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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雷马克在他的小说《西线无战事》的正文前,写上了那么的一句话——这本书既不是一种谴责,也不是一份表白。它只是试图叙述那样的一代人,他们尽管躲过了炮弹,但还是被战争毁掉了。
在这本书里面,“我”在所谓的“爱国主义”的煽动之下,参军赶赴前线,参与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在当时的德国,所有的教育都一致地为政治服务,“把效忠国家看成是头等的大事”,所以老师,学者,新闻舆论都在美化战争,在这样的影响下,“我”所在的那个班的所有学生都应召入伍。但一到了战场,他们就发现他们之前所受的教育全都是错误的。
“卡特钦斯基断言,这都是由于他们所受的教育使他们变蠢了”,“在我们的思想上,他们所代表的权威这个概念,是和更远大的判断能力和更合乎人性的知识联系在一起的。然而我们所看到的第一个死者,却粉碎了我们的信念。我们不能不认识到,我们这一代人比他们那一代人更诚实;他们超出我们的,无非是空洞的言词和巧妙的圆滑。第一次雨点般的炮火就指出我们所犯的错误,在炮火底下,他们谆谆教导我们的那种世界观土崩瓦解了。
现实与血腥,令到他们变得苍老。从前的同学兼现在的战友就要死了,而他们并没有多少的伤心,而是惦记着如何得到将死之人的英国皮靴和手表。
太多的死亡已经令他们分不出更多的感情,但这些还未能令他们麻木。当负伤的战马群在惨叫悲鸣时,农夫的儿子依然心痛——德特林边走边咒骂:“我倒想知道,它们究竟犯了什么罪。”稍后,他又走过来。他的嗓音很激动,听起来几乎很郑重,他说:“我对你们说,让牲畜参加战争,这是最最卑鄙的勾当。”
他们渴望远方的家,渴望咖啡和酒,渴望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他们去废墟里找寻食物,他们冒险去偷属于司令部的鹅,军官们更是宁愿用进攻来换取一丁点的战利品,如白面包等。
战争令新兵们,甚至是老兵们都发疯了。“一大群奔逃的老鼠冲进了入口处,拼命要爬到墙上去。手电筒照亮了这混乱的场面。人人都在喊叫,咒骂,猛烈地击打。许多小时以来积压在心头的狂怒和绝望,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差点发生自己人攻击自己人的事。”
“他什么都不愿听,只顾乱打,满口唾液,喷出的话语,尽是半吞半吐,毫无意义的单词。这是掩蔽壕恐惧症的一次发作,他感到自己在这里要窒息,唯一的欲望就是,到外面去。如若我们让他出去,那么他会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到处乱跑。像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文中,作者十分真实地还原了战争的残酷。“随后他的身体完全倒下,只有被击中的一双手连同胳膊的残留部分挂在铁丝上。”
他们害怕战争,可一旦开始战斗,他们却必须放下一切恐惧,他们不再是人了,不再是独立的,有自己思想与感情的个体了,他们被阴谋般地同化成为战争机器,成为国家与统治者的牺牲品。
“我们是毫无感觉和感情的死人,这样的死人,由于玩了一个诡计,运用了一种冒险的魔法,竟然能够奔跑,能够杀戮。”
“我”得到休假的机会,回家了。在家中度过的最后一天——我咬着枕头,两只手使劲抓住床的铁柱子。我本来就不该回来。在前线,我什么都不在乎往往不抱什么希望;今后,我永远也不可能这样了。
“我”重返战场,接着,“我”的班级所在这里的七个人里面,已经死了六个,只有“我”还生存下来。“我”吸入了毒气,得到十四天的休息。“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复原,身体上的健康又会回来,但自己的灵魂却会被永远地残缺下去。
“……在我们之前成长的那一代人,固然和我们在这儿度过了些年,但是他们早已成了家,有了自己的职业,现在他们回到自己先前所在的那种环境中去,很快就会把战争忘却,而我们之后成长的那一代人,跟我们从前的一样,和我们完全陌生,将我们推向一旁。”“最终我们将走向毁灭”。
那毒气最后还是要了他的命。他死在一九一八年十月的某一天,宁静的秋日,和平即将到来,战争即将结束。
“他脸上有一种沉着的表情,差不多像是满意的样子,因为事情终于这样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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