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tang_wan77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昂热·皮都(全本)(word文档格式)

[复制链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1#
 楼主| 发表于 2008-8-2 11:5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fkyc911 于 2008-8-2 10:28 发表
我也不知道该称呼你小伙子还是小女生,你太有毅力了!就凭这个应该给你一枚 大仲马 奖章!



其实每天一章也还好啊,刚开始打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急,打完一章就觉得很累,现在习惯了许多,我想是可以坚持下去的,只是想看全书的朋友就要慢慢等了,得花上十个星期,耐心一点吧。

奖章或者分数什么的,我并不在乎,我不是为了分数、更不是为了奖赏而做这件事。我是因为喜欢大仲马的作品加入这个论坛的,虽然我可能比不上其他迷大仲马的人那么细心,注意到书中的很多细节,甚至连书的内容都能背下来,我可能看的比较粗,知道的也很少,但这并不表示我不喜欢他的作品,我只是没那么钻研。但是我愿意为喜欢这些作品的人出一点点力,是我力所能及的,如此而已。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1995

帖子

6085

积分

版主

向往飞翔

32#
发表于 2008-8-2 18:5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1# tang_wan77 的帖子

你好!没想到我的话让你如此感慨万分!其实,我就是鼓励你!希望你为大仲马区,更甚19世纪法国文学区,做出更多的贡献!
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1924

帖子

5823

积分

marquess

Athos Frank Fang

Rank: 9

33#
发表于 2008-8-4 09:29 | 只看该作者
感谢啊!!继续加油!!:)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4#
 楼主| 发表于 2008-8-4 10:1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法国的三种力量

比约仍旧迈步向前走着,但这时已经不是他在叫喊了。民众很喜欢他那种雄赳赳的神气,看出他是自己人,议论着他的言语和行动,紧紧跟随着他,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就象上涨的潮水似的。
当他走到圣米歇尔街的时候,身后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千。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枪。
人人喊里都喊道:“到巴士底狱去!到巴士底狱去!”
比约不由得独自寻思起来,心里不禁也产生了我们在上一章末尾所说的那些想法,于是,他的那股慷慨激昂的热情渐渐地低落下去。
他心明眼亮地看清了一切。
这个举动虽然十分高尚,却又很不理智。只消看看“到巴士底狱去”这句口号反映在旁人脸上的那种惊慌、嘲讽的神色就很容易明白这一点。
但是,他反而更增强了自己的决心。
不过,他明白自己有义务保护所有那些跟着他的人的生命,对他们的母亲、妻子和孩子负责,他打算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预防措施。
因此比约开始把所有的人都带到市政厅前的广场上。
他在那儿任命了一个副官和几个军官——一些不让羊群乱跑的牧羊犬。
“唔!”比约想道,“在法国有一种力量,甚至有两种力量,三种力量。我们去请教一下。”
他走进市政厅,询问谁是市政府的首脑。
人家告诉他是市长德•弗勒塞尔先生。
“啊!”他不大满意地说道,“那么他是一个贵族①,也就是说,一个人民的敌人。”
“不,他是一个很有才智的人。”

①法国人姓氏前冠有“德”字,说明是贵族世家。

比约走上市政厅的楼梯。
他在候见厅里碰到一个传达。
“我想和德•弗勒塞尔先生谈谈,”比约看到这个人走过来要问他的来意,就这么开口说道。
“这办不到!”那个传达答道,“城里要组织一支民兵部队,他正在拟定关于编制的表格。”
“那真是巧极了,”比约说,“我也组织了一支民兵部队,已经有三千个入伍的战士,所以我没有什么地方亚于现在连一名士兵还没有的德•弗勒塞尔先生。请您立刻让我去和德•弗勒塞尔先生谈谈。哦!要是您乐意的话,请向窗外看一看。”
那个传达真的向河滨马路上扫了一眼,看到了比约手下的那些人,于是急忙跑去报告市长,还附带把提到的那三千个人指给市长看。
这使市长对那个想要和他说话的人不禁肃然起敬。他走出会议室,来到候见厅,四顾张望。
他看到比约,猜出就是这个人,就满脸堆下笑来,说道:
“是您找我吗?”
“您就是巴黎市长德•弗勒塞尔先生吗?”比约反问道。
“是的,先生。要我帮您什么忙吗?请您快说,因为要我操心的事很多。”
“市长先生,”比约问,“法国到底有几种力量?”
“咳!我亲爱的先生,这得看您怎么理解了,”弗勒塞尔答道。
“就照您理解的说给我听听。”
“要是您去请教巴伊先生①,他会告诉您只有一种力量,就是国民议会;要是您去请教德•德勒—布雷泽先生,他也会告诉您只有一种力量,就是国王。”

