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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往哪儿贴,先贴这儿,学习也便利译诗。
转自中华论坛此地址http://www.zhwxw.com/bbs/dispbbs.asp?boardID=12&ID=11204&page=1,原作者房子
转2002年的一个《关于诗歌15个问题的讨论》,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意义,请大家批评。
2002年11月话语诗歌论坛针对有关诗歌的15个问题展开了讨论,历时一个半月。诗人冯磊,房子,谷雨,余地,石破天,马累,叶如眉,山叶,张玉明等人进行了回答。
关于15个问题的讨论(上)
1,如何看待诗歌语言的节制问题。
冯磊:我们知道,诗歌的优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语言,语言的节制对于诗歌是不是必要呢?
房子:在完成语意表述的前提下,语言的节制无疑会带来一种简捷的文风,从而形成很好的语言力度,诗歌的表现力也会凸现出来。我认为诗歌语言的节制是诗歌文本的基本素质。
余地:是啊,如何在诗歌之中抑制抒情的扩张,将汪洋恣肆、甚至泛滥成灾的情感导入一条平稳、坚实的渠道,从而浇灌出丰饶的诗歌之圃,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冯磊:那么诗歌的节制从哪些方面体现?
余地:我认为诗歌的节制至少体现在两个方面:一、通过整齐的结构让诗歌在形式上稳定下来。犹如一座钢铁的笼子,将一头凶猛的豹子牢牢地关住,从而使它的每一步走动、每一声怒吼都能够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与力量。二、警惕语言的放纵。
叶如眉:我觉得诗歌语言的节制应该表现在三个方面:语言用词的简练、语言的节奏、语言的声韵。
语言用词的简练,就是诗人用最节省的文字表达最丰富的思想感情。掌握了这个原则,就不会让几句就可表达的充满张力的诗文成为一种洋洋洒洒的变体散文。当然,诗歌与散文的区别,不仅仅限于此,但这是最重要的。
马累:从《现代汉语词典》上看,“节制”在这里的理解应该为“管理和控制”,那么对诗歌的节制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方向。因为诗歌的形势是不应该有节制的,它可以随着诗人的喜好而不停的改变,但方向只有一个:安静的诗歌——不是“下半身”,不是流水账,不是无病呻吟,不是大而无当,不是哗众取宠,不是功名利禄,不是随波逐流,而只能是——安静。
石破天:同意。现代诗歌中经常看到写作者对于语言的节制把握不好。诗歌语言的问题由来已久,一方面是诗人对语言的匮乏和迟钝,一方面是词语的泛滥使用。
冯磊:简约和深刻。我也认为只有这样,诗歌所传达的信息空间才会更大。事实上,在许多人的写作中语言的疏密早就应该成为一个关注的问题,但是,在网络的一片叫好中,大家忽略了对自身的审视。
当然,这一点不包括史诗的写作,而今天,中国的史诗几乎可以称得上“零”。
张玉明:诗歌语言是与每个诗人生命节奏相联独一无二的自然“呼吸”。对,自然的呼吸。我崇尚诗歌语言的“自然”,象“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如果我们忽然对诗歌语言的节制问题产生兴趣,那么肯定是诗歌自然的“呼吸”出现了问题。
谷雨:语言的节制是应该引起我们警醒的。我想我在写作时尽量少说一些废话,可以省略的就要勇于舍弃。记得法国的数理学家帕斯卡尔曾说过这么一句饶有趣味的话:你想让别人了解你的作品么,那你就最好不要提它。
山叶:针对当下的网络诗坛,我发觉口语诗歌在语言节制方面比传统的诗歌做的更好些。即使当前的口语诗歌尚且存在语言泛滥等众多问题,但是真正优秀的口语却做道路真正意义上的语言节制,保持了诗歌语言的干净、机智等特点。根据我的阅读,外国诗坛中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无疑是节制写作的佼佼者,
2, 关注语言的非形容词
冯磊:对于诗歌中词语的运用我们都有着各自的理解,布罗茨基曾说:“名词具有不朽的魅力。”掌握词语相当于掌握了开启诗歌的钥匙。我们下一步是否可以谈谈诗歌中词语的把握?
