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独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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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风絮(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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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4 | 只看该作者
  在此之后的日子里,谁也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我不知道清茗有没有看出我的落寞。好在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也就不用再寻找词语去解释什么了。随后的半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丁香。整个春都是宁静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都是自然有序的。偶尔地想丁香,这也添补了我生活中的空白。
  清茗还是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从布庄前走过,留下一弯浅笑和一匆匆而过的背影。她似总在出现在我要人陪的时候,也总是在我想独处的时候又静静地消失了。和清茗在一起的确小心许多。她倒也不在意正月初六晚上翠兰婶的取笑,依旧自自然然地来去平淡。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清茗也开始摘些她院中的花,插在柜台上的花瓶里。那白底深蓝色的花瓶古拙而优雅。红得象绸缎的月季花,五六枝清香的金银花,还有几前天插的绿叶衬托下那几朵洁白如玉的栀子花。花渐渐地枯萎了,清茗又换上一些新的花。好在她院里的花总有许多,更何况初夏也是花开正好的时节。和清茗在一起,也让我淡忘了一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伤感受。这些伤感只有存放在无人的夜晚和着花香月色渐渐地弥漫开来。
  看着花瓶中的栀子花,有些日子没有换水了。白色的栀子花渐渐地委缩了,枯黄的象旧日的相片。江南此时,也是家家门前栀树繁花的时节了吧?柳叶儿门前的那株栀子树一定已经长得很高了吧?
  每年的端午王上午,街面上的店铺都是关门的,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很少。很久没有休歇一下了。来贵叔放了我半天的假,一直都忙碌着,这一放松,还真不该怎样打发这半天清闲的时光。我很想去看看丁香,不知她可好。但那次夜晚在她门前的偶遇,让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着。
  路过清茗家,青藤缠绕着院墙,清茗的门是半掩着的。我想走开,门里传来几声咳声让我脚步放慢了。朝里一看清茗正拿着蒲扇在扇炉子。炉上放着药缺罐。许是烟大了些,清茗一边用右手扇一边用左手放在鼻前。药香还是掩耳盗铃不住满园的花香。几缕头发散落在她的额前。水绿色的小褂,她蹲着,长长的辫梢在她身后有几次差点了碰到地上了。药熬好了。她倒在旁边的碗里。随后把残渣倒在树根下。当她倒完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了我。跑到门前,惊喜地说道:“桑子,你怎么来了!”
  “路过,刚好路过。”我朝着刚才走过的路望去。
  “来,进屋坐坐。”清茗把门拉开。
  我正想摆摆手,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两声咳嗽声。“清茗啊,是谁来了?”是李婶的声音。
  “妈,是桑子。”清茗朝里屋应道。
  “桑子啊,进来进来。稀客啊。”李婶略带苍老的咳嗽声里带着一丝虚弱和疲惫。
  我跟着清茗走进正堂,向左转走进了里屋。清茗的家还是古老北平的摆设。那雕花的床和木椅都是古色古香的,只不过有些褪色了和带着磨损的痕迹。
  “桑子,有空常来坐坐。咳咳。”李婶用手捂着嘴小心地不咳不起声来,但还是无法仰住声音的传出。
  “哦,好的。“我只得应着。
  “清茗,去去,给桑子泡杯茶。“李婶吩咐道。
  “不,不用了。”就在我说的那会儿功夫,清茗已经泡好一茶放在我的跟前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李婶摇了摇头,拭了一下眼角。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能没有一个不好过的时候。过些日子会好的。”我安慰道。
  “咳,我倒没有什么,一大把年纪了。唯一放不心的就是清茗啊。”李婶望了一眼清茗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记道是怎样走出清茗的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一直都从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清茗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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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4 | 只看该作者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守着布庄的寂寞,初夏原本是布庄的旺季。小姐和太太在这个季节都忙着做夏天的衣裙,把一季的美丽和灿烂绽放出来。1939年的初夏,生意却淡多了。大家都说这战要是打起来了,物价又该上涨了。还不如多留些钞票搁在家里放心些。虽是平淡,但只要是河,终究还是会有两三条鱼游过来的。有些爱美的小姐和太太还是偶尔的会来光临。那一年北平顺着上海滩的时髦也流行着立领圆边的旗袍。
  一天午后的阳光下,一个苗条细腰的小姐从远处踏着缓缓的步子走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那墨绿色的立领圆边的旗袍裹在身上,露出两只藕白的胳膊。乌丝高盘,走起路来象一尾水蛇。
  当她起近的时候,我才看清她是清茗。换了一种装扮倒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被我的笑弄得有些窘了。
  “不好看吗?”她问道。
  “好看。”我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笑?”她问。
  “呵呵,我都认不出来了。从前你走路都是前脚跟没着地后脚跟就抬起的。什么时候,变这样了?”我说。
  “喏。”她抬了一下脚,露出了半只黑色带高跟的皮鞋。“高跟的,能走得快吗?”
