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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的困惑与问题的呈现——读《〈少年维特〉1945年以来的德国接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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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0 18: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接受的困惑与问题的呈现——读《歌德长篇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1945年以来的德国接受史》


叶 隽



   Wang Bingjun, Rezeptionsgeschichte des Romans “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 von Johann Wolfgang Goethe in Deutschland seit 1945, Frankfurt am Main, Berlin, Bern, New York, Paris & Wien: Peter Lang Europaischer Verlag der Wissenschaften, 1991

  王炳钧负笈德国十年,竟然横跨了一个完整的1980年代,这部完成于德国汉堡大学的博士论文,似乎未曾在汉语世界得到介绍,就是德语圈中人也多半闻其名,而未曾谋其面,甚为可惜,国图有此收藏,其实应当关注。

  此著虽然出版于1990年代初期,但无论是在接受史的研究上,还是在歌德研究领域,尚不失其视角的新颖。接受史的题目,近年来似乎做得太滥,往往是宏观论述“某国文学在中国”,这种题目当然不是不可以做,但对研究者必然有着极高的要求,不但理论素养要厚,而且应当已经做过许多前期的专题工作,需要宏通之史家眼光与踏实之细致功夫的结合,而且双重文化背景的占有、个人阅历的丰富,也都是很有必要的。

  大题目与小题目,其实各有各的好处,但在素以严谨学风闻名的德国学界,若想做大题目,是极难的,也不易做好。所以,王氏以一部《少年维特之烦恼》入手(以下简称《维特》),反而符合“以小见大”的一般策略。

  此书在导论(Einleitung)、结语(Zusammenfassung)之外,共为五章,分别探讨以下内容:1920—1940年代的精神史研究中的维特形象(Voraussetzungen. Das “Werther”-Bild in den geistesgeschichtlichen Forschungen der 20er bis 40er Jahre)、1945—1969年联邦德国文学史中的维特形象(Das “Werther”-Bild in der westdeutschen Literaturwissenschaft 1945—1969)、1945—1969年民主德国文学史中的维特形象(Das “Werther”-Bild in der ostdeutschen Literaturwissenschaft 1945—1969)、对“旧”与“新”烦恼的东西论争(Ost-West Kontroverse um die “alten” und “neuen” Leiden)、联邦德国文学研究的新方法论萌芽中的维特形象(Das “Werther”-Bild in neuen methodischen Ans?覿tzen der westdeutschen Literaturwissen-schaft)。应该说,前三章基本上是按照时间线索探讨其接受史,后两章比较出彩,是有明显的“问题意识”在内的。但即便是前三章,也绝非仅仅梳理史实而已,我看重几点:

  一是对前史的重视,专门辟出一章的内容来探讨1920—1940年代的所谓德国精神史研究,实际上是表明了一种理论自觉,即必须在德国精神史的框架中来理解所谓的维特接受问题。而所聚焦在于维特,背后关注的则是德国思想史与文学史的重大命题——即歌德接受问题。所以难怪作者开篇就要抓住20世纪上半期最重要的歌德专家贡多尔夫(Gundolf),来讨论他的歌德情结(Goethe-Mythus);其后三节为精神史和思想史阐释(Geistes- und ideengeschichtliche Deutungen)、在实证主义与精神史之间(zwischen Positivismus und Geistesgeschichte)、“作品内在性阐释”的开端(Anfünge der “werkimmanenten Interpretation”)。事实上,从狄尔泰的“精神科学”(Geisteswissenschaft)理念到“精神史”框架的整体形成,乃是德国现代学术的重要标志,我们对这个问题的重视远远不够(虽然早期留德学人如蔡元培有所意识)。

  二是对承继的把握。但这个问题其实要到了二、三两章才有明确的回应,就是后人选择什么样的传统。这两章虽然不得不因为德国的政治分裂而分别处理,但给学者提出的命题是一样的,那就是如何面对“学统”(作者此处用Anknüpfung an die Forschungstradition)。但我觉得这两章的分量稍嫌不足,虽然已经注意到了与传统的承继关系,但似乎仍过分依赖意识形态的两分法,将民主德国归为“马克思主义文学史观的建立”,论联邦德国则是“形式—结构分析的方法”。其实,1945—1969年间,恰恰是德国发生最剧烈变化的时期,不管是战后的一片废墟,还是后来的经济奇迹,都发生于此时期,可以考察的,还有诸如学生运动(1968)、民主德国的发展等等因素。这些社会历史背景,都必将对作为德国人精神史一部分的维特接受(请注意,其背后是歌德)有所影响,并可能产生关联。

