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哈姆莱特》读书笔记：解读葛特露

zjabh

大猫 (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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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发表于 2005-12-11 16:57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哈姆莱特》一直被认为是一部经典复仇剧，它超越了传统的复仇题材，融合了对于人生、人性和死亡的思考。许多批评家认为，关于这部戏剧，哈姆莱特形象本身是第一位的，戏剧本身还在其次。所以长期以来，对于《哈姆莱特》的研究，一直围绕在复仇的延宕问题以及作品的精神反思上。但事实上，正是由于对人物形象和思想内涵的过分关注，使我们忽略了文本中的其他内容。我们一直认为，哈姆莱特是肩负着整顿乾坤重任的悲剧英雄，是沉湎于思考的忧郁王子，克劳狄斯是阴险的谋杀犯，是勾引葛特露的丑怪，哈姆莱特的母亲葛特露则是在猪圈中调情弄爱的淫妇。通过多次阅读文本，我却得到了与此不同的阅读体验。

            戏剧开场，忧郁的王子哈姆莱特登台。我们看到，他的悲伤并不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是因为母亲的再嫁。他反复强调的是，父亲死了还不到两个月，母亲就嫁给了自己的叔父，匆促的背叛了婚姻和爱情。母亲的行为使他对爱情，进而对人性产生了怀疑。他的父亲，先王哈姆莱特相貌高雅优美：“太阳神的卷发，天神的前额，战神一样威风凛凛的眼睛，像高吻苍穹的山巅的神使一样矫健的姿态。”而母亲的行为则“可以使贞节蒙污，使美德得到了伪善的名称；从纯洁的恋情的额上取下娇艳的蔷薇，替它盖上一个烙印；使婚姻的盟约变成赌徒的誓言一样虚伪”。在他眼中，母亲完全没有理由背叛父亲。

            但我很怀疑，葛特露与哈姆莱特的父亲的婚姻中还有爱情么？这一点戏剧里没有直接表现，不过我们还是可以通过一些细节来推测。剧作家没有为我们描绘葛特露与哈姆莱特的父亲的生活，但是我相信“道德与感情的斗争被移到了幕后，但是可以看出以前曾经在幕前。人们的举止个个都像是不凡之辈，尽管内心颇多间隙，外部却装扮得非常得体。”（《本雅明文选》第62页）我们很可以想象葛特露与哈姆莱特的父亲有着表面上美满幸福的婚姻，丈夫英武过人，妻子贞淑还有一个聪颖高贵的儿子，但他们的内心还真的相爱么？

            在死后哈姆莱特的父亲的鬼魂说：
            “我的爱情是那样的纯洁真诚，始终信守着我在结婚的时候对他所作的盟誓；她却会对一个天赋的才德远不如我的恶人降心相从！可是正像一个贞洁的女子，虽然淫欲罩上神圣的外表，也不能把她煽动一样，一个淫妇虽然和光明的天使为偶，也会有一天厌倦于天上的唱随之乐，而宁愿搂抱人间的朽骨。”

            对于丈夫的死，虽然葛特露在葬礼上哭得像泪人儿似的，但在内心，她表现的相当冷静。她对哈姆莱特说：“不要老是垂下了眼皮，在泥土中找寻你高贵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活着的人谁都要死去，从生存的空间踏进了永久的宁静。”

            葛特露对丈夫的爱情早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们的爱情已经死了。两个人是真正的意义上“超乎寻常的亲族，漠不相干的路人”。尽管哈姆莱特的父亲表白他的爱情是纯洁真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婚姻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出了问题，因为他所说的“信守”只是对婚姻这种法律关系或者道德义务的坚持。他们的婚姻，不会因为哈姆莱特父亲形象英武就注定幸福，也不会因为两个人都信守盟约就能维持美满。没有爱情的婚姻，不论怎么维持下去也只是骗人的假象。因为，“但是实际上，婚姻并非通过法律（亦即制度）得到正名的，婚姻的正当性是通过持续的爱情来表达的，而爱情在本质上往往通过死而非生得到表达。”（《本雅明文选》第49页）

            婚姻出了问题，双方都是有责任的。为什么我们总是单方面去指责葛特露背叛了丈夫呢？哈姆莱特的父亲虽然是阴险暗杀的受害者，但很可能，他也是谋杀爱情的凶手。在他和葛特露的婚姻中，他也是有罪的：“因为生前罪孽未尽，被判在晚间游行底墒，白昼忍受火焰的烧灼，必须经过相当长的时期，等生前的过失被火焰净化以后，方才可以脱罪。”

