的。只有婴儿或者不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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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高雅的东西

  高雅的东西是,淡紫色衤日衣,外面着了白袭的汗衫的人。<31>小鸭子。<32>刨冰放进甘葛,盛在新的金椀<33>里。水晶的数珠。藤花。梅花上落雪积满了。非常美丽的小儿在吃着覆盆子,[这些都是高雅的。]

  四一虫

  虫是,铃虫,<34>松虫,络纬,蟋蟀,胡蝶,裂壳虫,<35>蜉蝣,萤虫,[都是有意思的。]

  蓑衣虫<36>是很可怜的。因为是鬼所生的,<37>怕他和父亲相像,也会有着可怕的想头,所以母亲便给他穿上粗恶的衣服,说道:“现今秋风吹起来的时候,就回来的,你且等着吧。”说了就逃走了去了。儿子也不知道,等到八月里,听到秋风的声音,这才无依无靠的哭了起来:“给奶吃吧,给奶吃吧!”实在是很可怜的。<38>

  茅蜩[也是很好玩的。]叩头虫也是可怜的东西,这样虫的心里,也会得发起道心,<39>到处叩头行走着。又在意想不到的,暗的地方,听见它走着咯吱咯吱叩头的声音,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苍蝇那可以算是可憎的东西了。那样没有一点可爱极是可憎的东西,似乎不值得同别的一样来记载它,尤其是在什么东西上面都去爬,并且又用了湿的脚,到人的脸上爬着,[那更是可恶了。]有人拿它取名字<40>的,很是讨厌。

  夏虫<41>很是好玩,也很可爱。在灯火近旁,看着故事书的时候,在书本上往来跳跃,觉得很有意思。

  蚂蚁的样子看了有点可憎,但是身体非常的轻,在水上面能够行走,也是好玩的事。

  四二七月的时节

  在七月里的时节,刮着很大的风,又是很吵闹的下着大雨的一日里,因为天气大抵是很凉了,连用扇也就忘记了,这时候盖着多少含着汗香的薄的衣服,睡着午觉,也实在觉得是有趣的事。<42>

  四三不相配的东西

  不相配的东西是:头发不好的人穿着白缕的衣服,卷缩着的头发上戴着葵叶。<43>很拙的字写在红纸上面。

  卑贱的人家下了雪,又遇着月光照进里边去,是不相配,很可惋惜的。月亮很是明亮的晚上,遇着没有盖顶的大车,而这车又是用了黄牛<44>牵着的。年老的女人,肚子很高的,喘息着走路。又这样的女人有那年轻的丈夫,也是很难看的,况且对于他到别的女人那里去,还要感到妒忌。

  年老的男人昏昏贪睡的模样,又那么样的满面胡须的人,抓了椎树的子<45>尽吃。牙齿也没有的老太婆,吃着梅子,装出很酸的样子,[都是不相配的。]

  身份很低的女人,穿着鲜红的裤子。<46>但是在近时,这样的却是非常的多。

  卫门府的佐官的夜行,<47>[穿了那么样的装束,所以是不相配,但是]狩衣装束那也是显得没有品格。又穿了人家看了害怕的赤袍,大模大样的[在女官住房的左近]徘徊,给人家看见了,便觉得很可轻蔑。而且[因为执掌的关系]就是偶然开点玩笑,也总是审问的那样,问道:“没有形迹可疑的么?”六位的藏人,[兼任着“检非违使”的尉官的,]称为殿上的判官,有举世无比的权势,平民以及卑贱的人几乎认作别世界的人,不敢正眼相看的那么害怕着的人,却混在禁中的后殿一带的女官房间里,在那里睡着,这是很不相配的。挂在熏香的几帐的布裤,<48>一定是很沉重而且庸俗,虽然[灯光照着]是雪白的,推想起来[决是不相配。]袍子是[武官照例的]阙掖<49>的,像老鼠尾巴似的弯曲的挂着,这真是不相配的夜行人的姿态呵。在这职务的期间,还是谨慎一点,不要[去找女人]才好吧。五位的藏人<50>也是一样的。

  







  四四在后殿

  在后殿一带女官房里,女官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将过往的人叫住了,随便谈话的时候,见有干干净净的男用人和小厮,搬运着漂亮的包裹或是袋子走过,里边包着衣服,露出裤子的腰带等,那是很有意思的。袋子装着弓箭,盾牌,枪和大刀,问道:

  “这是什么人的东西呢?”答道:

  “是某某爷的。”说着过去了,这是很好的。有些要装出架子,或是似乎怕羞的样子,说道:

  “不知道”,或简直是听不见似的,走了过去,那很是可惜了。

  在月夜里,空车<51>兀自走着。美丽的男子有着很是难看的妻子。胡须墨黑,样子很讨厌的年老的男人,在哄着刚会谈话的婴儿,[那都是不相配的事情。]

  四五主殿司的女官

  主殿司的女官,也还是很有意思的一种职位。在身份不高的女人中间,这是最可羡慕的了。其实,就是身份好的人,也还是想让她去干的。年轻的时候,姿容端丽,假如服装平时也能穿的很漂亮,那便更好了。到了年纪老了,知道禁中的许多先例,不至于临事张皇,那是很像个样子的。心想有这么样的一个女儿,在主殿司里做事,容貌很是可爱,衣服也应了时节给做了,穿着现今时式的唐衣,那么的走着。

  男人则做随<52>也是很好的。有很年轻的美丽的公卿们,没有随身跟着,实在是很寒伧的。弁官本来也是很像样的好官职,但是穿的衣服的下据很短,<53>又是没有随身,那是不大好的。

  四六睡起的脸

  在中宫职<54>机关所在西边的屏风外边,头弁<55>在那里立着,和什么人很长的说着话,我便从旁问道:

  “那是同谁说话呀?”头弁答说:

  “是弁内侍。”我说道:

  “那是什么话,讲的那么久呵?恐怕一会儿大弁<56>来了,内侍就立刻弃舍了你去了吧。”头弁大笑道:

  “这是谁呀,把这样的事都对你说了。我现在是就在说,即使大弁来了,也不要把我舍弃了吧。”

  头弁这人,平常也不过意标榜,装作漂亮的样子,或是有趣的风流行为,只是老老实实的,显得很平凡似的,一般人都是这样看法,但是我知道他的深心远虑的,我曾经对中宫说道:

  “这不是寻常一样的人。”中宫也以为是这样的。头弁时常说道:

  “古书里<57>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又说我们的交谊,是“远江的河边的柳树”<58>似的,[无论何种妨害都不会断绝的,]但是年轻的女官们却很是说他坏话,而且一点都不隐藏的,说难听的话诽谤他道:

  “那个人真是讨厌,看也不要看。他不同别人一样的,也不读经,也不唱曲,真是没有趣味。”可是头弁却对于这些女官讲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他曾这样的说道:

  “凡是女人,无论眼睛是直生的,眉毛盖在额角上,或是鼻子是横生的,只要是口角有点爱娇,颐下和脖颈的一线长得美好,声音也不讨人厌,那就有点好感。可是虽然这样说,有些容貌太可憎的,那就讨厌了。”他是这样的说了,现今更不必说是那些颐下尖细,毫没有什么爱娇的人,胡乱的把他当作敌人,在中宫面前说些坏话的人了。

  头弁有什么事要对中宫说的时候,一定最先是找我传达,若是退出在女官房里,便叫到殿里来说,或者自己到女官房里来,又如在家里时,便写信或是亲自走来,说道:

  “倘若一时不到宫里去,请派人去说,这是行成这么来请传达的。”那时我就推辞说:

  “这些事情,另外自有适当的人吧。”但是这么说了,并不就此罢休了。我有时忠告他道:

  “古人万事随所有的使用,并不一定拘泥,还是这样的好吧。”头弁答说:

  “这是我的本性如此呵。”又说明道:

  “本性是不容易改的。”我就说道:

  “那么过则不惮改,是说的是什么呢?”追问下去,头弁讪讪的笑说道:

  “你我是有交谊的,所以人家都这么的说。既然这样亲密的交际,还用得着什么客气呢?所以且让我来拜见尊容<59>吧。”我回答道:

  “我是很丑陋的,你以前说过,那就不会得看了中意,所以不敢给你看见。”头弁说道:

  “实在要看得不中意也说不定,那么还是不看吧。”这样说了,以后偶然看到的时候,也用手遮着脸,真是不曾看见,可见是真心说的,不是什么假话了。

  三月的下旬,冬天的直衣已经穿不住了,殿上宿直的人多已改穿罩袍罢了。一天的早晨,太阳方才出来,我同了式部女官睡在西厢房里,忽然里方的门拉开了,主上和中宫二人走了进来,赶快的起来,弄得非常张皇,很是可笑。我们披上唐衣,头发也来不及整理出来,那么被盖在里面<60>了,铺盖的东西还是乱堆着,那两位却进来了,来看待卫们出入的人。殿上人却丝毫不知道,都来到厢房边里说些什么。主上说道:

  “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说着就笑了,随后即回到里边去,又说道:

  “你们两人都来吧。”答道:

  “等洗好了脸就去。”没有立刻上去。那两位进里边去之后,样子还是那么的漂亮,正在同式部闲话着的时候,看见南边拉门的旁边,在几帐的两端突出的地方,帘子有些掀开,有什么黑的东西在那里,心想是藏人说孝<61>坐着吧,也不怎么介意,仍旧说着话。忽然有笑嘻嘻的一个面孔伸了进来,这哪里是说孝,仔细看时,却完全是别个人。大吃一惊,笑着闹着,赶紧把几帐的帘幕整理好,躲了起来,[却已经来不及,]因为那是头弁本人呀。本来不想让他看了脸去的,实在是有点悔恨。同我在一起的式部女官,因为朝着这方面,所以看不见她的脸。头弁这时出来说道:

  “这一回很明白的看见了。”我说道:

  “以为是说孝,所以不曾防备着。以前说是不看,为什么这样仔细的端详的呢?”头井回答说:

  “人家说,女人睡起的脸相是很好看的,因此曾往女官的屋子里去窥探过,又想或者这里也可以看到,因此来了。还是从主上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来了的,一点都没有知道吧。”自此以后,他就时常到女官房里,揭开帘子就走进来了。

  四七殿上的点名

  殿上的点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在主上的御前,侍臣们伺候着的时候,就那么的问姓名,是很好玩的。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待臣都出来的时候,在官房的东面提起耳朵来听着,听到认识的人报告,不知不觉的心里会得震动一下。又有些人在那里,却不大听见说起,这时听到了,又觉得是怎么样呢。报名的好与不好,或是难听,女官们一一加以批评,也是有意思的。

  点名似乎已经完了吧,正说着的时候,卫士们鸣弦<62>作声,听见鞋子声响,全出去了。随后是藏人的很响的鞋声,走到殿的东北角的栏杆旁边,向着御前长跪<63>了,背对着卫士们,问道:

  “某人到了么?”这样子很有意思。随后各自用了高低不一的声音,一一报名,有的人或者不到,由卫士首领说明不曾参加点名。藏人又问道:

  “这是什么事由呢?”等说明了事故理由,方才回去,[这是惯例如此。]可是藏人方弘<64>没有问明不到的理由,公卿们加以注意,却大生其气,呵叱卫士的怠慢,要治他的罪。[不但是殿上人,]连卫士们也很笑他。

  御厨房里的搁御膳食的架子上,[这个方弘]放上了鞋子,大家都在嚷说,[要找鞋子的主人]祓除污秽,主殿司和别的人们替他过意不去,说道:

  “这是谁的鞋子呢?我们不知道。”方弘却自己承认道:

  “呀,这是方弘的龌龊的东西。”自己来取了去。这就引起了一场的骚动。

  四八使用人的叫法

  年纪很轻,很有身份的男子,对身份很低的女人的名字,很是说惯了似的叫着,甚是可憎。虽然是知道,却是怎么样的,似乎只记得一半的样子,那么叫着,觉得有意思。走到宫禁里女官住所,或是夜里,这样的不确实的叫名字虽是不对;但禁中有主殿司,在别处也有武士或藏人驻在所,带了那里的人同去,叫他去叫就好了。自己叫的时候,声音立即被人家知道了。虽然不大好,但是叫下级的使女或是女童,却是不妨事的。

  四九年轻人与婴儿

  年轻人同婴儿是要肥胖的好。国守什么在高位的人,个子胖大的很好,太是干瘦了,想必是很要着急的性子吧。

  一切使用人里边,饲牛小厮<65>旧的服装很坏,那是顶不行的事情。别的使用人即使服装不好,跟在车子后边,[还不大碍事。]但是,在先头走着,人家所最先注目的人,却穿着的不干净,实在是很不适当的。在车子后边,跟着那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仆从,很是难看。本来也有那身材灵巧的仆人或是随身的那里,却是穿了墨黑的裤子,而且衣裙也都乌黑,狩衣什么的都穿的皱着了,在跑着的车子旁边,从容的走着,看去不像是自己使用的仆役。总之如使用仆役,给他们穿得很坏,那是不对的。但是假如穿破了的,那便穿着很伏贴,还显不出大毛病来,可以量无妨。在有些使用人的资格人家,叫小厮们穿了不干净的服装,实在是不合适的。凡在人家服役的人,作为那家里的一个人,或是差遣到别人家去,或是有客人来的时候,也是有很漂亮的小厮许多人用着,是很有意思的。

  五○在人家门前

  在一户人家的门前走过,看见有侍从模样的人,在地面上铺着草席,同了十岁左右的男儿,头发很好看,有的梳着发,有的披散着,还有五六岁的小孩,头发披到衣领边,两颊鲜红,鼓得饱饱的,都拿着玩具的小弓和马鞭似的东西,在那里玩耍着,非常的可爱。我真想停住了车子,把他抱进车里边来呢。

  又往前走过去,[在一家的门口,]闻见有熏香的气味很浓厚,实在很有意思。又像样的人家,中门打开了,看见有槟榔

  毛车的新而且美好的,挂着苏枋带黄栌色的美丽的大帘,架在榻上<66>放着,这是很好看的。侍从的五位六位的官员,将下裳的后裾折叠,塞在角带底下,新的手板插在肩头,<67>往来奔走,又有正装的背着箭袋的随身,走进走出的,这样子很是相配。厨房里的使女穿得干干净净的,走出来问道:

  “什么人家的家人来了么?”这样的说,也是很有意思的。

  五一瀑布

  瀑布是无声的瀑布,[名字很有意思。]布留的瀑布,据说法皇<68>曾经御览,所以是了不得的。那智的瀑布,那是[在观音灵场的]熊野,令人深深感动。轰鸣的瀑布,那是多么吵闹的,可怕的<69>瀑布呀!

