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的风情

幽蓝天涯

　　 夜 色流淌，夜色毫无重量。
　　点点月色，夜的温柔陷井。
　　黑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永不动色的宁静。
　　师父又将去赴一场约，我已经习惯看他带着那把冰剑离去，然后披着夜色，疲惫地归来。
　　我是小刀，他唯一的徒弟。
　　可是，今晚，他带的不是冰剑，而是那把尘封了多年的琴。
　　我好奇，所以我悄悄地跟了出去。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远远地，我看见了，师父和她。那个穿白衣的女子，月色轻笼在她的脸上，她那透明的眼睛里，有一片湖泊，沉浸着喜悦的伤感和忧郁的欢乐。清纯而又清丽。
　　“为什么？在那么漫长而孤单的日子里，我的等待都成为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
　　她的语音动人心弦。
　　她的眼神令人动心。
　　我看向师父。他的眼睛是一片浩瀚的海。
　　没有剑雨飘零，踏着花瓣雨，他将拥有这一生中最温暖的情怀。
　　琴声响起，古琴之音。
　　悠悠，优优。
　　犹如绽放在月光下的雪莲。
　　白衣若舞舞到极致━━空灵。
　　一道寒光闪过手起，剑落，琴碎，音绝。
　　血花飞扬。
　　我惊呆了，我已经没有了眼泪，我已动不能动。
　　那个美丽的女子，笑厣如花。“我从未爱过你。”然后飘然远去。
　　师父的脸苍白一片，他淡淡地笑了。
　　我扑上去，泪水如雨。
　　师父温柔地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就落到远方，那浓浓的夜色里。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声音里无尽的梦想，无尽的沧桑，无尽的绝望。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当天空第一缕阳光抚上我们的衣襟，我发现师父已永远地走了。
　　那把至尊的冰剑，现在属于了我。因为我是他的徒弟。而我的心已成了冰。我发誓，我不再相信这个世上的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我是孤独的，我也享受孤独。因为不孤独的，只有为人所杀。
　　我开始像风一样地流浪，我看见许多的刀光剑影。
　　我只是远远地看着，用冷冷的眼神解读那些争斗后面的恩怨。
　　江湖里，开始有数不清的人，都死在我的剑下。
　　我的剑本无招，所以没有人能抵挡那凌厉的一剑。寒光一闪，照见是无数双惊愕的眼睛，还有我自己的冰的双眼。
　　我用冰剑挥洒着我的悲苦与绝望。我走过一个无尽的寂寞，我不知道要走向何方。
　　我终于明白了师父的眼神，高处不胜寒的疲倦。
　　可我没有办法，因为冰剑就是我。
　　　　　　　　　　　　　　　　　
　　　　　　　　　　　　　　　　　
　　名花，烈酒。
　　在音乐中对峙，在生命里跌宕。
　　一缕温情，灼痛了眼神，超越了时光。
　　倚剑坐在一棵树下，有落花纷飞，我的手中是一壶酒。醉里不知身是客呀，我却清醒得可怕。有路人走过，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走开，远远地。
　　我忍不住微笑，我只是一个奇怪的叫小刀的女子。我眯起眼神，看那夕阳，夕阳特别灿烂，像纪念一场凋谢。
　　这时我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个男的其实很俊，但很沉郁，很冷，很凝静。
　　那个女的很秀气。苍白的脸因为无力而更美。
　　那个男的是四大杀手中的老三叶轻，而那女的竟是天山派的飞雨。
　　我奇怪他们这一组合，我更奇怪，竟感受不到叶轻的杀气。
　　他们坐下，我远远地盯着他的手势，他的动作。
　　他是那么关注，不理自己的飘落在风中的发丝，只是用手，拨去飞雨的秀发。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已够了。
　　有音乐响起，轻轻地，柔柔地，缠绵地诉说着一个最美丽的传说。
　　飞雨纤指飞扬，笑得很美。
　　而叶轻，我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神。
　　那在夕阳中的眼神。
　　深情，不舍。
　　风吹过，于是风也成了多情的风。
　　那一缕温情，灼痛了我的眼神。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怀？
　　那是不是人类情怀中最美的一种。
　　我本欲杀了叶轻的，可此刻我已无力，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笼罩了我。
　　在那悠悠的琴声里，我沉醉了。
　　人影一闪，一人飞掠而下，已抓住了飞雨。
　　叶轻狂啸，啸声无尽的疯狂。
　　那人是四大杀手中的老二唐雪。她展开了亮丽的笑容，千种风情。
　　“为什么要背叛师门？这样的女子，你可以随便就能得到她的。”
　　“我追求她只想用自己的真心。我只渴望一份真正的爱情！”叶轻的表情近乎虔诚。
　　唐雪忍不住大笑。而我却忍不住生出了感动。
　　我站了起来，就这样走过去。
　　“放了她！”我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
　　唐雪美丽的脸满是不屑。“凭你？”
　　我的行动早已做出了回答。
　　快若惊鸿的一剑，她的眼睛里都是绝望和不信。
　　而我的脸也开始冰冷，她果真不凡，已在无形中下了一种叫“雪”的毒。
　　叶轻紧盯着我的剑。
　　我转身，大踏步而去。
　　身后，两个人紧紧相拥。
　　夕阳美得惊人。
　　　　　　　　　　　　　　　　　
　　　　　　　　　　　　　　　　　
　　梦开始的地方，刻骨铬心的形象已将我穿越，用思念的痛，燃烧漫漫长夜。
