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凯瑟（Willa Cather）让我没信心

守慈

闲来无事，从书架上翻出来一些久未曾翻动过的美国小说，诸如考德威尔、德莱塞、辛克莱、刘易斯等等。我不知道这个年月里还有没有人眷顾这些古板、陈旧的家伙，且来掸掸他们身上的灰尘吧。
    我决定先从薇拉.凯瑟看起。我手头有她一本《啊，拓荒者！我的安东妮亚》，资中筠、周薇林翻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年出版，定价1.30元,是她的两个中篇小说合集。扉页上注明是1986年11月12日购于钟楼新华书店,不觉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当时之所以买，无非是想集齐《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这本书正是里面的一种。平时找寻别的书的时候,偶尔也瞥见过几次,不过一直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竟会有兴趣拿出来读一读。等到如今真的拿在手中，翻着泛黄的书页，令人颇有一点眩晕，恍若隔世。这次阅读经历也被我预先罩上了回眸远眺的色彩。
    几乎在任何一本美国文学史中，薇拉.凯瑟（1873—1947）几乎都要占有相当的篇幅，被认为是近代美国经典性作家之一。她作品中最为人称道的是描写欧洲移民在美国中部草原艰苦创业的生活。这两部中篇正是公认的她在这一方面的代表作。
但遗憾的是，这次阅读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乐趣。不是我的期望太高难以实现，而是作者的表现太让人失望。这两部小说的主角都是女性，一个是亚历山德拉，一个是安东妮亚。小说讲述了她们遭遇坎坷，但又自强不息的故事。故事虽然老套，然而讲的精彩也行。可是我发现薇拉.凯瑟几乎不会讲故事，不知道怎样叙述，至少不怎么在行。书中只有对开局和结果的描写，而没有情节发展的过程，几乎情节的每一次向前推进都采取了这一模式。
    这样写不是不可以，比如屠格涅夫就是这么干的。屠氏虽然往往如此“取巧”，却能产生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因为在省略的前后屠氏都做足了铺垫和补充，所省略掉的也只是一个必然而至的行为、心理转折点，反而顿生含蓄之美。而且屠氏笔下的人物大多是哈姆雷特式的，语言、思考多于行动，对其行为经过的简略并无大碍。反观薇拉.凯瑟，她笔下人物的内心生活并不怎么丰富，至少没有展示出来，突出的是其坚强的意志。可是意志坚强又不是个怎么好直接描写的东西，只能靠人物的行为来体现出来。而她却恰恰把这一重要而关键的环节省略殆尽。她本想刻画创业者，可是读者看了一整也不清楚主人公是怎么创业的，岂非咄咄怪事。她太急于展示人物的品格了，至于这品格是如何形成的反而忽略不计了。
    我认为倒不是薇拉.凯瑟真的想“取巧”，而是力不从心罢了。一则是她对移民的创业生活并不是怎么真的熟悉。她只是被感动了，想把那些感受写下来，而没有深入观察了解创业者真实琐碎的日常生活。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伴随创业者创业经过的财富增长故事不很对薇拉.凯瑟的贵族味口（有论者称她为“平等社会结构中一个传统的贵族”）。二则是从写作能力上讲，薇拉.凯瑟对定格的场面描写还能对付，往往还有几处差强人意的描摩，但她顶多只能算是个静物画家。她不会写变化，不会写过程，总之她没有显示出她有能力捕捉到情节转换的运动之美。她笔下的所有人物也都是出奇的“硬”，证明她在塑造人物方面也是乏善可陈，人物对话更是惨不忍睹。比如《拓荒者》主人公亚历山德拉的两个兄弟，作者本意是要把他俩描写成自私、蛮干、保守、没有远见的家伙，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透过薇拉.凯瑟的笔墨，让我感到的只是两个贴着标签呆头呆脑的古怪符号。我想薇拉.凯瑟也许从未深入到她笔下人物的内心深处，她只是借这些人物形象来抒发自己的感受而已。从本质上讲，她应该是个抒情作家，写写随笔、游记什么的还行。她走错了路数。
    读过这两部作品，我感到薇拉.凯瑟所有的，只不过是长期文字工作所磨砺的一套文字功底，至于才能，真没有看出多少。在这本书的译序中，译者引用了一位美国评论家阿尔弗雷德.卡津的话，说薇拉.凯瑟“以如此地道的本色和独特的完美，使人重新恢复了对美国小说的信心。”他有信心，可我没信心。

守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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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可

她是我喜欢的一个女作家。一直找她的《教授的房子》无果。《啊！拓荒者！》我也是看的资中筠的版本，英汉对照，是出版社作为优秀翻译推出的一个系列，我看了两种，质量还是有保证的，特别是黄雨石翻的《黑暗的心》，真不错。
《纽约客》当年刊了一则对她的访谈，里面提到她的“常识”，此前看《教授的房子》选段时就冒出过这样的看法，这个选段在王佐良编的一本美国中短篇小说选中有收录，好象迄今没有全译本。楼主可以试下从这个角度感受一下。
《啊！拓荒者！》主要的特点我觉得是“诗意”，从扉页的诗歌（真是一首好诗，写得让人无限憧憬和感动，一下子就唤起了一种诗化的历史感）和正文开头小狗在高处下不来就可以看出。作为通俗小说来读，我觉得写得很好，至少感动过我。至于叙事策略，我一向认为是其次的。

[ 本帖最后由 小香可 于 2007-11-25 01:26 PM 编辑 ]

守慈

有叙述能力，才能讲选择什么样的叙述策略。我是怀疑薇拉.凯瑟根本就缺乏像样的叙述能力。所以，她这样的叙述“策略”，不是她自主选择的结果，而是无可奈何的藏拙之举罢了。

vicky.lh

是啊，美国作家刘易斯将其推到了很高的位置，这个女作家我也很喜欢，她的那篇小说Paull's Case我读完后，心里怪怪的，感觉到无奈。

vicky.lh

是啊，美国作家刘易斯将其推到了很高的位置，这个女作家我也很喜欢，她的那篇小说Paull's Case我读完后，心里怪怪的，感觉到无奈。

小香可

原帖由 守慈 于 2007-11-25 22:16 发表
有叙述能力，才能讲选择什么样的叙述策略。我是怀疑薇拉.凯瑟根本就缺乏像样的叙述能力。所以，她这样的叙述“策略”，不是她自主选择的结果，而是无可奈何的藏拙之举罢了。

其实就是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理解，一个很精彩的人，他写的东西不一定好，但你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在现实里是很有故事的人，反过来，一部作品很成功，但透过文字有时候也能感觉到作者的生活状态其实平平无奇。可能我个人还是觉得有故事的人写出的东西自带几分精彩吧，说起来，这是比较不专业的视角，不过谁又能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