  五二河川

  河川是飞鸟川,渊与濑<70>没有一定,变动不常,很可感动。大堰川,水无濑川,[也都有意思。]耳敏川,又是为了什么,那么敏捷的听到<71>的呢?音元川,[说川流没有声音,]这又是意外的名字,觉得很好玩的。细谷川,玉星川,贯川,泽田川,这令人想起催马乐<72>来。不告川,[也有意思。]名取山,这也取得了什么名声,心想问了来看。吉野川。天川,<73>原来在天底下也有着哪。这里是“织女所宿的地方吧”,在原业平<74>歌咏过的,更是有趣味的事情了。

  五三桥

  桥是浅水桥,长柄桥,天彦桥,<75>滨名桥,独木桥,佐野的船桥,歌结桥,轰鸣桥,小川桥,栈桥,势多桥,木曾路桥,堀

  江桥,鹊桥,<76>相逢桥,小野的浮桥。山菅桥,听了名字觉得很有意思的,还有假寐桥。

  五四里

  里是逢扳里,眺望里,寝觉里,人妻里,信赖里,朝风里,夕日里,十市里,伏见里,长居里。妻取里,这是自己的妻给人家所夺取了呢,还是自己强取了人家的妻子呢,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很有意思的。

  五五草

  草是菖蒲,菰蒲,葵,是很有趣味的。贺茂祭的时节,这是从神代以来,就拿葵叶插在头上的吧,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它的样子,也是很有趣味。泽泻也连名字<77>都好玩,大概是[头举得很高,]像是很傲慢的样子吧。三被草,蛇床子,苔,羊齿,雪地中间露出的青草。酢浆草,当作绫织品的花样,也比别的东西更是有意思。

  危草,<78>这草生在崖壁的突出的地方,的确是不大靠得住,很是可以同情。常春藤<79>因为生的地方,显得很是不安,也很可怜。这比那崖壁,又更容易要倒坏。但是若在真正的石灰墙上,那又很难生长,也觉得不好。无事草,<80>这是希望没有什么忧虑所以起这名字的吧,想来很有意思。又或者是愿意恶事都消灭呢,无论怎样都是有意思的。

  忍草,<81>这是很有风趣的。在人家的檐端,或是什么突生的地方,拥挤的生长着的模样,实在很有意思。艾也是有趣,茅草花也有趣,至于莎草的叶更有趣味。此外困的小菅,浮萍,浅茅,青鞭草,[都有意思。]木贼这种草,被风吹着所发生的声音,是怎么的吧,想象了看,也觉得好玩的。荠菜,平芝,<82>也是很有意思的。

  荷叶长得很可爱的样子,静静的浮在清澈的水面,有大的,也有小的,展开浮动着,很是有趣。把那叶子取了起来,印在什么上面,实在是非常觉得有意思。八重薇,<83>山菅,山蓝,石松,文殊兰,苇。葛叶被风吹的翻了过来,露出里边雪白的,也有意思。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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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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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歌集

  歌集是《古万叶集》,<84>《古今集》,《后撰集》。

  五七歌题<85>

  歌题是,京都,葛,三稜草,驹,霞,小竹,壶堇,<86>背阴的地方,菰蒲,浅滩船,<87>鸳鸯,浅茅,草皮,<88>青鞭草,梨,枣,朝颜花。<89>

  五八草花

  草花是,瞿麦,中国的石竹更不必说了,就是日本的瞿麦,也是很好的。女郎花,<90>桔梗,菊花会得处处变色的。菅茅。<91>

  龙胆花的枝叶虽然长得有点乱杂,但是在别的花多已经霜枯了的时候,独自开着很是艳丽的花朵,这是很有意思的。虽然不值得特别提出来,加以称道,镰柄花<92>却也是可爱的。但是那名字说是镰柄,也有点讨厌,汉文写作“雁来红”,[却是很好的字面。]岩菲<93>的花,色虽没有那样的浓,与藤花很是相像,春秋都开着花,也是很有意思的。

  壶堇与堇花,似乎是同样的东西,到了花老了凋谢的时候,就是一样了。还有绣球菊,[也有意思。]夕颜<94>与朝颜相似,两者往往接连的说,花开也很有趣味,可是那果实的可憎模样,这是很可惜的事情。怎么会得长的那么大的呢,至少长得同酸浆一样的大小,那就好了。可是那夕颜的名字,却总是很有趣的。

  苇花虽是全然没有什么可看的地方,但是古时有人称它作币束,所以也很有意思,不是寻常的东西。苇芽生长出来的时候,与尾花<95>不相上下,[但是到了秋天一长了穗子,就大不相同了,]在水边上想必很是有趣吧。人家说,在“草花”<96>中边,没有把尾花放进去,很是可怪。[的确是的,]在秋天的原野上看去,最有意思的要算是尾花了吧。穗子顶尖染着浓的苏枋色,为朝雾所濡湿而随风飘着,这样有趣味的事物,哪里还有呢?但是到了秋天的末尾,这就全没有什么可看了。种种颜色乱开着的花,都已凋谢之后,到了冬季,尾花的头已变成雪白了,蓬蓬的散乱着,也并不觉得,独自摇摆着,像是追怀着昔日盛时的样子。仿佛和人间很是相像。想起有些人来,正可比喻,觉得这更是特别的可怜了。

  胡枝子<97>的花色很浓,树枝很柔软的开着花,为朝露所湿,摇摇摆摆的向着四边伸张,又向着地面爬着,那是很好玩的。尤其是取出雄鹿来,叫它和这花特别有关系,<98>也是很有意思的。

  向日葵虽然是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是随了太阳的移动而倾侧,似乎不是寻常的草木的心所能有,因此觉得是很有意思。花色虽不很浓,但并不劣于开花的棣棠。岩踯躅<99>也没有什么特点,可是歌里说是“折了来看”,也确是有意思的。蔷薇花若是走近看时,枝条[上有刺]是有点讨厌,可是花很有趣。在雨刚才晴了的水边,或是带皮的木材所造的阶段边,映着夕阳乱开着的情形,那是很有趣味的。

  五九担心的事

  担心的事是,母亲遇着她出家的儿子上山修行十二年。<100>暗夜里,走到不知道的地方去,说是“太明亮了,反不大好”。

  灯火也不点,大家却都整齐的坐在那里。<101>新来的用人,什么性情也不知道,拿着重要的物件,差遣到别人家去,回来却是很

  晚了。还不会说话的吃奶的婴儿,反拗着身子,也不让人抱,只是哭着。暗黑的地方,吃覆盆子。<102>没有一个相识的人,一起在看热闹。<103>

  六○无可比喻的事

  无可比喻的事是,夏天和冬天,夜间和白昼,雨天和晴天,年轻人和老年人,人的喜笑和生气,爱和憎,蓝和黄檗,<104>雨和雾。同是一个人,没有了感情,便简直觉得像别个人的样子。

  常绿树多的地方,乌鸦在那里栖宿,到了夜里,有的睡相很坏,就跌了下来,从这树飞到那树,用了睡迷胡的声音叫喊起来,这与白天里所看见的那种讨厌样子全不相同,觉得很是好笑的。

  六一秘密去访问

  秘密去访问[情人]的时候,夏天是特别有情趣。非常短的夜间,真是一下子天就亮了,连一睡也没有睡。无论什么地方,都从白天里开放着的,[就是睡着]也很风凉的看得见四面。也还是话说不了,彼此互相回答着,这时候在坐着的前面,听见有乌鸦高声叫着飞了过去,觉得自己是明白的给看了去了,很是有意思。

  在冬天很冷的夜里,同了情人很深的埋在被窝里,卧着听撞钟声,仿佛是在什么东西的响着似的,觉得很有趣。鸡声叫了起来,也是起初是把嘴藏在羽毛中间那么啼的,所以声音闷着,像是很深远的样子,到了第二次三次,便似乎近起来了,这也是很有意思的。

  六二人

  当作情人来访问的,那不必说了。有些是寻常交际走来谈天的,又或者并没有这种关系,只是偶然来访的人,看见帘内有许多女官,正说着话,便走进里边来,一时并没有回去的模样,同来的从者和小厮等得着急,说斧头的柄都要烂了<105>吧,拉长了声音打呵欠,心里独自说道:

  “真是受不了。这所谓烦恼苦恼<106>的就是。已经是半夜了吧!”这是很讨厌的。但是说这样无聊的话的人,原来也不足怪,就是坐在那里的客人,虽然平常见闻当他是个高雅的人,这时候觉得这种印象也完全消失了。又或者没有这样的表现出来,不曾说话,只是“唉唉”高声的叹声,这令人想起“地下流水”<107>的歌词,觉得是很可笑的。又或者在屏风和竹篱外边,听见从者们说道:

  “快要下雨了吧。”这也实在是可憎的。身份很好的人和公卿家的从人,虽然没有这个样子的,但在平常人的从者里边就

  多是如此了。在许多使用人中间,主人应当选择心地好的,带到外边来走才好。

  







  
  六十三稀有的事

  稀有的事是,为丈人所称赞<1>的女婿,又为婆母所怜爱的媳妇。很能拔得毛发的银的镊子,<2>不说主人坏话的使用人。真是没有一点的性癖和缺点,容貌性情也都胜常,在世间交际毫看不出一样毛病来的人,与同一地方做事的人共事,很是谨慎,客气的相处,这样小心用意的人,平常不曾看见过,毕竟是这种人很难得的缘故吧。

  抄写物语、<3>歌集的时候,不要让书本上沾着墨。在很好的事子上,无论怎么小心的写着,总是弄得很脏的。

  无论男人和女人,或是法师[师徒的关系],就是交契很深的,互相交际着,也绝难得圆满到了末了的。[很正直的]容易使唤的使用人。将炼好的绢送给人去捶打,<4>到了捣好送来,叫人看了说道:啊,这真做得出色,[这样的事是平常不大会有的。]

  六四后殿女官房

  禁中的女官房,在后殿一带的最是有意思。将上半的挂窗钩上了,风就尽量的吹进来,夏天很是凉快。冬天雪和霰子,随着风一同的落下,也是很好玩的。房间很是狭窄,女童们走上来很不合适,<5>放在屏风后边,隐藏起来,便不像在别的女官房里一样,不会大声的笑,就很好了。白天什么固然不能疏忽,要时刻留意,到了夜里更是如此,不好松懈,所以这是很有意思的。

  [在前面走过去的殿上人的]鞋子的声音,整夜的听见,忽然的站住了,用了一个手指头敲门,心想这是那个人哪,也觉得有意思。敲门敲了许多时候,这边不发什么声音,那男的一定会想这是睡觉了吧,里边的人心里觉得不满,便故意动一动身子,或使衣服摩擦作响,[使他听见,]知道那么还没睡哩。[男人在外边]使用着扇子,这样子也可以听到。冬天在火盆里微微的动那火筷子的声音,虽然是轻轻的,外边听见了,更是敲门敲得响了,而且还出声叫门,这时候就静静的溜到门边去,问他是什么事情。

  有时候大家吟诗,或是作歌,此刻即使不来敲门,这边就先把门开了,有许多人站集在一处,有的是平常想他不会到这里来的人。[因为来的太多,]没有法子进屋子里去,便都站着直到天明,这也是很有意思的。帘子是很青的也很漂亮,底下立着几帐的帷幕颜色又都鲜明,在那下边露出女官们的衣裳的下裾,多少的重叠着。贵公子们穿着直衣,在腰间总是开了线的,六位的藏人则穿着青色的袍子,在门的前面似乎很懂得规矩似的,并不靠着门,只是在庭前的墙壁前面,将背脊靠着,两袖拉拢了,很规矩的立着,也是很有趣的。

  又穿着颜色很浓的缚脚裤,直衣也很鲜明的,披了出袿,现出种种色彩的下裳的贵人,把帘子从外面挤开了,上半身似乎是钻到里边去,这个情形从外边看去,是很有意思的。这人在那里把很华丽的砚台拉到近旁去,写起信来,或者借了镜子,在整理自己的鬓发,也都是有意思的事。

  因为有三尺的几帐立在里边,有吊缘的帘子底下仅留有少许的空隙,所以在外边立着的人和里面坐着的女人说着话的时候,两边的脸正当着这个空隙,这是很有意思的。若是个子很高的,或是很矮的人,那就怎样呢,[恐怕未必能恰好吧。]也只有世间一般高低的人,才能够那样吧。

  其二临时祭的试乐<6>

  贺茂的临时祭的舞乐试习,是很有趣味的。主殿寮的官员高举着很长的火把,把头缩在衣领里走着,火把的尖头几乎碰着什么东西了,这时奏起很好昕的音乐,吹着笛子,在后殿走过去,觉得特别的有意思。贵公子们穿着礼服正装,站下来说话,同来的随身们低声的又是很短的喝道,[仿佛真是了人事似的,]替他的主人作前驱,这声音与管弦的声相杂,听去与平常不同的很是好玩。

  乃至夜深了,索性等到天亮,看乐人们的归来,听见贵公子们的歌声道:

  “荒田里生长的富草<7>的花呀!”觉得这回比以前的更有意思,可是这是怎样的老实的人呢,有的急忙的一直退出去,大家都笑着,[有一个女官]说道:

  “且等一会儿吧,为什么这样天还没有亮,就去的呢?”大概是有点不舒服吧,恐怕有人要追来,会得被捉住了的样子,几乎要跌倒了,那样张皇着,急忙的退出去了。

  六五左卫门的卫所疆

  这是中宫暂住在职院<8>官署时候的事情,在那院子里树木古老郁苍,房屋很高,离人家很远,但是不知怎的觉得很有意思。中央的屋说是有鬼,便拿来隔绝了,在南边厢房里,设立几帐,作为御座,又在外边的厢房里住着女官们侍候着。

  凡是从近卫御门进到,直到左卫门的卫所<9>的公卿们的呵殿的声音,平常总是很长,但在殿上人[在宫禁内]则呵殿声很短,所以女官们分别出那是大前驱,或是小前驱来,纷纷的加以议论。因为回数听得多了,从这个声音大抵能够推测出来,说“这是谁,那是谁”了。或者有人说“这不对”,那就差遣人去看来,猜得对的于是非常的得意,说:“你瞧,这可不是么!”这是很有意思的。