①巴伊(1736—1793):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国民议会的主席。

“那么您呢,市长先生,在这两种意见中,您赞成哪一种呢?”
“我的意见嘛,我也认为只有一种力量,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是国民议会,还是国王呢?”比约问。
“都不是,而是国民,”弗勒塞尔摸了摸他的襟饰答道。
“啊!啊!国民!”农夫嚷道。
“是的,也就是说,等在下而广场上的那些拿着刀和铁扦的人。国民,对我来说就是所有的人。”
“您的话也许是对的,德•弗勒塞尔先生,”比约答道,“人家告诉我说您是一个很有才智的人,这话真没说错。”
弗勒塞尔鞠了一躬。
“您打算向这三种力量中的哪一种求助呢,先生?”弗勒塞尔问道。
“说实在的,”比约说,“我想,一个人要是想要提出什么重大的要求,那他最好直接去向仁慈的上帝,而不要去向那些圣人寻求帮助。”
“那么您的意思是说您打算去求国王帮助罗?”
“我很想这么做。”
“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究竟要向国王提出什么要求呢?”
“让吉尔贝大夫获得自由,他现在在巴士底狱里面。”
“吉尔贝大夫?”弗勒塞尔盛气凌人地问道,“他不就是一个专门舞文弄墨撰写小册子的人吗?”
“应该说是一个哲学家,先生。”
“这无关紧要,亲爱的比约先生。我想您不大可能使国王满足您的这个要求。”
“为什么呢?”
“首先,因为倘若国王命人把吉尔贝大夫关进巴士底狱,那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吧!”比约说,“那么他就得把他的理由告诉我,我也要把我的理由告诉他。”
“亲爱的比约先生,国王忙得很,不会接见您的。”
“哦!要是他不接见我,那我就想个法子硬闯进去。”
“唉,您一闯进去,就会碰到德•德勒—布雷泽先生,他会叫人把您赶出门去。”
“叫人把我赶出门去?”
“是的,他曾经想对整个国民议会的人这么做。不错,他没有成功,但是这却成了他发怒和向您进行报复的又一个理由。”
“好吧,那我就去向国民议会寻求帮助。”
“去凡尔赛的那条路给切断了。”
“我要带着手下的三千个人一起去。”
“小心,亲爱的先生,您在路上会碰到四五千个瑞士兵和两三千个奥利利兵,他们一口就能把您和您手下的这三千人吃掉。一眨眼的工夫,你们就会给吞下去。”
“唷!那我该怎么办呢?”
“随您的便。不过请您帮助把这三千个人带走,他们正用戟敲着路面,还抽着烟。我们的地窖里有七八千斤火药,一个火星就能把我们送上天去。”
“要是那样,我想,”比约说,“那我就不去向国王和国民议会寻求帮助,而要向全体国民寻求帮助,我们要把巴士底狱拿下来。”
“用什么呢?”
“用您会交给我的那八千斤火药,市长先生。”
“啊!真的?”弗勒塞尔用挖苦的语气问道。
“不错,先生,请把地窖的钥匙交给我好吗?”
“哎!您是开玩笑吧?”市长说。
“不,先生,我没开玩笑,”比约说。
他用两只手抓住弗勒塞尔的衣领,说道:
“把钥匙交出来,不然,我就要召唤我手下的人了。”
弗勒塞尔顿时象死人似的脸色煞白。他抽搐地抿紧嘴唇,咬紧牙齿,但是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改变,仍然用那种讽刺挖苦的语气。
“说到底,先生,”他说,“您使我用不着再为这些火药操心,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会象您所希望的那样,叫人把钥匙交给您。不过,您别忘了我是市长,要是您不幸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也象现在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这样对待我,那么一小时后,您就会给城里的警卫队绞死。您还坚持要这些火药吗?”
“是的,”比约答道。
“您要亲自把它分给大家吗?”
“是的。”
“什么时候?”
“立刻。”
“对不起,我们要相互体谅。我在这儿还要处理一些事情,需要一刻的时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倒情愿等我走了以后您再开始分配。有人预言说我会死得很惨,不过,坦率地说,我实在不想被炸得粉身碎骨。”
“好吧,那就一刻钟以后吧。现在,该我来向您提一个请求了。”
“什么请求?”
“咱们俩一起走到那扇窗户旁边去。”
“干什么?”
“我想使您赢得大家的爱戴。”
“非常感谢,用什么方式呢?”
“您就会看到的。”
比约把市长领到窗旁。
“朋友们,”他说,“你们仍然想把巴士底狱拿下来,是不是?”
“是的,是的,是的!”三四千个人纷纷嚷道。
“但是你们缺少火药,是不是?”
    “是的!火药!火药!”
“好吧!市长先生就在这儿,他愿意把储存在市政厅地窖里的火药发给我们。谢谢他吧,朋友们。”
“市长万岁!德•弗勒塞尔先生万岁!”民众大声喊道。
“谢谢!我以我的名义,也以他的名义向你们表示感谢!”
“现在!先生,”比约接着说道,“不管是和您单独在一起,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我再也不需要抓着您的衣领了。因为如果您不把火药交给我,全体国民,就象您称呼的那样,全体国民就会把您碎尸万段。”
“钥匙就在这儿,先生,”市长说,“您的这种要求方式不容人作出拒绝。”
    “您这么说,真是在鼓励我,”比约说,他好象正在仔细考虑一个新的计划。
“咳!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
“是的。您认不认识巴士底狱的典狱长?”
“德•洛内先生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德•洛内。”
“好吧。那您认不认识德•洛内先生呢?”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既然这样,您一定希望他别遭到什么不幸。”
“我是这样希望。”
“那么,有个法子能使免遭不幸,就是他把巴士底狱交出来,或者至少把大夫放出来。”
“您并不指望我的权势大得足以使他把他的囚犯或要塞交出来,是吗?”
“这是我的事。我只要求您把我介绍给他。”
“亲爱的比约先生,我告诉您,如果您要进巴士底狱,那只能一个进去。”
“太好了!”
“我还要告诉您,您一旦进去了,也许就出不来了。”
“好极了!”
“我马上就把进巴士底狱的通行证开给您。”
“我等着。”
“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您明天可不能再来要我给您开一张去月亮的通行证。我告诉您,那个地方我谁都不认识。”
“弗勒塞尔!弗勒塞尔!”有个人在市长身后用暗哑、低沉的嗓音嚷道,“如果您继续摆出两副面孔,一副向贵族微笑,另一副向平民微笑,那您从现在到明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也许会给自己开一张通证,到一个有去无回的世界里。”
市长索索发抖地转过身去。
“是谁在这么说话?”他问道。
“是我,马拉①。”
“哲学家马拉!医生马拉!”比约嚷道。
“不错,”那同一个声音说。
“不错,哲学家马拉,医生马拉,”弗勒塞尔说,“他作为医生,应该负责去把那些疯疯癫癫的人治好。眼下他能获得大批主顾。”
“德•弗勒塞尔先生,”那个阴郁的人答道,“这个正直的公民要您给他开一张到德•洛内先生那儿去的通行证。我要提醒您的是,等着您把通行证开给他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三千个人。”

①马拉(1743—1793):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领袖之一,政论家。

“好吧,先生,我马上开给他。”
弗勒塞尔走近一张桌子,把一只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用另一只手拿起笔来,迅速地写了几行字。
“喏,您的通行证,”他把那张纸递给比约说。
“念一下,”马拉说。
“我不会念,”比约说。
“那么,给我,我来念。”
比约把那张纸递给马拉。
那张通行证的内容如下:

典狱长先生:
    我,巴黎市长,特派比约先生来和您就本城的利益进行商谈。
                                   德•弗勒塞尔
                                   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

“行了!”比约说,“给我吧。”
“您觉得这张通行证行吗?”马拉问。
“当然罗。”
“等一下,”市长先生还得添上一句附言,使这张通行证变得更加完善。
他向弗勒塞尔走去,市长仍然站在那儿,手撑着桌子,摆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气的瞅着这两个与他本人打交道的人,以及另外一个刚在门口出现、倚着短枪、身体半裸的人。
这个人,就是一直跟着比约的皮都,他随时准备服从农夫,不论那是什么样的命令。
“先生,”马拉对弗勒塞尔说,“您要添上的那句附言,那句使这张通行证变得更加完善的附言就是这么一句话。”
“说吧,马拉先生。”
马拉把那纸摆到桌上,用手指着市长该写附言的地方,说道:
“比约公民既然作为军事谈判的代表,就请阁下保证他的人生安全。”
弗勒塞尔望着马拉,脸上显出的那副神气表明他很想一拳打烂马拉那张扁平的脸,而不想照他的要求去写。
“您还没有拿定主意吗,先生?”马拉问道。
“哪儿的话,”弗勒塞尔答道,“因为,不管怎样,您提出来的总是一个合理的要求。”
他写了马拉要求的那句附言。
“但是,先生们,”他说,“请你们注意,我并不保证比约先生的安全。”
“这由我来保证,”马拉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纸说道,“因为您的自由就是他的自由的保证,您的脑袋就是他的脑袋的保证。拿着,勇敢的比约,”马拉说,“这是您的通行证。”
“拉布里!”德•弗勒塞尔嚷道,“拉布里!”
一个穿着制服的仆役走进房间。
“我的马车呢?”他说。
“在院子里等着您哪。”
“我们下去吧,”市长说,“先生们,你们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比约和马拉一同回答说。
“我可以让他们过去吗?”皮都问。
“我的朋友,”弗勒塞尔说,“我要向您指出,您这身穿着未免太不雅观,不能在我的房门口站岗。如果您一定要呆在这儿,那么至少请您把弹盒挪到前面,背靠着墙。”
“我可以让他们过去吗?”皮都又问了一遍,他望着德•弗勒塞尔,脸上的神气表明他并不怎么欣赏那句拿他打趣的话。
“可以,”比约说。
皮都退让到一边。
“您把这个人放走也许是错误的,”马拉说,“这是一个可以留着的很好的人质。但是,不管怎样,放心吧,无论他溜到哪儿,我都能重新找到他。”
“拉布里,”市长登上他的马车时说道,“他们就要在这儿分发火药。万一市政厅发生爆炸,我可不想给四散飞出来的碎片击中。我们快到安全的地方去,拉布里,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马车驶出拱门,来到广场上,四五千人正在那儿低声咕哝。
弗勒塞尔生怕他们对他离去产生误解,可能把这当成逃跑。
他把半个身子从车门里探出来,大声对车夫说:
“去国民议会。”
这使他在广场上的人群中赢得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
马拉和比约站在阳台上,听到了弗勒塞尔说的最后这句话。
“我用我的脑袋打赌,”马拉说,“他不是到国民议会去,而是到国王那儿去。”
“那是不是应该把他抓起来呢?”比约问道。
“不,”马拉吓人地笑了笑说,“放心吧,不管他走得有多快,总没我们快。现在,去拿火药吧。”
“对,去拿火药!”比约说。
他们俩走下楼梯,皮都跟在后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5#
 楼主| 发表于 2008-8-5 11:4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巴士底狱的典狱长德•洛内

