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你十五岁

独舞者

那一年你十五岁。夏天，你终于通过了中考，可以放松一下了。大家似乎都可以放松一下了，有的人上了技校，有的人走上了社会，只有十个人考上了高中，你在这个十个人中排名第四。

你走在阳光上，想起了同桌的他，再也很难见到他了，因为他上了技校。对面走过一个人，你有些紧张，因为你害怕那个人就是他，仿佛时刻都会遇见他，但是每次都不是。

刚刚让他姐姐转交给他的那本书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你在想着。你们很少交谈，即使和班上所有的同学交谈，你们也不和对方交谈。你们总是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是调皮的，不管别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永不停止地说着笑话。你是孤僻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还是独来独往，除了学习成绩好，你并没有吸引男孩的地方。但是孤僻的你却暗暗喜欢上了开朗的他。

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初二那年的事，你在听着流行歌曲的时候，常常会想到他。你不知道怎么能够吸引他，所以你每次上学总是迟到，你希望在同学的哄笑声中，他也能注意到你。你越是在乎他，却越是表现出对他不屑一顾。只有此时终于可以不再见到他的时候，你才感到一些失落。

“你刚才送给我书的时候，我不在家。”他骑着自行车，划过你的面前。你吓了一跳！你感到紧张，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从来就没有和他好好地交谈过，尽管你曾经多次地幻想过这样。

你继续地往前走，回家的路是多么的漫长。他跟在你的身后，“你为什么要送书给我？”

“因为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你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要去远方了。”他问

“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上学了，再见很难了。”你的紧张渐渐地缓和些了。

“那以后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他骑着自行车跟着你的步伐。

“以后我们不再见面了。”你说出了，这句话，你自己都有些惊讶。

终于到了你们家大门口。

“回去吧，等一下我妈看见了，会骂我的。”你说，你的心里很希望他能够留下来。

“我们以后在什么地方见面？”他没有走继续问。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你还是这样说。这两年来，你常幻想着和他单独相处，但是仅仅是幻想，当他真正来临时，你无措地不知该怎样才好。

“那我走了。”他骑着自行车，离开了。你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你才意识到以后再见到他真正地是很难了。你多么希望他能够转身回来，你继续地等待着。

很久了，母亲打了门，你失望地回家了。

整个夏天，你都在想着他。你看《茶花女》的时候，你把自己想象着女主人公，你把他想象成男主人公。当你看天上的云彩的时候，天上的云彩里有他的笑容；当你看星星的时候，星星的亮光中有他的眼睛；当你走到河滩，遥望着他住的小屋的时候，河滩远处每一个行走和背景仿佛都是他。

终于开学了，一个月后的中秋节，你终于走过他住的大院子，他在打蓝球。看到你，他忙跑了过来，他还是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

“你想上哪儿忙。”他侧过脸来问你。

你没有作声，慢慢地行走着，他跟在你的旁边，隔着一米的距离。河滩过去不远处就是水库。

“我们去爬山。我每天和那帮狐朋狗友，都来水库跑步。”你们走到一做小山坡。

“上来，我帮你，免得滑倒了。”他伸出了手。

“不，我自已行。”你跟在他的身后。

山坡不高，秋天了山上还有许多小松树和板栗树。你们就坐在小山坡上，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你从没有和他认真的交谈过，此时没有人，你们开始聊天了。聊些你们小时候的事，聊他上小学时爬树摔伤的胳膊，聊他的哥哥和姐姐，聊他从来没有去过的故乡湖南。他的话都是轻松而欢快的。你也聊你初三每天都学习很晚，你也聊你的父母今天又争吵了，他同情地看着你。

近距离地看他，你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你们就样漫无边际地谈着。你从没有这样轻松地和别人交谈过。

“下个月，我们学校开运动会了，你来不来？”你问他，这儿没有人，你没有刚才的拘束。

“到时候再说。”他说。

月亮升起来了，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小心，别滑着。”他伸过手来，你倔犟地背过手去。

你们走到河滩，隔着一米的距离。他掏出一支烟，背着风点上。

“我最讨厌男孩子抽烟了。”你说。

他把烟取下来，丢在地上，用脚采灭。“那我以后再也不吸烟了。”

中秋节的路，都铺满了银色的光。

“别，其实男孩子抽烟也很有男子汉的魅力。”你安慰他道，“以后还是少抽些吧。”

“上次我寄给你的信我叫你烧，你烧了没有？”你问。
“没有，我放在抽屉的最里层。”他说。

你想象着，他的抽屉和他的书桌会是怎样的。多年以后当你看到《约翰*克利斯多夫》少年时的那段比爱情少比友谊多的朦朦胧胧的友谊的时候，你仿佛又闻到了那年桂花的香味，你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的月光。

已经很晚了，你和他都饿坏了。他把你送到家门口，整座城市的桂花都在飘香，“以后我们什么地方见。”他问。

“以后在说吧。”你目送他远去，你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因为你是高中生了，因为你想不想分心，父母老师都这样教导，即使和他这次爬山，你的心中也充满了内疚，因为这是你唯一一次没有听父母的话。

中秋过去一个月，学校真地开运动会了。你没有注意到他来了，是一个初中时的同学告诉你的，她不知道你和他的友谊。她在用不屑的口气说着他，你害怕那么多同学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你想起了老师提到过的早恋。

你知道他在你的身后，你却不敢回头。你逃一样的走过操场上的另一边。你从始至终都“坚强”地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是你的高中学校，他只是一个外人，多年以后当你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你才发觉自己的冷漠无情，你想只要你一出现，他就跑来跟着你走，而他远远地跑来看你你却连不句话都不和他说。

你害怕老师说那是早恋，你觉得和男孩子在一起不好的，特别是和你喜欢的男孩在一起，尽管你曾经是怎样的幻想着会有这一天。但是你逃离了，你害怕父母责怪，你更害怕自己的感情。尽管你们之间总是隔着一米的距离在说话，尽管和他在一起聊天是多么的开心。但是你还是逃离了。

他走了，你回到家生病了，梦里都梦到他。但是一次次地坚强地让自己不去想他。你在一点一点地埋葬这份感情。花开花落，你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了。

多年以后，当你独自来到河滩，河滩上芦苇苍苍，你还记得他在河边说过他喜欢听流水的声响。看着远处的群山，你仿佛还能闻到那年桂花的香味，你仿佛又踏进了那年的月光，你仿佛又看到河堤上有两个少年在夜路上行走。

只是你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在夜路里和你并排行走，隔着一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