  一天正值下弦,[后半夜月色微明,]院子里罩满了雾气,女官们出来闲走,中宫知道了也就起来了。在御前可值班的女官们都来到院子里,在月下嬉游着,不觉天渐渐的亮了。我说道:

  “我们到左卫门卫所去看吧。”大家都说我也去,我也去,追赶着一同前去。这时候,听见有许多殿上人吟诗的声音,说“什么的一声秋”,<10>似乎往职院来的光景,便都逃了进去,或者和殿上人说话。殿上人中间有的说道:

  “你们是看月么?”便着实佩服,作起歌来。这个样子,无论白天夜里,殿上人来往没有断绝的时候。就是公卿们在上朝退朝的时节,如不是特别有紧急事情要办,也总是到职院的官署来走一转的。

  六六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是,好容易决定了到宫里出仕的人,懒于做事,觉得事情很麻烦。给人家也说什么话,自己也有不合适的事,平常总是说着,“怎么样,还是退下去了吧。”及至出去了,和家里双亲[意见不合,]又生怨恨,说不如还是进去吧。

  养子的脸长得很讨厌的。[双亲自身]也不满意的男子,勉强招了来做女婿,结果不很如意,再来发牢骚的人。[这些都是很无聊的事。]

  六七可惜的事

  可惜的事是替人代作的和歌很得到称赞。但这还算是好的。到远方去旅行的人,辗转的寻求关系,想得到介绍信,便即对于相识的人随随便便的写了一封信,交他送去,结果是收信的人说那信缺少敬意,连回信也不肯给,那样就什么都没有用了。

  六八快心的事

  快心的事是,献卵杖<11>时的祝词,神乐的舞人长,池里的荷叶遇着骤雨,御灵会<12>里的马长,祭礼里拿着旗帜的人。

  六九优待的事<13>

  优待的事是,愧倔戏的管事人,除目<14>时候得到第一等地方的人。

  七○琵琶声停

  御佛名会<15>的第二天早晨,主上命令将绘有“地狱变”的屏风拿来,给中宫观看。这绘画画得十分可厌。虽然中宫说道:

  “你看这个吧。”我却是答道:

  “我决不想看这个。”因为嫌恶那画,便躲到中宫女官们的房子里睡了。

  这时雨下得很大,主上觉得无聊,便召那殿上人到弘徽般的上房来,奏管弦的音乐作游戏。清方少纳言<16>的琵琶,很是美妙。济政的弹筝,行成吹笛,经房少将吹笙,实在很有意思的演奏了一遍,在琵琶刚才弹完的时候,大纳言<17>忽然高吟一句道:

  “琵琶声停物语迟。”[觉得很好玩,]连隐藏了睡着的我也起来了,说道:

  “慢佛法的罪虽然很是可怕,<18>但是听见了巧妙的话,也就再也忍不住了。”大家也都笑了。大纳言的声音并不怎么特别美妙,只是应了时地做得很适应罢了。

  七一草庵

  头中将<19>听了什么人的中伤的虚言,对于我很说坏话,说道:

  “为什么把那样子的人,当作普通人一般的看待的呢。”就是在殿上,也很说我的不好,我听了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但是说道:

  “假如这是真的,那也没法,[但若是谣言的话,]将来自然就会明白的。”所以笑着不以为意。但是头中将呢,他就是走过黑门<20>的时候,听见我的声音,立即用袖子蒙了脸,一眼也不曾看,表示非常憎恶,我也是一句话都不辩解,与且不看他就走了过去。

  二月的下旬时候,下着大雨,正是非常寂寞的时节,遇着禁中有所避忌,大家聚在一处<21>谈话,告诉我说:“头中将和你有了意见,到底也感觉寂寞,说要怎么样给通个信呢。”我说道:

  “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呢。”第二天整天的在自己的屋子里边,到了夜间才到了宫中,中宫却已经进了寝殿去了。[值夜班的女官们]在隔壁的房间里把灯火移到近旁来,都聚集在一处,做那“右文接续”<22>的游戏。看见我来了,虽然都说道:

  “啊呀,好高兴呀!快来这里吧。”但是[中宫已经睡了,]觉得很是扫兴,心想为什么进宫里来的呢,便走到火盆旁边,又在这里聚集了些人,说着闲话。这时忽然有人像煞有介事的大声说道:

  “什么的某人<23>到来了。[请通知清少纳言吧。]”我说道:这可奇了。[我刚才进来,]在什么时候又会有事情了呢?”叫去问了来,原来到来的乃是一个主殿司的官人。<24>说道:

  “不单是传言,是有话要直接说的。”于是我就走出去问,他说道:

  “这是头中将给你的信。请快点给回信吧。”我心想头中将很觉得讨厌我,这是怎样的信呢,并没有非赶紧看不可的理由,便说道:

  “现在你且回去吧。等会儿再给回信就是了。”我把信放在怀里,就进来了。随后仍旧同着别人说闲话,主殿司的官人立即回来了,说道:

  “说是[如果没有回信,]便将原信退回去吧。请快点给回信吧。”这也奇了,又不是《伊势物语》,是什么假信<25>呢,打开来看时,青色的薄信纸<26>上,很漂亮的写着。内容也很是平常东西,并不怎样叫人激动,只见写着道:

  “兰省花时锦帐下。”随后又道:

  “下句怎样怎样呢?”那么,怎样办才好呢?假如中宫没有睡,可以请她看一下。现在,如果装出知道下句<27>是什么的样子,用很拙的汉字写了送去,也是很难看的。一边也没有思索的工夫,只是催促着回信,没有法子便在原信的后边,用火炉里的烧了的炭,写道:

  “草庵访问有谁人?”就给了送信的人,此外也并没有什么回信。

  这天一同的睡了,到第二天早上,我就很早回到自己的房里,听见源少将<28>的声音夸张的叫喊道:

  “草庵在家么,草庵在家么?”我答道:

  “哪里来的这样孤寂的人呢?你如果访问玉台,<29>那么就答应了吧。”他[听见回答的声音]就说道:

  “啊呀,真高兴呀。下来在女官房里了么,我还道是在上头,想要到那里去找呢。”于是他就告诉我昨夜的事情:

  “昨夜头中将在宿直所里,同了平常略为懂得事情的人,六位以上的官员聚在一起,谈论人家种种的事情,从过去说到现在,末了头中将说道:

  ‘自从和清少纳言全然绝交以后,觉得也总不能老是这样下去。或者那边屈伏了我就等着她来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在意,还是满不在乎似的,这实在是有点令人生气。所以今夜要试一试,无论是好是坏,总要决定一下,得个解决。’于是大家商量了写了一封信,[叫人送了去,]但是主殿司回来说:

  ‘她现在不立刻就看,却走进去了。’乃又叫他回去,大家嘱咐他说:

  ‘只要捉住她的袖子,不管什么,务必要讨了回信回来,假如没有的话,便把原信拿了回来!’在那么大雨中间差遣他出去,却是很快的就走回来了。说道:

  ‘就是这个。’拿出来的就是原来的信。那么是退了回来吧,打开来看时,头中将啊的叫了一声。大家都说道:

  ‘怪了,是怎么回事?’走近了来看这信,头中将说道:

  ‘了不得的坏东西!<30>所以那不是可以这样抛废掉的。’大家看了这信,都吵闹起来:

  ‘给接上上句<31>去吧。源少将请你接好不好?’一直思索到夜深,终于没有弄好,随即停止了。这件事情,总非宣传世间不可。”大家就那么决定了。就是这样的听去也觉得是可笑的夸说,末了还说道:

  “你的名字,因为这个缘故,就叫作草庵了。”说了,便急忙的走了。我说道:

  “这样的很坏的名字,<32>传到后世去,那才真是糟心呢。”

  这时候修理次官则光<33>来了,说道:

  “有大喜事该当道贺,以为你在宫里,所以刚才是从上边出来的。”我答说道:

  “什么事呀?不曾听说京官有什么除目,那么你任了什么官<34>呢?”则光说道:

  “不是呀,这实在的大喜事乃是昨夜的事,为的想早点告诉你,老是着急,直等到天亮。比这更给我面子的事,真是再也没有了。”把那件事情从头的讲起,同源中将说的一样。随后又说道:

  “头中将说,看那回信的情形,我就可以把清少纳言这人完全忘却<35>了,所以[第一回送信的人]空手回来,倒是觉得很好的。[到第二回]拿了回信来时,心想这是怎样呢,不免有点着急,假如真是弄得不好,连这老兄的面子上也不大好吧。可是结果乃是大大的成功,大家都佩服赞叹,对我说道:

  ‘老兄,你请听吧。’我内心觉得非常高兴,但是却说道:

  ‘这些风雅方面的事情,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大家就说:

  ‘这并不叫你批评或是鉴赏,只是要你去给宣传,说给人们去听罢了。’这是关于老兄的才能信用,[虽似乎估计得不高,]有点儿觉得残念,但是大家来试接上句,也说:

  ‘这没有好的说法,或者另外做一首返歌<36>吧。’种种商量了来看,与其说了无聊的话给人见笑反而不好,一直闹到半夜里。这岂不是对于我本身和对于你都是非常可喜的事么?比起京官除目得到什么差使,那并算不得什么事了。”我当初以为那只是头中将一个人的意思,却不知道大家商议了[要试我],不免懊恨,现在听了这话,这才详细知道,觉得心里实在激动。这个兄妹的称呼,连上头都也知道,平常殿上不称则光的官衔,都叫他作“兄台”。

  说着话的时候叫紧上去吧乃是中宫见召,随即上去,也是讲的这一件事情。中宫说道:

  “主上刚才来到这里,讲起这事,说殿上人都将这句子写在扇上拿走了。”这是谁呢,那么样的宣传,真觉得有点出于意外。自此以后头中将也不再用袖子蒙着脸,把那脾气全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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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二二月的梅壶

  第二年的二月二十五日,中宫迁职到职院去了,我没有同去,仍旧留在原来的梅壶,<37>到了第二天,头中将有信来说道:

  “我在昨天晚上,到鞍马寺来参拜,今夜预备回去,但是因为京都的‘方角’不利,改道往别的地方去。从那里回来,预计不到天明便可以到家。有必须同你一谈的事情,务请等着,希望别让很久的敲你的门。”信里虽是这样的说,但是御匣殿<38>的方面差人来说道:

  “为什么一个人留在女官房里呢,到这里来睡吧。”因此就应召到御匣殿那里去了。在那里睡得很好,及至醒了来到自己的屋里的时候,看房子的使女说道:

  “昨天晚上,有人来敲门很久,好容易起来看时,客人说,你对上头去说,只说这样这样好了,但是我说道,就是这样报告了,也未必起来,因此随又睡下了。”听了也总觉得这事很是挂念,主殿司的人来了,传话道:

  “这是头中将传达的话,刚才从上头退了下来,有事情要同你说呢。”我便说道:

  “有些事情须得要办,就往上边的屋子里去,请在那里相见吧。”若是在下边,怕要[不客气的]掀开帘子进来,也是麻烦,所以在梅壶的东面将屏风打开了。说道:

  “请到这里来吧。”头中将走近来,样子很是漂亮。樱的直衣很华丽的,里边的颜色光泽,说不出的好看,葡萄色的缚脚裤,织出藤花折枝的模样,疏疏朗朗的散着,下裳的红色和砧打<39>的痕迹,都明了的看得出来,下边是渐渐的白色和淡紫色的衣服,许多层重叠着。因为板缘太狭,半身坐在那里,上半身稍为靠着帘子坐着,这样子就完全像是画里画着,或者是故事里写着,那么样的漂亮。

  院子里的梅花,西边是白色的,东边乃是红梅,虽然已经快要凋谢了,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加上太阳光很是明亮优闲,真是想给人看哩。若是帘子边里有年轻的女官们,头发整齐,很长的披在背后,坐在那里,那就更有可以看得的地方,也更有风情。可是现在却过了盛年,已经是古旧的人们,头发似乎不是自己的东西的缘故吧,所以处处卷缩了散乱着,而且因为还穿着灰色丧服,<40>颜色的有无也看不出,重叠着的地方<41>也没有区分,毫不见有什么好看,特别因为中宫不在场,大家也不着裳,只是上边披着一件小袿,这就把当时的情景毁坏了,实在很是可惜的事情。

  头中将首先说道:

  “我就将上职院里去,有什么要我传言的事情么?你什么时候上去呢?”随后说道:

  “昨天晚上[在避忌方角的人家,]天还没有亮就出来了,因为以前那么说了,以为无论什么总会等着,在月光很是明亮的路上,从京西方面赶了来。岂知敲那女官房的门,那使女好容易才从睡梦里起来,而且回答的话又是那么拙笨。”说着笑了,又说道:

  “实在是倒了楣了。为什么用那样的使女的呢?”想起来这话倒是不错的,觉得很有点对不起,也很有点好笑。过了一会儿,头中将出去了。从外边看见这情形的人,一定很感觉兴趣,以为帘子里边一定有怎么样的美人在那里吧。若是有人从里边看见我的后影的,便不会想象在帘子外面,有那样的美男子哩!

