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女教师家访

桑林

[一个青年女教师家访]



冯文淑-桑林作，2010，6，4，0，37









我的同学跟我一样教小学,

我和她都懂一些魔法,

她的班门上挂着北京鸭

招牌,结果她的学生,一走进教室,

就长出鸭子翅膀,脑袋,脚,

嘎嘎嘎嘎

发出叫声,她上课是端着盆子,

给她的关在笼中的北京鸭

学生,灌混合饲料,



我的学生们胸前挂着小牌-美丽的祖国的花朵,

世界的小太阳,

一片片阳光,

雨露,一道道甘泉,一个个美丽的童话公主,

王子,就飞往那我的学生们,从我的讲义簿

中,当我一讲课时,说认真点,我的课堂是节日的舞场,

我的可爱的欢笑鲜花,小太阳,

就在那里手舞脚跳,歌唱,蜜蜂们嗡嗡嗡嗡嗡贪婪地

采着花粉,从我那九十九种香魂清心的葩儿那里,



我的课堂上盛产的甜蜜的快乐阳光的河流,哗哗哗哗哗地

一天又一天流到那世界上

住在苦瓜,黄连里面的乞丐的心上,

这是星期天,我的学生小兰的那家门紧关着,

这几天小兰上课老打瞌睡,

真奇怪,屋头有老虎在大声咆叫,有只小羊在哭泣一样,

敲门,没有人来开们,

我走到那窗子边,只看见,有个又黑又高又胖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时而变成一老虎,时而变成一狼,



追赶着那只小白羊,鞭子抽到那小白羊身上,

当那战栗的小白羊尖锐刺心地呼叫我-李老师,李老师,向窗口奔来时,

见到那小白羊胸前的小绿牌上美丽的祖国的花朵,

世界的小太阳这字时,我一下子明白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小兰脸庞上有伤,流红红鲜血,我的心在流鲜血,

仿佛谁用沉重大棒,猛击了我头顶一样,

这时,沉重的痛苦,突然升上我的头部,

那苦涩凝结了我头部的血管一样,我沉重的头部木头一样发僵,

这时,我感觉内心恐惧,一片片寒冷周流我全身,



一双冰冷的眼睛-仿佛是一把匕首,一条毒蛇,

正死死地盯住我,从那窗子里面,这是那黑大胖子的眼睛,

毒蜘蛛死死地盯住网中的挣扎的绿蝴蝶,

我的心正拼命要跳出寒冷恐惧的深渊,

我正在拼命壮着胆子,我带着一个法庭的威严,想着用我眼睛中的责备之箭,

怒射那黑大胖子时,这时意外地听见那边木门

支嘎一声开了,门中走出了嬉皮笑脸的那黑大胖子男人,

这男人自我介绍他是小兰的爸爸,我把小兰

拉近我,我指着小兰脸庞上的伤,血问小兰,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兰泪眼看了他爸爸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小兰就低头沉默了,

我问小兰的爸爸刚才怎么那屋子中有老虎.狼叫.

'我和我儿子正在排练家庭戏剧,所以'小兰的爸爸这样对我解释,

以前,我也跟我的小侄女,

演过家庭戏剧,那时,我一次又一次鞭打我的小侄女,

虽然,当时我觉得我鞭打小侄女有理,但我现在觉得我鞭打小侄女

是错误的,我不好批评小兰的爸爸,

就只好无中生有,为我从前的生活,编造出这样一个错误来,



说给小兰的爸爸听,听我这样一说,小兰的爸爸脸上,

马上腾起羞愧的波浪,小兰的爸爸眼睛不敢看我,

只是全身心投入辩解的花丛中,嘴巴上不断涌出美丽的辨词,

为自己鞭打小兰,作着解释,

当小兰的爸爸低声为自己辩解时,小兰的爸爸的灵魂不敢跳出来和我见面,

只敢在小兰的爸爸的眼睛的窗子边

要不要偷偷摸摸地看我一下-这小兰的爸爸的灵魂,

像一只老鼠,在门外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偷偷摸摸地看这屋里有没有人,

最后,小兰的爸爸这样说,确实,我在外面受人家那么多气,



我不向小兰发气,我去向谁发气,

这时,我去拿起那甩在路上的鞭子,走到小兰的爸爸面前

深深地向小兰的爸爸鞠了一躬,

请你向我发气吧,我代小兰挨打,

这样,小兰就再也不会挨打了,

我本来是想微笑着对小兰的爸爸这样说话,

哪知道我听见自己几乎是用呜咽的音调,

对小兰的爸爸,说了上面的话,

请你向我发气吧,我代小兰挨打,



这样,小兰就再也不会挨打了,那风中新透我的呜咽声，我哭了，

我抱着小兰，我们双双痛哭着，那风把我和小兰的哭声，吹到了天上去了，

从那沉重忧伤的乌云中，传来我和小兰的闪亮的放声痛哭声，这哭声照亮着广大，辽阔的深秋的古老，

惊惶的乌鸦，枯树，断桥，在风中打着转转的破船，

我的同学跟我一样教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