叶如眉:这个问题很好啊。这是应该得到关注的问题。诗人瓦兰曾就我的诗歌,给我提了个意见,让我增加诗歌名词的介入。让我好一阵反思。这个问题和瓦兰提的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妙。
山叶:在我刚起步时形成的一种不是很准确的观念,和现在出入就相当大。修饰性的词语主要*形容词来充当,太多则容易唯美,既而导致泛滥的抒情。所以我现在想来,觉得非形容词在诗歌里的地位是任何修饰性词语无法替代的。
谷雨:其实在写作中我们频繁使用的大抵就是形容词了,作为修饰语,形容词似乎是我们不可回避的一个内涵丰富的词库。但是想要在诗歌的书写中有新的突围,必定会使我们看重对非形容词的使用。比如名词在语言上的规则和不规则排列,我想我倒是更喜欢不规则的排列。“语言的不同排列便组成了不同的内容,内容的不同排列便组成了不同的意义”。再比如动词的运用,带来距离的节奏和逼真的动感效果。
房子:但是在其它文学样式中,语言的非形容词也是一直被人们提倡并形成一种好作品的前提。非形容词相对形容词是一种冷静的表现,而冷静通常情况下,比热情更具穿透力,也更能抵达事物的本质。
冯磊:事实上,中国的许多词语本身已经超出了形容词服务的范围.比如描述宗教的词语;再比如,民俗和乡村俚语;还有关于图腾崇拜方面的东西等等.我注意到,一些朴素的词语一经使用,就立刻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这种现象在口语写作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比如对于性的描写,直呼其名比拐弯抹角要出息得多.在非口语写作中,也有不俗的表现.比如在当今一些年轻的诗人作品之中,我们很容易看到这类东西.
张玉明:诗歌写作没有什么“写作手册”的。语言和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代词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概念。不过,关注语言的非形容词的提法并非空穴来风。它是对过度抒情的“矫正”;是当代中国诗歌对细节、现场感等“叙述”因素的强调。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又有几个形容词呢?!
马累:也许我更喜欢的是生硬的、粗砾的形容词给诗歌带来的那种咀嚼感,但诗歌从来都是、都应该是美的,安静的,非形容词也许能带来一些东西。
余地:我个人感觉:对于非形容词的重视应该包括:一、慎重地对待名词。二、加大动词之间的张力。三、避免虚词的泛滥。
3, 如何理解宗教在当代诗歌写作中的作用
冯磊:毫无疑问,当代中国是一个缺乏信仰的国度,当代中国人民也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民族。回顾近二十年的发展历程,当代国人对于金钱的大梦初醒似的追逐以及对于良知的背离,无不与此有关。如何理解信仰在诗歌中的作用,这是每个诗人面临的问题。
石破天:我总是对诗歌怀有敬畏的心情,作为一种信仰,更多的写作者如同虔诚的信徒,为了共同的理想聚集在同一座殿堂下。诗歌与宗教之间有着某种相通和一致性。我对于自己的诗歌始终要求做到四点:神秘、悲悯、智慧、良心,如果把这四点放在宗教中来看,同样符合宗教的教义。
余地:中国人缺乏信仰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一个诗人的宗教背景在他的诗歌之中未必表现得非常明显,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在但丁、里尔克、叶芝、艾略特这些大师那里,宗教背景成了他们诗歌的支柱,从而使得他们的诗歌具备了一种超越时间的永恒力量。所以,诗人恢复自身的信仰,让宗教成为自己的精神背景之一,应该具有一种积极的作用。道教与佛教对于诗歌意象的提炼、意境的升华的诸多作用,在古代诗歌之中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明证。如何让它们在当代诗歌之中恢复活力与产生作用,是值得探索与挖掘的。