  那天到了傍晚了,就上去到了职院。在中宫的面前有女官们许多聚集,在评论古代故事的巧拙,什么地方不好,种种争论,并且举出[《宇津保物语》里的]源凉和仲忠<42>的事来,中宫也来评定他们的优劣。有一个女官说道:

  “先来把这一点评定了吧。仲忠的幼小时候的出身卑微,中宫也正是说着呢。”我说道:

  “[源凉]怎么及得他呢?说是弹琴,连天人都听得迷了,所以降了下来,可那是没用的人呀。源凉得着了天皇的女儿了么?”这时有偏袒仲忠的女宫觉得我也是仲忠的一派,便说道:

  “你们请听吧。”中宫说道:

  “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是午前齐信进宫里来了,若是叫你看见了,要怎样的佩服,要不知道怎样说好了。”大家也都道:

  “真是的,要比平常真要漂亮得多了。”我就说道:

  “我也为了这件事想要来说的,可是为小说里的事一混,就过去了。”于是就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人家笑说道:

  “这是谁也都看见的,但是却没有人,像你那样的连衣缝针脚都看清楚了的。”又说道:

  “头中将说京的西边荒凉得很呢。若是有人同去看来,那就更有意思呢。墙壁都已倒塌,长了青苔,宰相君<43>就问道:

  ‘那里有瓦松么?’大为称赞,便吟咏着‘西去都门几多地’<44>的诗句。”大家扰嚷的都说着话,讲这故事给我听,想起来实在是很有兴趣的事。

  七三昆布

  我有一个时候,退出宫禁,住在自己家里,那时殿上人来访问,似乎人家也有种种的风说。但是我自己觉得心里没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所以即使有说这种话的人,也不觉得怎么可憎。而且白天夜里,来访问的人,怎好对他们假说不在家,叫红着脸归去呢。可是此外本来素不亲近的人,来找事件来的也并不是没有。那就实在麻烦,所以这回退出之后的住处,一般都不给人家知道,只有经房和济政诸位,知道这事罢了。

  有一天,左卫门府尉<45>则光来了,讲着闲话的中间,说道:

  “昨天宰相中将<46>说,你妹子的住所,不会不知道的。仔细的询问,说全不知道,还是执拗的无礼追问。”这样说了,随后又道:

  “把真事隐藏过了,强要争执,这实在是很难的事情。差一点就要笑了出来,可是那位左中将<47>却是坦然的,装出全不知

  情的模样,假如他对了我使一个眼神,那我就一定要笑起来了。为的躲避这个困难的处境,在食案上有样子并不漂亮的昆布在那里,我就拿了这东西,乱七八糟的吃,借此麻糊过去,在不上不下的时候,吃这不三不四的食物,人家看了一定要这样的想吧。可是这却弄得很好,就不说什么的过去了。若是笑了出来,这就要不行了吧。宰相中将以为我是真不知道吧,实在这是可笑的事。”我就对他说道:

  “无论如何,决不可给他知道呵。”这样说了,经过了许多日子。

  一天的夜里,已经夜很深了,忽然有人用力的敲门,心想这是谁呢,把离住房不远的门要敲的那么响,便差去问的时候,乃是卫门府的武士,是送信来的,原来是则光的书信。家里的人都已睡了,拿灯来看时,上面写道:

  “明天是禁中读经结愿<48>的日子,因此宰相中将也是避忌的时候,那时要追问我,说出你妹子的住所,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实在更隐藏不下去了。还是告诉他真实的地方呢?怎么办呢,一切听从你的指示。”我也不写回信,只将一寸左右的昆布,<49>用纸包了送给他。

  随后则光来了,说道:

  “那一天晚上,给中将追问了一晚上,不得已便带了他漫然的在不相干地方,去走了一通。他热心的追问,这很是难受呀。而且你又没有什么回信,只把莫名其妙的一片昆布封在里边送了来,我想是把回信拿错了的吧。”这才真是怪的拿错的东西呢!也没有把这样的东西,包来送给人的。[这里边谜似的一种意思,]简直的没有能够懂得。觉得很是可气恼,我也不开口,只把砚台底下的纸扯了一角,在边里写道

  “潜在水底的海女的住处,

  不要说出是在哪里吧,

  所以请你吃昆布<50>的呀。”

  则光见我在写字,便道:

  “你是在作歌呀!那么我决不看。”便用扇子将纸片扇了回来,匆匆的逃去了。

  平时很是亲密的交际,互相帮助着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到得后来有点隔阂了,则光寄信来说道:

  “假如有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请你不要忘记了以前所约的,司即使不算是自家人,也总还是老兄的则光,这样的看待才好。”则光平常长是这样的说:

  “凡是想念我的人,不要作歌给我看才好。这样的人我都当作仇敌,交际也止此为限了,所以想要和我绝交的时候,就请那么作歌寄给我吧。”因此就作了一首歌,当作回信道:

  “在妹背山<51>崩了之后,

  更不见有中间流着的--

  吉野川的河流了。”

  这寄去了之后,大概真是不看这些和歌吧,就没有回信来。其后则光叙了五位的官位,做了远江介这地方官去了,我们的关系就是那么的断绝了。

  七四可怜相的事

  叫人看了觉得可怜相的事是,流着鼻涕,随即拂去了,那种说话的声音。<52>[女人]拔眉毛的那种姿态。<53>

  七五其中少女子

  在前回去过左卫门的卫所<54>之后,我暂时退归私宅,那时得到中宫的信,说“快进宫里来吧。”在信里并且说道:

  “前回你们到左卫门的卫所去的侵晨的情形,总还是时常回想起来,你怎么却这样无情义的忘却了,老在家里躲着呢?我以为你也一定觉得很有意思的呢。”就赶紧回答,表示惶恐之意,随后说道:

  “我怎么会不觉得那时的有意思呢?就是中宫关心我们的事情,我想那也像是源凉<55>说的其中的少女子一般,即是对于侵晨的光景,感到兴趣吧。”不久那女宫的使者走来,传述中宫的话道:

  “对于仲忠非常偏袒的你,却是为什么如今说出叫他丢脸的话<56>来呢?就在今天晚上,放下一切的事情,进宫来吧,若是不然,就要加倍的恨你了。”我回答道:

  “就是寻常的怨恨,已经是不得了,何况说是加倍呢,那就连性命也只得弃舍了。”这样说,我就进宫去了。

  七六常陆介

  中宫住在中宫职院官署的时候,在西边厢房里时常有昼夜不断的读经会,<57>挂着佛像,有法师们常在那里,真是非常难得的事。读经开始刚过了两天,听见廊外有卑贱似的人说话道:

  “佛前的供品有撒下来的吧?”法师就回答说:

  “哪里会有,时候还早哩!”心想这是什么人在说话呢,走出去看时,原来是一个年老的尼姑,穿着一件很脏的布裤,像是竹筒似的细而短的裤脚,还有从带子底下只有五寸来长,说是衣也不像衣的同样的脏的上衣,仿佛像是猴子的模样。我问道:

  “那是说的什么呀?”尼姑听了便用假嗓说话道:

  “我是佛门的弟子,所以来请佛前撒下来的供品,可是法师们却吝惜了不肯给。”说话的调子很是爽朗而且文雅呢。本来这种人,要是垂头丧气的,便愈能得人的同情,可是这人却是特别爽朗呀。我便问道:

  “你不吃别的东西,只是吃佛前撤下来的供品么?那是很难得的事呀。”她看见话里有点讥刺的意思,答道:

  “别的东西哪里是不吃,只是因为得不到手,所以请求撤下来的供品的。”便拿些水果和扁平的糍粑装在什么傢伙里给了她,大家成为很要好的人,那尼姑讲起种种的事情来。年轻的女宫们也走了出来,各人询问道:

  “有男人<58>么?”

  “住在哪里?”她便应了各人的问,很是滑稽的,用玩笑的话来回答。有人问道:

  “会唱歌么,还会舞蹈么?”话还没有说了,她就唱了起来道:

  “夜里同谁睡觉呀?

  同了常陆介<59>去睡呵,

  睡着的肌肤很是细滑。”这后边还有许多的文句。又歌云:

  “男山<60>山峰的红叶,

  那是有名呀,有名呀。”一面唱着歌,把光头摇转着,那样子非常的难看,所以又是好笑又是讨厌。大家都说道:

  “去吧,去吧!”这也是很好玩的事。大家又说道:

  “给她点什么东西吧。”中宫得知了这事,说道:

  “为什么叫她做出这样可笑的事来的呢?我是无论怎样听不下去,掩着耳朵呢。给她一件衣裳,快点叫她走吧。”因为中宫这样的说,就取了给她,说道:

  “这是上头赏给你的。你的衣服脏了,去弄干净了来穿吧。”便将衣服丢给了她,她趴在地上拜了,还把衣服披在肩上,[学贵人的模样]那么拜舞起来,<61>真是很可憎的,大家就都进到里边去了。

  这以后就熟习了,常到这里来,在人面前来晃。她就那么样被称为“常陆介”了。但是衣服并不洗干净,还是同样的肮

  脏,前回给她的那件衣服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很是憎恶她了。

  有一天右近内待来到中宫那里,中宫对她说道:

  “有这样一个人,她们弄得很熟了,常到这里来。”便叫小兵卫这女官学做那个尼姑的模样给她看,有近内侍道:

  “那个我真是想看一看,请务必给我看吧。既然是大家得意的人,我也决不会来抢了去的。”说着话就笑起来了。

  这之后又有一个尼姑,脚有点残疾,可是人很是上品,也照样的叫了来问她种种事情,可是那种羞怯的样子,很叫人觉得可怜,就也给了她一件衣服,拜谢的样子也很不错,末了至于喜欢得哭了。她出去的时候,那常陆介大概在路上遇着,看见她了吧。以后有很长的时期,常陆介不曾进来,也没有人想起她来了。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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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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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 11:06 | 只看该作者
  七七漂亮的事

  漂亮的事是,唐锦。<1>佩刀。<2>术刻的佛像的木纹。颜色很好,花房很长,开着的藤花挂在松树上头。

  六位的藏人<3>也是很漂亮的。名家的少年公子们,没有穿惯的绫和织物的衣服,却因了职务的关系随意的穿着,那麹尘色的青色袍子,是很漂亮的。本来藏人所的小职员,或是杂役,或是平人<4>的子弟,在殿上人四位五位或六位以上的职官底下做事,算不得什么的,一旦任为藏人,那就叫人吃一惊的显得漂亮了。他拿了敕旨到来,又在大臣大飨的时节当作甘栗的使者,<5>来到大臣家里,被接待宴享的情形,简直觉得是从哪里来的天人的样子。家里的女儿现在宫里当着嫔妃,或者还在家里做小姐的时候,敕使到来,那出来接受天皇的书信,以及送出垫子来的女官们,都穿着得很华丽,似乎不像接待那日常见惯的人。若是藏人兼任着卫府的尉官,那么后边的衣裾拖着,更显得神气了。这家的主人还亲手斟酒给他喝,藏人自己的心里也觉得很是得意吧。平常表示惶恐,不敢同坐一室的少年公卿,虽然样子还是谨慎,可是同朋辈一样的已经是平起平行了。还有在上头近旁服务,叫人见了羡慕。主上写信的时候,由他来磨墨,用着团扇的时候,由他来给打扇。可是在这短短的三四年任期中间,却是不修边幅,穿着也很随便,敷衍过去了,实在这藏人是做得没有意思的了。升级到五位,转到殿下去<6>的时节近来,藏人生活就要结束,本来应该觉得比生命还要可惜,如今却在奔走,请求以藏人在任的劳绩赐以官职,这实在是很可惋惜的事。从前的藏人在决定升级的春天,为了下殿的事情着实悲叹,在现今这时世,却忙着奔跑谋事哩。

  大学寮的博士<7>富有才学,是很漂亮的,这是无需说的了相貌很是难看,官位也很低,可是甚为世人所尊重。走到高贵的人的前面去,询问有些事情,做学问文章的师资,这是很漂亮的事。写那些愿文<8>以及种种诗文的序,受到称赞,这也是很漂亮的。法师富有才学,说是漂亮也是无需的了。受持《法华经》的人<9>与其一个人读经,还不如在多数人中间,定时读经的时候,[可以显出才学来,]更是觉得很漂亮。天色暗黑了,大家都说道:

  “怎样了?涌经的油火来的迟了!”便都停住了不念,却独低声继续念着,〔很是漂亮的。〕

  皇后白天里的行幸的状况,还有那产室的布置。立皇后的仪式,其时狮子和高丽犬<10>大食床,都已经拿来,在帷帐前面装好,从内膳司<11>也已把灶神迁移了来,那时候还没有成为皇后,普通只是称作小姐的人,却老是没有见。此外摄政关白时<12>的外出,以及他到春日神社里朝拜的情形,[也都是很漂亮的。]

  蒲桃色的织物,<13>[是很漂亮的。]凡是紫色的东西,都很漂亮,无论是花,或是丝的,或是纸的。紫色的花的中间,只有杜若这种花的形状,稍为有点讨厌,可是颜色是漂亮的。六位藏人的值宿的样子也很漂亮,大概也因为是紫色<14>的缘故吧。宽阔的院子满积着雪,[也是很漂亮的。]

  今上天皇的第一皇子,还是小儿的时候,由舅父们,<15>年轻而俊秀的公卿们抱着,使唤着殿上人,叫牵着[玩具的]马,在那里游玩,觉得[很是漂亮],真是没有话说的了。

  七八优美的事

  优美的事是,瘦长的潇洒的贵公子穿着直衣的身段。可爱的童女,特地不穿那裙子,<16>只穿了一件开缝很多的汗衫,<17>挂着香袋,带子拖得长长的,在勾栏<18>旁边,用扇子障着脸站着的样子。年轻美貌的女人,将夏天的帷帐的下端搭在帐竿上,穿着白绫单衣,外罩二蓝的薄罗衣,在那里习字。薄纸的本子,用村浓染<19>的丝线,很好看的装订了的。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20>在染得很好玩的长须笼<21>里,插着五叶的松树。三重的桧扇,<22>五重的就太厚重,手拿的地方有点讨厌了。做得很好的桧木分格的食盒。<23>细的白色的丝辫。也不太新,也还不太旧的桧皮屋顶,<24>很整齐的编插着菖蒲。青青的竹帘底下,露出帷帐的朽木形<25>的模样来,很是鲜明,还有那帷帐的穗子,给风吹动着,是有意思的。夏天挂着帽额<26>鲜明的帘子的外边,在勾栏的近旁,有很是可爱的猫,戴着红的项圈,挂有白的记着名字<27>的牌子,拖着索子,且走且玩耍,也是很优美的。五月节时候的葛蒲的女藏人,<28>头上戴了菖蒲的鬘,挂着和红垂纽<29>的颜色不一样,[可是形状相像的]领巾和裙带,将上赐的香球送给那并列着的王子和公卿们,是很优美的。他们领受了,拿来挂在腰间,舞蹈拜谢,实在是很好看的。[在五节]捧熏炉的童女,还有着小忌衣<30>的贵公子们,都是颇优美的。六位藏人穿着青色袍值宿的姿态,临时祭<31>的舞人,五节[舞女的随从]的童女,也很优美。

  七九五节的舞女

  中宫供献五节的舞女,<32>照例有照料舞女的该有女官十二人。本来将寝宫里的人借给别处去用,是不大很好的事,但是不晓得是怎么想的,这时候中宫派出了十位女官,另外的两个是女院和淑景舍<33>的,她们原是姊妹。辰日<34>的当夜,将印成青色模样的唐衣以及汗衫,给女官和童女穿上了,别的女官们,都不让预先知道这种布置,至于殿上人更是极秘密的了。舞女们都装束整齐了,等到晚天色暗了的时候,这才带来穿上服装。红垂纽很美丽的挂着,非常有光泽的白衣上面,印出蓝的模样的衣服,穿在织物的唐衣上边,觉得很是新奇,特别是舞女的姿态,比女官更是优美。连杂务的女官们也都[穿着这种服装]并排的立着,公卿和殿上人看出惊异,把她们叫作“小忌的女官们”。小忌的贵公子们站在帘外,同女官们说着话。

  中宫说道:“五节舞女的休息室,如今便拿开了陈设,<35>外边全看得见。很是不成样子。今天夜里,还应当是整整齐齐的才好。”这样说的,所以[舞女和女官们]不[像常年那样,]要感觉什么不便了。帷帐下边开缝的地方用了绳子结好,但从这底下露出[女官们的]袖口来罢了。

  名字叫作小兵卫的[一个照料的女官,]因为红垂纽解开了,说道:

  “让我把这结好了吧。”[小忌的贵公子]实方中将<36>便走近前来,给她结上,好像有意思似地对她说道:

  “深山井里的水,

  一向是冻着,<37>

  如今怎么冰就化了呢?”

