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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忘却的纪念》2005.2---2005.5
竺 琳，北大物理系五年级学生，女，23岁
杨丽丽，北大物理系五年级学生，女，23岁
赵德旺，北大物理系五年级学生，男，25岁
小 李，北大物理系五年级学生，女，22岁
戈 平，北大物理系党委书记，男，65岁
谢家祺，北大物理系教授，男，58岁
霍师傅，北大六食堂炊事员，男，55岁
一、序
竺琳 （竺琳慢慢上，灯光较暗）[独白]命运有时就像雾海中的孤舟，游荡无方，漂泊不定，没想到，离别学校十年之后，当我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时又作为研究生回到了北大。又是这样熟悉的景色，又是这样一个初夏的黄昏。多奇怪，昨天，还觉得那动荡年代的情景已经变得那么遥远，但今天，当我又踏上这片土地，却忽然感到它就发生在昨天
[继续]（灯光渐亮）那时，我还是物理系五年级学生，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大家常常谈论着毕业后的打算，对祖国的未来、个人的前程都充满了希望，可是……就在这年夏天，1966年，6月2日……（《红卫兵之歌》骤然响起）
“竺琳！”（一个陌生男子声音起）
乐曲中，竺琳（惊恐）跌跌撞撞，最后掩耳渐渐倒下。（灯光渐暗，音乐渐止）
二、北大物理系大字报区（1966.6）
布景：大幅标语“砸烂旧北大，创建新北大”，贴满了大字报。
背景音乐《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赵德旺正带着杨丽丽在贴大字报，第一篇“戈平和谢家祺的黑关系”已贴好，第二篇正在贴。
小李和竺琳过来看热闹。
小李 呵，老赵当司令了，今非昔比啊，鸟枪换炮啦！
赵 （得意地）形势变得真快，一年前，我这个贫民的儿子，留过级，被旧北大几乎要踢
出去的可怜人，现而今一举成了学校的主宰者，那些歧视我的混蛋却成了我的阶下囚，天翻地覆，扬眉吐气啊！（看看了小李，关切地）怎么，你还没当上红卫兵？
小李 我们职员儿出身，不配！
赵 （拍拍小李肩膀，以示亲热）又不是黑五类子弟，只要表现好点，争取下一批嘛。”
小李（马上立正敬礼）：“多谢司令栽培！”
赵 （转向竺，摇摇头表示遗憾）竺琳，运动以来，你的表现可实在够呛啊，自己出身不好，在谢家祺的问题上又划不清界限。这样怎么行啊！（竺无言）
小李（乞求的目光）大家多帮助她吧。
赵 （嘲笑）哼，不好，别你帮不了她，倒叫她绊住了！
杨 （站在小凳子上刷着浆子，显得很活泼。将浆糊桶充当红灯举起来）小李，看，像不像李铁梅？
小李 嘿，还真差不离儿，我说杨丽丽，你要是穿上一套绿军装，真够文艺宣传队的料儿！
杨 （兴奋地）真的？那我就来唱个样板戏吧。
小李 我们可不稀罕这个。
杨丽丽贴好大字报，跳下凳子。
杨 （讥讽地，挑战地，指着其中的一张）竺琳，你来念念这张吧！
竺无言
赵 竺琳，叫你念你就念吧，表现不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杨 快念啊！
竺（含着泪，苦楚地）不吭声。
杨 你不念我来念！（冷漠而大声地）竺X其人，作者‘剥画皮’。（众人笑）提起竺小姐，偌大的物理系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大资本家的小姐，五年前由于数学竞赛得第一而被戈平为首的物理系党委收罗起来，特务谢家祺又视其为中国的居里夫人，百般宠爱，精心培养……（尖刻的语言，周围人的目光，竺受不了，哭泣着发疯似地跑开）
小李 咳！（追下台去）
杨 瞧这是什么态度！
霍师傅上，（看看走远的人，又看看那几张大字报，摇摇头，环视四周无人，迅速撕下一张）
杨丽丽又上，（因忘了浆糊桶，又回来拿，正好看见霍的行动）
杨 大喊你怎么敢随便撕大字报？”
霍师傅惊愕的转过身。