马累:宗教从来都在诗歌中起着作用,就象信仰——我们写诗的时候脑海中其实早就出现了这首诗的影子——我们坚定的写下来,也许这就是宗教。每一个诗人,每一首诗都应该有它的宗教——就象下半身的宗教是“性”,或者仅仅就是下半身。
冯磊:历史上卢梭等人曾经一再的呼唤排斥现代工业文明,实际上就体现了现代人对于信仰失却的恐惧。一个抛却了信仰和良知的时代,重构诗歌话语和人问话语又从何谈起?重视宗教并不是要求诗人自己必须成为一个教徒,相反的,我们在对宗教图腾崇拜以及民风民俗的研究会更使我们贴近自然和我们的先民,会更容易产生灵感,这是在坚定自己所作所为信念之外的一个更重要的收获。
我记不清楚哪位美学家在《金枝》中曾经说过,“伪科学也许比科学更加重要”,此言不虚。
张玉明:肯定是有作用的,尤其是对那些想写真正“史诗”的人来说其作用是非常巨大的,它是非常必要的一种“精神资源”。诗歌与生命有关,而宗教也和生命有关,如此而已。敬畏,虔诚,谦卑,怀着这种心情写作就不会自我膨胀,大胆妄为。
房子:但是如果“宗教”是指诗歌写作态度的话,我认为宗教会带给诗歌一种非常好的品质,会让人感动。如果不是指精神而言,宗教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我想宗教和诗歌是两个范畴,它对诗歌的作用也只是某一方面的问题。
石破天:诗歌所承担的人文关怀和苦痛,何尝不是宗教的悲悯和克己修行,早期宗教教义的传承使用的大多是诗歌形式,诗歌的先知作用和精神无疑是从宗教中脱骨的。每当我看到虔诚的藏地信徒一步一叩前去朝圣,我更多想到那些呕血的诗人,他们同样忍和虔诚,怀抱鲜血,守护着精神的家园。
叶如眉:是的,宗教对一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直接导致他的修为。他的修为又通过诗歌作品体现出来。这就是宗教的作用。
在中国当代诗歌写作中,宗教很少作为诗歌主题,但在有关命运等诗歌的写作中,一个作者所受宗教信仰的影响便能在诗歌中得以体现。
当然,中国是提倡无神论的国家,所以有关宗教方面的诗歌不会成为诗歌界的主流。
谷雨:我并不是地道的宗教信徒。我想我更喜欢构筑自己的宗教,自一个人内心出发的宗教,这是诗歌的宿命,也是一个诗歌书写者不可更改的宿命。我今年有两组诗要写:一组是《福音书》,一组是《预言书》。
4、 关于口语诗,我们怎么看待和评价?
冯磊:口语诗歌无可质疑的成为一种流行,各位对这一现象如何看待和评价?
叶如眉:口语诗给人的印象,似乎是近年来急速崛起的新流派,而且在网络上就像时尚一样,快速地蔓延、流行。
应该说口语诗作为一种口语写作,更接近平民和生活,也更容易让平民接受。对于诗歌的普及应该是一种积极方式。先天不足的是口语诗容易被误认,成为口水泛滥的决堤借口,而且各种不存在任何美感的东西都可入其中,让好好的口语诗受到牵连、玷污。海德格尔曾说过,日常言谈是被遗忘了的因而是精华尽损的诗。也许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日常言谈即使是诗,也是失去精华的诗。一手失去精华的诗会成为一手怎样的诗?
建议: 为了让口语诗更好地存活,诗歌界有必要把口水诗一棒子打死。
石破天:我的看法不同。诗歌具有的包容性是无可质疑的,它有一个强大的胃,可以容纳几乎所有语言形式,因此对于形式我们更多的时候无须考虑太多,重要的是内在的表达。诗歌应该使用书面语还是使用口语?诗歌从来没有规定“应该”如何,它们只是诗歌语言的两种形式而已,没有高下之分,从来没有,所以没有必要扬此薄彼。
余地:应该说,口语诗的地位与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用生活化的口语入诗,充分丰富了当代诗歌的语言(现代汉语目前还处于一个发展、建设的阶段)。二、以口语表现当代人的生活以及处理低下经验,有一种直接的效果。三、避免诗歌过于抽象,流于形式。
马累:每一种体裁,包括口语诗,都应该有它存在的理由——这尘世容许的,就是能够生存的。
冯磊:但是我始终认为,口语应当是有思想和内容的口语,有感情的口语,而不是以口语为马桶的口语写作.---往诗坛泼脏水的人,第一个染黑的必将是他自己.