  小兵卫还是年轻的人,而且在众人面前,大概是不好说话吧,对他并不照例做那返歌。在旁边的年纪大的人也都不管,不说什么话,中宫职的官员只是侧着耳朵听,[有没有返歌,]因为时间太久了觉得着急,就从旁门里走了进来,到女宫的身旁问道:

  “为什么[大家不做返歌,]这样的呆着呢?”听他低声的这样说话,[我和小兵卫之间]还隔着四个人,所以即使想到了很好的返歌,也不好说。况且对方是歌咏知名的人,不是一般的平凡的作品,做返歌这怎么能行呢。但只是一味谦虚,[虽是当然]其实也是不对的。中宫职的官员说道:

  “作歌的人这样怎么行呢?便是不很快意,忽然的就那么吟了出来了。”我听了就做了一首答歌,心想拿去给人讥弹也是有意思的事吧!

  “薄冰刚才结着,

  因为日影照着的缘故,

  所以融化就是了。”<38>

  我就叫辨内侍<39>传话过去,可是她[为了害羞,]说的不清楚。实方侧着耳朵问道:

  “什么呀,什么呀?”因为本来有点口吃,又是有点故意装腔,想说的好些,更是不能说下去了,这样却使得[我的拙劣的歌]免得丢丑,觉得倒是很好的。

  舞女送迎的时节,有些因病告假的人,中宫也命令要特别到场,所以全部到来,同外边所进的五节舞女情形不一样,排场很是盛大。中宫所出的舞女是右马头相尹<40>的女儿,染殿式部卿妃的妹子,即是第四姬君的所生,今年十二岁,很是可爱的。在最后的晚上,被许多人簇拥着,也一点都不着忙,慢慢的从仁寿殿走过,经过清凉殿前面东边的竹廊,舞女在先头,到中宫的屋子里去,这个情景也极是美妙的。理

  细长的佩剑,[带着垂在前面的]平带,<41>由一个俊秀的男子拿着走过,这是很优美的。紫色的纸包封好了,挂在花房很长的一枝藤花上,也是很有意思。

  在宫禁里,到了五节的时候,不知怎的觉得与平常不同,逢见的人好像是很好看似的。主殿司的女官们,用了种种颜色的小布帛,像避忌时节似的,带在钗子上插着,看去很是新奇。在清凉殿前临时架设的板桥上边,用了村浓染色的纸绳束发,颜色很是鲜丽,这些女官们在那里出现,也是很有意思的。<43>[临时上殿担任]杂役的女官<44>以及童女们,都把这五节当作很大的节日看待,这是很有道理的。山蓝[印染的小忌衣]和日荫鬘等,装在柳条箱<45>内,由一个五位的藏人<46>拿了走着,也是看了很有意思的。殿上人把直衣的肩几乎要脱下来的披着,将扇子或是什么做拍子,歌唱道:

  “升了官位了,

  使者像重重的波浪的来呀。”

  这样唱着走过女官房前的时候,站在帘边观看的人,一定是要心里乱跳的吧。特别是许多的人,一齐的笑起来,那更要吃一惊了。执事的藏人<47>所穿的[红的]练绢的重袍,特别显得好看。虽然给他们铺了坐垫,但是没有工夫坐着,只看女官们的行动,种种加以褒贬,在那个时候似乎[除了五节之外,]别无什么事情可以说的了。

  在帐台试演<48>的晚上,执事的藏人非常严重的命令道:

  “照料舞女的女官二人,以及童女<49>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把门按住了。很讨人厌的这么的说,那时有殿上人说道:

  “那么,放我一个进去吧。”答说道:

  “这就有人要说闲话,怎么能行呢。”顽固的加以拒绝,但是中宫方面的女官大概有二十来人,聚在一起,不管藏人怎么说,却将门打开了,径自沙沙的走进去,藏人看了茫然说道:

  “呵,这真是乱七八糟的世界了!”呆站在那里。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在这后边,其余照料的女官们也都进去了。[看了这个情形,]藏人实在很是遗恨的。主上也出来,大概是看得很是好玩吧。

  童女舞的当夜是很有趣味的。向着灯台的[童女们的]脸是非常的可爱而且很美的。

  八○无名的琵琶

  有女官来说道:

  “有叫作‘无名’的琵琶,是主上带到中宫那边去了,有女官们随便看了,就那么弹着。”我走去看时,<50>女官们并不是弹,只是手弄着弦索玩耍罢了。女官对中宫说道:

  “这琵琶的名字呀,是叫作什么的呢?”中宫答道:

  “真是无聊得很,连名字也没有。”<51>这样的回答,也觉得是很有意思的。

  淑景舍女御<52>到中宫这里来,说着闲话的时候,淑景舍道:

  “我那里有一个很漂亮的笙,还是我的先父<53>给我的。”隆圆僧都<54>便说道:

  “把那个给了我吧。我那里也有很好的一张琴,请把那个交换了吧。”但是这样说了,好像是没有昕见的样子,还是说着别的事情,僧都想得到回答,屡次的催问,可是还没有说。到后来中宫说道:

  “不?不换吧,她是这么想哩。”这也是回答的很有意思。这笙的名字叫作“不换”,<55>僧都并不曾知道,所以[不懂得回答的用意,]心里不免有点怨望。这是以前[中宫]住在中宫职院的时候<56>的事情。在主上那里,有着名叫“不换”的那个笙。

  在主上手边的东西,无论是琴是笛,<57>都有着奇妙的名字。琵琶是玄上、牧马、井手、渭桥、无名等。又和琴也有朽目、盐灶、二贯等<58>被叫作这些名字。此外又有水龙、小水龙、宇多法师、钉打、二叶,此外还有什么,虽是听见了许多,可是都忘记了。“宜阳殿里的第一架上”,这是头中将<59>平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

  八一弹琵琶

  在中宫休憩处<60>的帘子前面,殿上人整天的弹琴吹笛,来作乐游戏。到走散的时候,格子窗还没有放下,灯台却已拿了出来,其时门也没有关,屋子里边就整个儿可以看见,也[可看出中宫的姿态:]直抱着琵琶,穿着红的上袿,说不尽的好看,里面又衬着许多件经过砧打的或是板贴的衣服。黑色很有光泽的琵琶,遮在袖子底下拿着的情形,非常美妙;又从琵琶的边里,现出雪白的前额,看得见一点儿,真是无可比方的艳美。我对坐在近旁的一个女官说道:

  “[从前人说那个]半遮面<61>的女人,实在恐怕还没有这样的美吧?况且那人又只是平人罢了。”女官听了这话,[因为屋里人多,]没有走路的地方,便挤了过去,对中宫说了,中宫笑了起来,说道:

  “你知道这个意思<62>么?”[她回来告诉我这话,]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八二乳母大辅

  中宫的乳母大辅,<63>今日将往日向去,赐给钱别的东西,有些扇子等物,其中的一把,一面画着日色晴朗的照着,旅人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井手中将<64>的庄园模样,很是漂亮的画着。在别一面却是京城的画,雨正是落得很大,有人怅然的望着。题着一首歌道:

  “向着光明的朝日,<65>

  也要时常记得吧,

  在京城是有不曾晴的长雨呢!”这是中宫亲笔写的,看了不禁有点黯然了。有这样[深情的]主人,本来要[舍弃了]远行也是不可能的吧。

  八三懊恨的事

  懊恨的事是,这边做了给人的歌,或者是人家做了歌给它送去的返歌,在写好了之后,才想到有一两个字要订正的。缝急着等用的衣服的时候,好容易缝成功了,抽出针来看时,原来线的尾巴没有打结,又或者将衣服翻转缝了,也是很懊恨的事。

  这是中宫住在南院<66>时候的事情,[父君道隆]公住在西的对殿<67>里,中宫也在那里,女官们都聚集在寝殿,因为没有事做,便在那里游戏,或者聚在厢廊里来。中宫说道:

  “这是现在急于等用的衣服,大家都走拢来,立刻给缝好了吧。”说着便将一件平织没有花纹的绢料衣服交了下来,大家便来到寝殿南面,各人拿了衣服的半身一片,看谁缝得顶快,互相竞争,隔离得远远的缝着的样子,真像是有点发了疯了。

  命妇的乳母<68>很早的就已缝好,放在那里了,但是她将半片缝好了,却并不知道翻里作外,而且止住的地方也并不打结,却慌慌张张的搁下走了。等到有人要来拼在一起,才觉得这是不对了。大家都笑着嚷道:

  “这须得重新缝过。”但是命妇说道:

  “这并没有缝错了,有谁来把它重缝呢?假如这是有花纹的,[里外显然有区别,]谁要是不看清里面,弄得缝反了的话,那当然应该重缝。但这乃是没有花纹的衣料,凭了什么分得出里外来呢?这样的东西谁来重缝。还是叫那没有缝的人来做吧。”这样说了不肯答应,可是大家都说道:

  “虽是这么说,不过这件事总不是这样就成了的。”乃由源少纳言、新中纳言<69>给它重缝,[命妇本人却是旁观着的,]那个样子,也是很好玩的。那天的晚上,中宫要往宫里去的时候,对大家说道:

  “谁是最早缝好衣服的,就算是最关怀我的这个人。”<70>

  把给人家的书简,错送给不能让他看见的人那里去了,是很可懊恨的。并且不肯说“真是弄错了”,却还强词夺理的争辩,要不是顾虑别人的眼目,真想走过去,打他几下子。

  种了些很有风趣的胡枝子和芦荻,<71>看着好玩的时候,带着长木箱的男子,拿了锄头什么走来,径自掘了去,实在是很懊恼的事情。有相当的男人在家,也还不至那样,[若只是女人,]虽是竭力制止,总说道:“只要一点儿就好了。”便都拿了去,实是说不出的懊恨。在国司<72>的家里的,这些有权势人家的部下,走来傲慢的说话,就是得罪了人,对我也无可奈何,这样的神气,看了也很是懊恨的。

  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书信,给人从旁抢走了,到院子里立着看,实在很是懊恼。追了过去,[反正不能走到外边,]只是立在帘边看着,<73>觉得索兴跳了出去也罢。

  为了一点无聊的事情,[女人]很生了气,不在一块儿睡了,把身子钻出被褥的外边,[男人]虽是轻轻的拉她近来,可是她却只是不理。后来男人也觉得这太是过分了,便怨恨说道:

  “那么,就是这样好吧。”便将棉被盖好,径自睡了。这却是很冷的晚上,[女人]只是一件单的睡衣,时节更不凑巧,大

  抵人家都已睡了,自己独自起来,也觉得不大好,因了夜色渐深,更是懊悔,心想刚才不如索兴起来倒好了。这样想,仍是睡着,却听见里外有什么声响,有点恐慌,就悄悄的靠近男人那边,把棉被拉来盖着,这时候才知道他原是假装睡着,这是很可恨的。而且他这时还说道:

  “你还是这样固执下去吧!”[那就更加可以懊恨的了。]

  八四难为情的事

  难为情的事是,有客人来会晤谈着话,家里的人在里边屋里不客气的说些秘密话,也不好去制止,只是听着的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为情的]自己所爱的男人,酒喝得很醉,将同一样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着。本人在那里听着也不曾知道,却说人家的背后话,这便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使用人,也总是很难为情的。在旅行的途中,或是家里什么邻近的房间里,使用人的男女在那里玩笑闹着;很讨厌的婴儿,[母亲]凭着自己主观觉得是怪可爱的,种种逗着玩耍,学那小孩的口气,把他所讲的话说给人家听,在有学问的人的面前没有学问的人装出知道的样子,将[古今]的人的名字乱说一气,并不见得做的特别好的自作的歌,说给人家听,还说有谁怎样称赞了,在旁听着也是怪难为情的。人家都起来了说着话,却是恬然的若无其事似的睡着的人。连调子都还没有调得对的琴,独自觉得满意,在精通此道的人面前弹奏着。很早以前就不到女儿那里来了<74>的女婿,在什么隆重的仪式上,和丈人见了面,[也是不好意思的事。]

  八五愕然的事

  使人愕然的事是,磨着装饰用的钗子,<75>却碰着什么而折断了。牛车的颠覆,[也使人愕然。]以为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路上也显得很稳重,[却这样容易的翻了,]简直如在梦里,只是发愣,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76>

  在人家很是羞耻的什么坏事情,毫不顾虑的无论对了大人或是小孩,一直照说。等着以为一定会来的男人,过了一晚,直到黎明时分,等的有点倦了,不觉睡着,听得乌鸦就在近处,呀呀的叫,举起头来看时,已经是白昼了,[就是自己]也觉得是愕然的事情。

  在双陆<77>赌赛的时候,对手[连得同花,]锻子筒给她占有了。这边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曾见过听过的事情,人家当面的说过来,不让这边有抗辩的余地。把什么东西倒翻了,也觉得是愕然。在赌箭<78>的时候,心里战战兢兢的,瞄准了很久,及至射了出去,却离得很远,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去了。

  八六遗憾的事

  遗憾的事是:在五节和佛名会<79>的时候,天并不下雪,可是却整天的落着雨。节会以及其他的仪式,<80>适值遇着宫中避忌的日子。预备好了,只等那日子到来的行事,却因了某种障害,忽然的中止了。非常相爱的女人,也不生儿子,多年相配在一起。演奏音乐,又有什么好看的事情,以为必定会来的人,叫人去请,却回答说,因为有事,所以不来了,实在很是遗憾的事。

  男人以及女人,在宫廷里做事的,同了身份一样的人,往寺院参拜,或是出去游览,服装准备得好好的,[袖口在车子上]露出了,一切用意没有什么怪样子,叫人见了不很难看,[心想或者会遇见]了解这种情趣的人,不论骑马或者坐车也是好的。可是一直没有遇见,很是遗憾。因为太是无聊了,至少遇到懂得风雅的仆从,可以告诉人家也好,这种的想也正是难怪的吧。

