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的科学素养

末世雪莱

雪莱的科学素养
皇室医生和皇家学会会员林德（Lind,James）是雪莱生命中最重要的智力影响因素。他退休后住在温莎城堡，也是伊顿公学的一位兼职教师，而雪莱正是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中学时代。对这个正处于易受影响的年龄的少年来说，林德是科学睿智的模范。雪莱曾说：“我亏欠他很多，啊！远胜过我亏欠父亲的：他爱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那长时间的交谈，他在其中显露了最仁厚的宽容和最纯洁的智慧的精神”。林德精于天文学和气象学，曾在皇家学会的《哲学会刊》（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上发表过关于金星凌日和便携式风速计的文章。更重要的是，林德同当时很多著名的科学家有交往，雪莱得以间接接触了很多科学家和科学进展。林德的堂兄是现代化学工业先驱之一凯尔（Keir,James）；瓦特（Watt,James）是林德20多岁时的密友，他在给林德的信中写到了他在1765年发明的独立冷凝器的蒸汽机；1770
年，林德结识了著名科学旅行家班克斯（Banks,Joseph），后者从1778年开始连续42年任皇家学会的主席；当林德认识雪莱的时候，他的密友是赫歇尔（Herschel,William）；1750年代达尔文（Darwin,Erasmus）在爱丁堡医学院做研究，他的学生和密友就是凯尔；1760年代，达尔文在利奇菲尔德做医师，他和伯尔顿（Boulton,Matthew）开始会面并发展成为“月亮协会（Lunar Society of Birminghan）”，其中包括林德、凯尔、瓦特、韦奇伍德（Wedgwood,Josiah）,
普里斯特利（Priestley,Joshph）等人，他们后来都成为皇家学会成员。达尔文在著名的诗作《植物花园》中，也曾引用林德的科学论文。在伊顿的时候，雪莱对科学的热情还受到沃克（Walker,Adam）的激发。（〔4〕,pp.253—254）沃克的讲座内容于1799年出版，是一本厚达五百页的四开本书，内容覆盖了天文、静电学、力学、化学以及大气、光、和磁等现象。沃克的很多实验最让雪莱激动，因为这同他的反叛精神相适应。雪莱开始玩火药，或给门把手通上电来电击他的老师。这样，当雪莱于十七岁离开伊顿公学去牛津大学的时候，他热衷
于实验，并且已经非常熟悉当时的科学知识。1810年进入牛津大学后，雪莱更对科学发生了强烈的兴趣。他爱好天文学和化学、电学实验，他的宿舍里堆满了伏打电池、抽气筒、玻璃瓶、蒸馏器、发电机、显微镜、火药和盐酸等器物，他的衣服和手常被酸所沾污。一次，霍格（Hogg,Thomas.J.）到雪莱房里做客，雪莱为他斟水，霍格发现雪莱手中的杯子里有一个银币，已经被硫酸溶去了一半。后来霍格在《雪莱传》中风趣地写道：“在任何情况下我
都决不用雪莱的杯子。怕的是喝到杯底的时候会发现被硫酸半溶解的银币”。雪莱和拜伦（Byron,Gorge）都对天文学和宇宙学中发生的情况感到着迷，这体现在雪莱的《被解放的普罗米修斯》或拜伦的《该隐》中；他们也对浮现中的地理学和古生物学有特别兴趣，尤其是最新的有关恐龙的理论。1812年婚后在爱丁堡的家里，雪莱还曾翻译法国博物学家布丰（Buffon,Georges.Lde）的作品。达尔文的《植物花园》对雪莱影响至深，这本书实际上是一部科学知识百科全书，用压韵的对偶句写成，但是有一个富含科学知识的脚注，和详尽的“附注”，注释的篇幅要比诗本身长很多。这种影响尤其体现在《麦布女王》中，其形式、体系结构（machinery）、观点、甚至有时是遣词造句，都有明显的借鉴。（〔4〕,p.257）在该书的最初版本中，诗篇本身为120页，而注释亦达115页，同样富含科学知识，比如注释一、二、十、十一、十二、十七等。因此这些附注“不能被简单地视为诗的附属品，因为它们自身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文本”。