  “怎么这样打扮?”我有些奇怪。
  “张婶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家,说是教育局许科长的儿子。我爸让我去看看。”她说着,用眼睛望了我一眼。
  “呵呵,这么快啊?”我笑道。
  她有些恼了,“我还没有去呢,只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来让你看看,好看吗?”看着身上那衣裳她又笑了起来,看得起来她是喜欢这样的装扮的。
  “好看,好看,一相准成。”我忍不住取笑她了。
  “不跟你说了。”她真的有些恼了。
  “好了,别生气了。是真的不错啊。”我道歉。
  她依然站在那儿看着屋外,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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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4 | 只看该作者
  看着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的样子象是一棵树。那一低头的温柔。让我也不敢再唐突了。
  “丁香,你见到丁香了吗?”她随后悠悠地说道。
  “没有,怎么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你喜欢她吗?”她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想违心地说不喜欢也不想说喜欢。一切都藏在心里,我只是朝她笑了笑。
  “呵呵,我知道你是喜欢的。”清茗急忙要打破这份沉静。也许她也是不想听到我的回答。“那天晚上,在她家门前我就感觉到了。”
  于是我也没有反对,轻轻地笑了笑,低下头。屋外的行人来去匆匆,刺眼的阳光把午后的一切都照得雪亮。
  清茗摆脱了刚才的沉静,人也回到了原本的开朗。
  “桑子,你说这个次相亲我去好还是不去好?”她望着我眼睛,在认真地征询着我的意见。仿佛把她的人生都交在我的手里。
  “我、我不知道。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决定吧。”我挠了挠头说道。
  她又沉默了,刚才还绷紧的神经又松懈了下来。转头望了望屋外,在她轻轻地叹息中,我能感受到她隐隐的失望。
  我怎能帮她决定她的命运呢?爱情也正是我自己不理解想逃脱的事情,师父的悲剧已成为我心里的一道阴影。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生活地简单一些快乐一些,当然这也包括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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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4 | 只看该作者
  屋外是宁静的,只有几声黄包车夫一跑而过的声音。白花花的阳光。清茗的沉默也让我感受到空气中隐藏的沉重。我很想打破这份寂静。
  “感情的事就象泼出去的水,还是自己要想好的才去做。免得以后后悔。”我说这话的时候,清茗抬起了脸,略带羞涩的笑了笑。我们都把眼光放在屋外去了,这样的话题总让人感到一种沉重,想让人早些逃离。
  “听来贵叔说,店铺里的生意渐渐地淡了些了?”清茗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这年头人总想留些钱搁在身边,谁知道哪天会出什么事啊。生意淡了,来贵叔睡儿个晚上还在琢磨是不是该把店关了呢。”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关了店,那你什么呢?”清茗忙问道。
  “不知道,有些事要到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才会知道的。”人生的路有许多都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那你会离开北平吗?”清茗关切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我也说不准。
  “不离开就好。”清茗象是在安慰我也象是在安慰她自己。
  清茗就这样略带着一些失望和安慰离开了布庄,在阳光下她穿着旗袍的背影缓缓地离去,象是一幅流动的画。
  转眼到了七月,布庄在来贵叔留恋的目光中关闭了那道厚厚的木门。夕阳下把来贵叔的身影拖的老长老长的。
  “这每天只有一两笔生意,北平新开张的几件大的百贷商店进的布料又时尚又便宜。照这样下去,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交房租的。”昨天晚上,来贵叔嘴里吸着旱烟的烟丝的光在屋里闪亮着,灼热的燃烧着。