            我们在歌颂安娜和包法利追求自由幸福的时候，也同样会伴随道德批判，认为她们没有尽到做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的职责，但事实上，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有通过对婚姻的背叛，她们才真正成为女人。在哈姆莱特看来“她会依偎在他的身旁，好象吃了美味的食物，格外促进了食欲一般”，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也许她是真心爱着克劳狄斯的，是克劳狄斯给了她爱情。

            鬼魂不允许哈姆莱特伤害母亲，是因为他对葛特露宽恕，也是因为他对葛特露愧疚。我们发现，在哈姆莱特导演戏中戏时，凶手克劳狄斯首先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离开，并且大发脾气，而葛特露对于真相似乎并不知情。她对于所演出的内容很吃惊，有可能她还不知道克劳狄斯就是杀害他丈夫的凶手，也许葛特露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不堪，她很可能不是谋害丈夫的帮凶。

            这样我们再来看哈姆莱特对母亲的斥责：“你不能说那是爱情，因为在你的年纪，热情已经冷淡下来，变得肯听从理智的判断；什么理智肯从这么高的地方，降落到这么低的所在呢？知觉你当然是有的，否则你就不会有行动；可是你那知觉也一定已经麻木了；因为就是疯人也不会犯那样的错误，无论怎样丧心病狂，总不会连这样悬殊的差异都分辨不出来。那么是什么魔鬼蒙住了你的眼睛，把你这样欺骗呢？”哈姆莱特斥责母亲的这些话在我看来毫无道理。老哈姆莱特死了不到一个月，葛特露就嫁给了克劳狄斯。哈姆莱特很愤怒，但是如果考虑到葛特露和丈夫的爱情早已经死亡，婚姻只是一具空壳，她的选择无可指责，在这里进行道德批判是无力的。婚姻也许是种盟誓，但是爱情不是。葛特露对丈夫根本不是背叛，相反，将没有爱情的婚姻维持下去，才是对神圣婚姻的践踏。

            现在的国王克劳狄斯在哈姆莱特眼中不过是一株霉烂的禾穗，一个杀人犯、一个恶徒、一个庸奴和下流无赖。但事实上，从文本中我们能看到的克劳狄斯，罪过只是对权力过于强烈的欲望。他谋害了国王，自己坐上了王位，但并没有从此开始昏庸无道的统治，对付外敌入侵，他同样治国有方。其实，他也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杀死哈姆莱特，这对于他这样阴险狡诈的人来说太容易了，但他没有。相反，他要给哈姆莱特同样的尊荣和恩宠。其实在我看来，哈姆莱特的复仇行动根本没有延宕，所谓的延宕恰恰是正在积极的行动。他一步一步进行试探，激起克劳狄斯的怀疑，直到克劳狄斯感觉他的威胁，最终设下比剑的圈套。（见T.S艾略特的论述）克劳狄斯有着雄才大略又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奉行利己主义和功利主义原则，但克劳狄斯不是一个天生的恶人，他也曾经忏悔，只是欲望已经紧紧的胶住了他的灵魂，他无法挣脱。
            我们有什么理由指责母亲爱上克劳狄斯？仅仅因为他是一个恶人？在第三幕第四场戏中哈姆莱特满怀义愤的斥责了母亲，使母亲有了罪感。在父权制社会当然是这样，父亲死后，儿子便对母亲行使起了家长的职责。

            由于对爱情的怀疑，哈姆莱特开始思考人生，思考人性。在他看来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的，世界是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整个时代已经脱节，而他有责任去重整乾坤。也正是由于对母亲行为的怀疑使哈姆莱特放弃了自己的爱人，那并不是为了什么复仇大业。哈姆莱特不仅抛弃了奥菲利娅，还恶毒的诅咒曾经的爱人。他曾经为爱人写下美妙的诗句“你可疑心星星是火把；你可以疑心太阳会转移；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谎话；可是我的爱永远没有改变。”，他也可以说出最刻薄的诅咒：“进尼姑庵去吧，去；再会！或者要是你必须嫁人的话，就嫁给一个傻瓜吧；因为聪明人都明白你们会叫他们变成怎样的怪物。”此时他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在他看来，爱情是短的，女人是脆弱的，人类也不过是泥土塑成的生命，不再使他发生兴趣。

            哈姆莱特是我们想象中的人文主义者么？他可以残忍的对待天真纯洁的奥菲利娅，也可以在杀死无辜的波洛涅斯之后毫无悔意。他不是什么高贵的忧郁王子，他的冲动就是他的罪。莎士比亚对于人的批判是广泛的，所以哈姆莱特也会为自己是一个人感到厌恶：“我自己还不算一个顶坏的人；可是我也可以指出我的许多过失，一个人有了些过失，他的母亲还是不要生下他来的好，我很骄傲，有仇必报，富于野心，我的罪恶是那么多，连我的思想也容纳不下，我的想象也不能给它们形象，甚至于我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把它们实行出来。像我这样的家伙，匍匐于天地之间，有什么用处？我们都是些十足的坏人；一个也不要相信我们。”

