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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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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4 12: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道第一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采,有心之器,其无文欤?

   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庖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若乃《河图》孕八卦,《洛书》韫乎九畴,玉版金镂之实,丹文绿牒之华,谁其尸之?亦神理而已。

   自鸟迹代绳,文字始炳,炎皞遗事,纪在《三坟》,而年世渺邈,声采靡追。唐虞文章,则焕乎始盛。元首载歌,既发吟咏之志;益稷陈谟,亦垂敷奏之风。夏后氏兴,业峻鸿绩,九序惟歌,勋德弥缛。逮及商周,文胜其质,《雅》、《颂》所被,英华曰新。文王患忧,繇辞炳曜,符采复隐,精义坚深。重以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诗缉颂,斧藻群言。至若夫子继圣,独秀前哲,熔钧六经,必金声而玉振;雕琢性情,组织辞令,木铎启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写天地之辉光,晓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挥事业,彪炳辞义。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旁通而无滞,日用而不匮。《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辞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赞曰∶道心惟微,神理设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
         龙图献体,龟书呈貌。天文斯观,民胥以效。
我本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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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4 12:41 | 只看该作者
刘勰(约465—约532)字彦和,东莞莒(今山东莒县)人,世居京口。少时
家贫,曾依随沙门僧十余年,因而精通佛典。梁初出仕,做过南康王萧绩的记室,又任
太子萧统的通事舍人,为萧统所赏爱。后出家,法名慧地。刘勰受儒家思想和佛教的影
响都很深。《文心雕龙·序志》篇中说,他在三十多岁时,“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
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梦见一回孔夫子,便兴奋得不知如何。作《文心雕龙》,
也与他对孔夫子的崇仰有关,有阐明文章之源俱在于经典的意识。
至于佛教,他自幼和和尚住在一起,最终又决意出家,浸染自深。不过在《文心雕
龙》中,是以儒家思想为主,偶有佛教语词。
《文心雕龙》写成于齐代。就其本来意义说,这是一本写作指南,而不是文学概论。
书名的意思,“文心”谓“为文之用心”,“雕龙”取战国时驺奭长于口辩、被称为
“雕龙奭”典故,指精细如雕龙纹一般进行研讨。合起来,“文心雕龙”等于是“文章
写作精义”。讨论的对象,是广义的文章,但偏重于文学。书的本意虽是写作指导,但
立论从文章写作的一系列基本原则出发,广泛涉及各种问题,结构严谨,论述周详,具
有理论性质。它的系统性和完整性是前所未有的。
全书五十篇,分为几个部分。开始《原道》、《征圣》、《宗经》、《正纬》、
《辨骚》五篇为第一部分,讲“文之枢纽”,是全书的总纲。从《明诗》到《书记》二
十篇,为第二部分,分述各种文体的源流、特点和写作应遵循的基本准则。其中又有
“文”“笔”之分。自《明诗》至《谐隐》十篇为有韵之文(《杂文》、《谐隐》两篇
文笔相杂),自《史传》至《书记》十篇为无韵之笔。从《神思》到《总术》为第三部
分,统论文章写作中的各种问题。第二部分以文体为单位,第三部分则打破文体之分,
讨论一些共同性的东西,经纬交织。《时序》、《物色》、《才略》、《知音》、《程
器》五篇为第四部分。这五篇相互之间没有密切的联系,但都是撇开具体的写作,单独
探讨有关文学的某些重大问题。最后《序志》一篇是全书的总序,说明写作缘起与宗旨。
《文心雕龙》的文学思想是传统观念与时代思潮的集合。作者用折衷牵合的方法,
构筑起完整的理论体系,但内中仍然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矛盾。这一特点,在讲“文之枢
纽”的开头五篇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原道》首先说: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
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
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
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傍及万品,动植皆文。
……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无文欤?
汉语的“文”字,本有多重涵意。其本义为纹理,引申为美饰、华采,又引申为文
章。这里数义并用,主要是说明:文章生于道,而道是万物的本源,所以文章具有崇高
的价值;天地山川乃至动物的羽革、草木的花叶都是美丽的,证明道有美的显象,文章
也是道的显象,所以文章的华美是自然现象。这显然是六朝文学风气的反映。这里需说
明:六朝文人所说的“自然”,不同于通常所说的“朴素自然”。他们认为华美也是自
然的。《文心雕龙·丽辞》甚至说,对偶的辞句犹如人们的手足自然成双,单行的辞句
反而不自然。
应该注意,刘勰这里所说的“道”与后来唐宋古文家所说的“道”不尽相同。他是
指自然的“天道”,而不是指儒家的伦理之道。天道自然,这是魏晋玄学中的一个命题,
从这里本可引申出顺遂万物本性,反对人为拘束的观念,但刘勰接下去却把自然之道与
儒道相互捏合,认为儒家圣人的经书最能“原道心以敷章”,而且“道沿圣以垂文,圣
因文以明道”,一般人不能够深刻体悟道的神奥,所以要“征圣”——向圣人学习,要
“宗经”——效仿经书的榜样。这实际是玄学中自然与名教合一的理论在文学中的运用。
由此建立了以雅正为最高准则的文学要求。所谓:
文能宗经,体有六义:一则情深而不诡,二则风清而不杂,三则事信而不诞,四则
义直而不回,五则体约而不芜,六则文丽而不淫。
至此,刘勰既以“道”的名义,赋予六朝美文以崇高的地位,又以同样的名义,要
求各种文章符合于雅正规范。他又说:“楚艳汉侈,流弊不还。”即楚辞、汉赋以来,
文学作品多有不够雅正的毛病,应当“正末归本”,返回到经典的规范之内。《原道》、
《征圣》、《宗经》三篇,紧密联为一体,构成刘勰文学思想的中心。但字面上虽然说