  八七听子规

  中宫在五月斋戒<81>的时候,住在中宫职院里,在套房前面的两间屋子里特别布置了,和平常的样子不同,也觉得有意思。

  从初一日起时常下雨,总是阴沉的天气。因为元聊,我便说道:

  “想去听子规的啼声去呀。”女官们听到了,便都赞成说:

  “我也去,我也去。”

  在贺茂神社的里边,叫作什么呀,不是织女渡河的桥,是叫有点讨厌的名字的。有人说:

  “在那地方是每天有子规啼着。”也有人答道:

  “那叫的是茅蜩呀。”总之就决定了到那地方去,在初五的早晨,叫职院的官员预备了车,因为是五月梅雨的时节,照例不会责难的,<82>便把车靠在台阶面前,我们四个人坐了,从北卫所出去。[另外的女官们看了]很是羡慕,说道:

  “再添一辆车吧,让我们也一同去。”但是中宫说道:

  “那可是不成。”不肯听她们的话,也就只得丢下她们去了。到得叫作马场的地方,有许多人在那里,我便问道:

  “这是什么事呢?”赶车的回答道:

  “是在演习竞射哩,暂时留下来观看吧。”就将车子停了,说道:

  “左近的中少将都在座哩。”但是看不见这样的人。只见有些六位<83>的官在那里逗留。我们便说道:

  “没有什么意思,就赶快走过去吧。”这条路上,想起贺茂神社祭时的情形,<84>觉得很是有意思。

  这样走下去的路上,有明顺朝臣<85>的家在那里。说道:

  “我们赶快到那里去看一看吧。”将车子拉近了,便走下去。这是仿照乡下住房造的,很是简素,有那画着马的屏障,<86>竹片编成的屏风,莎草织成的帘子,特地模仿古代的模样。房屋的构造也很简陋,并不怎么深,只是很浅近,可是别有风趣,子规一递一声的叫,的确倒有点吵闹的样子,可惜不能够让中宫听见,和那么的羡慕想来的人也听一听罢了。

  主人说道:

  “[这里因为是乡下,]只有与本地相应的东西,可以请看一下。”便拿出许多稻来,叫来些年轻的,服装相当整洁的女用人,以及近地的农家妇女,共有五六个人,打稻给我们看,又拿出从来没有看过的、轱辘轱辘回转的<87>东西来,叫两个人推转着,唱着什么歌,大家看了笑着,觉得很是新奇,把做子规的歌的事情几乎全然忘记了。

  用了在中国画里所有的那样食案,<88>搬出食物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看一眼,那时主人说道:

  “这是很简慢的,乡下的吃食。可是,到这样地方来的人,弄得不好倒还要催促主人,[叫拿出别的乡下特产来呢。]这样子的不吃,倒并不像是来访问乡下的人了。”这样的说笑应酬着,又说道:

  “这个嫩蕨菜,<89>是我亲自摘来的呢。”我说道:

  “怎么行呢,像是普通女官那样,坐在食案去进食呢?”[主人便将食案的盘]取了下来,说道:

  “你们各位是俯伏<90>惯了的哪。”正忙着招呼,[这时赶车的进来]说道:

  “雨快要下来了。”大家便赶紧上车,那时我说道:

  “还有那子规的歌呢,须得在这里做了才好。”别的女官说道:

  “那虽是不错,不过在路上做也好吧。”[在路上]水晶花盛开着,大家折了许多,在车子的帘间以及旁边都插满了长的花枝,好像车顶上盖着一件水晶花的衬袍。<91>同去的男人们也都笑着来帮忙,说道:

  “这里还不够,还不够。”几乎将竹篮都穿破了,加添来插着。[这样装饰着的车子,]在路上遇见什么人也好,心里这么期待着,但是偶然遇着的,却只是无聊的和尚或者别无足取的平常人罢了,实在是很可惜的。

  到得走近了皇宫了,我说道:

  “可是事情不能这样的就完了,还须得把车子给人家一看,才回去吧。”便叫在一条殿<92>的邸宅前面把车停了,叫人传话道:

  “待从在家么?我们去听子规,刚才回来了。”使者回报道:

  “侍从说,现在就来,请等一等。刚才在武士卫所休憩着,赶紧在着缚脚裤呢。”但是这本来不是值得等候的事情,车便走着了,来到土御门方面,侍从这时已经装束好了,路上还扣着暨带子,连说:

  “稍请候一候,稍请候一候!”只带了一两个卫士和杂色,什么也不穿着,<93>追了上来。我们便催着说:

  “快走吧!”车子到了土御门的时候,侍从已经喘着气赶到,先看了车子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说道:

  “看这样子,不像是有头脑正常的人坐在里边。且下来再说吧。”说着笑了,同来的人也都觉得好笑。侍从又说道:

  “歌怎么样了呢?请给我看吧。”我答道:

  “这要在给中宫看了以后,才给你看呢。”说着的时候,雨真是下了起来了。侍从说道:

  “怎么的这土御门同别的门不一样,特别没做屋顶。在像今天的日子里,实在很是讨厌了。”又说道:

  “那怎么的走回去呢?来的时候,只怕赶不上,便一直跑来,也不顾旁人看着,唉唉,如今这样走回去,真扫兴得很。”我便说道:

  “那么,请进去吧,到里边去。”待从答道:

  “即使如此,戴着乌帽子<94>怎好上里头去呢?”我说道:

  “叫人去取[装束]来吧。”这时雨下得很大了,没有带着伞的男人们把车子一径拉进门里边来。从一条的宅邸拿了伞来,侍从便叫人给撑着伞,尽自回过头望着这边,这回却是缓缓的像是很吃力似的,拿着水晶花独自走着回去了,这样子也是很有意思的。

  到得中宫那里,问起今天的情形。一面听着不能同去的女官们怨望不平的话,将藤侍从<95>从一条大路上走来的事情说了,大家笑着。中宫问道:

  “那么歌呢,这在哪里?”将这样这样的事情说了,中宫道:

  “很是可惜的事。殿上人们要问的呢,怎么可以没有很好的歌就算了?在听着子规的地方,当场即咏一首就行了,因为太看得重了,[反而做不出来,]便打断了当时的兴致,所以不行了。现在就做起来吧。这真是泄气的事情。”中宫这样的说实在是不错,想起来很是没兴,便与[同去的人]商量了怎么做,在这时候藤侍从有信来了,将刚才拿去的一枝水晶花上挂着-卷水晶花的薄纸,<96>上边写着一首歌道:

  “听说你是听子规啼声去了,

  [我虽是不能同行,]

  请你把我的心带了去吧。”想必是等着返歌吧,想叫人回去取砚台来,中宫说道:

  “就只用这个快写吧。”把纸放在砚台的盖里递给了我。我说道:

  “请宰相君写吧。”她回答道:

  “请你自己来。”正在说着,四周暗了下来,雨下了起来,雷也猛烈的响着,什么事情也不记得,只是惊慌着,把窗格子都放下来,这样忙乱着的时候,将返歌的事全然忘记掉了。雷响了很久,等到有点止住的时节,天色已经暗了。就是现在,且来写这回信吧,正要动手来做,殿上人以及公卿们都因雷鸣过来问候,便出到职院的西边应酬,把返歌的事又混过去了。其他的人以为这歌是指名送来的,由她办去好吧,所以也就不管。似乎今天是特别与作歌无缘的日子,觉得很是无聊,便笑着说道:

  “以后决不再把要听子规去的话,告诉给人家了。”中宫说道:

  “就是到了现在,同去听的人也没有做不出来的道理。大概是从头决定不做的吧。”似乎是很不高兴的样子,这也是很有意思的。我答说道:

  “可是到了如今,兴趣已经全然没有了嘛。”中宫说道:

  “兴趣没有,这件事情不能就算完了呀。”话虽如此说,可是事情就此完了。

  其二元辅的女儿

  过了两天之后,大家正在讲起当日的事情,宰相君说道:

  “且说[那明顺朝臣]所亲自摘来的嫩蕨菜,是怎么样呢?”中宫听了笑道:

  “又记起来了那[蕨莱]的事情了。”将散落在那里的纸片上,写道:

  “嫩蕨菜煞是可怀念呵。”便说道

  “且接写上句<97>吧。”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我便写道:

  “胜过寻访子规,

  去听它的叫声。”中宫看了笑道:

  “说得好不得意呵![这样的贪嘴,]怎么在这时候还是记得子规呢?”这样的说,我虽是觉得有点害羞,可是说道:

  “什么呀,这个歌的东西,我可是想一切不再做了。在什么时节,人家做歌,便叫我也做,这个样子我真觉得有点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了。本来我也不是并不知道歌的字数,或是春天做出冬天的歌,秋天做出夏天的歌,或者梅花的时候做出菊花的歌来,那样的事总是不会有的了。但是生为有名的歌人<98>的子孙,总得多少要胜过别人,说这是那时节的歌,算是最好的了,因为那有名人的子孙嘛,这样子才觉得那歌是值得做的。可我却是没有一点特色,说这也是歌,只有我能做得,摆出自夸的架子,率先的做了出去,这实在是很给先人[丢脸的,]是很对不起的事情。”我把这事认真的说了,中宫听了笑起来:

  “既然是如此,那么就随你的意吧。我以后不叫你做好了。”这样的说,我回答道:

  “那我就很安心了。以后关于歌的事情,可以不再操心了。”可是正在说着话的时候,要守庚申<99>了,内大臣<100>很有些计划。到得夜深了,出了歌题,叫女官们做歌,都振作精神,努力苦吟,我却独立陪着中宫,说些别的与歌没有什么关系的闲话,内大臣看见了说道:

  “为什么不去做歌,却和大家离开着呢?拿题目去做吧。”我就说道:

  “中宫已经这样吩咐,不做歌也可以,所以不预备做了。”内大臣说道:

  “这是奇怪的话。难道真有这样的话么?为什么许可她的呢?这真是没有道理。而且在平时还没有关系,今天晚上务必做。”虽是这样催促,可是干脆不理它,这时别人的歌已经做好了,正在评定好坏的时候,中宫却写了简单的几句话,递给了我。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首歌道:

  “你是元辅<101>的女儿为什么今天晚上,

  在歌里掉了队的呢?”

  觉得非常的有意思,不觉大声笑了起来,内大臣听了问道:

  “什么事,什么事?”我作歌回答道:

  “要不是说元辅的女儿,

  今天晚上的歌

  我是首先来做呢。”我又说道:

  “若不是表示谨慎的话,那么便是千首的歌,我就会进呈的呢。”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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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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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 11:06 | 只看该作者
 八八九品莲台之中

  中宫的姊妹们,弟兄的公卿们和许多殿上人,都聚集在中宫面前的时候,我离开了他们,独自靠着厢房的柱子,和另外的女官说着话,中宫给我投下了什么东西来,我捡起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的:

  “我想念你呢,还是不呢?假如我不是第一想念你,那么怎么样呢?”

  这是我以前在中宫面前,说什么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那时我说道:

  “假如不能够被人家第一个想念的话,那么那样也没有什意思,还不如被人憎恨,可恶着的好了。落在第二第三,便是死了也不情愿。无论什么事,总是想做第一个。”大家就笑说道:

  “这是[《法华经》的]一乘法<102>了。”刚才的话就是根这个来的。把纸笔交下来,[叫我回答,]我便写了这样一句:

  “九品莲台之中,虽下品亦足。”<103>送了上去之后,中宫看了说道:

  “很是意气销沉的样子。那是不行呀。既然说了出口,便应该坚持下去。”我说道:

  “这也看[想念我的]是什么人而定了。”中宫道:

  “那可是不好。这总要第一等人,第一个想念我才好呀。”那样的说了,真是很有意思的事。

  八九海月的骨

  中纳言<104>到中宫那里,有扇子想要送上来,说道:

  “是这隆家得了很好的扇骨。现在想贴好了扇面再送上来,用普通的纸贴了不合适,正在寻找好的纸呢。”中宫问道:

  “这是怎么样的骨呢?”中纳言答道:

  “是非常漂亮的东西。大家都说,这样骨子简直是没有看见过。实在是这样的东西不曾有过。”大声的说,[很是自夸的样子,]我就说道:

  “那么,这不是扇骨,恐怕是海月的骨<105>吧?”中纳言说道:

  “这个[说的很妙,]算是隆家的话吧。”说着笑了起来。

  这样的事,原是属于不好意思的部门<106>的事情,但是人家说:“不要写漏了一件事。”没有法子,[所以写上了。]

  九○信经的故事

  雨连续的下,今天也是下雨。式部丞信经<107>当作天皇的敕使,到中宫这里来了。照例送出坐垫去,可是他把坐垫比平常推开得远些,然后坐了。我就说道:

  “那是给谁铺的坐垫呀?”信经笑道:

  “在这样下雨天里,坐了上去的时候,就沾上了足印,弄脏了不成样子。”我答说道:

  “怎么说呢,那不是洗足用的<108>么?”信经说道:

  “这[说的绝妙,]但并不是你说的妙,假如这信经不说足迹的话,你也是不能够这样的说的吧。”屡次反复的说,这是很可笑的。太有点自夸了,也是不好意思的事。

  九一信经的故事二<109>

  [我对信经说道:]

  “一直从前,在皇太后<110>那边,有一个名叫犬抱<111>的很苍名的杂役的女官。做到美浓守故去的藤原时柄<112>那时是藏人,有一天到女官们的地方去,对她说道:

  ‘你就是那著名的犬抱么?为什么并不显得名字那样的呢?’那时她的回答是:‘那也应了时节,<113>会显得是名字那样的。’便是挑选了对方的名字[来配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巧妙的]对句呢,殿上人和公卿们都觉得是很有意思。这事至今传了下来,正是当然的事吧。”信经说道:

  “那[犬抱]回答的话,也正是时柄教她说的。看出来的题目怎样。无论诗歌都可以做出很好的来。”我回答道:

  “这的确是的。那么就出题目,请你做歌吧。”信经道:

  “非常的好。一首没有意思,若是做的话,要做出许多首来。”正在说着,中宫的回信写好了,信经站起来道:

  “唉唉,可怕得很,逃走了吧!”说着出去了。大家都说道:

  “因为字写得很不好,汉字和假名都很拙劣,人家笑话他,所以他这样的躲避了。”这样的说,也是很好玩的事。

  