张玉明:恰恰相反,我喜欢口语诗,我的诗歌创作也基本上属于“口语诗”。我喜欢这种表达方式,因为口语离你的生命“现场”最近。我们肯定要吸收书面语的一些东西。不论什么时候,心态都要摆正,那就是,吸收而不是排斥。,口语诗的贡献是使高蹈的诗歌回到了生命“现场”和生命“底层”,这是最重要的。
房子:说口语诗之前,我们首先要从观念上纠正“口语诗”所带来的阅读定势。首先,不是口语诗有什么问题,事实上是大量泛“口语诗”败坏了我们的阅读感觉。可以这样说,真正的好口语诗并不多,我们被大量的所谓口语诗带入了误区。那些认为象随便说话一样并大量生产了口语诗的人,其实是弱化了简化了甚至是低能化了口语诗。这是人们对口语诗产生轻视怀疑的根源。口语诗要求人们比其它文本写作具有更强的灵性和智慧。我们不反对口语诗,但反对那些低劣的所谓的口语诗。
冯磊:叶如眉所提到的“口水诗”就是这样的低劣的口语诗。
余地:是的,目前口语诗歌面临的问题较多。一是语言的雷同,众多诗人的口语诗歌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特点,从外表看去几乎千人一面。二是题材的重复,口语诗人的目光主要集中于:性、城市边缘人物等等,导致一种大批量生产,从而流于鄙俗。
谷雨:我个人不赞成和允许自己去写口语诗,或者确切说可能是我不适合写口语诗。我只是觉得口语诗不是不可以写,也不是写不好,但是真正能写的好的还是极少数,大多数的所谓的口语诗的写作者基本上都把口语写成了口水,这是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山叶:鉴于网络诗歌泥沙俱下,鱼龙混珠等缺陷的存在,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强调一下诗歌质地和形式的回归正统。
5、诗歌的实验性很强,对于诗歌的实验的看法。
冯磊:实验性的东西,往往是一些短命的东西。但是,诗歌发展到一定阶段,总有一些人出来搞这样那样的实验,这是必然的。实验的意义自不必说,文学史和艺术史上,第一个吃螃蟹的总会得到艺术界的承认。这是正面的因素。我非常赞赏那些敢于实验大胆突破的朋友,这些人是诗歌界的翘楚。
房子:创新就必然要遵循实验的路子,而诗歌在这方面更需要要有敏感的触须。但是诗歌的实验应该遵循内在的规律,首先应该对诗歌有一个好的感觉,以此为切入点进入诗歌,不停的寻找内心的那条诗歌道路,实验就会成为我们想要的美好的感觉。
马累:实验?你就安静的坐在那里,让诗歌安静的流出来——这就是实验——仅此而已。
叶如眉:所谓试验,我的理解就是创新,就是奇想,在得到承认之前试探性的诗歌文本或技巧。一切出忽人习以为常的阅读习惯的东西。应该提倡诗歌的试验。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先锋队伍。同样,我们这个时代也呼唤着这样的先锋出现。但这种实验性不应是内容的,而是文本和技巧上的。
余地:文学需要不断的创新才能获得生存与发展的空间。实验对于诗歌来说,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形式上的实验。应该说,汉语诗歌还没有形成一种独特的形式,无论从结构还是音乐性方面。所以我认为当代汉语诗歌应该在结构与音乐性方面进行更多的实验,创造出某种新的诗体,就像国外的“十四行诗”一样。二、表现手法上面的实验。从象征主义开始,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等多种表现手法大大地丰富了诗歌的内容。因而,不断地探索新的表现手法,以表达和容纳当代人更为复杂的生存与内心经验,是非常重要的。
石破天:同意。诗歌应该具备时代性和超前性,关于诗歌的先锋精神和超前探索都应该是值得赞赏的,但是过多的实验者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劳作:诗歌形式上的突破。我可以这样说,上世纪80年代新生代诗歌后,几乎所有形式或者表面的尝试都已经过了实验并被同化或者淘汰,大多数实验者无非在做一些过时的实验,现在,就是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诗歌当中的改变,而不是形式的。那属于一种内敛的精神上的进入,不是花架子或者某种形式的批量生产,不是词语、语言方式,是属于诗歌中心的内核的那部分。以前的诗歌更多趋向于向上的散射的光芒,它们提升精神,夺目如同恒星一样光芒四射,但是同时我们疏忽了另一种低沉的、向下的甚至脱离时空的状态,如同黑洞,它的力量是向内折弯的,它的震撼在于它深深的节制和内敛,它几乎不放射光芒,但是它吸引任何*近的光线,我要它容纳更多,集纳更多的能量,深入到思想和命运深处。我一直在想这就是我的方向,深邃的无可限量,它的行进低沉、缓慢却不可抗拒。你几乎能听见它压碎你胸骨的声音。
冯磊:但是,在实验之外,艺术界一直存在伪实验。很多人写了十多年诗歌,老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于是就铤而走险,走所谓实验的路子,这实际上是哗众取宠,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现象。象不断涌现的“某某诗派”或某某道路,实际上是很丑陋的东西。
张玉明:诗歌应该创新,不断创新才有生命力。但是,我反对为“实验”而“实验”,为哗众取宠而“实验”,为虚无的诗歌地位而“实验”,离开生命本真体验在所谓“技巧”上打圈圈的“实验”。
谷雨:诗歌写作需要不断呈现新的和优秀的文本。而对于诗歌实验的出路而言,我愿意再次引用欧阳江河的那句话:“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人的写作想有多自由就能有多自由,但是,真正有意义的和有价值的写作肯定存在着限制。问题是,对于这限制是什么,在哪里,我们往往茫无所知。”
关于十五个问题的讨论(中)
6 怎样看待诗歌上的主义和流派问题?