得圆通,矛盾还是很多的。儒家经典,本来是质朴的文字,他非要说得美轮美奂;六朝
美文,与楚辞、汉赋的关系最近,如何能宗经归本而不失其美质?
《正纬》、《辨骚》也作为“文之枢纽”,着眼点却不同。前者说纬书的奇特想象
和富艳辞采有益于文章写作,后者的意义更重要。这里虽同《宗经》篇有一致之处,首
先辨明楚辞的代表作《离骚》有不合于经者四点,合于经者四点,实属破碎迂腐之论,
但又自我背离,对楚辞的文学意义给以高度赞扬:
观其骨鲠所树,肌肤所附,虽取熔经意,亦自铸伟辞。故《骚经》、《九章》,朗
丽以哀志;《九歌》、《九辩》,绮靡以伤情;《远游》、《天问》,瑰诡而慧巧;
《招魂》、《招隐》,耀艳而深华;《卜居》标放言之致,《渔夫》寄独往之才。故能
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矣。
这里对楚辞作品中“绮靡”、“伤情”、“瑰诡”、“慧巧”、“耀艳”等并不符
合雅正规范的特点,均表示赞赏,后面对楚辞在文学史上的深远影响及其对当今创作的
价值也作了充分肯定。这表明刘勰虽以宗经为大前提,但对文学中的艺术创造仍然是很
重视的。不过,刘勰对楚辞的肯定,主要是从艺术性的一面着眼,他所设想的理想境界,
是以经典的雅正为主导,而参酌以骚体的奇丽:
若能凭轼以倚雅颂,悬辔以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贞,玩华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
以驱辞力,咳唾可以穷文致。
这种设想似乎不错,其实有着难以克服的矛盾。因为骚体的奇丽,在很大程度上是
突破雅正规范的结果,而不仅是语言修辞之美。所谓“以正驭奇”,即使能吸收骚体的
某些优点,也难于发扬其原有的生气。
通过以上分析,《文心雕龙》的核心思想已可以大致了解。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强调文学的美质,这是与当代文学风气一致的。缺陷也同当代文人一样,是单纯地
以华丽为美。二、主张宗经,提倡雅正,在原则上排斥一切离经叛道的文学,这是一种
保守的文学观念。但在对待具体作品的时候,态度并不那么褊狭。尤其在以后的各篇中,
并没有以是否雅正的标准随意否定有成就的作家与作品。三、应当注意到,刘勰所说的
“宗经”,是指以儒家经典为典范,而不是要求把文学作为阐发儒家之道的工具。他还
是承认文学有抒发个人感情的作用。这同后世极端的载道文学观还是有很大区别。四、
联系刘勰对六朝文学的批评,主要是在两个方面,一是离异于儒道,包括思想感情不够
纯正、艺术风格诡奇轻艳等等,二是有单纯追求辞采而缺乏充实的感情的现象。这些批
评有些是正确的(如对后者),有些仍有些守旧倾向(如对前者)。但不管怎么说,以
返归经典作为文学发展的出路,总是弊大于利。
作为“文之枢纽”的五篇,其意一在赋予文学以哲学本质上的说明,同时也由此赋
予文学以崇高的意义,这一种理论上的努力,应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在建立一种规范
的、雅正的,同时又富于美感的文学准则,在这里,作者采取了折衷的态度,也反映出
矛盾的心态。
《明诗》以下二十篇,是《典论·论文》、《文赋》等批评著作论文体之别的继续,
但要细致深入得多,每一篇差不多都是简短的文体小史,虽未必无误,但多见精彩。如
《明诗》说建安诗的特点,谓之“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
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说正始诗歌,“唯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故能标焉”,感
受敏锐,概括精赅,对于文学史的研究,具有先导的意义。论各种文章之风格特征,亦
能举其大要。
第三部分的前几篇,围绕具体的文章写作(主要针对文学作品的创作),提出了许
多有价值的看法。《神思》篇主要说创作的构思,承《文赋》而来,但也有精彩的新解。
如文中细致描述了创作活动中“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的现象,从而探讨了从
形象思维到语言表现之间的距离这样一个重要问题。《体性》篇指出,由于作者才学修
养不同,形成典雅、远奥等八种主要的不同风格,进一步发展了曹丕、陆机的意见。文
中举前代名家为例,对他们的为人气质与文学风格的关系,有很好的概括。《风骨》篇
要求文学作品应有充沛的生气(指感染力,不是指思想内容)和简洁有力的语言表达,
从而达到刚健明朗的美学效果。以后“风骨”成为文学批评中最常用的概念之一。《通
变》篇论新变,“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变则其久,通则不乏。趋时必果,乘机无怯”
这一节赞语,表现了作者对文学的健康态度,可惜又说“还宗经诰”、“参古定法”,
毕竟还是显得拘谨。《情采》篇论情志与文采的关系,力主华采,但要求“为情而造文”,
反对“为文而造情”,对六朝文学中“繁采寡情”的现象提出针对的批评,这是一个很
重要的看法。以后《熔铸》、《声律》等十篇集中谈修辞问题,对声律、骈偶、用典等
当代文学中普遍使用的修辞手段,加以充分肯定。在此以前,专门讨论修辞的文章还不
曾有过,所以,《文心雕龙》在修辞学上也有不可忽视的地位。
第四部分脱离了具体的写作(只有《物色》兼及写作),从更广泛的范围来讨论有
关文学的问题。《时序》论历代文学发展的总趋势,推求文学演变的原因,提出“文变
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作者主要从政治状况、社会风气、统治者的好恶等几个方
面论述文学的兴衰,注意文学与复杂的社会环境的关系。这是历史上第一篇具有文学史
性质的重要的论文。《才略》篇简论历代作家,与《时序》相辅相成。《物色》论文学
与自然景物的关系,专立此篇,也是当代文学风气的反映。“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
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
前两句说对外物的感受、描摹,后两句说内情对于景的再造,对文学作品如何写景,
是精彩的概括。《知音》专门谈文学鉴赏与批评的标准问题。从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来
说,也是一篇重要的文章。作者指责贵古贱今、崇己抑人、信伪迷真、知多偏好等错误
的态度,要求批评者提高自身修养、理解作者、博观圆照,进行公平的批评,并且提出
了若干条从事批评的客观原则。虽然,批评标准的问题,复杂多变,很难加以简单的规
范,但这一种努力,表明刘勰对于批评的客观性与科学性的要求,就思想方法而言,是
很有意义的。
总之,《文心雕龙》虽在宗经的原则上显示出保守意识,但在关于文学创作、文学
史、文学批评的众多问题上,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有了显著的提高,提出了相当系
统而富于创新的意见,成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一次空前的总结,其成就十分重大。
我本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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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4 12:35 | 只看该作者
 序志第五十

