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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我们分手吧!"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比我高一个头,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仰着头.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当觉得脖子有点酸的时候,只要他一笑起来就没有感觉了,只觉得自己被他的笑容捧起来,捧得跟他一样高.
今天却突然觉得他是那样高,高得像天上的星星够不着.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我熟悉的笑容,他的眼睛是会笑的.有一次我告诉风:"风,我发现你的眼睛会笑."
"是啊,你今天才发现?我的眼睛不光会笑,还会哭呢,要不要我哭一个给你看看?"
他眼中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却打了个寒噤,忙说:"不,不要,我不要看你哭的样子!"
"不要就不要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他很诧异地问道."没,没什么,只是不要看到你哭."
"你怎么了?小兰,我没说要哭啊,我从来不哭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跟我提出分手了,第一次他提出来的时候我没有问原因,只是对他说:"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如果你第三次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给你自由."当时他的眼神也很迷惑.但还是答应了.之后他又来找我,算是和好了.三个星期之后他又说要离开我,我笑着对他说:"这只是第二次,你答应过我的,还有一次机会."
他仿佛很吃惊:"但是这样的事也可以这样吗?我不会再来找你的啊?!"
"你想耍赖不成?你答应过我的."我笑着说.
"小兰,你不要这样!这样没有意义,我......"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不许耍赖!反正我不答应."我装做生气地说,马上又讨好他:"你就答应我吧,反正只剩下最后一次了.你可以随时来跟我分手,明天来也行,好不好?"
他仿佛很为难:"小兰,你不要这样.我们分手了还可以......"
"我不管,你说话要算数,你答应过我的."我见他说话,连忙说:"你明天来吧,好不好.你明天对我说我就无话可说了,你又可以不食言了.好不好?"我急切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皱着眉头说:"好吧,我明天来找你.你不许躲起来啊.如果你不见我我也算我们分手了."
"好,我不会的.我会在的......"我都笑出了眼泪来了.
我正呆想着却被一个声音惊醒了"小兰,你说话啊?你在想什么?".我的胃绞了一下.看清眼前的风,他的表情很迷惑.好象一个被老师训斥却不知何故的孩子.
"你从来不会哭的是吧?"
"什么?你说什么啊?"他被我这样突兀的问题弄糊涂了.我笑着对他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他看着我没说什么有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连忙问:"你刚才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我是说我们分手吧!"说完很紧张地看着我.我微笑地看着他,发现他更加紧张了才明白他真的在说什么,或者说才愿意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啊,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不能再耍赖了,我说过会给你自由的."他的脸色好一些."可,可不可以?最后一个请求?"我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他很干脆地回答.我却看见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只有我知道他的眼皮是会动的,也只有我知道他的眼皮什么时候会动.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又恢复了生气,笑着说.这时我想起风说过最喜欢我笑的样子,他说这些时的表情就像他是征服印度时的亚历山大帝,而我是那个向他祈求免死的印度公主.我的笑容更灿烂了.
"记得啊!什么?"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显得很慌乱.我知道如果我这时哭的话,他会很坚强很男子气概地安慰我,他知道我喜欢他那样,他知道我喜欢被保护的感觉.即使我们已经分手,他也能把我喜欢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你记得?在哪里啊?"
"在凯威啤酒屋,你说很想去吃那里的自助餐."
"是啊!那是春节,很多人,我们排了很长的时间才进去!"我幽幽地说.眼睛里开始闪现一年前春节的灯红酒绿.
"是啊,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想说什么呢?"他仍然紧张又迷惑地看着我.
"我是想说,我是想说可不可以再请我在那里吃一次?算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不对,是分手餐,或者告别餐,或者......"我开始口吃起来.
"好吧!我请你,也好这样,这样......"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也好聚好散!"我笑着说,他也笑了.我马上问:"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啊,为什么怎么去?"
"去?到哪儿去啊?"
"去凯威啊!你不是说要我请你吃饭吗?"
"是啊!那次我们是怎么去的?"
"坐公汽啊!"
"这次我们不坐公汽我们打的好不好?你请客!"他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出来的时候身上刚好带了些钱,打的还是够的!"
"让你破费了, 不好意思!"我很满足地笑着说.他好象特别开心:"没什么,我也正好给自己一个享受的借口."我又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了.又看到他眼里的笑容了,又看见他让人心疼的笑容了.忽然想起一首歌的名字<<生如夏花>>,想起那个帅帅的朴树.