  “叔,你这往后有什么打算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老爷前些日子来信了,说往后如果有困难就找他。毕竟我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了,为人做事他都是放心的。徐老爷还说,现在上海浦还是很繁华的,他的生意在那边也还好。我和你翠兰婶商量着再过些日子就搬过去吧。”来贵叔说这话的时候,在用力的吸着旱烟,烟丝也在拼命的亮着,仿佛在向人诉说着它的焦灼和疼痛。
  “即使这样那你就去吧,有徐老爷照应着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我说。徐老爷一直都是做生意的,对来贵叔也好。有他罩着,来贵叔至少不用再为生计操心了。
  “唉,四年前,徐老爷就问我是不是跟随他。当时我没去,自个拼命的想有一个自己的店面。如今四年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来贵叔边添烟丝边摇头。
  “叔,您也别尽这样想。冬明又长大了四岁,这四年里咱没求谁过什么,不也撑到现在了吗?”我安慰道。
  “桑子,跟着我一起去上海滩吧。”来贵叔吸着旱烟说道。
  “啊?”这太出乎我意料了。上次我还跟清茗说我会留在北平的。
  来贵叔的话让我的心沉甸甸的,若是四年前,我对北平并没有什么感情。文哥走了,师父也走了。可是现在,北平有丁香,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她。我这一走,她会怎样?尽管我知道丁香还有雨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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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5 | 只看该作者
  丁香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没来了,长得仿佛是一个世纪。整个春天我都盼望她在某个我意想不到的时刻给我一个惊喜。弱柳含烟的春天,可是丁香还没有出现。我没有看见过丁香花,清茗告诉过我那是一种紫色的小花。春天来了,丁香应该开花了。可是我没有看见。整个春天在我一次次的张望中终于结束了。原本以为思念已经熬到头了,谁曾想,思念就象夏日的空气一样,挥之不去。从布庄前路过的每一个背影,我都误认为会是她,但是每一次都证明我是错的。丁香已经忘记我了,我确信。如果还记得的话,不会这样长的时间都没有一丝消息留给我。静下来我问自己,是什么吸引我了,是她的开朗热情,还是她的那些书和涛涛不绝的话语打动了我?我不知道。清茗一次次地从我身边走过,带着淡淡的微笑。也许她能够在我的脸上看到失意,但是她从来没有提起。
  “听来贵叔说过些日子就全家搬到上海了。”望着清茗院中的花草,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失落又有些解脱。
  “你,你也去?”清茗怔怔地望着院中的桂花树,一动不动地问道。
  “差不多吧。”望着一动不动的她,我说道。
  “你,能不能留下来。”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树上。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
  “难道这儿真的就没有你留恋的东西吗?”清茗转过头来,皱着眉峰望着我。她的目光中含着挚热焦灼疼惜和伤心。
  “再过五天就要走了。”我想朝她笑笑,但是笑不出来。
  “她,知道吗?”清茗又转过头盯着院中的桂花树,树叶油绿油绿的,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谁?”我有些奇怪,但很快意识到她指的是丁香。“哦,还不知道。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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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5 | 只看该作者
  清茗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望着天上浮云,沉默了,就象一棵没有风时的树。
  “离开对于也许会好一些。”我说。“换一种环境换了一种心境。”
  清茗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身去,嗅了嗅那朵绽放的月季花。花艳艳的,象黄昏时候的晚霞。
  “很好看的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凝固了空气。
  “昨天它还含着花苞,那么小,今天却开了。”清茗象是在自言自语。
  “红色的,很艳丽。”我也凑过去,闻了闻花,一种甜甜的花香浮在花面上。
  “可是,很快它就凋谢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清茗叹了一口气说道。
  “真的花都会凋谢的,除非它是假花。”我安慰道。“谢了,院子里不是还有别的花又会重新开放吗?”