   
  九二信经的故事三

  [信经]任为作物所的别当<1>的时候,把一件器物的绘图,送给所里的什么人去,上面写着汉字道:

  “照样制作。”这字写的非常怪相,我看见了在旁边写道:

  “照这个样子做了,那真是怪样了吧。”拿到殿上去,给殿上人看见,都大声的笑了。[信经]为此很生了气,还很是恨我呢。

  九三登华殿的团聚

  在淑景舍当东宫女御<2>进到宫里的时候,所有诸事无一不是极为佳妙的。正月初十进去,以后与中宫通信频繁,但是一直还没有见过面,这是二月初十说到中宫这边来,所以房间里的装饰特别考究,女官们也都准备好了。说是在夜中过来,过了不久工夫,天色也就亮了。在登华殿的东厢两间房里,设备好了。到了次晨一早,就早把格子扇打上,在黎明时分,关白相公同了夫人<3>两个人,一同坐车来了。中宫的御座是设在两间房屋的南边,四尺屏风自西至东的隔开了,向北的立着,席子上面搁上垫褥,放着火盆。屏风的南面,在帐台之前,许多女官们都伺候着。

  在这边伺候中宫理发的时候,中宫对我问道:

  “你以前见过淑景舍么?”我回答道:

  “还没有呢,在积善寺供养<4>那一天,只瞥见了后影。”中宫说道:

  “那么,在这柱子和屏风的中间,在我的身后边看就好了。那是很美丽的一位呀。”我很是高兴,觉得更加想看一看,怎么样时间早一点才好呢。

  中宫的服装是凹花绫和凸花绫的红梅衣,<5>衬着红色的打衣,<6>三层重叠着。中宫说道:

  “本来在红梅衣底下,衬着浓红色的打衣,是很相配的。现在[已经二月半了,]或者红梅衣已不适宜了也不难说,但是嫩绿色的却不很喜欢,[所以穿了红梅衣,]不知道和红色的打衣能够配合么?”虽是这么的说,可是实在[很是调和,]觉得非常的漂亮。服装既然非常讲究,与美丽的姿容更互相映发,想那另外的一位必定也是这样的吧,尤其想望能够见到了。这时中宫已经踅进所设的御席那里去了,我还是靠着屏风张望着,有女官们注意说道:“这不好吧,回头给看见了,不得了呀。”听人家这样的说,也是很有意思的。

  房间的门户都畅开着,所以看的很清楚。夫人在白的上衣底下,穿着两件红色的打衣,下裳大概是同女官一样的吧,靠近里面朝东坐着,只有衣服可以看见。淑景舍稍为靠着北边,南向坐着,衣服是穿了红梅衣,浓的淡的有好几重,上罩浓红的绫单衫,略带赤色的苏枋织物的衬袍,再加上嫩绿色的凹花绫的显得年轻的外衣,用扇子遮着脸,实在是很漂亮,非常的优雅美丽。关白公穿着淡紫色的直衣,嫩绿色织物的缚脚裤,红色的衬衫,结着直衣的纽,背靠着柱子,面向着这边坐着。看着女儿们漂亮的模样,笑嘻嘻的总是说着玩笑话。淑景舍真是像画里似的那么美丽,可是中宫却更显得从容,似乎更年长一点的样子,和穿着的红色衣服映带着,觉得这样优美的人物哪里更会有呢。

  早上洗脸。淑景舍的脸水是由两个童女和四个下手的女官,走过宣耀殿贞观殿<7>运来的。这边唐式破风的廊下,有女官六个等候着。因为廊下很是狭窄,只有一半的人送上去,便都自回去了。穿着樱色的汗衫,衬着嫩绿和红梅的下衣很是美丽的,汗衫的衣裙很长着拖着,交代着搬运洗脸水,真是很优美的景象。织物的唐衣的袖口有好几个从帘子底下露了出来,这是右马头相尹的女儿少将君,北野三位的女儿宰相君,<8>坐在附近的地方。看着觉得真是很漂亮。中宫这边的脸水,有值班的采女,<9>穿了青色末浓<10>的下裳,唐衣,裙带,领巾的正装,脸上雪白涂着白粉,在那里伺候着,由下手的女官传递上去,别有一种格式,令人想起唐朝的风俗,很有意思。

  到了早餐的时刻了,梳发的女官到来,女藏人和配膳的女官们因为来伺候理发,把隔着的屏风撤去了,所以在偷看着的我,正如被人拿走了隐身蓑<11>一般,还想再看,可是没有办法,只得在御帘和几帐之间,从柱子底下去张看着。可是我的衣裙和裳,悉从帘子底里露了出来,给坐在那边的关白公所发见了。关白公追问道:

  “那是谁呀,那边隐约看见的?”中宫答道:

  “是少纳言哪,因为好奇,所以在那里张看的吧。”关白公道:

  “唉,真是惭愧得很。原来我们是旧相识嘛。她一定在想,养得好丑陋的女儿呀,这样看着的吧?”一面说着玩笑话,可是实在是很得意的。

  淑景舍的一方面也吃早饭了。关白说道:

  “这是很可羡慕的。诸位都在早餐了。请快点吃完了,将剩下的东西给老头儿老婆子吃了吧。”这一天尽说着玩笑话,这其间大纳言<12>和三位中将同了松君一同到来了。关白公等得来不及了的样子,赶紧抱起松君来,叫他坐在膝上,实在是非常可爱的样子。本来狭窄的廊缘,加上束带正装的几重衬袍,便散布满了。大纳言是厚重端丽,中将是豁达明敏,看去都很漂亮,关白公本来不用说了,夫人也是宿缘<13>很好的。关白公虽然叫给坐垫,<14>但是大纳言和中将都说道:

  “就要到衙门里去了。”随即赶紧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式部丞某作为天皇的敕使来了,在膳厅的北边房里,拿出坐垫去,叫他坐了。中宫的回信,今天很快就好,就给带了去。在敕使的坐垫还未收起的时候,周赖少将作为东宫的使者又到来了。渡殿那边的廊太狭,便在这边殿廊下设了坐垫,收了来信。关白公和夫人以及中宫,顺次都看了。关白公说道:

  “快点给回信吧。”虽是这样的劝告,可是淑景舍却不肯立刻照办。关白公说道:

  “这是因为我看着的缘故吧。在不看着的时候,可是就会从这边一封封的寄去的。”这样说过,淑景舍的脸有点发红,微微的笑了,这样子实在是很美丽的。夫人也催道:

  “赶快回信吧。”淑景舍乃面向着里边,写了起来。夫人也走近前去,帮着书写,所以似乎更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中宫拿出嫩绿色织物的小桂和下裳,[作为对使者的精劳,]从御帘底下送出去,三位中将接去交给使者,周赖少将很为难似的肩着<15>去了。

  松君天真烂漫的说话,没有人不觉得可爱的。关白公说道:

  “把这个松君,当作中宫的儿子。拿到人面前去,也不坏吧?”的确是的,为什么中宫还没有诞生王子呢,实在是很惦念的事情。<16>

  午后未刻的时候,传呼说“铺筵道<17>了”,过了不多久,就听得衣裳绰练的声音,主上已经进来了。中宫也就到那边去,随即进了帐台休息,女官们都退去,陆续的到南边的房间里去了。廊下有许多殿上人聚集着。关白公召了中宫职的官员来,叫拿了些果子肴馔前来,告诉大家说道:

  “让各人都醉了吧。”大家的确都醉了,同女官们互相谈话,很是偷快的样子。

  将要日没的时分,主上起来了,把山井大纳言<18>叫了来,穿好了装束,就回去了。穿了樱的直衣和红的衬衣,夕阳映照着[非常的漂亮,]可是多说也是惶恐,所以不说了。山井大纳言是中宫的异母的兄长,似乎感情不很亲密,可是很是漂亮。风情优美,或者反胜过伊周大纳言之上,但是世人却尽自说些坏话,这是很觉遗憾的。主上回去,关白公,伊周大纳言,山井大纳言,三位中将,内藏头<19>都在那里恭送。

  随后马典侍<20>来了,奉使传言命中宫进宫去。可是中宫说道:

  “今晚可是……”显出为难的神气,<21>关白公听到了说道:

  “没有这么说的,赶快的进去吧。”正在说话的时候,东宫的御使也是频繁的到来,很是忙乱。天皇那里的女官,以及东宫方面的女宫,都到来了,催促说道:

  “快点去吧。”中宫说道:

  “那么,我们先来把那位送走了再说吧。”淑景舍却说道:

  “可是,我怎么能先走呢?”中宫说道:

  “还是让我们送你先走吧。”这样说话,[互相让着,]也是很有意思的。后来关白公<22>说道:

  “那么,还是让那路远的<23>先走了好吧。”于是淑景舍先回去,关白公等人也回去了之后,中宫才进宫里去。在回去的路上,关白公的玩笑话大家听了都很好笑,在临时架设的板桥上边,有人发笑得几乎滚下来了。

  九四早已落了

  从清凉殿上差人送来一枝梅花都已散了的树枝,说道:

  “这怎么样?”我便只回答说:

  “早已落了。”在黑门大间<24>的殿上人们就吟起[纪纳言的]那首诗<25>来,在那里聚集了很多的人。主上听见了便说道:

  “与其随便的作一首歌,还不如这样回答,要好得多。这答的很好。”

  九五南秦雪

  将近二月的晦日,<26>风刮得很厉害,空中也很暗黑,雪片微微的掉下来,我在黑门大间,有主殿司的员司走来说道:

  “有点事情奉白。”我走了出去,来人道:

  “是公任宰相<27>的书简。”拿出信来看时,只见纸上写着[半首歌]道:

  “这才觉得略有

  春天的意思。”这所说的和今天的情景<28>倒恰相适合,可是上面的半首怎样加上去呢,觉得有点儿麻烦了。乃询问来人道:

  “有什么人在场呢?”答说是谁是谁,都是叫人感觉羞怯的,[有名的人物,]怎么好在他们面前,对宰相提出平凡不过的回答呢,心里很是苦恼,想去给中宫看一看也好,可是主上过来了,正在休憩着。主殿司的员司只是催促,说道:

  “快点,快点。”实在是[既然拙劣,]又是迟延了,没有什么可取,便随它去吧,乃写道:

  “天寒下着雪,

  错当作花看了。”寒颤着写好了,交给带去,心想给看见了不知道怎样想呢,心里很是忧闷。关于批评的事想要知道,但是假如批评得不好,那么不听了也罢,正是这样的想着。左兵卫督<29>那时还是中将,他告诉我道:“俊贤宰相<30>他们大家评定,说还是给她奏请,升作内侍<31>吧。”

  九六前途辽远的事

  前途辽远的事是,千日精进<32>起头的第一天。半臂<33>的带子拈起头的时候。到奥州去旅行的人,刚走到逢坂关<34>的时节。生下来的孩子,长成为大人的期间,《大般若经》<35>独自读起头来。十二年间到[比睿]山里去静修的人,刚登山的时候。

  九七方弘的故事

  [藏人]方弘<36>真是很招人发笑的人。他的父母听见了[方弘被讥笑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跟着他奔走的人们中间,也很有像样的人,大家便叫来问道:

  “为什么给这样的人服役的呢?觉得怎么样呀?”都这样的笑了。

  但是因为出自善于[织染]诸事的家庭,所以凡是衬衣的颜色和袍子等物,都比人家穿的要考究得多,人们<37>便讥笑他说道:

  “这些该给别人穿才好呢!”而且方弘的说话有些也是很怪的。有一回叫人回家去取值宿用的卧具,说道:

  “叫两个家人去吧。”家人说道:

  “一个人去取了来吧。”方弘道:

  “你这人好怪,一个人怎么能够拿两个人的东西呢?一升瓶里装得下两升么?”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听见的人却都笑了。别处来了差遣的人,说道:

  “快点给回信吧。”方弘便说道:

  “真是讨厌的人,像是灶里炒着豆子<38>似的。这殿上的墨笔,又是给谁偷去隐藏了?若是酒饭,那么会有人要,给偷了去!”这样说了,人们又都发笑。

  [东三条]女院<39>生病的时候,方弘当作主上的御使去问病回来,人家问他道:

  “女院那边的殿上人,有些什么人呀?”方弘回答说有谁和谁,举出四五个人来,人家又问道:

  “此外还有呢?”方弘回答道:

  “此外就是那些已经退出去的人了。”这人家听了又笑,但是[这从惯于说那种怪话的方弘方面来说,]或者笑他的人倒是有点奇怪吧。

  有一天等着没有人的时候,走到我这里来,说道:

  “请教你哪,有点事情想说,可这是人家所说的话<40>哪。”我问道:

  “这是什么事呢?”便挪到几帐的边里上来。方弘说道:

  “人家都是说,什么‘将全身依靠了你’,我却说成‘将五体<41>都依靠了’。”说着又是笑了。

  在发表除目<42>的第二夜,殿中去加添油火的时候,正站在灯台底下铺着的垫子的上面,因为是新的油单,<43>所以袜子<44>的底给粘住了。[方弘却并不觉得,]到得走回来的时候,灯台突然颠倒了。袜子还和垫子粘着,拉扯着走,所以一路都震动了。

  藏人头未曾入座,殿上的食案便没有一个人去尽先就座的。<45>方弘却在案上去拿了一盘豆子,在小障子峭的后边偷偷的吃着,[殿上人们]去把幡子拉开,使得方弘显露出来,大家都发笑了。

  九八关<47>

  关是逢坂关。须磨关。铃鹿关。岫田关。白河关。衣关。[各关名字都很有意思。]直度关的名称,与忌惮关<48>正相反,觉得要好得多。横走关。清见关。见目关。无益关,怎么说是“无益”,所以转念了,这理由很想能够知道哩。或者因此就叫作勿来关<49>的么?假如那逢坂的相逢,也以为无益而转念,那才真是寂寞的事哪。又足柄关,[也有意思。]

  九九森<50>

  森是大荒木之森,忍之森。思儿之森。木枯之森。信太之森。生田之森。空木之森。菊多之森。<51>岩濑之森。立闻之森。常磐之森。黑付之森。<52>神南备之森。转寝之森。浮田之森。植月<53>之森,石田之森。神馆之森<54>这名字听了觉得奇怪,原不能说是什么树林,只有一棵树,为什么这样叫的呢?又恋之森。木幡之森,[也是很有意思的。]
望着明亮的月光,怀念远方的人
回想过去的事,感觉到,这样的时候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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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くらのそ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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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 11:06 | 只看该作者
  一○○淀川的渡头