"风,你特别像个人."
"谁?"
"朴树."
"是吗?我们走吧!"他没有拉我的胳膊,一个人向前走.我只好跟着他.这才发现他真的很高大,相比之下我就像个小女孩.
风很快拦了一辆的士.坐在车里整个城市都开始流光溢彩起来.风很沉默,好象不想说什么.我不管他,自己看着车窗外边."凯威啤酒屋"在城市的另一边.要坐大半个小时的车.我发现路边有一对情侣在接吻.忽然变得有点烦躁也有点兴奋.连连对风说:"风,你看那两个人在接吻."说完马上脸红起来.
等他探过头来看时,车早就过去了."哪里啊?"我忽然又变得很低落."早过去了!"他看我的表情,没再说下去,也不再看我.又跟刚才一样目光向前.我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觉得我的风又回来了.也不说话了,生怕又打破眼前的平静.
我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今天不是任何节日甚至不是星期天.不需要排队,一个很漂亮的服务小姐把我们领进去,我一眼就看到一年前我们的位子什么有人,也是一对情侣.男生带着眼镜,很文静的样子.女孩子并不漂亮却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
"两位想要哪边的位子,是靠窗户的还是中间的?"服务员笑着问风,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那样造作.风也笑指着两个临街的位子说:"就要那边的就可以!".我们被领过去坐下,服务小姐把我们桌上的牌子取下来记下来,马上端上来两个火锅炉子.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顾客很少,整个啤酒屋都很安静,零散的几桌大多是年轻人,大半是情侣.说话声音都很低.全然没有平时车水马龙的气氛.我留意着坐在以前我们的位子上的两个人,女孩子手里端着一大杯可乐,一边喝一边笑着,男生看着女孩可爱的样子幸福得忘记了吃饭.
"风,你看那边两个人坐着我们去年作的位子."
"是啊!"他朝那边看了一眼回答.
"我记得你那时很开心,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吃自助餐......"
"是啊!那以前从来没有人带我去过,爸妈总是带我去餐馆."
"是啊,我记得你不知道吃自助餐的规矩,结果选了很多菜,差点吃不完......"他微笑起来.
"是啊,那次我吃得痛苦死了,你又不帮我,在那里看着我笑......"
"是啊!那时我们是多么开心啊!"我低低地说.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愣了一会儿说:"小兰,我们去取菜吧!"
"我腿有点酸,你帮我去取好不好?"
"好,那你想吃什么?"他又笑起来,但是眼睛却没有笑."随便,选几样我喜欢的就行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
他端着盘子过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听到后面有难听的笑声,转过头去看见后面桌子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张着嘴在傻笑,嘴里的金牙闪闪发光,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却花了很浓的妆,我忽然觉得很恶心.
风很快端了两盘菜过来,我的那盘都是我平时爱吃的."给,快吃吧!我可是真的饿了."
"风,我胃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拿点啤酒来,我想喝啤酒!"
"你不是不喝啤酒的吗?"
"今天特殊,今天开心嘛!"我看他脸色有些异样,忙说:"不是说分手快乐嘛.是不是?"我很无耻地笑着.
他也笑了笑,却笑得很勉强:"那好吧.你等着啊!"他朝服务台走去,这是才听见"凯威"大厅里不会停的广播:"亲爱的客人们,大家好......凡桌上剩下的事物超过50克以上的,我们将加收50元的材料费,祝您和您的家人朋友在凯威吃得舒适吃得开心."我又记起去年风吃东西的样子.眼睛开始湿起来.
风提了两瓶啤酒放在我的面前,服务小姐帮我打开倒满一杯,风接过去给自己倒,他看着我的眼睛愣了一下,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我也装着兴致很高的样子,跟他干杯.
"分手快乐!"
"分手快乐!"
清凉的啤酒从我的喉咙滑下去,我的胃打了一个很舒服的寒战.他开始给自己往火锅里夹菜,也帮我夹.
我只顾着喝啤酒,风责备说:"不要光喝酒,会闹肚子的,吃点菜啊!"
我不置可否,只是说:"风,你真好!"他笑笑不回答."你要是天天这样多好."我低低地说.他听见了却只装作没听见.
气氛一下变得很沉闷,我不看他眼睛盯着别处只顾喝酒.他也低着头吃菜.我不看他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讨厌?总是不放过你,总是不给你自由?"