   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心哉美矣,故用之焉。古来文章,以雕缛成体,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夫宇宙绵邈,黎献纷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夫人肖貌天地,禀性五才,拟耳目于日月,方声气乎风雷,其超出万物,亦已灵矣。形同草木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

   予生七龄,乃梦彩云若锦,则攀而采之。齿在逾立,则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大哉!圣人之难见哉,乃小子之垂梦欤!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敷赞圣旨,莫若注经,而马郑诸儒,弘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文,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辞训之奥,宜体于要。于是搦笔和墨,乃始论文。

   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瑒文论,陆机《文赋》,仲治《流别》,弘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陈书辩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

   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剖情析采,笼圈条贯,攡《神》、《性》,图《风》、《势》,苞《会》、《通》,阅《声》、《字》,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耿介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位理定名,彰乎大衍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夫铨序一文为易,弥纶群言为难,虽复轻采毛发,深极骨髓,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不可胜数矣。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按辔文雅之场,环络藻绘之府,亦几乎备矣。但言不尽意,圣人所难,识在瓶管,何能矩矱。茫茫往代,既沉予闻;眇眇来世,倘尘彼观也。

   赞曰∶生也有涯,无涯惟智。逐物实难,凭性良易。
         傲岸泉石,咀嚼文义。文果载心,余心有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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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器第四十九

   《周书》论士,方之梓材,盖贵器用而兼文采也。是以朴斫成而丹雘施,垣墉立而雕杇附。而近代词人,务华弃实。故魏文以为∶“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韦诞所评,又历诋群才。后人雷同,混之一贯,吁可悲矣!