  三是提出问题的意识。作者显然不愿意简单地梳理历史,而是尝试在四、五两章以非常明确的问题方式来结构论文。虽然歌德自己并不太看重《维特》的价值(毕竟用六周时间完成的作品与毕生心血所系的“经典”,在创造者的心目中不会太一样;说到社会接受,那是另一回事),但此书在德国思想史上的地位,可还真的不容小视。从尼柯莱(Friedrich Nicolai)当初即做《少年维特的欢乐》(Die Freude des jungen Werter, 1775)到普伦茨多夫做《少年维特的新烦恼》(Die neuen Leiden des jungen W., 1972),都表现出维特已不仅是那个小说中的忧郁少年而已,而是对德国社会有着巨大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了。第四章把握“新旧烦恼”问题,应该说是很敏锐的。由此一问题,牵扯出时代变迁而造成的价值观差异,触及到现实社会问题与当下意识,更见手笔。也就是说我们在选择题目时,口子不妨开得尽可能小些,但尽可以做得“见山见水”,一派大家气象———即将学术研究的对象与时代关怀的问题意识高度地融合在一起。这在操作上固然有相当难度,在学术思路上却具有突破意义。

  前段时间将精力逐渐由席勒转到歌德,接触到曼德尔科夫(Mandelkow, Karl Robert)的大作,不仅是那部水到渠成的《歌德在德国:一位古典作家的接受史》(Goethe in Deutschland-Rezeptionsgeschichte eines Klassikers),更是那套四大卷的宏富之材料汇编《批评者眼中的歌德:歌德在德国影响史资料》(Goethe im Urteil seiner Kritiker - Dokumente zur Wirkungsgeschichte Goethes in Deutschland)。这种“文史”兼备的治学方法,原是德国学者彻底性(Gründlichkeit)与精确性(Genauigkeit)的来源。而王炳钧1980年代负笈德国,正是在汉堡大学曼氏帐下接受指导。这代人与德国学者的结缘,亦同样是颇可探讨的学术命题。我不太明白的是,王氏为何竟“少出成果”,以此部博士论文的水准,日后应当卓有建树才对。但查诸实际,却不然;就是这部论文在汉语语境中亦少有人知,更未起到足够的范式意义,实在是很可遗憾之事。

  一般而言,中国人到外国留学,治人文社科领域者,多半会选择与中国相关的课题,这本不足为怪,可一旦走到极端,即“有的留学生专选那些容易考试或教授容易对付的课程;有的留学生欺负洋教授不识中文,便选择有关中国的问题作论文,以便蒙混过关;还有的学生更聪明,出国前就把论文材料筹备齐全,甚至有的在国内预先把论文做好,出国后,只等缴论文,得学位,相当便捷;有的干脆找一两本中国古书改头换面翻译成外文去混学位”(王奇生,《中国留学生的历史轨迹(1872—1949)》,196页)。季羡林先生对此深以为耻,有过严厉的批评,并坚决表态不选择与中国相关的题目做博士论文。但作为一个异国的留学生,毕竟缺乏对象国的文化学术、思想涵养基础,真的选择完全陌生的研究对象,其实意味着付出太多的辛苦与汗水。当然,就此文而论,作者对德国学术传统的融入是相当自觉的,亦是成功的。但反过来似乎也有必要问一句,如此这般,就是对的吗?我指的是,如何构建一个具有中国自身学术传统的德语文学学科问题。

  我以为即便在德语文学这个相对狭小的学科之内,有些问题仍值得提出细加思考。一个是德语文学在中国语境内究竟何为(或者说是汉语语境),它究竟是进入德国学术的海外分支(所谓“外国日尔曼学”)还是具有中国学术主体性的“外国学”?二是如何处理德语教学与文学研究的关系。三是如何促进中德文学与文化的沟通。从1918年蔡元培在北大设立德国文学门,德语文学作为一个学科,在中国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就中国大学来看,德语系(或专业)的方向大致三分,即语言、文学、国情,近来又逐步发展出翻译、文化、经济、外交等,这当然不错,但德语系的主要方向,仍应在于文学。因为从本质上讲,诸如经济、外交等专业内容,应由经济系、外交系、国际关系系去做,他们也专业得多。当然不妨设置课程,但不宜作为重点。如果这般立定原则后,那么德文学科的“定位”与“何为”问题,就相当突出。从此著的完成与功用来看,我们并非没有别出手眼的论著,但远远没有建成一个良好的学科传统与学术伦理。这样的选题意义与范式功用,自然不必赘述,但却又有几人注意到,并从中汲取养分?而苛求一句,作者又为何不将其介绍到汉语语境呢?

  近来与德国学者私下交流,谈及国内前辈学者。对方的诘问(Was hat er denn geschrieben?[他究竟写了些什么?])令我抵挡不及。我们自然可以拿翻译做挡箭牌,但著述确乎零星可数。这足以引起我们的反思:作为学者,我们该怎样确立自己的学术伦理?具体言之,作为一个中国的德文学者,我们该如何确立自己的学术伦理?

转自http://www.cbr.org.cn/mag/articles/0704/1181.html

[ 本帖最后由 Hermes 于 2007-8-20 06:50 PM 编辑 ]
Sweet Thames, run softly, till I end my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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