冯磊:大家谈谈诗歌的主义和流派吧。
余地:那要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来说,当时汉语诗歌之中涌现出了相当多的主义与流派,但是这些主义与流派由于缺乏深入的理论建设,最终成为一种大而无当的口号。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周伦佑、杨黎等人的努力与实践,“非非主义”正在持续地发挥着它的影响。我个人认为,汉语诗歌应该涌现新的主义与流派,从而在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加强诗歌的本体建设。
马累:也许流派更能促进同一类诗歌的繁殖,在某一个时点上它也许是积极的,但也许是消极的。单纯为流派写作的人,人们记住的往往只是流派。
冯磊:但是我一直认为,流派这个概念是模糊的,而主义往往是沽名钓誉的工具。很多人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思想,却希望借此竖起一面大旗,这实在是诗歌的不幸。
历史上主义和流派往往是某种思潮的派生物,放眼今天的中国思想界,除了崇拜物质享受,我还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新思潮的产生,这是非常可悲的事情。而在这种背景下,居然三五天就冒出一个什么主义和流派,实在是非常可笑的事情,这当然是诗歌的悲哀。也是中国思想界和中国精英文化的悲哀。
石破天:上世纪80年代中期,新生代诗群成为诗坛新锐后因为各种理念、审美、承担、神性、精神、关怀等的价值取向不同而自觉形成各个主义和流派,他们、海上、莽汉、圆明园、非非……这些现在提起来依然让人欣然神往的名字。而现在诗坛上的流派却更多趋向于散漫的结合和无目的无纲领,甚至没有理论进行支撑。
张玉明:不过我以为诗歌上的主义和流派越多越好。你写你的,我写我的,互相吸收,互相借鉴。诗歌上的主义和流派的好处是形成一个“场”和“小圈子”,写作是寂寞的事情,有个“场”、和“小圈子”不错,形成一个氛围,对刺激诗歌写作有好处。但是,要切忌画地为牢,自弹自唱。
房子:这不是一个需要十分介意的问题,前提是那些承担了“诗歌主义和流派”的写作者确实在按“主义和流派”探索和写作。问题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主义和流派很多东西都似是而非,让人无法甄别。造成了一种让人头痛的“捆绑”现象。我们要警惕那些流行性感冒一样的主义和流派。面对当下诗歌,我们第一个要看的是我们是不是喜欢它。
叶如眉:在诗歌发展的过程中,形成各种主义和流派是必然的,是不可人为阻挡的。对于它们的出现和存在,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必一棒子打死。正常的心理适应应该是坦然处之,公平对之。
谷雨:冯磊兄说过一句话:流派是骗人的东西,主义是流派的产物。其实这么概括就够了,我一直认为,作为一个写作者,不应该介入所谓的主义和流派,只有安静的写作才是最有说服力,最可信的。主义和流派尽管由那些评论者们去考虑吧。
石破天:这更多是因为诗人更加自觉的进行个人创作,另外也有地域限制被突破的原因。以往的流派往往是带有地域性的,拥有相同的地域文化和历史背景,更容易进行彼此间的交流和沟通。当网络打破这一局限,更多的人转而依*自身的修行,因此,现在的流派不但不成熟,而且越来越趋向于更加松散的形式。
7,关于网络诗歌写作的定位问题
冯磊:我曾经在许多场合表态,认为网络是当代中国诗歌发展的一个异数。不可否认,网络的介入使得诗歌的写作和交流成为非常容易的事情。按照国内传统的分法,文学体裁分为小说、戏剧、诗歌、散文,其中诗歌是网络中受益最大的一个门类,这当然是因为诗歌的题材短小,便于交流。网络的介入使得当代诗歌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目前网络诗歌的迅速成长使得许多非难显得如此可笑,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是,一些人在使用手中的网络诗歌阵地来非难诗歌。
