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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贴一篇自己写的小书评 [打印本页]

作者: 1989    时间: 2014-3-27 23:58
标题: 贴一篇自己写的小书评
是关于去年出的那本《阿尔伯特·卡埃罗》的书评。觉得这版翻译自然hi做得很用心的,但难免有时显露出斟酌的痕迹,有些词过于文雅不适合卡埃罗的语感;韦白的翻译较朴拙些,但失之浅直,二者均不及卡埃罗的随心所欲舒卷自如。不过我还是很希望这个佩索阿计划能一直进行下去,佩索阿有很多优秀作品,比如坎波斯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颂歌还没有任何中文翻译。这篇小文章是匆匆写下的,难免简陋,贴出来抛砖引玉。

没有光晕的诗歌

      尼采在其名著《苏鲁支语录》(即《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嘲讽过这样一类“纯智识者”:他们认为“最高尚之生活”是“无欲无求的观看生活,不像狗似的伸着舌头贪顾:旁观之而生快乐,寂灭了意志,无自私之意与心……于事物一无所求:除了请其许我卧于其侧,如明镜之具千百眼。”(徐梵澄译文,见《苏鲁支语录》,卷之二,“纯洁智识”)
   “无欲无求的观看生活,于事物一无所求”——这似乎是对佩索阿最重要的异名阿尔伯特·卡埃罗最适合的概括了。几乎没有哪个诗人像他那样对“事物”——“事物本身所是”倾注如此深厚广博的柔情。反过来说,卡埃罗也不像大多数诗人那样,热衷于将“意义”或“神秘”赋予事物的魔法,他从不往事物之上增添什么。一朵花只是一朵花,而不是精灵或别的什么东西,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意义”、“神秘”、“价值”、“神圣”……这些东西是人类精神最爱玩的小把戏,玩得好会自得其乐,玩得不好,则会徒增烦恼。如果说人类精神的烦恼常来源于这些东西的无端增添,那么卡埃罗诗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如微风拂过草地般的透明、质朴、欣悦与温柔,则是来源于他眼中的世界:一切都是其所是,一切都和谐而自足,不缺少什么,也不多出什么。
   这大概也是卡埃罗诗中常常出现一些如喃喃自语般的同义反复的原因。卡埃罗的诗几乎谈不上什么修辞或藻饰,论者常常会认为这是因为佩索阿本人对卡埃罗的设定是一个只读过几年书、文化程度不算高的人。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现实中一个只读过几年书、文化程度不算高的人不会表达对“形而上学”的蔑视,更不会写出如此多精彩的诗篇。毋宁说,当佩索阿是卡埃罗时,他完全不在乎文字语句上的精雕细琢(如同雷耶斯那样),也无意于宏大的篇章构造(如同冈波斯的一些颂歌那样),而是完全顺其自然,任乎天性,随心所欲。当佩索阿是卡埃罗时,他的心灵是平静、温柔且自由的。
   这是卡埃罗给大多数读者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不过卡埃罗并非如此简单。虽然卡埃罗的诗歌的确是相当独立自足且无所傍依,但他并非真的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隐士。从不少地方都可以看出他对于时代、对于流行诗风以及对于某些流行观念的不满与鄙视。放在这样的坐标中看,温柔宁静的卡埃罗,实际上如佩索阿其他异名所形容的那样,是一种“异教”,一个反叛者。而与他对立者,则是如尼采所说的这样一个时代,或者一种传统,一种潮流:
   “你没有听到,精神思想在这儿化为文字游戏么?呕吐出可憎底文字的唾余!——他们也还从这些文字唾余,编成报纸。”
   “在他们一切皆说话,一切又皆说坏了。”
   卡埃罗不要事物在他的诗中成为任何东西,而只成为事物自身,甚至不成为语言文字,因此他的诗在文字上可以说是无所挂碍,顾不上表面上的形式而直抵核心。如同法国哲学家阿兰·巴丢所说的那样:卡埃罗“措辞过于直接,甚至干巴巴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在诗歌中加入特别多的抽象,因为佩索阿一直专注于在诗歌中只写它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他的诗可以说是没有‘光晕’的。“(出处见此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4089700/,译者未知)
   卡埃罗的诗歌的确是没有光晕的诗歌。他的诗带给人的体验不是张扬、沉溺、迷醉甚至狂乱,如同正午令人目眩的太阳,而是平静、清澈而温和的,如同清晨熹微的晨光。
   这些特质既是卡埃罗这个异名天生所拥有的特性,但同时亦是佩索阿有意为之的一种策略,一种与时风抗衡、表达个人姿态与观念的策略,因此天性淳朴的卡埃罗有时会显得冷嘲甚至愤世嫉俗。卡埃罗摒弃“思想”,然而他的诗本身正充满了浓浓的思辨色彩。
   因此,卡埃罗本身也是一个悖论——而这正是佩索阿的本色,也是他最迷人的地方。一个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化外之人卡埃罗是空想的、不真实的,而一个会生病的,陷入过恋爱的,偶尔还会冷嘲热讽一下的卡埃罗才是令人感到亲切而可爱的。

原文发在豆瓣http://book.douban.com/review/6462824/
  
作者: mu    时间: 2014-3-28 18:52
很不错!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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