正如德•弗勒塞尔所说的,市政厅的地窑里储存着八千斤火药。
马拉和比约拿着一个提灯走进第一章地窑,把灯吊在天花板上。
皮都留在门口站岗。
火药都装在一些小木桶里,每只桶里大约有二十斤。楼梯上每隔一两级就站着一个人,形成一个长长的传送带,他们开始把火药桶从地窑里搬出来。
起初有一阵子是乱哄哄的。因为他们不知道火药够不够分给每一个人,所以大家都冲上前去,想要拿到自己的一份。但是比约任命的那几个队长终于说服了他们,分配工作这才变得秩序井然。
每个公民都分到了半斤火药,大约相当于三四十发子弹。
但是,等每个人都拿到火药后,才发现缺少武器,当时手里有枪的几乎还不到五百人。
还在分配火药的时候,一部分要求武器的愤怒的人便走上楼梯,闯进了选举人开会的那间会议室,他们正在那儿组织国民自卫军,这事市长的那位传达先前已经向比约提过一句。他们刚颁布了法令,规定这支民兵部队的人数为四万八千。部队实际上还没有组成,可是他们却已经在为指挥官的人选争吵不休。
民众就在他们的这片争吵声中涌进了市政厅。他们自己组织起来,要求向巴士底狱进军,他们所缺少的只是武器。
这时候,传来了一辆马车驶回来的声音。原来市长又回来了。尽管他出示了国王命他去凡尔赛的诏令,可是人家还是不让他走,强行把他送回了市政厅。
“武器!武器!”人们一看见他就从四面八方纷纷地嚷起来。
“我没有武器,”他说道,“但是军械库里一定有。”
“到军械库去!到军械库去!”人们喊道。
五六千人向沙滩街奔去。
可是军械库里空空如也。
他们又回到市政厅前大喊大叫。
市长没有武器,或者挑明了说,他不肯把武器拿出来交给他们。所以在民众的一再催逼下,他就想把他们打发到沙特勒伊修道院去。
沙特勒伊修道院的门打开了。人们四处搜寻,可是连一支小型手枪也没找到。
这时候,弗勒塞尔得知比约和马拉还在市政厅的地窑里分发火药,就提议派一个由选举人组成的代表团到德•洛内那儿去,要他把大炮移开,别再让人看见。
头天晚上,最使民众难以容忍地发出怒吼的就是堡垒上的那些把脖子从炮眼里伸出来的大炮。弗勒塞尔希望移开大炮后,民众会对这种让步感到满足,心平气和地离开那儿。
这个代表团刚出了,民众就又愤怒地回来了。
比约和马拉听到他们发出的喊叫声,就从地窑里走上楼梯,来到院子里。
弗勒塞尔站在下面的阳台上,尽力想要平息人们的怒气。他提议颁布一项法令,允许各区制造五万支长予。
民众准备接受这个提议。
“这个人定然出卖了我们,”马拉说。
接着,他转向比约说:
“到巴士底狱去,照您打算的去做吧。过一个小时,我就派两万人来接应您,而且每人手里都会有一杆枪。”
比约立刻感到这是一个可以充分信赖的人,那时这个人的名字家喻户晓,比约自然也听说过。他甚至都没有问一下他究竟准备怎样去搞枪。有个神甫呆在那儿,也沉浸在当时的那片热情当中,他象大家一样,叫嚷着“到巴士底狱去!”的口号。比约一向不喜欢神甫,但是这位神甫却赢得了他的好感。他就托他继续分发火药,这个正直的神甫接受了。
这时候马拉站到一个石桩上面,四周人声鼎沸,乱哄哄的。
“静一静,”他说,“我是马拉,我想说几句话。”
大家就象着了魔似的,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都转向那个演说者。
“你们是不是想要武器?”他问道。
“是的!是的!”好几千个人答道。
“是为了攻下巴士底狱吗?”
“是的!是的!是的!”
“那么,随我来,你们会拿到武器的。”
“到哪儿去?”
“到荣军院去,那儿有二万五千支枪。到荣军院去!”
“到荣军院去!到荣军院去!到荣军院去!”所有的人都大声嚷起来。
“现在,”马拉对刚把皮都唤来的比约说,“您就要到巴士底狱去吗?”
“是的。”
“再等一会吧。可能我的人还没赶到的时候您就需要帮助了。”
“真的,”比约说,“可能是这样。”
马拉从他的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来,用铅笔写了下面六个字:

        受马拉的委派。

接着他在纸上划了个押。
“唉!”比约问道,“您既不告诉我收信人的姓名,也不说出他的地址,叫我怎么处理这封信呢?”
“至于地址嘛,我介绍您去见的那个人是没有地址的。可是他的名字知道的人很多。您只要向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工人打听一下人民的米拉波,贡松在哪儿。”
“贡松,你把这个名字记住,皮都。”
“贡松或者Gonchonius①,”皮都说,“我记住了。”
“到荣军院去!到荣军院去!”人们越来越凶地嚷起来。
“好了,去吧,”马拉对比约说道,“愿自由神引导着您前进!”
“到荣军院去!”马拉也嚷道。
他顺着沙滩街走去,后面跟着两万多人。

①贡松的拉丁文写法。

比约说,也带着五六百人走了。这些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
就在他们分成两路,一部分人顺着河岸,另一部分人向着林荫大道准备出发的时候,市长从一扇窗户里向他们喊道:
“朋友们,你们的帽子上为什么戴着绿色的帽徽?”
所谓帽徽就是卡米尔•德穆兰提议贴在帽子上的椴树树叶①,许多人把树叶贴在帽子上面,只是因为看到别的人也贴着,他们并不知道那有什么含义。
“这象征希望!这象征希望!”有几个人嚷道。
“对。但是这种表示希望的颜色同时也是德•阿尔图瓦伯爵的色彩标志。你们想要显得象是亲王的仆人吗?”
“不,不,”大家齐声喊道,其中比约的喊声最响。
“那么,把这个帽徽改一下,如果你们想要充当仆人,就请充当我们大家的母亲巴黎这座城市的仆人吧,——把帽徽的颜色改成红蓝两色,朋友们,改成红蓝两色。”②
“对!对!”大家嚷道,“对!红蓝两色。”
说完这句话,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绿色帽徽踏在脚底下,叫嚷着要求新的彩带,这时窗户都神奇地打开了,红蓝两色的彩带从窗户里下雨似的飘落下来。
但是落下来的所有这些彩带几乎还不够一千个人用。
霎时间,围裙、绸裙子、披巾、窗帘都给扯开,撕破,变成碎片,这些碎片再给做成领结、玫瑰花结和肩带。每个人都有一份。