余地:但是就我来看,所谓的“网络诗歌”是并不存在的,因为“网络”只是一种媒介,就像传统的报纸杂志、电视、广播等一样。如果为了表述的方便,提出“网络诗歌”这一术语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将“网络诗歌”与发表在报纸杂志上面的诗歌对立起来,显然是可笑的。因为我们不可能提出“杂志诗歌”、“报纸诗歌”甚至“诗刊诗歌”、“民间刊物诗歌”这样的命题。
所以在我看来,诗歌只有好与坏的区别,而没有发表途径与渠道的区别。我们应该感谢网络,它使得诗歌可以更广泛地传播。
谷雨:是的,我觉得网络诗歌的写作没什么可定位的,我不知道我们对网络诗歌的定位具体到哪点。我只知道不是网络产生的诗歌,而是诗歌在突然之间遭遇了网络,以致于有了网络诗歌的说法。
叶如眉:所谓网络诗歌,一般是指那些首先发表在网络上的诗歌。至于它的写作,并不是(至少大多数的诗歌)真的在网上现写现贴的。弄明白了这个问题,关于网络诗歌写作的定位问题就好说了。我保守地认为网络诗歌写作的定位,应该是与传统写作的定位是一致的。其实,鉴于网络诗歌发表的优越性,应该把网络诗歌的写作定位在更自由更宽泛的位置上,实验性也可以说先锋性是首当其冲的。
房子:网络诗歌其实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定义。现在许多人要界定什么是网络诗歌,并想给它一个规范的定义,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如果你写了一首诗不发到网上,它叫不叫网络诗歌,肯定不叫。你发到网上,那它就叫“网络诗歌”。说的再极端些,你用铅笔写了诗歌是不是就该叫“铅笔诗歌”?用钢笔写了,就叫“钢笔诗歌”?网络作为诗歌的定语,只是位置的说明而已。网络只是诗歌当下表演的一个舞台而已。我认为不存在对网络诗歌写作定位的问题。
张玉明:其实,严格地说不存在网络诗歌写作。但是网络诗歌是存在的,即“第一时间”在网上发表并在网络传播的诗歌。纸媒发表存在着许多问题。网络的出现把这许多问题“一次性”解决了。我真的应该感谢网络!感谢网络使我与许多优秀、善良的诗人相遇。
冯磊:但是,网络的跟风现象特别严重,潮流性的写作非常多,这极易形成一个个小的圈子,从而忽视别的风格的存在和个体的差异。
我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星星诗刊》曾经组织了大批诗人针对诗人周涛提出的"诗歌十三问"进行讨论,当时许多诗人灰心丧气,认为诗歌前景不妙,今天,在网络的背后,我们可以松口气了。
马累:安静的、随心所欲的写作,就象我们安静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8, 如何看待回归的问题
冯磊:越来越多的场合都提到诗歌的回归。我所理解的回归至少是两个层面上的:一个是回归到诗歌本身;另外一个则是诗性的回归。
对于前一个,我想绝大多数人都理解,那就是当今诗歌圈内非诗的因素太多,影响诗歌健康发展的东西太多,有很多诗人最近提出了沉静下来的主张,我认为非常有道理。上个世纪九十将年代以来,旗帜林立,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提法实际上影响了诗歌的发展,相对于八十年代初和八十年代中期气候而言,九十年代以后的诗人更多的学会了炒作。这不是什么好的现象。几年来,评论家们和诗坛的编辑们纷纷把目光转向诗歌之外,许多诗歌刊物并不是以诗歌建设为己任,相反的将诗歌作为满足其他需要的手段,各种各样的诗歌会议无不以圈钱为终极目的。真正关注诗歌发展的反而是一部分沉浸在社会中下层的知识分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说到诗性的回归,我以为最主要的还是回归自然,返璞归真,这是正途。
张玉明:回归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其实,我们走得还不够远。