杨 （揪住霍，望望四周大喊）来人哪！有人撕 大字报啊（立即召来了好几个人，杨判定这正是她出身不好的人立功的良机）
杨 （气愤地）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
霍 （已想好对策，连点着头）小将，小将，我就是学六食堂的霍师傅，家里日子不济，闲着时捡带点烂纸，刚我打这儿过，看见这张大字报已经撕开了，我寻思是旧的，就……（说着就鞠了一躬）
大部分人都认得霍，又听了刚才的话，都觉得没什么，欲离去。
杨 （见士气低落，振臂一呼）打击破坏活动！ （无人响应）
小李（瞟了一眼杨）得了，他斗大的字识不了半筐，在他跟前逞什么英雄！
赵 （抢过话）但这也说明了工人也同样需要改造。毛主席说‘谁说工人阶级不需要改造？’
（见人正散去，大声道）别忘了明天的批斗大会！（又厉声对霍说）你也滚吧，！
霍 （朝赵90度一躬，转身离开，但刚走两步，又转身向前把那已经撕下一半的大字报全扯下，边做边说）反正是没用了。
赵 （愤怒地）你……
霍 （装乞怜地哈着腰后退着离去，边说）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
赵 （沉着脸朝霍哼了一声，看了看身边的杨，）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俩了，晚上去看电影吧！
杨 （暧昧、兴奋地）好啊，真的吗？不会是骗人吧？
赵 （拿出一张电影票在杨眼前晃了一下）当然是真的，我还真骗你不成！不过，你应该明白…….难道我们只去看看电影？
杨 你要我怎么样呢？我都听你的。不过，你不是一直在追求竺琳吗？你现在是大人物了，我怕我高攀不上啊。
赵 算了吧，我现在要的是你。（去拉杨的手）
杨 （欲假装挣脱赵的手）现在是文革时期，我们举止要收敛些呀！
赵 （反而将杨拉得更近）这年头，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不定，明天老子就死了呢！（搂着杨下）
三、宿舍
布景：普通的女生宿舍，虽忙于运动，仍很整洁，桌上放着一张大字报草稿，只有
竺琳一人呆坐在桌旁的凳子上。
半晌，杨丽丽（一身绿军装）唱着歌精神抖擞地破门而入。
杨 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现在开始战斗！
竺抬头上下打量着杨。
杨 怎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啊？
竺 没有，我只是觉得……
杨 （不满地）你是觉得像咱们这样出身地人不配披这身绿皮？哼，这叫做自我解放！对了，还有，我改名字了，我现在叫‘杨卫红’（神气地）！
竺 名字改了又怎样？
杨 （略带神经质地）对，我把地主外婆赶回老家，我还是狗崽子，我亲自带红卫兵抄了自己的家，我和家庭断绝了关系，改了名字，我仍是狗崽子！我真恨死这该死的家庭！（冷笑）可现在我正进步着，就是靠我的殷勤，我的脸蛋儿，甚至是女人的看家本领，……我就不再是终生的狗崽子了！
竺无心争论，沉默了。杨也冷静了一下，走到桌旁，看了看那张还未完成的大字报。
杨 批判谢家祺的大字报，你还没写好？明天就要开批斗大会了。
竺 我写什么呢，对自己有恩无怨的老师，我不能落井下石，更不能恩将仇报啊！
杨 这是大是大非啊，可不是旧的伦理道德！
竺 他究竟有什么罪？！
杨 他是特务！
竺 （站起）一个为了教育事业牺牲金钱、地位甚至妻子的特务？！
杨 他反毛泽东思想！
竺 仅仅由于他在讲解原子结构时，没有引用毛主席的一分为二的论点？
杨 （变的更激动）小林，不要太感情用事了，他毕竟是资产阶级教授！现在正处在急转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想想你父母现在的下场，顽固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你真是不可救药的‘狗崽子’！
竺 你…….你知道吗，未名湖里已经有六条人命了!