   略观文士之疵∶相如窃妻而受金,扬雄嗜酒而少算,敬通之不修廉隅,杜笃之请求无厌,班固谄窦以作威,马融党梁而黩货,文举傲诞以速诛,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轻锐以躁竞,孔璋傯恫以粗疏,丁仪贪婪以乞货,路粹餔啜而无耻,潘岳诡祷于愍怀,陆机倾仄于贾郭,傅玄刚隘而詈台,孙楚狠愎而讼府。诸有此类,并文士之瑕累。文既有之,武亦宜然。

   古之将相,疵咎实多。至如管仲孝窃,吴起之贪淫,陈平之污点,绛灌之谗嫉,沿兹以下,不可胜数。孔光负衡据鼎,而仄媚董贤,况班马之贱职,潘岳之下位哉?王戎开国上秩,而鬻官嚣俗;况马杜之磬悬,丁路之贫薄哉?然子夏无亏于名儒,浚冲不尘乎竹林者,名崇而讥减也。若夫屈贾之忠贞,邹枚之机觉,黄香之淳孝,徐干之沉默,岂曰文士,必其玷欤?

   盖人禀五材,修短殊用,自非上哲,难以求备。然将相以位隆特达,文士以职卑多诮,此江河所以腾涌,涓流所以寸折者也。名之抑扬,既其然矣,位之通塞,亦有以焉。盖士之登庸,以成务为用。鲁之敬姜,妇人之聪明耳。然推其机综,以方治国,安有丈夫学文,而不达于政事哉?彼扬马之徒,有文无质,所以终乎下位也。昔庾元规才华清英,勋庸有声,故文艺不称;若非台岳,则正以文才也。文武之术,左右惟宜。郤縠敦书,故举为元帅,岂以好文而不练武哉?孙武《兵经》,辞如珠玉,岂以习武而不晓文也?

   是以君子藏器,待时而动。发挥事业,固宜蓄素以弸中,散采以彪外,楩楠其质,豫章其干;攡文必在纬军国,负重必在任栋梁,穷则独善以垂文,达则奉时以骋绩。若此文人,应《梓材》之士矣。

   赞曰∶瞻彼前修,有懿文德。声昭楚南,采动梁北。
         雕而不器,贞干谁则。岂无华身,亦有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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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第四十八

   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也。昔《储说》始出,《子虚》初成,秦皇汉武,恨不同时;既同时矣,则韩囚而马轻,岂不明鉴同时之贱哉!至于班固、傅毅,文在伯仲,而固嗤毅云“下笔不能自休”。及陈思论才,亦深排孔璋,敬礼请润色,叹以为美谈;季绪好诋诃,方之于田巴,意亦见矣。故魏文称∶“文人相轻”,非虚谈也。至如君卿唇舌,而谬欲论文,乃称“史迁著书,谘东方朔”,于是桓谭之徒,相顾嗤笑。彼实博徒,轻言负诮,况乎文士,可妄谈哉!故鉴照洞明,而贵古贱今者,二主是也;才实鸿懿,而崇己抑人者,班、曹是也;学不逮文,而信伪迷真者,楼护是也;酱瓿之议,岂多叹哉!

   夫麟凤与麏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然鲁臣以麟为麏,楚人以雉为凤,魏民以夜光为怪石,宋客以燕砾为宝珠。形器易征,谬乃若是;文情难鉴,谁曰易分?