①上文说是栗树树叶,此处恐系作者一时疏忽。
②后来,德•拉斐德指出红蓝两色也是奥尔良家的色彩标志,提议再加上白颜色,并向那些接受他的这个提议的人说:“我给你们一个可以周游整个世界的帽徽。”——原注。

随后,比约率领的这一小支军队就出发了。
一路上,队伍不断壮大,圣安托万区的所有交通要道在队伍经过的时候,那儿的最热情、最活跃的居民都加入到队伍中来。
这支队伍最终秩序井然地来到了莱迪吉埃尔街的街口上,那儿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有的畏畏缩缩,有的神色平静,有的傲慢不逊,他们都望着炽热的阳光照射下的巴士底狱的那几座塔楼。
一些从圣安托万区来的民间鼓手到了那儿。
上百名从林荫大道来的法兰西近卫军士兵也到了那儿。
比约带着他那支一千到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到那儿,立刻使原来那些人的面貌和性情发生了很大变化:本来畏畏缩缩的人变得大胆了,本来神色平静的人变得激动了,本来傲慢不逊的人变得气势汹汹。
“撤除大炮!撤除大炮!”两万个人一面朝着从平台的炮眼里伸出头来的那些大炮挥舞拳头,一面大声威胁。
就在这个时候,巴士底狱的典狱长好象听从了民众的命令,几个炮手走到大炮跟前,把炮往里拉去,直到外面的人看不见炮筒为止。
人们纷纷鼓掌,他们显然已经形成了一股力量,因为典狱长在他们的威胁下作出了让步。
可是,哨兵们继续在平台上前后走动,每个岗位上都有一个荣誉军人和一个瑞士兵交错着走来走去。
人们在喊过“撤除大炮!”的口号后,这时又开始喊起“打倒瑞士兵!”的口号。这是照着头天晚上“打倒德意志兵!”喊出来的又一句口号。
但是那些瑞士兵仍然和荣誉军人交错着走来走去。
有个喊着“打倒瑞士兵!”的口号的人变得不耐烦了,他手里拿着一杆枪,就把枪口对着那个哨兵开了一枪。
子弹打到巴士底狱塔楼顶盖下面一尺的灰色围墙上,正好就在哨兵经过的那个地方的前面。子弹在墙上留下一个白点,可是那个哨兵根本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回。
那个人刚刚发出开始一场空前疯狂的进攻的信号,在他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吵嚷声。这片吵嚷声中表示出的恐惧超过了愤怒。
许多人都以为这样朝巴士底狱开枪是犯了死罪。
比约望着这个活象古代传说中满身鳞甲的妖怪的暗绿色庞然大物。他数着那些炮筒可能随时从中伸出来的炮眼,计算着壁垒上的枪支数目,那些枪的枪口正从壁垒的枪眼里凶恶地对着底下的民众。
比约摇了摇头,想起了弗勒塞尔说的那些话。
“我们永远也进不去,”他嘟哝道。
“为什么进不去呢?”旁边有一个人问道。
比约转过身去,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凶相的人,他的眼睛象两颗星似的闪闪发亮。
“因为我觉得单凭武力是无法把这样一座堡垒攻下来的。”
“攻占巴士底狱并不是一项战功,”那个人说,“而是一种表示信念的行动。只要有信念,你就肯定会成功。”
“耐心点儿,”比约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通行证,“耐心点儿。”那个人误解了他的意思。
“耐心点儿!”他说道,“噢,我明白了,你这么胖,看上去象个农夫。”
“我正是一个农夫,”比约说。
“这一来我就明白你为什么会叫我们耐心了。你一直吃得很好,可是你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周围所有那些瘦骨嶙峋的人,看看他们干瘪的血管,从他们衣服的破窟窿里数一数他们的骨头,再问问他们看是否明白耐心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人说得可太好了,”皮都说,“不过,我有点怕他。”
“我倒一点也不怕他,”比约说。
他转过身去,对着那个人说道:
    “是的,耐心点儿。还要等一刻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啊!啊!”那个人面带笑容地嚷道,“一刻钟!真的,这可不算长,你在这一刻钟里要做什么事呢?”
“我可以在这一刻钟里去参观巴士底狱,了解驻军的人数,摸清典狱长的意图,总之,探明进去的路径。”
“要是你也弄清楚出来的路径就好了。”
“咳!要是我出不来的话,有个人会来把我救出来的。”
“这个人是谁?”
“人民的米拉波,贡松。”
那个人不禁一愣,眼睛里射出两道光来。
“你认识他吗?”他问道。
“不认识。”
“那是怎么回事”
“唉!我就要认识他了。因为有人告诉我,在巴士底广场上首先和我搭话的那个人会把我领到他那儿去,你正在这片广场上,请你把我领到他那儿去吧。”
“你要找他干什么?”
“把这张纸交给他。”
“这是哪个人给你的。”
“是医生马拉。”
“马拉!你认识马拉吗?”那个人嚷道。
“我刚和他分手。”
“在哪儿?”
“在市政厅。”
“他在干什么?”
“他去荣军院把两万个人武装起来。”
“那么,把这张纸交给我吧。我就是贡松。”
比约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贡松吗?”他问道。
“朋友们,”那个衣衫褴褛的人说道,“这儿有个人不认识我,他想打听一下我是不是真是贡松。”
四周的人听了哈哈大笑。所有这些人似乎都认为,不认识他们最喜爱的演说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贡松万岁!”两三千人喊起来。
“拿着,”比约说,一面把那张纸递给他。
“朋友们,”贡松看了那张纸以后,拍了拍比约的肩膀说,“这是我们的一个弟兄。马拉把他介绍给我。因此我们可以信任他。你叫什么名字?”
“比约。”
“我呢,”贡松说道,“我叫阿什。只要我们两个人合在一起,我想我们马上可以把事情办成。”①
人们听了这句血淋淋的俏皮话都笑起来。

①按比约(Billot)在法语中意为执行斩刑时所用的木砧,阿什(Ilache)意为斧头,所以贡松说了这么一句俏皮话。

“对,对,我们马上可以把事情办成,”他们说道。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呢?”有几个人问道。
“咳,这还用问!”贡松说,“我们要把巴士底狱攻下来。”
“好极了!”比约说,“这才是一句痛快话。听着,勇敢的贡松,你手下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万人吧。”
“你一共有三万人,两万人马上就要从荣军院赶来,一万人已经在这儿了,我们要取得成功,这已经完全够了,否则,我们就永远不会成功。”
“我们会成功的,”贡松说。
“我也这么想。好吧!把你的三万人集中到一起;我现在进去见典狱长,要求他不作任何抵抗。如果他肯听我的话,那最好,我们就可以避免流血;如果他不听,那么流的血就得由他偿还。眼下,为了一桩不公正的事而引起流血是会带来恶运的。你们去问问那些德意志人是不是这样。”
“你和典狱长一起要呆多久呢?”
“我能和他呆多久就呆多久,直到巴士底狱被你们团团围住。如果可能的话,等我出来之后,再开始进攻。”
“一言为定。”
“你对我没有一点怀疑吗?”比约边向贡松伸出手去边问道。
“我!”贡松轻蔑地笑了笑答道,一面把那个身强力壮的农夫伸给他的手紧紧握住;比约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的人的手竟然这么有力。“我怀疑你?干什么要怀疑呢?只要我愿意,说一句话,做一个手势,我就能把你象玻璃一样敲碎,即使你躲进这些明天就要不复存在的塔楼,即使你有那些今晚要么归附我们要么死去的士兵的保护,你也没法逃脱。——去吧,相信贡松,就象他相信比约一样。”
比约给说服了,就向巴士底狱的入口走去。这时候,和他谈话的那个人在一片欢呼声中走进了圣安托万区,人们不断重复地呼喊着“贡松万岁!人民的米拉波万岁!”
“我不知道贵族的米拉波是什么模样,”皮都对比约老爹说,“我觉得我们这位却长得很丑。”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0