  四月的末尾到大和的长谷寺<55>去参拜,要经过淀川的渡头,把牛车扛在船上渡了过去,看见菖蒲和菰草的叶子短短的露出在水面,叫人去取了来看时,原来却是很长的。载着菰草的船往来走着,觉得是很有意思。[神乐歌里的]在《高濑的淀川》<56>一首歌,想来是咏这菰草的。五月初三归来的时节,雨下的很大,说是割菖蒲了,戴着很小的笠子,小腿的裤脚露得很高的许多男子和少年,正与屏风<57>上的绘画很是相像。

  一○一温泉

  温泉是七久里<58>的温泉,有马的温泉。玉造的温泉。

  一○二听去与平日不同的东西

  听去与平时不同的东西是,正月元旦<59>的牛车的声音,以及鸟声。<60>黎明的咳嗽声,又早上乐器的声音,那更不必说了。

  一○三画起来看去较差的东西

  画起来看去较差的东西是,瞿麦<61>。樱花。棣棠花。小说里说是很美的男子或女人的容貌。

  一○四画起来看去更好的东西

  画起来看去更好的东西是,松树。秋天的原野。山村。山路。鹤。鹿。冬天很是寒冷,夏天世上少有的热的状况。<62>

  一○五觉得可怜的

  觉得可怜的是,孝行的儿子。鹿的叫声。身份很好的男子又是年轻的,修行。精进,朝拜御岳。<63>和家里的人别居了,每朝修行礼赞,也很是觉得可怜的。平常恩爱的妻子醒过来时,听他[念诵的声音]那时的感觉,是可以体谅的。而且在去朝拜

  的期间,安否如何,表示着谨慎,若是平安的回来那才是最好了。只着乌帽子<64>或者少为有点[伤损],略为难看点罢了。本来就是身份很好的人,也总是穿得很简陋的前去,这是一般的常识,但是右卫门佐宣孝<65>却说道:

  “[穿得很简陋,]这是很无聊的事。穿了好的衣服去朝拜,有什么不行呢。未必是御岳传谕,说务必穿了粗恶的衣服来吧。”在三月末日,他自己穿着非常浓的紫色的缚脚裤,白的袄子,棣棠花色的很是耀眼的衣服,他的儿子隆光那时做着主殿助,<66>所以青的袄子,红色的衣服,蓝色印花,模样复杂的长裤,一同前去参拜。那些朝山回来的人,以及正要前去的人,看见这新奇古怪的现象,以为在这条山路上,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都觉得大吃一惊。但是在四月下旬平安的回了来,以后到了六月十几这天,筑前守死去了,宣孝补了他的缺,大家才觉得他的说话并没有什么错。这虽然并不是什么可怜的事,因为讲到御岳的事,所以顺便说及罢了。

  在九月晦日,十月朔日<67>左右,听着若有若无的蟋蟀的叫节。母鸡抱卵伏着的样子。在深秋的庭院里,长得很短的茅草,上头带着些露珠,像珠子似的发着光。苦竹被风萧萧的吹着的傍晚,或是夜里醒过来,一切都觉得有点哀愁的。相思的年轻男女,有人从中妨碍他们,使得他们不能如意。山村里的下雪。男人或是女人都很俊美,却穿着黑色的[丧]服。<68>每月的二十六七日<69>的夜里,谈天到了天亮;起来看时,只见若有若无的渺茫的残月,在山边很近的望见,实在是令人觉得悲哀的。秋天的原野。已经年老的僧人们在修行。荒废的人家庭院里,爬满了拉拉藤,<70>很高的生着蒿艾,月光普遍的照着。又风并不很大的吹着。<71>

  一○六正月里的宿庙

  正月里去宿庙<72>的时节,天气非常寒冷,老像要下雪,结冰的样子,那就很是有意思。若是看去像要下雨的天气,那很不行了。

  到初濑什么地方<73>去宿庙,等着给收拾房间,将车子拉了靠近栈桥<74>停着,看见有只系着衣带<75>的年轻法师们,穿了高履,<76>毫不小心的在这桥上升降着,嘴里念着一节没有一定的经文,或是拉长了调子,唱着《俱舍》的偈颂,<77>这也与场所相适合,很有意思。若是我自己走上去,便觉得非常危险,要靠着边走,手扶着栏杆才行,他们却当作板铺的平地似的走着,也是有意思的事。

  法师走来说道:

  “房间已经预备好了,请过去吧。”把室内便鞋拿了来,叫我们下去。来参拜的人里边,有人把衣裾褰得高高的,<78>也有穿着下裳和唐衣,<79>特别装饰了来的。都是穿着深履或者半靴,<80>在廊下摄足拖了脚步走着,觉得和在宫里一样,也是很有意思的。在内外都许可出人的少年男子,以及家里的人,跟着走来,随时指点着说:

  “这里有点儿洼下。那儿是高一点。”不知道是什么人,一直在靠近[贵人]走着,或是追过先头去,[家人们]便制住他说:

  “且慢慢的,这是[贵]人在那里,不要胡乱的走在里边。”有人或者听了少为退后一点,或者也不理会,径自走着,只顾自己早点到佛的面前去。走到房间里去的时候,这要走过许多人并排坐着的地方,实在很是讨厌,可是经过佛龛<81>的前面,张望见的情形却很是尊贵难得,发起信心,心想为什么好几个月不早点来参拜的呢。

  佛前点着的灯,并不是寺里的长明灯,乃是另外有人奉献佛前的,明晃晃的点着显有点可怕,佛像<82>本身辉煌的照耀着,很是可尊。法师们手里都捧着愿文,<83>交代的升上了高座,宣读那誓愿的声音,使得全堂都为震动,这是谁的愿文也不能够分别出来,只听得法师们尽力提高嗓子的声音,清楚的说道:

  “谨以供养千灯之特志,为谁某<84>祈求冥福。”自己整理了挂带,<85>正在礼拜,[执事的法师]说道:

  “我在这里。[这个你请用吧。]”便折了一枝蜜香<86>送过去,很是稀有可贵,也是很有意思的。

  从结界方面有法师走近前来,说道:

  “你的愿文已经[对佛前]好好的说了。现在寺里宿几天呢?”又告诉道:

  “这样这样的人正在宿庙哩。”去了之后,随即拿了火盆和水果等来,又将冰桶里装了洗脸水,和没有把手的木盆,都借给了我。又复说道:

  “同来的人,请到那边的房里去休息吧。”法师大声的吩咐了,同来的人便交替着到那边去了。听着诵经时候打着的钟声,心想这是为了自己的缘故,觉得这很可感谢。在间壁的房间里住着一个男人,人品也很上等,很是沉静的在礼拜着。看他的举止大抵是很有思想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缘故,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夜里也不睡觉,只是做着功课,实在令人感动。停止礼拜的期间,就是读经也放低了声音,叫人家不会听见,这也是很难得的。心想便是高声的读经也好吧,而且[就是哭泣]在擤鼻涕,也并不是特别难听,只是偷偷在擤着,这是想着什么事情呢,有怎么样的心愿,心想要给他满足才好呢。

  以前曾经来宿庙住过几天,昼间似乎稍为得到安闲。同来的男子们以及童女等,都到法师那边的宿舍去了,正在独自觉得无聊的时候,忽然听见在旁边有海螺<87>很响的吹了起来,不觉出了一惊。有一个男子,把漂亮的立封书简<88>叫一个用人拿着,放下了若干诵经的布施的东西。叫那堂童子<89>的呼声,在大殿内引起回响,很是热闹。钟声更是响了,心想这祈祷是从哪里来的呢,留心听着的时候,只听得说出了高贵的地方的名字来,说道:

  “但愿平安生产!”加以祈祷。<90>我就也很挂念,不晓得那位生产怎么样呢,也想代为祈念似的。但是那种情形,却是在平时才是如此,若是在正月里,那时来的只是那些想升官进爵的人,扰攘着不断的前来参拜,真是连什么做功课也不能够了。

  到晚才来参拜的,那大概是宿庙来的人吧。那些沙弥们把看去拿不动的高大屏风,很自在的搬动着,又将炕席咚的放下,房间就立刻成功了,再在结界的所在沙沙的挂起帘子来,觉得很是痛快的样子,做惯了的事情便很觉得容易。衣裳綷縩的有许多人从房间里下来,一个年老的女人,人品生得并不卑微,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那个房间不大安心。请你小心火吧。”有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很可爱的却又很摆架子似的,高声叫那跟着的家人,吩咐什么事情,那样子是很有意思的。还有,大约三岁的婴儿,睡迷糊了,咳嗽起来,也是很可爱的。那小儿忽然的叫起乳母的名字或是母亲来,那一家是谁呀,觉得很想知道。在这一夜里,法师们用了很大的声音,叫嚷念经,没有能够睡觉,到得后半夜,读经已经完了,在稍为有点睡着的耳朵里,听见念着寺里本尊<91>经文,声音特别很是猛烈,这虽然并不怎么稀有可贵,但是忽然觉醒,心想这是法师修行者在那里读经呢,也觉得很有感触的。

  还有在夜里并不宿庙,只是[白天在房间里,]有身份相当的人做着功课,穿着笔挺的蓝灰色的缚脚裤,衬了许多白的内衣,带着穿的很讲究的一个男儿,看去当是他的儿子,还有书童,和许多家人,围住了在那里,也是很有意思的。[说是房间,]只是周围站着屏风,作个样子罢了,在里边叩头礼拜。不曾见过面,这是谁呢,心里很想知道。要是知道的人,那么他也来在这里,也是有意思的事。那些年轻的男人们,总是喜欢在[女人的]房间左右徘徊,对于佛爷的方面看也不看,叫出别当<92>来,很热闹的说着闲话,走了出去,但是这也似乎不是轻薄子弟的样子。

  二月晦日或三月朔日,在花事<93>正盛的时节,前去宿庙,也是有意思的事情。两三个俊秀的男子,似乎是微行的模样,穿着樱花或青柳<94>的袄子,扎着的缚脚裤,看去很是漂亮。服色相称的从人们,拿着装饰得很是美丽的饭袋,<95>还有小舍人童<96>等人,在红梅和嫩绿的狩衣之外,穿着种种颜色的内衣,杂乱的印刷着花样的裤,折了花随侍着,又带了家将似的瘦长的人,打着[寺前的]金鼓,<97>这也是很有意思的。这里边一定有人是知道的,[但是我也在这里,]那边又怎么会知道呢。照这样走了过去,实在觉得不能满意。心想怎么能够把我在这里的情形,给他一看才好呢,这样的说,也是有意思的。

  这样子是去宿庙,或是到平常不去的地方,只带了自己使用的那些人,便是去了也没有意思。总是要有身份相等,兴趣相同,可以共谈种种有趣的事情的人,一两个人同去才好,能够人数多自然更好了。在那使用的人中间,多少也有懂事的人,但是平常看惯了,所以不觉得什么有意思了。那男人们大约也是这样想吧,所以特地的去找寻友人,叫了同去的呢。

  一○七讨厌的事

  讨厌的事是,凡是去看祭礼禊祓,<98>时常有男子,独自一个人坐在车上看着。这是什么样的人呢?即使不是高贵的身份,少年男子等也不少有想看的人吧,让他们一起坐了,岂不好呢?从车帘里映出去的影子,独自摆出威势,一心独霸着观看,真觉得这是多么心地褊窄,叫人生气呀。

  到什么地方去,或是寺里去参拜那一天,遇着下雨。使用的人说:

  “我们这种人,是不中意的了。某人才是现今的红人哩!”仿佛听着这样的说话。只有比别人觉得多少可憎的人,才这样那样的推测,没有根据的说些怨言,自己以为是能干。<99>

  一○八看去很是穷相的事

  看去很是穷相的东西是,六七月里在午未的时刻,天气正是极热的时候,很龌龊的车子,驾着不成样子的牛,摇摆的走过去。并不下雨的日子里,张盖着草席的车子,和下雨的日子却并不张盖着席子的,也正是一样。年老的乞丐,在很冷的或是很热的时节。下流妇人穿着很坏的服装,背着小孩子。乌黑的很肮脏的小的板屋,给雨打的湿透了。很落着雨的日子里,骑了小马给做前驱<100>的人,帽子也都拥塌了,袍和衬衣粘在一块儿,看去很是不舒服。但是在夏天,[似乎很是凉快,]倒是好的。

  一○九热得很的事

  热得很的事是,随身<101>长的狩衣。衲袈裟。<102>临时仪式出场的少将。<103>常肥胖的人有很多头发。琴的袋子。<104>六七月时节在做祈祷的阿阇梨,<105>在正午时候涌咒作法。又在相同时节的铜的冶工,都是热得很的事。

  一一○可羞的事

  可羞的事是,男人的内心。<106>很是警觉的夜祷的僧人。<107>有什么小偷,躲在隐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趁着黑暗走进人家去,想偷东西的人也会有吧。那么给小偷看见了,以为这是同志,觉得愉快,也是说不定。

  夜祷的僧人实在是很不好意思的。许多年轻的女人聚集在一起,闲话人家的事,或者嬉笑,或者诽毁,或者怨恨,[在隔壁]却都明白的听见。这样想来,很是不好意思的。在主人旁边陪着的女人们生气似的说道:

  “啊,真是讨厌,吵闹的很,[请别说了!]”可是也不肯听,等得讲得够了,大家毫不检点的各自睡了,这实在是可羞的。

  男人[在他心里虽然在想,]这是讨厌的女人,不能如我的意,缺点很多,很有些不顺眼的事;但对于当面的女人却仍是骗她,叫她信赖着他,[因此觉得自己也是被他这样的看待么,]想起来实在是可羞的。[普通的男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些一般人认为知情知趣,性情很好的人,<108>更不会有令对方觉得冷淡的手段,去对付别人的了。他不但心里这样想着,[还说出口来,]将这边女人的缺点,对别的女人说了,至于对了这边女人自然也要说别的女人的话了。但是女人却不知道,他也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人,现在只听着别人的缺点的话,反以为自己是最为男人所爱的了,这样的自负着哩。给男人这样的去想,实在是很可羞的。但是,假如决定第二次不再会见的人,那就是碰见了,就已经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了,也就没有不好意思的事情。女人有些极可怜的,绝不可随便抛弃的,可是男人们却似乎毫不关心,这是什么心思,真叫人无从索解。而且这种人关于女人的事情,特别是多有非难,很高明的说出一番道理来。尤其是和那毫无依靠的宫廷的女官们,去攀相好,到后来女人的身体不是平常的样子,<109>则那男子却是装作不知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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