   夫篇章杂沓,质文交加,知多偏好,人莫圆该。慷慨者逆声而击节,酝藉者见密而高蹈;浮慧者观绮而跃心,爱奇者闻诡而惊听。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偶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阅乔岳以形培塿,酌沧波以喻畎浍。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行,则优劣见矣。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岂成篇之足深,患识照之自浅耳。夫志在山水,琴表其情,况形之笔端,理将焉匿?故心之照理,譬目之照形,目了则形无不分,心敏则理无不达。然而俗监之迷者,深废浅售,此庄周所以笑《折扬》,宋玉所以伤《白雪》也。昔屈平有言∶“文质疏内,众不知余之异采。”见异唯知音耳。扬雄自称∶“心好沉博绝丽之文。”其不事浮浅,亦可知矣。夫唯深识鉴奥,必欢然内怿,譬春台之熙众人,乐饵之止过客,盖闻兰为国香,服媚弥芬;书亦国华,玩绎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

   赞曰∶洪锺万钧,夔旷所定。良书盈箧,妙鉴乃订。
         流郑淫人,无或失听。独有此律,不谬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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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略第四十七

   九代之文,富矣盛矣;其辞令华采,可略而详也。虞、夏文章,则有皋陶六德,夔序八音,益则有赞,五子作歌,辞义温雅,万代之仪表也。商周之世,则仲虺垂诰,伊尹敷训,吉甫之徒,并述《诗》、《颂》,义固为经,文亦足师矣。

   及乎春秋大夫,则修辞聘会,磊落如琅玕之圃,焜耀似缛锦之肆,薳敖择楚国之令典,随会讲晋国之礼法,赵衰以文胜从飨,国侨以修辞扌干郑,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善于辞令,皆文名之标者也。

   战代任武,而文士不绝。诸子以道术取资,屈宋以《楚辞》发采。乐毅报书辨而义,范雎上书密而至,苏秦历说壮而中,李斯自奏丽而动。若在文世,则扬班俦矣。荀况学宗,而象物名赋,文质相称,固巨儒之情也。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进《新语》,其辩之富矣。贾谊才颖,陵轶飞兔,议惬而赋清,岂虚至哉!枚乘之《七发》,邹阳之《上书》,膏润于笔,气形于言矣。仲舒专儒,子长纯史,而丽缛成文,亦诗人之告哀焉。相如好书,师范屈宋,洞入夸艳,致名辞宗。然核取精意,理不胜辞,故扬子以为“文丽用寡者长卿”,诚哉是言也!王褒构采,以密巧为致,附声测貌,泠然可观。子云属意,辞义最深,观其涯度幽远,搜选诡丽,而竭才以钻思,故能理赡而辞坚矣。

   桓谭著论,富号猗顿,宋弘称荐,爰比相如,而《集灵》诸赋,偏浅无才,故知长于讽谕,不及丽文也。敬通雅好辞说,而坎壈盛世,《显志》自序,亦蚌病成珠矣。二班两刘,弈叶继采,旧说以为固文优彪,歆学精向,然《王命》清辩,《新序》该练,璿璧产于昆冈,亦难得而逾本矣。傅毅、崔骃,光采比肩,瑗寔踵武,能世厥风者矣。杜笃、贾逵,亦有声于文,迹其为才,崔、傅之末流也。李尤赋铭,志慕鸿裁,而才力沉膇,垂翼不飞。马融鸿儒,思洽识高,吐纳经范,华实相扶。王逸博识有功,而绚采无力。延寿继志,瑰颖独标,其善图物写貌,岂枚乘之遗术欤!张衡通赡,蔡邕精雅,文史彬彬,隔世相望。是则竹柏异心而同贞,金玉殊质而皆宝也。刘向之奏议,旨切而调缓;赵壹之辞赋,意繁而体疏;孔融气盛于为笔,祢衡思锐于为文,有偏美焉。潘勖凭经以骋才,故绝群于锡命;王朗发愤以托志,亦致美于序铭。然自卿、渊已前,多役才而不课学;雄向以后,颇引书以助文,此取与之大际,其分不可乱者也。

   魏文之才,洋洋清绮。旧谈抑之,谓去植千里,然子建思捷而才俊,诗丽而表逸;子桓虑详而力缓,故不竞于先鸣。而乐府清越,《典论》辩要,迭用短长,亦无懵焉。但俗情抑扬,雷同一响,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未为笃论也。仲宣溢才,捷而能密,文多兼善,辞少瑕累,摘其诗赋,则七子之冠冕乎!琳禹以符檄擅声;徐干以赋论标美,刘桢情高以会采,应瑒学优以得文;路粹、杨修,颇怀笔记之工;丁仪、邯郸,亦含论述之美,有足算焉。刘劭《赵都》,能攀于前修;何晏《景福》,克光于后进;休琏风情,则《百壹》标其志;吉甫文理,则《临丹》成其采;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殊声而合响,异翮而同飞。