精华

4

帖子

12

积分

newbie

Rank: 2Rank: 2

36#
发表于 2008-8-6 01:31 | 只看该作者
楼主辛苦了,非常感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7#
 楼主| 发表于 2008-8-6 12:4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巴士底狱和它的典狱长


我们不想描绘巴士底狱的外表,因为这没用处。
它象一个不朽的形象始终留在老年人和孩子们的脑海中。
我们只想提一下,从林萌大道那边望过去,可以看到它那两座面向广场、大小对称的塔楼,塔楼正面正好和如今那条河道的河岸平行。
巴士底狱的大门口戒备森严,有一个警卫室,两道哨兵线,还有两座吊桥。
在越过了这几种不同的障碍以后,才能走到官邸,也就是说典狱长的住所前的院子里。
从这个院子里,有条通道通到巴士底狱的护城河边。
在朝着护城河的另一个入口前,有一座吊桥、一个警卫室和一道铁栅栏门。
在头道门前,哨兵想要拦住比约,但是他出示了弗勒塞尔开的通行证,他们就放他过去。
这时比约发现皮都跟在他的后面。皮都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是他会跟着农夫去上天入地。
“你就呆在外面吧,”比约说,“要是我不出来,就好有个人去提醒大家说我在里面。”
“对呀,”皮都说道,“那么我究竟要等多少时间再去提醒他们一下呢?”
“过一个小时。”
“那个小箱子呢?”皮都问。
“对了。好吧!要是我不出来,要是贡松没有把巴士底狱攻下来,或者说到底,要是占领了巴士底狱以后找不到我,那你一定得告诉也许会被找到的吉尔贝大夫,从巴黎来的一伙人把他五年以前托我保管的那个小箱子拿走了,而我立刻赶来通知他。到巴黎后,我听说他给关进了巴士底狱,因此就想把巴士底狱攻下来,但是在战斗中送了命,不能再为他效力了。”
“这很好,比约老爹,”皮都说,“不过太长了,我怕记不住。”
“记不住我说的这些话?”
“是的。”
“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不,”比约旁边的一个人说,“最好还是写下来。”
“我不会写,”比约说。
“我会,我是一个执达员。”
“啊!您是一个执达员吗?”比约问道。
“夏特莱①的执达员斯塔尼斯拉斯•马亚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长的角质墨水瓶,里面有笔有纸和墨水等所有写字需要的东西。
他是一个四十五左右的人,身材瘦长,神情严肃,穿着一身黑衣服,仿佛是为了适合他从事的那个职业。

①夏特莱:巴黎要塞名,分大小夏特莱,位于塞纳河左右两岸,为巴黎皇家法院所在地、附设监狱。

这个人可真象个承办丧事的殡仪员,”皮都低声说道。
“您是说,”那个执达员不动声色地问道,“从巴黎来的一些人把吉尔贝大夫托您保管的一个小箱子拿走了,对不对?”
“正是这样。”
“这是一种不法行为。”
“那些人是巴黎警察局的。”
“一群手脚不干净的歹徒!”马亚尔低声说。
接着他把那张纸递给皮都。
“喏,小伙子,”他说道,“这就是你要的那份记录。假如他给杀死——他指指比约——假如你给杀死,那么应该相信,我可不会给杀死。”
“要是您没给杀死,那您打算做什么呢?”皮都问道。
“我就去做你本来该去做的事。”
“谢谢,”比约说。
他把手伸向那个执达员。
执达员紧紧握住他的手,比约没有想到这个身材瘦长的人的手竟然这么有劲。
“那么,可以完全信赖您了?”比约问道。
“就象信赖马拉和贡松一样。”
“好啊,”皮都说,“我敢肯定,天堂里可找不到象他们这样的三位一体。”
接着,他转向比约说道:
“啊!比约老爹,您会谨慎小心的,对不对?”
“皮都,”农夫振振有词地说道,象他这种性格粗犷的人有时令人吃惊地显得很有口才,“有句话你可别忘了,那就是在法国,目前最最谨慎小心的行动准则就是勇敢无畏。”
于是他穿过第一道哨兵线,皮都则转身返回广场。
在吊桥边,他不得不又和哨兵进行交涉。
比约出示了他的通行证,吊桥立刻放下来,铁栅栏门也打开了。
典狱长就站在门里面。
典狱长站在那儿等待比约的那个内院是专供囚徒散步用的,四周有八座塔楼,也就是说有八个巨人看守着。它没有一扇窗户。太阳从来照不到它那潮湿泥泞的地上。这个院子简直就象是一口大井的底部。
院子里有一座大钟,由几个绕着铁链的俘虏雕像托着,这座用来计时的大钟走的时候发出有节奏的缓慢的声音,就象黑牢里天花板上渗出来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受到侵蚀的石板地上。
在这口井的底部,囚犯陷在一个石头的深渊里,向着那些无情的光秃秃的石头凝望片刻,便马上要求重新返回牢房。
上文已经说了,德•洛内就在门里面的那个院子里。
德•洛内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五到五十岁的人。那天他穿着一件灰色外套,佩着有红绶带的圣路易十字勋章,握着一根剑杖。
德•洛内可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兰盖①的《回忆录》已经使他声名狼藉,他几乎就跟这所监狱一样被人痛恨。
其实,德•洛内家族和世世代代掌握拘票的夏托纳夫家族、拉弗里利埃尔家族以及圣弗洛朗坦家族一样,也世世代代掌管着巴士底狱。

①兰盖(1736—1794):法国律师和政论家。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所监狱的官员并不是由陆军大臣任命的。在巴士底狱,上到典狱长下到厨房的小学徒,所有大小官员的职位都是出钱买来的。因而巴士底狱的典狱长是一个等级很高的看门人,是一个带肩章的饭馆老板,他除了自己那六万法郎薪俸外,通过敲诈掠夺,还可以搜刮到六万法郎。
他非得把他支付出去的那些款子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至于说到贪财好利,德•洛内远远超过了他的那几位前任。这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他为这个职位所付的代价比他们要大,另一方面,也许是由于他预料到自己不能象他们那样长期保住这个职位。
他靠囚犯来养活自己的全家。他减少取暧的燃料,把每件家具的租金都提高了一倍。
他有权每年免税运一百桶酒进巴黎。一个酒馆老板买下他这项权利,就把上品好酒运进城来。他拿出酒馆老板付给他的那笔钱的十分之一,买些醋给囚犯喝。
关在巴士底狱中的那些不幸的人只有一件聊以自慰的事:在一座棱堡上面有一个小花园,他们可以在那儿散步溜达,可以在那儿透透空气,看看花草,见见日光,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风光。
他把这个小花园租给一个园丁,为了每年多弄到五十个利弗尔,囚犯们的最后这种乐趣也被他剥夺了。
真的,他对那些有钱的囚犯倒极为殷勤。他把一个有钱的囚犯领到自己情妇的住处,这样一来,他的情妇就住上了备有家具的房子,由那个人供养,用不着他花费一个子儿。
只要去念一下《揭去幕布的巴士底狱》那本书①,您就会看到这件事以及许多别的事。

