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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否定泰戈尔。当然,要准确复述博客里的思想,非常困难。
这么说吧:一个人也吧,作家也吧,他在尘世的努力的主要意味其实是存在巨大区别的。我曾在文章中描述过,也许某些事业是伟大,光荣的,但是那毕竟只是属于人的荣耀系列,还不是属于人的命运之列。我给出了几个真正属于“人的命运”之列的人,比如耶稣,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他们的努力的主要意味,已经决不是仅仅是为了荣耀,而是直指人的命运的最核心之处,直接描绘人在尘世上的道路本身,甚至直接亲自缔造了人在尘世的道路,这些事业之庄严,伟大,已经超越了纯粹人的荣耀和人的事业之列。人也许可以终生沉浸在诗歌中,写出美丽的诗歌,给人以诗歌的温暖,让人感受到美,这都很好,人也可以渴望成为伟大的科学家,哲学家,这些东西足以更新世界的很多东西,但是有种最根本的东西,这些努力抵达不了,那就是关乎“人的命运”这一不可企及之高度。
即,他们的努力终究存在着某种永恒的沟壑,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距离,一个是真正的在最庄严的“人的命运”之列,另一个仅仅是在人的命运存在之后,给人增添荣耀而已。简单说,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人的道路,人的存在都毁灭了,那人的荣耀,甚至给人的种种温暖和温存的爱,还有什么意义呢?有些人的努力,直指最后的人的最终极之处,他勾勒也描绘人到底在尘世上该如何走,描绘人到了这个凄凉和悲惨的历史时刻,人该怎么展望人类的道路......此刻,在他心里,人到底是卑微也吧,荣耀也吧,自私也吧,都不重要了,他仅仅希望能够在最根本的人的道路上,使人是有“道路”可展望,有“命运”可期待的,他不在乎世界是不是美,人是不是美,人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人能在艺术与科学中究竟能达到多么高的荣耀之境,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只是其次的,他全部的深刻的努力,直接关乎人类在这个尘世上的道路和命运,而有了这个道路和命运,其他的,人也许才可以展望,比如,此时,人的道路依然还是在的,人的道路依然还是存在的,这个时候,人的生活开始再次浮现出来,这个时候,人再次有了各种各样的尘世的兴趣,比如人热爱音乐,人热爱艺术,人热爱体育,人渴望某种什么东西,。。。等等,就是在这样的阶段,人可以诞生自己的事业之列,或者说,人的荣耀之列,人可以借着这些活动,抵达人的荣耀,展示人的伟大,这其中就有文学家,有一系列真正的杰出的作家,诗人,他们的文字优美,动人,非同寻常的足以照耀和给与人温暖,给与人荣耀。
这些话都太抽象,我不相信能短时间内被人接受。也许,上述解释,解释半天也总是抽象。不如举个例子。
人子耶稣从来不是文学家,陀思妥是文学家,贝多芬却是音乐家,我说他们的主要努力的意韵,其实都是在人的命运之列,即少了他们的出现,人的命运将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努力的领域,陀学文学作品,贝多芬作曲,耶稣创建自己的宗教,在这一系列尘世的活动之上,活跃着他们渴望在全人类的命运层次上,试图为人类勾勒处人的命运和前景的巨大努力动机,就是这个动机,本身,证明他们的努力倾向是庄严的“人的命运”之列,而不是“人的事业”之列。
这两种努力的倾向将有巨大的尘世区别。一个深沉的关切着“人的命运”的人,将具有最最严峻甚至最最严厉的倾向,他容不得任何虚假和欺瞒,并且,他努力的方式是以试图以全人类的名义来努力。
在人子的话,和,泰戈尔的诗之间,存在着的,就是这样永恒的区别。
我写过,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精美”,当然,这是美的,并且具有永恒的美,但是,毕竟,这里有种虚假的东西在,有种伪善的东西在,就在诗人的装腔作势的唯美倾向和情调中,他的努力因此堕落到仅仅属于“人的荣耀”“人的事业之列”,不配成为“人的命运”之列。
我得出他这个结论很简单。就是,他的这些诗句的思想,对尘世的人来说,仅仅在诗人的国度里,才不是欺骗,一旦越过这个界限,这样的诗句中的思想,就绝对是肮脏和荒谬的。我从来不说这个诗没有永恒的价值,但是一旦越出于诗歌界限,它就成为谎言,无耻的谎言,比如,比如,对那些在尘世上痛苦的活着的老农来说,请问,这样的诗句,是否可能是老农们的心声嘛?对他们来说,庄严的,残酷的,尘世生涯,充满了艰辛,痛苦,无边的苦难,辛酸的生活道路,怎么可能从最深刻和严峻的意义上接受诗人这样唯美而毫无意义的诗句呢!!!老农们也许不破口大骂泰戈尔就不错了,虽然他们没有能力说出这样的话,和表达这样的意思,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尘世的诗歌中的无聊的唯美倾向,无疑,在最庄严的意义上,是被这些老人们唾弃和蔑视的,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在作诗,仅仅是在文字中追逐美,追逐文字的温暖,对真实,严酷,残忍的生活来说,它仅仅是可笑的闹剧。一个作家和一个艺术家也吧,很容易就在这里被尘世的虚荣勾引,堕落为追求文字中的温暖,追求文字的美的人,堕落为不配成为“人的命运”之列的人。