房子:回归是指什么。如果是指文本写作,那就看我们是否需要了,就象种地使用的工具越来越科学化了,你还要去刀耕火种,重复一种毫无意义的过去的东西,那显然是出力不讨的事。如果回归仅仅是表述的,那到未尝不可。老问题可以写出新视角,土地还是那快土地,庄稼却不是那茬庄稼。总之,回归应该是在新的角度上的回归。
余地:上个世纪美国诗人对于古代汉语诗歌的借鉴,无疑丰富了他们的作品。“意象派”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就目前而言,像“整体主义”这样对于传统诗歌回归的方式是不可取的。我认为真正意义上的“回归”应该从以下方面入手:一、学习古代诗人对于意象的提炼方法,从而丰富当代诗歌的表现手法。二、当代诗歌对于“意境”的重视明显不足,因此古典诗歌之中对于“意境”的强调无疑值得我们借鉴。三、由于古典诗歌在语法上面的灵活性,所以古典诗歌在语言上面体现出一种魔幻般的神奇力量。如何在这方面借鉴古典诗歌,让现代汉语变得更加富有活力,也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谷雨: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模糊。我想问的是:在这里,回归应该怎么理解?或者说回归什么?语言上的回归,还是诗歌精神的回归,甚或其他?
叶如眉:这是一个很大的题目,也是一个很小的题目。说大,是因为回归两字的容量太大了,诗歌方方面面都要论及,恐怕得好好地作篇论文,说小,是因为回归是诗歌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规律。
当我们走到一个死胡同,必然要转身回来。诗歌同样道理。
马累:难道我们已经走出诗歌了吗?!
9, 纯粹的诗歌能走多远
冯磊:谁能说出纯粹的诗歌能走多远?
余地:在瓦雷里提出“纯诗”理论开始之前,纯粹的诗歌已经成为一些诗人的自觉追求。因此,只要诗人不死,那么“纯诗”也就不会灭亡。
张玉明:有纯粹的诗歌的诗歌吗?我表示怀疑。我倒是希望中国当代诗歌更粗砺一些、更“下里巴人”一些、更“异质”一些,更“世俗”一些。纯粹的诗歌是一个逃避的概念,逃避“当下”,逃避生命的“真实”,逃避自己内心的“卑鄙”和“龌龊”。
房子:我想纯粹是相对不纯粹而言的。如果一首诗歌不纯粹了那它肯定不如纯粹的诗歌走的远。不是说大浪淘沙吗,淘下去的肯定不是优秀的。如果淘下去的是优秀的,留下来的是不优秀的,那会成为笑话的。我想说的是诗歌能走多远,纯粹的诗歌就能走多远。
叶如眉:我和大家相反:离开土壤的花朵能够存活几天?!纯粹诗歌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谷雨:不是纯粹的诗歌,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纯粹是什么意思。确切说纯洁应该更合适吧。能走多远也不是我们所能预料到的事情。我们目前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走下去。
冯磊:纯粹的诗歌将一直走下去。法国西方曾经出现过唯美主义,中国八十年代的朦胧诗歌说到底似乎也可以归类于纯粹的诗歌写作。我个人认为,纯粹的诗歌写作将越走越远。
我非常喜欢罗丹的雕塑作品,象《思想者》,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还有希腊的雕塑《拉奥孔》。但是,您能说罗丹的雕塑没有人间烟火吗?艺术总是高于生活的,为了走出所谓纯诗的圈子而出走我认为是愚蠢的,比如九十年代倒下的那一大片“麦子”们。同样,为了追求所谓纯诗而自我封闭也是愚蠢的——以古希腊的雕塑为例,维纳斯是美的,同样的,《刮汗的运动员》也是美的,并没有因为其中的生活场景而显得丑陋不堪,没有什么能离开人的生活。
马累:比永远还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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