  清茗摇了摇头,身后长长的辫子无力地摆动着。依旧是淡淡地微笑着,沉默着,也许她认为我注定是无法理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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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6 | 只看该作者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是很困难的,我无法理解清茗的沉默,又何尝真正理解过丁香呢?她的快乐她的悲伤我真正又知道多少?也许我一直都把一些美好的幻想寄托在丁香身上,就象黑暗投射到一块墙上,于是人们认为墙的那一块原本就是黑暗的。
  因为即将的离别而引起的伤感,在夜晚也渐渐地被风吹淡了些。风吹去了炎热,月光下飘舞的柳条,让我也清凉了许多。望着那池塘边的柳条,我想起了柳叶儿,很久都没有再想到柳叶儿了。我唉了口气,似乎每项次想到柳叶儿的时候,我浮躁的内心都会渐渐地平静下来。柳叶儿一直都在我心里,一直都在,依然是从前的模样。
  对于我的离别,丁香是不是也会有些伤感,或许会,但是一切又会很快的平复的。也许早些忘记更好。当我想到柳叶儿的时候,我才感到丁香是那么的遥远。就是在清茗家闻到过的那阵花香一样,它是存在的,却永远是我无法握住的。
  但是我还是想把即将离开的消息告诉丁香,她是我在北平随了清茗之外,唯一的朋友。也许是因为柳叶儿的原因,从前因为思念丁香的那种热烈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渐渐的淡了。因为淡了,才有了勇气去重新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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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6 | 只看该作者
  我没有想到,就在我想去找丁香的第二天上午她却出现了。当我的打开院子大门的时候,我看见她了,齐耳的学生头现在已经垂到肩膀上了,清瘦了一些,可是依然还是那么的美。 “丁香!”她的到来出乎我意料,尽管从前我无数地幻想到她的出现。
  “文杰,还好吗?”重逢的喜悦她也是有的,可是往日那种欢快无忧无虑的气息似乎淡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她长大了吧。
  “来,坐会儿吧。”我随手端起院里子的小木椅让她坐下。
  “我去给你倒杯茶。”看着丁香坐下了,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我知道,在丁香的面前我是热情的,这种热情无法去伪装也无法去掩饰。
  “来,喝杯茶吧。”我小心地把茶端在丁香手里,随后又搬出一张方凳可以让她放下茶杯。
  “很香的茶。”丁香笑了,很久没有再见到丁香的微笑了。
  “是茉莉花茶。是清茗给的,茉莉花她精心清洗过,又晒干。来贵叔和翠兰婶都说香。”我一边解释,一边拿抹布去擦擦凳子,尽管凳子今天早上我刚刚擦过。
  “清茗,她还好吗?”丁香又抿了一口茶。
  “好啊,挺好的。”我笑着说。
  “很久没有再见到你了。”丁香随后说。
  “是啊。”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想问问她“想到我了吗?”。但是怕太唐突就把这句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随后转变了话题“毕来了吧?你。”
  “毕业了,都毕业了。”丁香笑了笑,“除了你。”
  我想对她说其实我上不上学都没有关系,但是怕她因此会对我有些想法,又把这句也给省了。“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看着丁香我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丁香,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昨夜我就想过要告诉她我离开的消息的。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丁香也有些郑重的说,刚刚那种欢快在她的脸上消失了。
  “什么事?”我忙问。
  “雨剑要去参军了。他说现在国难当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忧郁写在了丁香的脸上。
  我没有想到丁香会告诉我的是这样的消息,她关心的并不是我,从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过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表叔在天津部队,他想要去天津投奔表叔。”丁香眉间紧颦。
  “什么时候走?”我的语气有些低沉。
  “四天之后。”丁香用干枯的声音回答。
  和我同一天走。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我问。
  “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劝过他,他反问我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还把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他问我有没有看过报纸:北平开火了,天津开火了,南京开火了,中国已经容不下一张书桌了。他说胸膛里还有心的人在这样的时刻哪个还能安稳地坐下来。”丁香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我移了一下身子,想着自己此刻正坐在凳子上。
  “那就把他忘了吧。”我说道,象是在安慰丁香也象是在安慰自己。
  “忘了?”丁香用有些陌生的眼光望着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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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6 | 只看该作者
  在丁香询问的眼神下我低下了头,说出来倒好一些。我有些恼火了,为了自己也为了丁香。忘了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的多好啊。我从没有挺撞过丁香,现在却不在乎了。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
  “你,不是说也有事要告诉我吗?”我垂下头去,听见丁香在问。
  “哦,没有了。”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丁香的眼睛说道。以前一直没有这样面对面的直视,现在我不在乎了。我没有想到我也有倔犟的一面。
  “没有了?”丁香不解地问道,院子里风吹来,吹到着她淡紫色的衣衫。无邪的眼神终究让我感到心疼。
  “没有了。”我安慰她道。其实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又何必去说出来呢?无声的离开,就象从前无声的出现一样。
  我仰起头来,望了望天空,几朵白云还在无精打采缓缓地浮动着。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问道。即将离去,终还是有些牵挂的。虽然她的未来里没有我。
  “等他啊。”她简短地说道。
  “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我面无表情地问着,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这样冷漠地对待丁香。
  “文杰,你怎么了?”丁香用着不解的眼神望着我。
  “没有什么。”我说,随即又低下了头。我不愿意去伤害丁香,即使是此刻。
  “咱们还是不要再谈雨剑了。”每次谈到雨剑的时候都会让我感到沉重。“你呢?毕业后,继续读书?”