一个作家在心目中,把什么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听众对象,是个具有深刻影响的问题,他的努力方向的主要意味到了什么样的庄严和严峻程度,也是一眼就了然的。大多数,包括这里的人,如果他能够写出一首美好的诗,也许他就很高兴了,比如,他写出了诗句,他就很少,也不敢,回家拿给他的父母看,理论上,他的父母,穷苦了一辈子,没有多少文化,似乎是因为他个人觉得他父母没有文化,不会看,不具有那样高的高度来欣赏他的诗歌,但其实,是他暗地里恐惧,他知道,自己的那些花边性的东西,是不会得到他父母的赞美的,别看这些老人什么都不懂,但作为一个在尘世上艰辛的活过,并且是最为艰难的活过的人,他们在判断一个人的努力是否具有最真诚和最严峻的倾向方面,具有最
大权柄。
陀思妥,贝多芬,人子,等等,就在这方面具有非凡的严峻和严肃性。别人仅仅为达到了美,就心满意足了,感觉自己终于写出了伟大作品,但对于陀,人子,和贝多芬来说,写出了伟大作品根本没有意义,人还在苦难中,所以一切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的努力也根本不在于写出什么伟大作品,他们不关系自己的文字是不是美,自己的音乐是不是伟大,他们仅仅关心:人,人的命运,人在尘世上的命运,人的道路。那些尘世的满足和陶醉,丝毫不能够让他们忧伤的心安稳下来,伟大作家的荣耀,不能缓解他们内心的忧伤,伟大艺术家的光辉根本不能让他们内心稍稍温暖,然而我们呢,比如,泰戈尔呢,他写出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后,他是否是心满意足了呢?要不为什么,他把这个在老农哪里注定遭到唾骂的诗句留存下来了呢,但对于人子,陀来说,他们永远不会写出任何一句这样的诗句,这样的诗句对这个意味上来说,无疑是荒唐,可笑,简直是卑鄙和丑陋的。想想,人子会不会写这样的句子呢?陀思妥也不会,陀思妥性情的真挚和严峻,比之泰戈尔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有时候,这已经不是多少倍的问题,是一个人的心灵的真正属性的非凡区别,可以说,一个是属于“人的命运”的庄严之列,而另一个,也不过是,仅仅是,“人的事业”之列而已。
我在文章中发挥了这样的思想,我讥讽诗人们,仅仅为了几句流畅的充满了诗意的句子,就此停下了,再也不去更为严峻的审视人的命运,再也不去更严峻的忧虑人的生存,这仅仅说明,他原本渴望达到的也就是那些可笑,可怜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也的确具有永恒的伟大的美,然而,美是在“人的命运”得以被深刻的确立和巩固之后才开始的事业。
攻击我,说我“内心没有温暖,狂妄自大,就是有一个人在,我也会撕碎了,并且我是个伪善者,一个诋毁者,一个破坏者”的人,是一个女孩子,为了这些话,我差点永远不打算原谅我。
我写出这个文章,她认为我是诋毁文学,诋毁诗歌,是的,如果她仅仅打算维持在写出一些唯美的诗句就满足的境地,我永远都不会赞美她一句,也许她已经难以再容忍我了,所以就攻击我,说我是个不懂文学与宗教区别的人。
错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文学,也没有宗教,世界上本来有的仅仅是人而已,人的文学是什么呢,人的宗教是什么呢?到底是你自己的渺小还是其他什么的渺小,限定了你非要认为文学就是这样,就是在文字的温暖中,给人以美丽的安慰呢?如果文学是这样的,那么文学照它本来的伟大的崇高的命运和使命,其实是堕落了,而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无上容光的,那样来理解文学其实是低矮得多的一种理解。
但可悲的是,我被她就此打上了那样一种卑鄙的角色定义,并且拒绝让我看她的文字,说我是在侮辱她的文字。
我万分感叹,我总觉得人实在太渺小了,我试图使文学伟大起来,她却我责备我说我诋毁了文学。
我能说什么呢?的确,初看起来,我的确攻击了泰戈尔,但我是在什么意义上攻击了他呢?我仅仅是指出,对于人的命运和人的严峻的生活道路来说,他的诗未免太轻易了,但他却陶醉在这么轻易中,那仅仅证明,他远远不配成为在“人的命运”之列庄严地行进着的人。
说实话,牧人,我对其他的评价都不在意,惟独她对我的那种评价,我决不原谅。自然,你引用那些,也就让我大为光火了。其实我不是对你发火,我是对这个评价之深刻不公正感到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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