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的问题

爱罗武勇

我叫三儿，唯一的天使，男的，地球东边的人大多不认识我，西边的人比较损，总叫我“傻蛋”，有时我会帮上帝做点事。
上帝是个农民，地球是他的田地，他唯一的工作是播种和收获灵魂。在他无限高置的广大农舍里，房檐下、墙壁上都像挂玉米棒子一样放着一串串的灵魂，它们两个一对，永远匹配。当然，这些灵魂一起播下去后，一般说来两个并置的灵魂并不是一起收上来，但是上帝无所不能，并且很认真，所以他总能把这些灵魂整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说良心话，上帝的工作确实很枯燥，有时他拨弄着那些灵魂，自己就烦闷起来，所以总是要抽上两口。我总看见他头发蓬乱，穿着那件绿呢上装一直不换，用两只指头夹着烟卷，伸长脖子，吸得很陶然。
岁月无限漫长，又总是忙着他的农务，因此上帝的性格有些幽闭，不愿意出去闲逛，总要委托我上他的田地里走一遭，做些管理工作。因此，我对他良莠不齐的作物——五颜六色的人类抱有较亲近的感情，总要为他们担忧。我也比较喜欢在上帝的农舍里转悠，看着那些形状大致相同，却又都不一样的灵魂，它们一串串挂在那里，像鞭炮一样从上边垂下来，有些就显得格外可爱。晚上，它们就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很好看。我时常看着上帝工作，他还是那件绿呢上衣，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串灵魂，摘下一个，朝脚边的一个小洞里一丢。好像他是先在地球上锄过坑似的，想一下地球转到什么地方，就丢下去，这些灵魂没有一个掉进水里，也不会掉进沙漠里，不会掉到没人的地方，他总是能准确地扔进一个孕妇的大肚子里。这些灵魂找到了躯体，就会凭着记忆寻找与自己匹配的另一个，一起生活，或早或晚，总是能找到。上帝也有疏忽的时候，有一天，他摘下一个很好看的灵魂，呼地一下扔下去，就想吸口烟，等他捻灭烟头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出了岔子了，与那个灵魂一起的另一个并没有接着丢下去，隔着这一袋烟的时间，估计先下去的那个小家伙已经好几岁了。上帝回头看看我，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就笑了。我心里替这两个小东西着急，对他颇有意见，所以决定走掉，看看这两个灵魂的经历。
先下去的是女孩，她已经好几岁了，在家庭周围四处跑，在寻找男孩，可是总找不到记忆中的影子，也看不见熟悉的光芒。接着是小男孩，他比较胆小，总是偎着母亲，眼睛在四处搜寻，哭着要拉着母亲往外跑。他们渐渐长大，女孩到底比较胆大，有时看到一个好像很熟悉的形象，会走近，最后还是黯然离去。男孩比较脆弱，总是审视着周围的人群，仔细搜索，不敢靠近。他们在不同的地方，默默伤神，越来越孤单。
我决定找上帝评理，他看见我进门，走到他跟前，就抢先说：“我是无所不知的。”嗬！他倒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别了，上帝，别再这样了！他们早都对你有意见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还不反省么？就说眼前这件事吧，你怎么办呢？”他很平静，打开电视，捣鼓一阵，画面上就出现了那一对男女，他们已经相遇，觉得亲近，又不敢违反上帝的规则，很矛盾。慢慢地，他们大胆起来，呀呀！他们一起唱歌了，“上帝在云端，只打了个照面，然后，眉一皱，头一点。有生之年，假如相逢……”看到我高兴起来，上帝也笑了，说：“我是无所不能的。”
嗬！这老头儿，还是挺有意思的，但他到底是怎么和那两人说的呢，我还一直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