杨 难道你敢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意义！
竺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杨 难道他们算英雄？算烈士？不，告诉你，他们是畏罪自杀！
竺 可是，如果生活带给人的只是耻辱，你们的良心有何在？
杨 良心？在今天的政治空间中，只有权势一维向量！良心等于零！（嘲笑）谈什么良心，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竺 你们这些刽子手！连见了活蹦乱跳的小虫都非抓来，挖眼睛，揪脑袋，不解剖它们你们手痒痒啊！
杨 哼，你说得对，北大庙小妖风大，我们就是要这样，就是要把那些人都送上西天！
竺 杀吧！杀完地富反坏右，总有一天会杀到你们自己的头上，杀吧！只有杀光了这个世界你们才痛快！
杨 哼，懒得跟你再吵，走着瞧吧，明天可有好戏看呢！（灯光暗）
四、批斗大会
布景：“斗鬼台”，戈平、谢家祺头带高帽被押上台。
赵 （指着戈面对台下）同学们，就是这个批着共产党外衣的反革命，在他的日记中竟敢诬蔑我们最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走上了斯大林晚期的道路，搞专制独裁，个人迷信！今天他又拒不交代，红卫兵总部已经决定把这个现行反革命隔离起来了!
杨 （声嘶力竭地）打倒三反分子戈平，戈平拒不认罪死路一条！（台下跟喊）
赵 （抬起右腿，把戈一脚踢倒）去你妈的，死顽固。（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戈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杨 （有点担心，提醒杨）这个老顽固怕是不行了吧，咱们还是…….
赵 （假装镇定地）怕什么，打死了更好，拒不认罪死路一条！死了又怎么样？那是罪有应得，正好杀一儆百！
杨 （领会了杨的意思）老顽固，装什么死，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的罪行！（戈没动静）
赵 （见戈没有动静，有点慌，但又很快回到角色中）下一个黑鬼是反动权威谢家祺，（押谢向前，迫其跪地）同学们，谢家祺不但是个美国特务而且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根据他的学生杨卫红揭发，谢家祺竟然诬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场灾难！
杨 打倒谢家祺！打倒现行反革命！（台下跟喊）
赵 （继续）就是这个罪行累累的反革命分子，昨天劳动时居然要求把牌子摘了，说脖子受不住。好！今天就让他脖子好好舒服舒服！同学们，现在我们特邀谢家祺的高徒竺琳给他挂牌子。（清了清嗓子）当然，竺琳同学不是敌人，但她必须和修正主义路线彻底决裂，现在就是考验她的时候了。
杨 （推竺上，把牌子交给竺）快去挂啊！
竺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东边出太阳。太阳出来了，却是这样一个太阳！
杨又推竺上
竺 （愤怒地）你们…….你们这些真正的牛鬼蛇神！ 你们还有人性吗？告诉你们，狐狸尾巴是不能够永远掩盖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吐出的唾沫最后还是会落在自己脸上的。
赵 哼，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维护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路线！你给我少废话！快去挂！
竺 （拿起牌子,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用人血来染红你们自己的翎子！你们灭绝人性！
赵 （凶恶地）还不快挂，还想走你父母的老路吗？你这个狗崽子！
杨 打倒反动权威谢家祺！修正主义苗子回头是岸！（台下跟喊）
竺走到谢面前，谢猛地抬头痛苦绝望地看着竺。
竺 （低下头，像走上刑场，又像是在赎罪，她双手用力举高，将牌子套在自己脖子上。跪倒在谢的面前。）
尾声 音乐《 离别的时刻》起 （所有表演定格）
谢 孩子们，战争中我九死一生都活了下来，也许是你们说的“我命大吧”。可这次，却真的难以脱险了。如果你们问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们，一是基本上平静，二是确实有些悲哀。是怕死吗？不，我这把年纪，按一些共产党员的口头禅也是该去见马克思了。使我难过的却是自己奋斗终生建设中的大厦的蓝图，突然投上了一片阴影，而这阴影又绝非仅仅是几个暴徒手上的鲜血涂上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个疑惑留给你们，也算是一种遗产吧。让你们，或你们的下一代去揭示解决吧，你们应该比我们更聪明，因为你们活在明天——我们有着痛苦和欢乐经历的今天的明天！’（灯光暗）
全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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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5-10-30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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