　　我要死了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我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一剑，师父那最后的眼神，叶轻那多情的眼神，旋转，旋转……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水上，不，冰上。
　　我躺在冰湖中央。
　　湖边有人，用一根钓杆，钓鱼，很沉稳的一个人。
　　他的容貌有点潦倒，落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书卷气。
　　他见我醒来，很灿烂地微笑。
　　我明白了，上天让我在这个冰湖，无意间获救，又遇上了这个与世隔绝的人。
　　他的名字是风，我告诉他我叫小刀。
　　他喜欢吟诗，“大爱无情，大恨无理，……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一首一首，我只是倾听着，似乎读懂了他的无奈与寂寞。
　　我没有故事可以讲给他听，我只想静静地听他讲，听他说。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有青草地，鲜花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在这个梦一样的地方，只想任由生命自由自在地飞舞。
　　我们一起谈天，一起弹琴，一起捉鱼……
　　我束起了长发，用一根天蓝色的丝带。
　　那一刻，风告诉我这样很美。
　　我只有灿烂地微笑。
　　我喜欢那种蓝的纯。
　　那个夜晚天上有月，皓月当空。
　　风独自一人在外面吹箫。
　　箫声时而呜咽，时而清亮，时而高远，时而低沉。风的心是一片海，正汹涌着。
　　我走近他，他看到我走近，搁下了箫，眼睛里有种蓝色的忧郁。
　　风叹了口气，抬头望月，“你看，这月亮多美！”
　　“再美，也只不过是月亮！”
　　风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小刀，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永远都是知已，我真想，咱们就这样一生相守在这里！”
　　我的心狂跳。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但我已渐渐发现，我已经习惯了看风的微笑。习惯？
　　我恐惧地惊觉。
　　如水的月光里，我分明看见了他如叶轻一样深情的目光。
　　我点头，那一刻有一颗泪珠在心里无声滑落。我知道，我该离开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风快乐地笑了，我投入了他的怀抱，最后一次，我是他最后的小刀。
　　我走了，因为我是小刀，冰剑的主人。
　　我害怕那一剑，那温柔的一剑，结束了师父的生命。就让我这样离开吧。
　　那个早上，没有风，没有雨，我悄悄地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皓白的手腕上，蓝色的丝带随风飞舞！
　　　　　　　　　　　　　　　　　
　　　　　　　　　　　　　　　　　
　　火苗，顷刻让黑暗不朽。
　　持久的守望，终将继续永恒。
　　离开了风，我继续我的流浪。
　　我已不再是我，我知道，风已经改变了我。
　　怀念一个人到最深处已没有了怀念只有再见，就像海在最汹涌时没有了浪，只有惊天动地的寂寞。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风了。
　　阳光很灿烂我的目光又落在那蓝色的丝带上，笑了。
　　这时候，我听到万马奔腾的声音。
　　抬头，几十匹马，全向我冲来。
　　马背上的，正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
　　有人想取我的命，因为冰剑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至高的力量。
　　我冷笑，向前行。
　　没有人，没有一匹马能靠近我。
　　远远地包围了我，看我的眼神有仇恨，有惊羡，有贪婪……他们的表情似乎是，志在必得。
　　他们在等一个人，我也在等。
　　终于出现了一身黑衣的男子从阳光处打马而来，我的笑容凝结。
　　那个人竟然是风，只是多了一点气势。他的眼神很坚定，很冷。
　　风飘然落马，那一群人开始活跃起来。
　　我的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风。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风看着我，没有柔情，只有冰。“我是燕盟的风亦翔。”原来他就是那很有名的大侠风之剑？
　　我恍然大悟，可我不想再解释什么。只问“风，告诉我，你早知道我是冰剑？”
　　“是！”他回答，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的眉间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可那只是一种幻觉。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而我傻傻地陷入了。
　　我凄厉地大笑起来，我笑这世间的茺唐，我笑这世间的爱情，我又想起那温柔地一剑。师父的眼神，风的柔情，我的恨意层层地在心间凝聚。
　　风让他们撤走了，因为他是风之剑。只有他才可以让冰剑如此绝望，没有理由不让他们相信今天过后，我将不再存在。
　　他们带着遗憾离开。
　　只有我和风了。
　　任何言语已是多余。
　　我拔出了冰剑。
　　风拔出了他的风之剑。
　　剑光映白了我们的脸。
　　一片落叶飘落。
　　那一瞬间，我们都动了。
　　那一剑，凝聚了我所有的绝望和恨意，快如闪电。而与此同时，我已准备好了生受他的雷霆一击。
　　我看见了，那漫天飞舞的绝美的生命之花！
　　我以为，我中了风之剑，可事实是风如叶一样地倒了下去。
　　尘土飞扬中，我看见，风的剑已经折断，那并不是风之剑。
　　风的脸色很白，却笑得很美。
　　我握住他的手，泪水飞扬。
　　风温柔地说：“小刀，我已经杀死了冰剑和风之剑。我只是风！”
　　是的，我们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