   张华短章,奕奕清畅,其《鹪鹩》寓意,即韩非之《说难》也。左思奇才,业深覃思,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无遗力矣。潘岳敏给,辞自和畅,锺美于《西征》,贾馀于哀诔,非自外也。陆机才欲窥深,辞务索广,故思能入巧而不制繁。士龙朗练,以识检乱,故能布采鲜净,敏于短篇。孙楚缀思,每直置以疏通;挚虞述怀,必循规以温雅;其品藻“流别”,有条理焉。傅玄篇章,义多规镜;长虞笔奏,世执刚中;并桢干之实才,非群华之韡萼也。成公子安,选赋而时美,夏侯孝若,具体而皆微,曹摅清靡于长篇,季鹰辨切于短韵,各其善也。孟阳、景阳,才绮而相埒,可谓鲁卫之政,兄弟之文也。刘琨雅壮而多风,卢谌情发而理昭,亦遇之于时势也。

   景纯艳逸,足冠中兴,《郊赋》既穆穆以大观,《仙诗》亦飘飘而凌云矣。庾元规之表奏,靡密以闲畅;温太真之笔记,循理而清通,亦笔端之良工也。孙盛、干宝,文胜为史,准的所拟,志乎典训,户牖虽异,而笔彩略同。袁宏发轸以高骧,故卓出而多偏;孙绰规旋以矩步,故伦序而寡状。殷仲文之孤兴,谢叔源之闲情,并解散辞体,缥渺浮音,虽滔滔风流,而大浇文意。

   宋代逸才,辞翰鳞萃,世近易明,无劳甄序。

   观夫后汉才林,可参西京;晋世文苑,足俪鄴都。然而魏时话言,必以元封为称首;宋来美谈,亦以建安为口实。何也?岂非崇文之盛世,招才之嘉会哉?嗟夫!此古人所以贵乎时也。

   赞曰∶才难然乎!性各异禀。一朝综文,千年凝锦。
         馀采徘徊,遗风籍甚。无曰纷杂,皎然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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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第四十六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盖阳气萌而玄驹步,阴律凝而丹鸟羞,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华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获安?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

   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瀌々”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々”学草虫之韵。“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连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虽复思经千载,将何易夺?及《离骚》代兴,触类而长,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于是“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矣。及长卿之徒,诡势瑰声,模山范水,字必鱼贯,所谓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

   至如《雅》咏棠华,“或黄或白”;《骚》述秋兰,“绿叶”、“紫茎”。凡攡表五色,贵在时见,若青黄屡出,则繁而不珍。

   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故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也。然物有恒姿,而思无定检,或率尔造极,或精思愈疏。且《诗》、《骚》所标,并据要害,故后进锐笔,怯于争锋。莫不因方以借巧,即势以会奇,善于适要,则虽旧弥新矣。是以四序纷回,而入兴贵闲;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使味飘飘而轻举,情晔晔而更新。古来辞人,异代接武,莫不参伍以相变,因革以为功,物色尽而情有馀者,晓会通也。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略语则阙,详说则繁。然则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

   赞曰∶山沓水匝,树杂云合。目既往还,心亦吐纳。

   春日迟迟,秋风飒飒,情往似赠,兴来如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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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第四十五

   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古今情理,如可言乎?昔在陶唐,德盛化钧,野老吐“何力”之谈,郊童含“不识”之歌。有虞继作,政阜民暇,薰风咏于元后,“烂云”歌于列臣。尽其美者何?乃心乐而声泰也。至大禹敷土,九序咏功,成汤圣敬,“猗欤”作颂。逮姬文之德盛,《周南》勤而不怨;大王之化淳,《邠风》乐而不淫。幽厉昏而《板》、《荡》怒,平王微而《黍离》哀。故知歌谣文理,与世推移,风动于上,而波震于下者也。

   春秋以后,角战英雄,六经泥蟠,百家飙骇。方是时也,韩魏力政,燕赵任权;五蠹六虱,严于秦令;唯齐、楚两国,颇有文学。齐开庄衢之第,楚广兰台之宫,孟轲宾馆,荀卿宰邑,故稷下扇其清风,兰陵郁其茂俗,邹子以谈天飞誉,驺奭以雕龙驰响,屈平联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风云。观其艳说,则笼罩《雅》、《颂》,故知烨之奇意,出乎纵横之诡俗也。

