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寿彭译培根《说读书》

Hermes

说读书

Franis Raeon原著﹡
吴寿彭 译

读书所以乐道，所以藻道，所以成才。士君子寂默独处，一编在手，而中心怡然；若言语交接，苟不读书，将何以文采议论；至于析事辩理，开物成务，则又不学无术。或有天生机敏，即事能断，困难当前，应手而决；然欲深谋远虑，错综万端，而不失毫厘，自非博学慎思之之士，曷克胜此。惟兀兀书堆，每使人意日钝；而藻饰过当，又难免虚靡之讥；凡百事物，必加征引，执而不化者，直冬烘尔。勤学以养性，必待方行而益修；天生之才，如天生之木，木修而直，才修而成，但众学浩瀚，边际茫茫，倘能随时力行，庶几得临涯岸，知所依傍。机敏之人贱书，粗鄙之人慕书，惟真智之人为能用书：书教人以智，而不教人若之何用其书中之智；用书之智，非书中所有，实超书中之智，此超乎中之智之智，惟能澄心静观者，可以得之。读书不宜多疑，以诘难诽古相尚者，岂善读书者耶；然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转辗流传，何能绝不谬误；或者偶记篇章，资为谈助，小义炫人，沾沾自喜，亦非读书之正；当审问辨，以意逆志，返求本趣。书，或可一尝，或可吞咽，若可咀嚼而消化者，盖不多觏；或偶有佳句，则随手搁之，或辞薄意疏，浏览而尽；惟少数杰作，当穷其头尾，反复深味。书，或可以听人诵述，已足了然，或可以翻检撮要，便觉明白；凡此等类，都非精心所构，凡所议论，亦自无关宏旨；少数杰作，必先滤渣滓而后落笔，删削已尽，何能复为之撮；属辞既苦，实难移易一字；强作解人，为之纲目者，将如蒸馏之水，非不明澈，食之索然。多读则丰，多辩则敏，惟多作者能确。故少写作则强记失真；少攻错则应对不捷；少读书则不知己之所不知。史教人以智：诗教人以慧；算学教人巧：哲学教人玄；道学修则庄重；名学修则辩才无碍。“养气修身，莫如读书”。夫害慧者亦多矣，而众书之可以医众害者亦多；譬如体病，可治以诸操，滚球有益肝肾；缓步调理胃肠；射能强肺；骑可养脑；殊难尽举。若慧而懈使习算数，纔一放心，满盘皆错，必复敛神，重为之解；若慧而粗，使从阿矶那诸学士；师生相传，技能“刻芥”，审忍而争，折人秋毫之末；若慧而寡断，拘于一隅，使研讼牍，当悟案各不同，在能连比。总之，人心诸病，各有药方。



【原载《图书展望》，1936年第1期】

﹡原文如此，当为Francis Bacon之误。吴氏尚著有《芳济培根传》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