            《哈姆莱特》之所以成为悲剧并不是指结尾死亡的结局，而是因为“若干相当高的积极价值的载体互相抗争，其中的一个载体因而毁灭。”对于《哈姆莱特》的分析很多。刘小枫可以解读出莎士比亚时代人们抛弃神圣信仰后，面对人本世界所感到的迷茫与混乱。（见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中的论述）对于这种说法，我也很赞同。当莎士比亚借哈姆莱特之口喊出“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时，所有的罪似乎都指向了葛特露，指向了脆弱的女人。而在我看来，在这个颠倒混乱的时代，每个人都有罪，而女人身上的，似乎是最轻的。


            这是我写的作业，多有牵强之处，大家见谅了。
            好久没写东西了，趁霜华最近不太坛子上，赶紧弄上来充数~~呵呵。
            最近从图书馆借了本容斋随笔。好看。




            

      大猫 (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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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发表于 2005-12-18 15:32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哎呀


            怎么给我置顶了?不要啊~~这个可是乱写的~~
            




      苏幕遮 (苏幕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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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巧，我昨天晚上刚重读了《哈姆莱特》


               
            “我们在歌颂安娜和包法利追求自由幸福的时候，也同样会伴随道德批判，认为她们没有尽到做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的职责，但事实上，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有通过对婚姻的背叛，她们才真正成为女人。”
               
            我很赞成这句话（虽然我个人觉得包法利夫人不能算，她的行为与其说是出自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不如说是虚荣心作崇），但对楼主的其他观点不敢苟同。剧本中并没有体现出哈姆莱特父母的婚姻出了问题，至少，从男方来说，“甚至怕天风吹痛了她的脸”的举动不会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对于哈姆莱特父亲的死，葛特露（我读的译本译作乔特鲁德）虽然也许表现得很平静，但这不一定表明她不爱他。人与人的性格千差万别，对死去爱人的悼念也完全可以是擦干眼泪继续正常的生活（譬如出于种种考虑和克劳狄斯结婚）。“你知道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活着的人谁都要死去，从生存的空间踏进了永久的宁静。”这句话固然可以解作冷漠，但更可以是一个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中年女子对死亡的认识，从客观上来说也是正确的。
               
            克劳狄斯不早早除掉哈姆莱特，绝不是因为他不够阴险狠毒。他本人在剧本中也多次透露，他是碍于哈姆莱特受人民的爱戴和乔特鲁德的爱护才迟迟没有对他下手。
               
            哈姆莱特这个人，我们固然应该看到他身上的缺点，像楼主谈到的软弱，残忍等。但更应该看到，他所犯下的罪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奥菲里娅就像一只娇弱的小鸟，投到哈姆莱特怀中求他保护，可他却不小心杀死了她。”他并没放弃对她的爱情，她死后，他的忏悔和悲痛惊天动地：“哪一个人的心里装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痛的词句，可以叫天上的星星惊疑止步？那就是我，丹麦王子哈姆莱特！”至于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也许是装疯卖傻，也许是对爱情本身产生了怀疑，——但怀疑得不彻底。纵观全书，他确实做到了对她的爱从没改变。



            

      大猫 (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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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发表于 2005-12-19 22:17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呵呵，有道理


            为了写作业我读原作好几遍，也没找到什么感觉。越读越觉得可疑。由于那时正在追看肥皂剧《绝望的主妇》，所以不由自主联想到哈的母亲也许也正是一位绝望的主妇。

            观点估计是牵强了，当时时间有限也顾不得严谨，就只把自己的读书感受写下来了。

            至于老哈姆来特对妻子的爱，我不怎么怀疑其真实性。只是隐约感觉，婚姻也不是只有爱就能行的。
            


                                                                       ——转自“中青在线”

zjabh

这位陌生的网友（在网上只要不是论敌和流氓，我一概以此称呼）看来对自己的观点也不太自信，但是颇有独到见解。以我的水平所能反驳的，回帖的网友说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有一点不解：

“至于老哈姆来特对妻子的爱，我不怎么怀疑其真实性。只是隐约感觉，婚姻也不是只有爱就能行的。”
婚姻除了爱，还需要什么？财富？权力？帝后之家缺乏吗？
理解？没有理解，能谈得上爱吗？
调剂？好像只缺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