   爰至有汉,运接燔书,高祖尚武,戏儒简学。虽礼律草创,《诗》、《书》未遑,然《大风》、《鸿鹄》之歌,亦天纵之英作也。施及孝惠,迄于文景,经术颇兴,而辞人勿用,贾谊抑而邹枚沉,亦可知已。逮孝武崇儒,润色鸿业,礼乐争辉,辞藻竞骛∶柏梁展朝宴之诗,金堤制恤民之咏,征枚乘以蒲轮,申主父以鼎食,擢公孙之对策,叹倪宽之拟奏,买臣负薪而衣锦,相如涤器而被绣。于是史迁寿王之徒,严终枚皋之属,应对固无方,篇章亦不匮,遗风馀采,莫与比盛。越昭及宣,实继武绩,驰骋石渠,暇豫文会,集雕篆之轶材,发绮縠之高喻,于是王褒之伦,底禄待诏。自元暨成,降意图籍,美玉屑之谈,清金马之路。子云锐思于千首,子政雠校于六艺,亦已美矣。爰自汉室,迄至成哀,虽世渐百龄,辞人九变,而大抵所归,祖述《楚辞》,灵均馀影,于是乎在。自哀、平陵替,光武中兴,深怀图谶,颇略文华,然杜笃献诔以免刑,班彪参奏以补令,虽非旁求,亦不遐弃。及明章叠耀,崇爱儒术,肄礼璧堂,讲文虎观,孟坚珥笔于国史,贾逵给札于瑞颂;东平擅其懿文,沛王振其通论;帝则藩仪,辉光相照矣。自和安以下,迄至顺桓,则有班傅三崔,王马张蔡,磊落鸿儒,才不时乏,而文章之选,存而不论。然中兴之后,群才稍改前辙,华实所附,斟酌经辞,盖历政讲聚,故渐靡儒风者也。降及灵帝,时好辞制,造皇羲之书,开鸿都之赋,而乐松之徒,招集浅陋,故杨赐号为驩兜,蔡邕比之俳优,其馀风遗文,盖蔑如也。

   自献帝播迁,文学蓬转,建安之末,区宇方辑。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仲宣委质于汉南,孔璋归命于河北,伟长从宦于青土,公干徇质于海隅;德琏综其斐然之思;元瑜展其翩翩之乐。文蔚、休伯之俦,于叔、德祖之侣,傲雅觞豆之前,雍容衽席之上,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藉谈笑。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至明帝纂戎,制诗度曲,征篇章之士,置崇文之观,何刘群才,迭相照耀。少主相仍,唯高贵英雅,顾盼含章,动言成论。于时正始馀风,篇体轻澹,而嵇阮应缪,并驰文路矣。

   逮晋宣始基,景文克构,并迹沉儒雅,而务深方术。至武帝惟新,承平受命,而胶序篇章,弗简皇虑。降及怀愍,缀旒而已。然晋虽不文,人才实盛∶茂先摇笔而散珠,太冲动墨而横锦,岳湛曜联璧之华,机云标二俊之采。应傅三张之徒,孙挚成公之属,并结藻清英,流韵绮靡。前史以为运涉季世,人未尽才,诚哉斯谈,可为叹息。

   元皇中兴,披文建学,刘刁礼吏而宠荣,景纯文敏而优擢。逮明帝秉哲,雅好文会,升储御极,孳孳讲艺,练情于诰策,振采于辞赋,庾以笔才愈亲,温以文思益厚,揄扬风流,亦彼时之汉武也。及成康促龄,穆哀短祚,简文勃兴,渊乎清峻,微言精理,函满玄席;澹思浓采,时洒文囿。至孝武不嗣,安恭已矣。其文史则有袁殷之曹,孙干之辈,虽才或浅深,珪璋足用。

   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馀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故知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原始以要终,虽百世可知也。

   自宋武爱文,文帝彬雅,秉文之德,孝武多才,英采云构。自明帝以下,文理替矣。尔其缙绅之林,霞蔚而飙起。王袁联宗以龙章,颜谢重叶以凤采,何范张沈之徒,亦不可胜数也。盖闻之于世,故略举大较。

   暨皇齐驭宝,运集休明∶太祖以圣武膺箓,世祖以睿文纂业,文帝以贰离含章,高宗以上哲兴运,并文明自天,缉熙景祚。今圣历方兴,文思光被,海岳降神,才英秀发,驭飞龙于天衢,驾骐骥于万里。经典礼章,跨周轹汉,唐、虞之文,其鼎盛乎!鸿风懿采,短笔敢陈;扬言赞时,请寄明哲!