这首叙事长诗通过科学和诗的交互支持来展开，一方面用科学来“佐证”诗的意象，“科学地证实诗中想象的和预言的要素”，另一方面，展现了诗的视野对科学技术的引领，并最终达到自然/规律与人相和谐的“尘世的天堂”。这样，既确保诗的想象并不脱离物质世界，又确保把科学真理融进诗的叙事中，从而将科学与人类诗性的进步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了。比如，雪莱引用了拉普拉斯（Laplace,Pierre.S.）、尼科尔森百科全书和特罗特（Trotter,Thomas）等，以支持他在诗中有关地球黄道的最终消失、在太空中看太阳的外貌，以及改革人类饮食的需要等叙事和观点。
雪莱的第二任妻子玛丽（Shelley,Mary）所写的《弗兰肯斯坦》，被公认为近代第一部科幻小说，迄今已被翻译成100多种语言，96次被改编为戏剧，平均不到10年重拍一次电影。该故事在200年前就触及了生物技术的伦理困境，突出了科学技术和人性冲突的主题，显示了超越时代的忧患意识。她谈到了这个故事如何得益于她听到的她丈夫和拜伦之间博学的交谈：他们有时谈论各种哲学学说，有时谈论生命要素（principle）的本质，以及它是否有被发现和传送的可能。他们谈及达尔文关于生命规律的研究，后者将一块细面条（vermicelli）放在一个玻璃罐里，直到由于一些奇异的方式，它开始自发地活动。那么，也许尸首也可以复生。当时人们对放电现象已经有所认识，伽伐尼（Galvani,Luigi）把电看作一种生命力量进行的实验，已经给出了这种事情的兆示：也许一个生物的组成部分可以被制造、拼接并赋予生命的激情（vital warmth）。（〔14〕,p.82）小说的主人公的原型可能就是林德。他对动物电和电休克实验非常有兴趣，这方面的知识很可能经由雪莱传给了玛丽。在私人通信中，林德曾建议通过电击来治疗英王乔治三世的疯癫。正因为具备良好的科学素养，雪莱的诗篇几乎涉及了当时所有主要的自然知识领域。比如，在《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一诗中，作者诗意地描述了月相的变化、月球上的山脉、月震现象、地球和月球因引力和离心力的作用而相持、月球始终一面朝向地球（被比喻为月亮对地球的凝望）、粒子围绕彼此千万次旋转而产生各种波长的辐射，甚至可能包括赫歇尔于1800年发现的红外线。又如，《云》这首诗描写道：我筛落雪花到下界的山林，/山上巨松惊慌地号叫；/积雪是我晚上柔软的白枕，当我睡于风雪的怀抱。云通常以同样的速度随风移动，这里实际是描写了旗云这种并不常见的现象。云“睡”在那里是因为盖着峰顶的旗云保持静止，形状亦少变化，这正是旗云的独特之处。同样在《云》中，诗句“我本是泥土和水的亲生女”，正确地反映了水蒸气需要凝结核以形成云朵的事实。在《阿波罗之歌曲》中他写道“人间天上的无论什么灯火，/都是我力量的一部分，都属于我”，（〔4〕,pp.259—263）反映了太阳是地球上所有能源的来源这一事实。有证据表明，雪莱很熟悉被杨（Young,Thomas）复活的光的波动说（及其与微粒说之争）。进而，他将这种动力同人类意识联系起来，在《为诗辩护》中说：“光、电和磁是流体，思维本身的稀薄性和活动性没有超过它们”，意即思维和光电等普遍自然现象是同等性质的流体，思维活动并不必然更难以捉摸。这种人类精神与自然的联系，使得雪莱超越了启蒙主义认识论中主观和客观、意识和宇宙之间的二元分裂，成就了内外部现象间的一种“完美对称”，在其中“自然之光和心灵之光在眼睛中交织，从而唤起洞察力（vision）”。一些学者评论说，雪莱表达了一种深刻地联系着心灵与物质的“生态”思想，即心智（psyche）和谐地联系着创造了并翼护着我们的存在的地球。这使他醉心于对宇宙的全面的、综合的看法，也使得他的诗学发挥着一种自然（physical）理论的功能，作为他建构诗性的实在（physicality）的原
则，即感知的和现象的动力共同参与对实在的建构。


(注:本文选摘自 北京大学哲学系 徐凌的论文《雪莱与科学》，该文资料详尽，论述深刻，可以看出对雪莱其人其作有较深入的研究）

阿多斯

恩，我很欣赏文理兼通的人，不管是科学家还是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