"也不是啊!"他看着眼前翻腾的火锅却不知道说什么.很为难的样子."给我讲讲你现在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脸上闪了一下不易察觉的光,马上掩饰起来:"她?她也没什么,很普通的,没什么好讲的."
"你们?"我又开始无耻起来,笑着故意把"们"字拉得很长.
"什么?"他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脸沉了一下,马上笑着问:"就是那个,那个....."
"没.我们认识没多久."
"漂不漂亮?"
"不漂亮,没有你漂亮!"
"是啊!没有我漂亮."我自言自语道.突然对自己很厌恶.抬头闭一下眼睛,过一会儿问:"如果以后走在街上碰到了会不会跟我打招呼?"
"当然会呀!我们仍然是朋友嘛!"
"是啊!永远都是朋友!"我抿着嘴制造酒窝.我们开始聊一些其他的事,我跟他说我将来要一栋大别墅,有落地窗户的那种.我还要环球旅行,要跟北极熊过冬天跟海豹过夏天.他说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帅很有钱很爱我的老公,因为我很漂亮.聊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让人很轻松.他也活跃了许多.以为我们的分手正式宣告完成,已经步入伟大革命友谊的良性发展轨道.
酒精让我变得异常活跃,我滔滔不绝地讲着笑着,突然他说:"小兰,我吃好了,你还吃不吃?"
"什么?"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有点慌:"吃完了?只吃这么点?再吃点吧!"
"不啊!我已经吃得够饱的了,我们,我们已经吃了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有吗?我怎么觉得只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我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表.果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多一点.我摇摇昏沉的头:"但是我还没吃饱,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当然,你快吃吧,吃完了好送你回去."他的笑容像我的丧钟.
"你答应看着我吃完?"
"我当然要看着你吃完."
我开始吃起来,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吃.这是我胃里的酒精开始翻腾,我吃到一个鱼丸,本来以为是肉丸,很痛苦地吞下去.胃里更加翻江倒海:'风,可不可以帮我倒点可乐来,谢谢!"
他刚走我的眼泪就下来,我对自己说这是吃得太急造成的,一杯可乐让我舒服许多,终于吃完了风帮我夹的菜.风马上向服务小姐打招呼:"小姐,买单!"
"先生,您的菜是两人......."
"等一下."我喊出来,风和服务小姐都很诧异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说:"风,我还没吃饱,可不可以再等等?"
"当然,当然可以,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等一会儿再结帐!不好意思!"风连连陪笑道.服务小姐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走开了.她一定觉得我比<<七宗罪>>里那个贪吃的胖子还可恶.
风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吃完了呢,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要我去帮你加?"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我端着盘子忍住恶心走向那些食物,我从来没有那样厌恶又是那样需要食物,平时我觉得吃饭是最烦的事,现在却是那样的需要.
我又夹了很多东西,当风看到我端回的盘子时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因为他以前经常为了哄我吃一两饭而伤透脑筋.我不看他的脸,把盘子放在桌上就低着头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眼泪就开始掉下来.今天才发现眼泪也是可以伤害身体的,因为每次我的眼泪流出来胃就更加痛了.我不知道这样吃下去会怎么样,如果老天给我一个无限大的胃该多好?我这样想着,不敢抬头看风,因为我骗了他,因为我第一次骗了他.因为我怕他不许我再吃了,把我拖出去.
终于我的脚带着我跑到洗手间,刚到洗手间我的身体开始报复我的放纵.最后我感到快把我的肺吐出来了,也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吐出来了.最后我坐在洗手间的地上开始哭起来.像一个在马路上走失再也见不到妈妈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洗了一下脸,走出去.坐下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一个声音打断了我:"小兰,你不能再吃了,我们回去吧!"我抬头看见风忧郁的眼神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一点饭都不给人家吃!"
"你不能再吃了!"
这时我又听见"亲爱的客人们,大家好......凡桌上剩下的事物超过50克......"
"可是还剩这么多东西人家要罚钱的,五十呢!"
"不就是五十块钱吗?......"
"那我给你五十万买你不要离开我够不够?"我歇斯底里的喊道.眼泪滴到桌子上像雨天的屋檐.
我站起来,向门口冲去,有人拦住了我."小姐,请出示您的帐单!"我不回答,只是喊着:"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过了会儿一个人递给保安两张卡片,把我搀着带出了"凯威啤酒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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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6-5-14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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