   赞曰∶蔚映十代,辞采九变。枢中所动,环流无倦。
         质文沿时,崇替在选。终古虽远,僾焉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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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术第四十四

   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夫文以足言,理兼《诗》、《书》,别目两名,自近代耳。颜延年以为∶“笔之为体,言之文也;经典则言而非笔,传记则笔而非言。”请夺彼矛,还攻其楯矣。何者?《易》之《文言》,岂非言文?若笔为言文,不得云经典非笔矣。将以立论,未见其论立也。予以为∶发口为言,属翰曰笔,常道曰经,述经曰传。经传之体,出言入笔,笔为言使,可强可弱。《六经》以典奥为不刊,非以言笔为优劣也。昔陆氏《文赋》,号为曲尽,然泛论纤悉,而实体未该。故知九变之贯匪穷,知言之选难备矣。

   凡精虑造文,各竞新丽,多欲练辞,莫肯研术。落落之玉,或乱乎石;碌碌之石,时似乎玉。精者要约,匮者亦鲜;博者该赡,芜者亦繁;辩者昭晰,浅者亦露;奥者复隐,诡者亦曲。或义华而声悴,或理拙而文泽。知夫调钟未易,张琴实难。伶人告和,不必尽窕瓠之中;动角挥羽,何必穷初终之韵;魏文比篇章于音乐,盖有征矣。夫不截盘根,无以验利器;不剖文奥,无以辨通才。才之能通,必资晓术,自非圆鉴区域,大判条例,岂能控引情源,制胜文苑哉!

   是以执术驭篇,似善弈之穷数;弃术任心,如博塞之邀遇。故博塞之文,借巧傥来,虽前驱有功,而后援难继。少既无以相接,多亦不知所删,乃多少之并惑,何妍蚩之能制乎!若夫善弈之文,则术有恒数,按部整伍,以待情会,因时顺机,动不失正。数逢其极,机入其巧,则义味腾跃而生,辞气丛杂而至。视之则锦绘,听之则丝簧,味之则甘腴,佩之则芬芳,断章之功,于斯盛矣。

   夫骥足虽骏,纆牵忌长,以万分一累,且废千里。况文体多术,共相弥纶,一物携贰,莫不解体。所以列在一篇,备总情变,譬三十之辐,共成一毂,虽未足观,亦鄙夫之见也。

   赞曰∶文场笔苑,有术有门。务先大体,鉴必穷源。
         乘一总万,举要治繁。思无定契,理有恒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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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会第四十三

   何谓附会?谓总文理,统首尾,定与夺,合涯际,弥纶一篇,使杂而不越者也。若筑室之须基构,裁衣之待缝缉矣。夫才童学文,宜正体制∶必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然后品藻玄黄,攡振金玉,献可替否,以裁厥中:斯缀思之恒数也。

   凡大体文章,类多枝派,整派者依源,理枝者循干。是以附辞会义,务总纲领,驱万涂于同归,贞百虑于一致,使众理虽繁,而无倒置之乖,群言虽多,而无棼丝之乱。扶阳而出条,顺阴而藏迹,首尾周密,表里一体,此附会之术也。夫画者谨发而易貌,射者仪毫而失墙,锐精细巧,必疏体统。故宜诎寸以信尺,枉尺以直寻,弃偏善之巧,学具美之绩:此命篇之经略也。

   夫文变无方,意见浮杂,约则义孤,博则辞叛,率故多尤,需为事贼。且才分不同,思绪各异,或制首以通尾,或尺接以寸附。然通制者盖寡,接附者甚众。若统绪失宗,辞味必乱;义脉不流,则偏枯文体。夫能悬识凑理,然后节文自会,如胶之粘木,石之合玉矣。是以驷牡异力,而六辔如琴,驭文之法,有似于此。去留随心,修短在手,齐其步骤,总辔而已。

   故善附者异旨如肝胆,拙会者同音如胡越。改章难于造篇,易字艰于代句,此已然之验也。昔张汤拟奏而再却,虞松草表而屡谴,并事理之不明,而词旨之失调也。及倪宽更草,钟会易字,而汉武叹奇,晋景称善者,乃理得而事明,心敏而辞当也。以此而观,则知附会巧拙,相去远哉!

   若夫绝笔断章,譬乘舟之振楫;会词切理,如引辔以挥鞭。克终底绩,寄深写远。若首唱荣华,而媵句憔悴,则遗势郁湮,馀风不畅。此《周易》所谓“臀无肤,其行次且”也。惟首尾相援,则附会之体,固亦无以加于此矣。

   赞曰∶篇统间关,情数稠迭。原始要终,疏条布叶。
         道味相附,悬绪自接。如乐之和,心声克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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