①此书共有三卷,出版于一七八九年到一七九0年之间,未署编者姓氏。书的全名应是《揭去幕布的巴士底狱,用作历史的真实文件汇编》,实际的编撰者是夏庞蒂埃和马尼埃尔。

但是尽管如此,这个人却十分勇敢。
从前一天晚上起,他的周围就响起了暴风雨来临前的隆隆声。从前一天晚上起,他就感到那股不断上涨的骚乱的浪潮已经冲到巴士底狱的围墙脚下。
尽管他脸色苍白,但却十分冷静。
不错,在他身后有四门准备开火的大炮,周围还有一支由瑞士兵和荣誉军人组成的军队,而他的面前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因为,在走进巴士底狱的时候,比约把他的短枪交给皮都保管。
他明白,在他看见的那道栅栏门后面,随便什么武器对他都没有用处,只有危险。
比约一眼就注意到了一切,典狱长的那副冷静而带点威胁的神态;呆在警卫室里的瑞士兵;守在平台上的荣誉军人以及那些默不作声、躁动不安的炮手,他们正在把弹药筒装到货车的篷里去。
哨兵们握着枪,军管们拿着出鞘的剑。
典狱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比约只好径直朝他走过去。铁栅栏门在民众的这个谈判代表身后吱吱嘎嘎地又重新关上了,不管比约多么勇敢,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他还是禁不住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噤。
“您还要什么?”德•洛内问道。
“还要什么,”比约重复道,“可是我好象是头一回见到您,所以您没权利看到我就感到厌烦。”
“因为有人告诉我说您是从市政厅那儿来的。”
“不错,我是从那儿来的。”
“那么,刚才我已经接见过市政府的一个代表团了。”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来要求我答应不首先开火。”
“您答应了吗?”
“是的。他们还要求我下令把大炮往后移动一点。”
“您已经下令把大炮往后移了,这我知道。您命人这么做的时候,我正在下面广场上。”
“您准以为我是听到民众发出的威胁才这么做的,是吗?”
“当然罗!”比约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瞧,我说准了吧,先生们,”德•洛内转身朝着那些军官说,“我说准了吧,他们会以为我们十分胆小。”
接着,他转身对着比约说:
“您呢,您是代表谁到这儿来的?”
“代表民众!”比约骄傲地答道。
“那好,”德•洛内微笑着说,“但是,我猜,您总带着什么别的介绍信,因为要是您不把证明拿出来,是过不了第一道哨兵线的。”
“是的,我有一张您的朋友德•弗勒塞尔先生签署的安全通行证。”
“弗勒塞尔!您说他是我的朋友,”德•洛内立刻反驳道,一面盯着比约,仿佛想要看透他的心思。“谁告诉您德•弗勒塞尔先生是我的朋友?”
“我这么猜啊。”
“只是猜猜。没什么别的,那好。让我们看看您的安全通行证。”
比约把那张纸交给他。
德•洛内看了一遍,接着又看第二遍,他把那张纸全部展开,好看一下上面是否还有什么附言,随后又把那张纸对着日光,看看两行字句之间是否写着别的什么话。
“这就是全部他要对我说的话吗?”他问道。
“是的。”
“您能肯定吗?”
“再肯定不过了。”
“没有什么口信吗?”
“没有。”
“真奇怪!”德•洛内从一个枪眼里朝巴士底广场瞅了一眼说。
“您想要他派人告诉您什么呢?”比约问。
德•洛内做了个不耐烦的动作。
“唔,没什么,没什么。好啦,告诉我您想要什么。快点说吧,我的时间很紧。”
“好吧!我要您把巴士底狱交出来。”
“啊!请再说一遍好吗?”德•洛内连忙回转身来说道,好象他没听懂比约的话,“您是说……”
“我说我代表民众前来命令您把巴士底狱交出来。”
德•洛内耸了耸肩膀。
“民众真是一些奇怪的动物,”他说。
“咿?”比约说。
“他们想拿巴士底狱怎么样?”
“他们想要把它拆毁。”
“巴士底狱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民众?有没有哪个老百姓给关进巴士底狱?相反,巴士底狱!它的每一块石头都应该受到民众的祝福。我们究竟把什么人关进巴士底狱呢?是那些哲学家、学者、贵族、大臣、亲王,总之是民众的敌人。”
“嗨!这表明民众并不只为自己打算。”
“我的朋友,”德•洛内用怜悯的口气说道,“一眼就可以看出,您不是一个军人。”
“您说对了,我是一个农夫。”
“您也不是巴黎人。”
“我的确是外省人。”
“您也不完全了解巴士底狱是怎样一个地方。”
“您说对了,我只了解我看到的一切,也就是说,外面的围墙。”
“那么,跟我来,我要给您看一下巴士底狱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哦!哦!”比约嘟哝道,“他要把我引到某个突然会在我脚底下打开的地牢上面,然后,再见吧,比约老爹。”
但是这个勇敢的农夫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立刻准备跟着巴士底狱的典狱长往前走。
“首先,”德•洛内说,“您必须知道我的地窑里储存的火药足以把巴士底狱以及半个圣安托万区炸毁。”
“这我知道,”比约不慌不忙地答道。
“好。那就先看看这四门大炮。”
“我看到了。”
“正如您看到的那样,它们可以对整条通道纵向袭击。而这条通道也戒备森严,首先有一个警卫室,接着有两条只能从放下的吊桥上过去的护城河,最后是一道铁栅栏门。”
“哦!我并没有说巴士底狱防守得不严,”比约不慌不忙地说,“不过我认为它会受到猛烈的攻击。”
“咱们继续往前走吧,”德•洛内说。
比约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儿有扇开向护城河的暗门,”典狱长说,“瞧瞧墙有多厚。”
“大概有四十尺。”
“是的,底部四十尺,上面十五尺。您看到很清楚,不管民众的指甲多么尖利,面对这样的石头,他们也只好缩回手去。”
“哦!我并没有说,”比约又说道,“民众在占领巴士底狱之前就要把它拆毁,我说的是,他们在占领它之后就会把它拆毁。”
“咱们往上走吧,”德•洛内说。
“往上走吧!”
他们往上走了三十几级楼梯。
典狱长突然停下来。
“瞧,”他说道,“这儿还有一个炮眼,就对着您想要往里走的这条通道,这个炮眼里面只有一门炮,但是这门炮却颇有名气。您知道那首歌:

    哦,我温柔的米塞特,
    米塞特就是我的爱。”

“当然知道,”比约说,“但是,我认为这会儿可不是唱歌的时候。”
“等一下。噢,德•萨克斯元帅①曾经把这门小炮称作他的米塞特,因在它把他最喜欢的那个曲调唱得很准。这是历史上的一件小事。”

