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溟沐

慕乔

雨夜，雨打芭蕉听滴漏。忽然停了电，翻箱倒柜寻不到一支蜡烛，狠狠心，将阿夜送的“蓝鞋子”点燃，排出一圈金黄色的朵云。
面前摆着鲁迅先生的文集，虽对先生不太喜爱，但仍皱着眉头翻开，随意翻了几页，心中顿觉厌烦。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故事要比杂文更有吸引力，《伤逝》首先映入眼帘，很平凡的爱情故事，苦丁茶的色调，隔夜衣衫的悒郁，在那个年代，沉重灰暗的悲剧在心头只有模糊的痕迹，如空山尤云般游离不定。
多年后的今夜，听雨客舟中，忆起十一年前的雨夜，心中只浮起一幅画：一个异国男子优美萧瑟的半身像，底色是暖暖的蛋黄色，图框是深深的海蓝色，涓生曾对子君说过雪菜，我记得。这是那个异国男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尚携带着《伤逝》中的忧郁和沉闷。
舟外，荻花瑟瑟，夜雨萧萧；舟内，一盏孤独，茕茕孑立。掏出烟，点上，平躺在舟中，听水声一下一下地晃悠，思绪漫无目的的撞击着船舱墙壁，被反弹回来后又漫无目的地游荡。扭灭台灯，舱中一片烟灰的微光，只有烟头的火星隐隐跳动。狠狠大吸一口，悠然吐出，青白的烟袅袅上升，曼妙不可方物。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倒吸的几口冷气在肺腑间流动，颇为难受。
多少年前一个雨夜，波涛汹涌的海上，一叶颠簸的爱丽舍号，死神的惨白纤细的手指。一个美丽的雕塑般庄严平苍白的男子，金黄色柔软的发，古典和谐的脸，苍白宽阔的天庭，紧闭的也许是矢车菊花瓣的眼眸，他没入腥咸的海水中，只那一瞬间，就已是永恒。
——他的名字是写在水上的。
今夜，无眠。起身，拉上银灰色风衣的拉链；走到舱外，风卷着雨扑打过来。雨不太大，但有些冷意。水库上笼罩着氤氲水气，远处的群山村庄肃穆地站立，如失魂落魄的异乡人。深深浅浅的黑色，焦、浓、重、淡、青，恰似一幅中国丹青图。水库坝上，一柄小小的红伞在风雨中依然执著地迎风而立，伞下人的面容消融在风雨中，不再清晰。
远远地，传来一阵幽幽怨怨的笛声，吹得连心都寂莫起来，清灵空远中难掩丝丝缕缕不绝的忧伤和怅惘，那些抑或蓝色抑或烟灰色的忧伤怅惘，蚕丝般在心头缭绕。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吸尽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蒂掷到水坝里。
“阿夜——”“阿夜——”我竭力喊道，声波迷失在烟雨蒙蒙中，红伞下的手电筒亮起，宛若一朵烟花打在我脸上，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哥哥——哥哥——我在这！”阿夜大声回道，无意间，红伞被风攫取走，在雨中打了几个转儿，最后飘落在水面上，恰恰如一朵盛开的曼荼罗。阿夜的长发是夜的眼睛的颜色，它们凌乱地飞舞，如同三月的柳丝。
恍惚间，脑海中浮起一幅很旧很美的图画：
平静的海港，粼粼的波光；一轮皎皎的望月，一座寂寞的灯塔，一盏孤独的海灯。


2004年中秋夜，雇舟独泛于水库，雨雨无月，有感而发，胡乱涂抹几笔，聊作慰藉。忽忆起一句宋人旧词：“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倒颇符当时心境。

乔木

能永远沐浴在丝丝细雨里？美！此生何求？
我想起了一句话“物是人非”。或许还是一样的雨，可是雨中的人都变了……

bittersweet0

我感觉一种深深的惋伤。不知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