  “我想报考北平女子师范学校,当一位国文老师。”丁香微笑着,低下了头。我感觉到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不错啊。”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回到从前的自然。
  “你呢?前天路过布庄看见关门了。”丁香问道。
  “我,还是老样子,到时候再说吧。”我说。
  丁香什么也不知道。院子里的美人蕉开花了,红红的娇艳着,拖着长长的绿罗裙。我已经不再想把自己即将离开北平的消息告诉丁香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桥归桥,路归路,没有瓜葛倒也好些。
  “喝茶吧,茶都凉了。”我站起身来为丁香续上水。拎茶壶的手擦过丁香的手背。我没有激动,只是有些伤感。丁香低下头品茶,油黑的头发掩住了半边脸。我用没有遮拦的眼光望着丁香,感到从未有过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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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6 | 只看该作者
  丁香就要离开了,她站在七里香围成的篱笆前,回头望了望我。绿叶白花的七里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光还不是太热烈。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丁香,我就要离开北平去上海了。”
  “是吗?”丁香没有太多的惊讶,一切仿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也许她也没有大多的精力去想这些了。
  “保重!”丁香简短地说道。风吹来了,吹动了她淡紫色的衣裙。我猜想那是丁香花开放的样子。
  “到时候,我会给你写信的。”我追到篱前说道。
  “好啊。”丁香笑了,随后走远了。只留下一篱绿叶白花的七里香。
  我不知为什么会告诉丁香我即将离别的消息,一切都是没有预想过的。写信,也是从前都没有想过的,却在这最后一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能联系就好,哪怕,丁香的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我,哪怕她喜欢的是别人,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难道还有什么比音信全无,石沉大海更可怕的吗?
  离别的伤感仿佛也在花香中冲淡了许多。丁香的地址我是知道的,我想像我在上海坐在桌前给她写信的样子,一米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透着浮动的尘埃,照在洁白的信纸上。
  在剩下的四天里,清茗也天天来我家,她是帮忙打理一些杂务。她还说要送一盆月季花,给我带到上海。
  “那么远的路还带上一盆花?”我听了有些好笑。
  “是啊。”清茗用坚定的眼神说。
  “别再开玩笑了,这兵花马乱的,人都保不住了,还带花。”我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妥协了。剩下的时间,她带冬明玩。我路过他们身旁正听着他们在说悄悄话。
  “清茗姐,等到了上海,我就给你写信。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什么样的信都会写。”冬明在清茗的身边总是开心的。
  “那好啊,到时候,你可要告诉我先生又教了你些什么哦。”清茗笑了。“好好地念书,长大了考到北平来,清茗到时候去接你。”
  “一定,一定。”冬明乐着笑弯了腰。
  大家仿佛都能开心,忧伤依然存在,只是藏得更深一些了。四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对于即将去上海,冬明带着幻想期待着。我想那样的神情,也许从前我离开乡下到北平来的时候也曾有过。儿时的梦想总是美的,象是阳光下的肥皂泡五彩斑斓,风吹来,又一一破碎,只留下几点水星,混着尘埃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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