①德•萨克斯元帅(1696—1750):法国元帅。

“哦!”比约喊道。
“咱们再往上走吧,”他们继续往上走去。
最后他们到了孔泰塔楼的平台上。
“哈哈!”比约说。
“怎么啦?”德•洛内问道。
“您并没有命人把大炮卸下来。”
“我只命人把它们往后移了一点,如此而已。”
“您知道我会告诉民众说大炮仍在原处。”
“去告诉他们好了。”
“那么,您不愿意把它们卸下来吗?”
“是的。”
“真的吗?”
“先生,国王的这些大炮是按照国王的命令布置在这儿的;只有国王下了命令,才能把它们卸下来。”
“德•洛内先生,”比约说,他感到胸中涌出一句威严的合乎当时形势的话来,“德•洛内先生,我劝您归顺的那个真正的国王就在这儿。”
接着他就向典狱长指了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其中有些人因为头天晚上的战斗,身上还沾着血。他们象波浪似的拥到护城河前,手里的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先生,”德•洛内十分高傲地把头往后一仰说,“也许您认识两个国王,但是我,巴士底狱的典狱长,我只认识一下,那就是路易十六,我就是根据他签署的一道诏令指挥这儿的人,管理这儿的事务的。”
“那您不是一个公民罗?”比约愤怒地嚷道。
“我是法国贵族,”典狱长说。
“啊!一点儿不错,您是一个军人,所以说起话来就象个军人。”
“您说对了,先生,”德•洛内鞠了一躬答道。“我是一个军人,所以我得执行命令。”
“我呢,先生,”比约说,“我是一个公民,我要尽的公民义务和您要执行的军人命令互相抵触,所以我们两个人中总要死掉一个:不是那个奉行命令的人,就是那个履行义务的人。”
“这很可能,先生。”
“那么您决定要朝民众开枪了?”
“没有,只要他们不朝我开枪。我已经对德•弗勒塞尔先生派来的那些人作出保证。您不是没看见,那些炮已经移后了,但是,广场上要是有人朝我的城堡开第一枪……”
“哎!那就怎么样呢?”
“那我就要走到一门炮的跟前,比如说就是这门吧,亲自把它推到炮眼前面,让炮口对准人群,用这儿的火绳放炮。”
“您?”
“我。”
“哦!要是我相信您说的话,”比约说,“那么,在您犯下这样的罪之前……”
“我已经和您说了,我是一个军人,先生,我只知道服从命令。”
“好吧!您瞧瞧,”比约一面说,一面把德•洛内拉到一个炮眼前面,用手轮流指着圣安托万区和林荫大道这两个不同的地点,“这就是今后要向您发布命令的人。”
他把底下那两片黑压压的、稠密的、正在怒吼的人指给德•洛内看。那些人就象放在林荫大道这个模子里的一根长矛,不得不弯曲起来,犹如一条巨蟒蜿蜒起伏,只看见它的脑袋和身体,那条盘曲起来的尾巴却隐没在它爬行的那片起伏不平的土地当中。
从这条巨蟒身上看到的只是一些闪闪发光的鳞片。
这就是比约约定在巴士底广场上汇合的那两支军队。一支由马拉指挥,另一支由贡松指挥。
他们由两侧往巴士底狱逼近,一面挥舞手中的武器,嘴里发出可怕的喊声。
德•洛内看到这一切后禁不住脸色煞白,连忙举起剑杖,喊道:
“站到你们各自的炮位前去!”
随后,他走向比约,做了个威胁的手势,说道:
“至于您这个卑鄙的人!您借口谈判来到这儿,别的人就趁机开始围攻。您知道吗,应该把您处死。”
比约看到他要动手,就闪电似的伸手抓住德•洛内的衣领和腰带。
“您呢,”他把德•洛内的身子略微提得离地,说,“我应该把您扔出护墙去,让您在护城河底摔得粉碎。但是,感谢上帝!我要用另一种方式同您决一死战。”
这时候,忽然自下而上传来一大片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就象一阵飓风似的掠过空中。巴士底狱副典狱长德•洛斯姆出现在平台上。
“先生,”他对比约嚷道,“先生,求求您!请露露面,外面所有的人都以为您遭到了不幸,向我们嚷着要您。”
皮都在人群中把比约的名字四处传播,因而,在那片喧嚷声中确实可以听到比约的名字。
比约放开德•洛内,这个人立刻把剑杖重新插进剑鞘。
接着,他们三个人都迟疑了一会儿,这当儿可以听见堡垒外面人们发出的那种威胁和复仇的喊叫声。
“您就露露面吧,先生,”德•洛内说,“这并不是因为我听了这些喧嚷声心中害怕,而是为了让人知道我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于是,比约把头从雉堞间探出去,对大家做了个手势。
民众看到他以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这在某种意义上表明,革命突然从巴士底狱顶上的这个人民代表的身上体现出来,因为是他第一个以统治者的身份踏上它的平台。
“好啦,先生,”德•洛内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您在这儿也没什么要做的了。那儿的人找您,您下去吧。”
比约懂得一个能够随意摆布他的人这么克制的缘故,就从原来上去的那道楼梯往下去,典狱长跟在他的后面。
至于副典狱长呢,仍旧留在上面,典狱长刚刚低声向他下了命令。
显然,德•洛内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尽快把这位谈判代表转变为他的敌人。
比约一语不发地穿过院子。他看到炮手们都站在炮位前面。火绳在矛尖上冒着烟。
比约在他们面前站住脚。
“朋友们!”他对他们说道,“别忘了,我是来向你们的长官要求避免流血的,可是他拒绝了。”
“先生,我以国王的名义,”德•洛内跺了跺脚说,“请您离开这儿。”
“您得小心点儿,”比约说,“如果您以国王的名义叫我离开,那我会以人民的名义重新回到这儿。”
接着他转身朝着由一些瑞士兵组成的警卫队,嚷道:
“喂,你们支持谁?”
那些瑞士兵默不作声。
德•洛内向他指指那道铁门。
比约想作最后一次努力。
“先生,”他向德•洛内说,“以国民的名义!以您的弟兄的名义!”
“我的弟兄!您把那些喊着‘打倒巴士底狱’、‘处死典狱长’的口号的人称作我的弟兄!他们也许是您的弟兄,但决不是我的弟兄。”
“那么以仁爱的名义!”
“以仁爱的名义?正是这种仁爱促使您领着十万人来杀死堡垒里的这一百个可怜的士兵。”
“对,您把巴士底狱交给民众,就救了他们的性命。”
“可我却丧失了名誉。”
比约不响了,这个军人的推论使他哑口无言;但是他重新又向那些瑞士兵和荣誉军人喊道:
“投降吧,朋友们,现在还来得及。再过十分钟就太迟了。”
“如果您不马上离开这儿的话,先生,”德•洛内嚷道,“我以一个绅士的名誉发誓,我要下令对您开枪了。”
比约站住脚,停了一会儿,轻蔑地抱起胳膊,狠狠地向德•洛内对瞅了最后一眼,然后走出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8#
 楼主| 发表于 2008-8-7 11:3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

