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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悲剧王子
鲁迅先生在《摩罗诗力说》中言道:“修黎(雪莱)生三十而死,其三十年悉奇迹也,而亦即无韵之诗。时即艰危,性复狷介,世不彼爱……客意太利(意大利)之南方,终以壮龄夭死;谓一生即悲剧之实现,概非夸也。”
珀西。毕西。雪莱于1792年出生在英格兰苏塞科斯郡霍香附近一个颇有名望的乡绅家庭。祖父毕西。雪莱广有家产,堪称豪富。其父提摩赛。雪莱,代表辉格党,在议会中占有席位。应该述评雪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仕途应该是很平坦的。可他却选择了一条与父辈并不相同的人生道路,尽管这条路上荆棘遍布,充满坎坷崎岖。而现在,雪莱当议员的父亲或许早就被人遗忘了。而雪莱以及他无与伦比的诗歌却巍然地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永远地散发着青春的朝气与智慧的光芒,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与学者。他与拜伦一起为英国的诗歌赢得了世界声誉。
纵观雪莱的一生,充满了悲剧的色彩。而其诗歌与诗剧也时常流露出一种悲剧的气息。雪莱在遇难安葬的当时,除了妻子玛丽和火葬时旁边默立的拜伦,利亨特和特列劳尼之外,为他哀悼的人也屈指可数。甚至伦敦一家报纸头篇的第一句就是:“雪莱现在知道没有上帝了。”而他的父亲以断绝生活资助相威胁,禁止他的未亡人发表任何文字记叙他的平生。在诗歌创作中,仅学者江枫译的《雪莱抒情诗选》中雪莱写死亡或者以死亡为题的竟达到几十首之多。他在1815年以死亡为题的诗中写到:死亡到来的一击,十分恐怖那时我们所觉,所见到的一切都要像虚幻的奇迹一样消失泯灭……
谁能讲叙那无言的死亡故事?
谁能揭开掩遮着未来的幕布?
谁,能描绘那挤满尸体的地底迷宫似的墓穴里的黑影的画面?
这正是欧洲十九世纪前期风起云涌的革命浪潮爆发的前夕。尽管英国当时已经成立了君主立宪制政体,但是封建势力仍然占主导地位。就诗歌所展现的语言和意向来说,与其说是对旧世界的诅咒还不如说是对新世界和理想的呼唤。当所有的一切腐朽都要像幻象一样消失泯灭的时候,未来又有谁来揭开新的历史篇章?诗人不仅仅抒发对罪恶的控诉,也表现了他对社会发展的深沉思考。而就作者个人感情出发,我们也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怆,透满了悲凉的气息。谁能讲叙那些充血的死亡故事?诗人对死亡幻象的思考令人感受到窒息的阴冷;布满血迹的冷。
正如江枫所言,雪莱崇尚理性,不倦地追求真理。他敏感地憎恶和反抗任何形式有悖于正义的现象;主张改革政治,宗教传统观念和习俗卑劣与邪恶的一面。而在控诉与呼唤的同时,作者也表现了自己的愤怒与悲哀。写于一八一七年以“死亡”为题的诗也体现着这一点。
他们已死,死去的再不回还——苦难坐在洞开的墓穴旁呼唤遍了他们——……
只有这熟悉的景物,我的痛苦——只有,这些坟墓——依然如故渴望所有的都毁灭,诗人以自己的感受来重新衡量世界的一切。然而,面对依然没有多大改变的现实,剩下的只有自己内心的痛苦。旧的秩序依旧,正如诗人说的“这些坟墓——依然如故”。在思考社会命运发展的同时,雪莱也积极地投身到实际中去,这是诗歌里的又一个声音。在诗人看来,和亿万人民谋求自由幸福的事业相比,“艺术不是极次要的么”。他因宣传《权利宣言》而受到密探的监视,也写下了大量追求理想与自由的著作。如《论爱》,《为自然神论辩护》,和主张废除死刑体现人性文明的《论死刑》等。而正当他为理想更进一步,去同拜伦商讨《自由人》的创刊事宜时,归途不幸遇难。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暴风猝起,益以奔雷疾电,少顷波平,孤舟遂杳”。
伟大的艺术天成的母体近乎就是伟大的悲剧,从莎士比亚到托尔斯泰都充分说名了这一点。尽管托尔斯泰更倾向于清教徒式的散淡性情;而雪莱本身就是一部伟大的历史悲剧。再看诗人写于一八二零年以死亡为题的诗歌:死亡在这里,死亡在那里……
在我们构成和感觉的一切上在我们所知所畏惧的一切上死亡都盖上了他的印记和纹章……
首先,是我们的欢乐死亡——然后是希望,是恐惧我们所爱的一切,所珍视的一切都必定凋零毁灭,像我们自己一样如果那些不死,爱本身也将死亡可见,在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上,在这个到处充满死亡气息,毫无人文气息与关爱的世界上。只有毁灭所有腐烂的封建秩序,才会产生真正的人类之爱。而这些旧的秩序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毁灭,也就无所谓大爱的产生与降临。亦如诗句所言“如果那些不死,爱本身也将死亡”。这一点与尼采的“对那些即将倒塌的东西,我们应该推它一把”说法不谋而合,尽管这种理解是以作者的主观情感作为出发点的。再结合当时客观现实去看也是成立的,包括赞美与呼唤。人性的美在于自然的真实与本心,诗人在诅咒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对自然与人性的赞美。《西风颂》,《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等诗歌中都体现了诗人的一种理性的追求与关怀;对社会,自然和人类。
“我跌倒在生活的荆棘上,我流血了!”
当我为一个诗歌的灵魂写下这些浅薄的文字时,愿那个诗歌王子在那布勒斯海湾的上空微笑,愉快地跳自己喜欢的华尔滋;一点心祭换回一点灵魂的慰藉。
转自:榕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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