民众顶着七月的骄阳等在那儿,神情激昂,十分狂热。贡松带领的那些人刚和马拉的人汇合到一起。圣安托万区的人认出了圣马尔索区的弟兄们,就向他们招呼。
贡松站在那些革命党人的前面,马拉呢,却不见了。
广场上的景象十分可怕。
人们看到比约,叫嚷得就更加厉害。
“怎么样?”贡松朝他走过来问道。
“嗨!那个人真勇敢,”比约说。
“‘那个人真勇敢’,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贡松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说他很顽固。”
“他是不是不肯把巴士底狱交出来?”
    “是的。”
“他是不是顽固地要抵抗围攻?”
“是的。”
“您认为他会抵抗很久吗?”
“他会抵抗到死。”
“好吧!那他就死吧。”
“但是我们得牺牲多少人啊!”比约嚷道,显然不相信上帝会把将军、国王、皇帝这些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所擅取的那个权利赐给他。
“呸!”贡松说,“世上的人太多了,因为有一半人分不到面包,是不是,朋友们?”贡松转身对着大家说道。
“是的!是的!”人们带着崇高的牺牲精神嚷道。
“但是护城河呢?”比约问道。
“只要有一处给填满了就行,”贡松答道,“我已经算过了,我们一半人的身体就能把那条护城河全部填满,是不是,朋友们?”
“是的!是的!”人们象先前一样激动地重复道。
“那么,好吧,”比约沉重地说道。
这时候,德•洛内出现在城堡的平台上,后面跟着德•洛斯姆副典狱长和两三个军官。
“开始吧!”贡松对典狱长喊道。
典狱长转过身去没有睬他。
贡松对别人的威胁也许还能容忍,但是却受不了别人的轻蔑。他迅速举枪,瞄准射击,典狱长的一名随从当即倒下。
霎时间,枪声四起,仿佛就等着他的这个信号似的, 巴士底狱的灰色塔楼给子弹打出了一道道白色花纹。
在民众射出这排子弹以后,接下来是几秒钟的寂静,好象民众对自己刚刚做的事忽然感到害怕似的。
随后,在一座塔楼的顶部闪现出一道火光,散发出一团烟雾;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密集的人群中响起一片痛苦的喊叫声。巴士底狱向民众开了第一炮,一批人首先倒在血泊中。战斗打响了。
受到炮轰的民众刚才还那么气势汹汹,这时却好象非常惊骇。单从巴士底狱采取的这种防御措施上就可以看出,它是无法攻克的。民众开始显然以为,在这个政府不断对他们作出让步的时代,巴士底狱也会不经流血自己让步的。
他们搞错了。向他们开的这一炮就给他们所从事的那项宏伟的工作规定了一个限度。
紧接着那发炮弹之后,守卫部队从巴士底狱的平台上面,对准广场又射了一排子弹。
接下来,又是一片寂静,只听见这儿那儿发出几声喊叫,几声呻吟和几声哀鸣。
这时候,人群中起了很大一阵骚动:人们在把死者和受伤的人抬起来。
但是,民众并没有想要逃跑,即使这么想了, 算算人数,也会感到羞愧。
因为,林萌大道、圣安托万街和圣安托万区这时已经成了一片宽阔的人海,每一个浪头里都有一张人脸,每张人脸上都有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和一张发出威胁的嘴。
一转眼,这个地区所有房屋的窗口,即使是在枪弹射程以外的,都挤满了射手。
只要平台上或炮眼里出现一个荣誉军人或瑞士兵,就有一百支枪瞄准他。弹雨已经把遮蔽堡内士兵的那道石墙的墙角打坏了。
但是他们不久就厌倦了,不想再对巍然不动的石墙开枪射击。他们的枪要瞄准的是人的肉体,子弹打出去时,他们想看到的是血,而不是灰尘。
人群中闹哄哄的,各人都抢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大家在那个发表意见的人的四周围成一圈,等他们发现他的建议不切实际的时候,就立刻离开他。
一个车匠建议按照古罗马的机械模型造一个投石器,把巴士底狱的围墙打一个缺口。
那些消防队员建议用水泵把大炮的引火药和炮手的火绳浇湿,可是却没发觉,就连功率最大的水泵也无法把水喷到巴士底狱围墙的三分之二的高处。
一个指挥圣安托万区人的啤酒批发商建议向巴士底狱喷射一些他们头天晚上搞到的罂粟油和薰衣草油,焚毁这座堡垒,因为这些油用磷一点就着。这个啤酒批发商此后获得一个不祥的名声。
比约一个接一个地听着所有这些人的建议。他听完最后这个建议后,就从一个木匠手里拿过一把斧子,在一阵弹雨中向前走去,聚集在他周围的那些人象麦田里的麦穗似的纷纷被子弹击中、打翻,最后他来到头一道吊桥旁的一个警卫室前面,子弹在屋顶上噼噼啪啪,嘘嘘作响,可是他冒着密集的子弹,上去砍断铁链,吊桥立刻就落下来。
这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前后只用了一刻钟,在这段时间里,人们都呼吸急促地盯着他。每听到一声爆炸,他们都以为会看到这个大胆的人从警卫室的屋顶上滚下来。大家这时都把自己的生命安危置诸脑后,心里只想着这个人所冒的危险。等到吊桥一落下来,他们立刻大叫一声,冲进第一个院子。
他们的行动那么敏捷,那么迅猛,那么难以阻挡,守军根本无法防御。
狂热的欢呼声向德•洛内表明他们所取得的这第一个胜利。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给落下来的那座木桥压得粉碎。
接着,典狱长指给比约看的那四门大炮,仿佛呆在一个被它们照得雪亮的洞穴深处,轰的一声射出一排炮弹,在堡垒的第一个院子里横扫而过。
这排犹如一股飓风的炮弹在人群当中炸出一条血路:十一二个死人和十五到二十个受伤的人倒在炮弹爆炸的地方。
比约从警卫室的屋顶上滑下来,他落地的时候看到了皮都,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在那儿。皮都目光敏锐,这是所有偷猎者的习惯。他看到炮手们把火绳移近炮的火门,就一把扯住比约上衣的衣角,迅速把他往后一拉。他们两个人给一个墙角挡住,没有被堡内射出来的那排炮弹打中。
从这时起,情况变得严重起来,喧嚷变得令人畏惧,战斗变得你死我活。巴士底狱的周围一时间枪声四起,那些围攻堡垒的人比那些遭受围攻的人更有危险。最后,法兰西近卫军带着一门大炮前来参加战斗,隆隆的炮声和噼噼啪啪的枪声混合在一起。
这是一种使民众听了欢欣鼓舞的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使得那些围攻堡垒的人也吓了一跳,他们算算自己的人数,明白他们决不可能象这门大炮那样发出一种震耳欲聋的响声。
巴士底狱的军官从本能上感到他们手下的士兵气馁了,就从他们的手里拿过枪来朝人群射击。
这时候,有些围攻堡垒的人重新冲向前去,抬起死者,用这些尸体激励大家发起新的进攻,因为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会喊出复仇的口号。在枪炮声和民众的呐喊声中,有一小队神色从容、不带武器的市民出现在第一个院子的入口中;他们分开众人,走向前去,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队伍前面只打着一面白旗,表明他们负有谈判的使命。
这是从市政厅来的一个代表团。选举人知道双方发生冲突后,想要阻止流血,就迫使弗勒塞尔向典狱长提出一些新的建议。
这些人代表全城人民前来要求德•洛内停火,以便确保公民、守备部队以及他自身的安全,还要求典狱长在堡垒里接纳一百个民兵。
这就是那些代表一路上散布的消息。民众对于自己开始进行的那件事感到害怕,又看到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担架上的那些伤员和死者,就准备支持这个建议,让德•洛内接受一部分失败,自己满足于一部分胜利。
看到那些代表以后,第二个院子里的守备部队就不再往外开枪了,并且示意他们可以走近,于是那些代表走上前去,脚下滑溜溜的全是血。他们大步跨过死尸,向受伤的人伸出手去。
在他们这种保护下,民众又聚集到了一起。死尸和伤员给抬走了,院子的石板地上只有鲜血留下的大块的紫红色斑点。
堡垒里不再向外轰击了。比约走出来想叫围攻的人也停止射击。他在门口碰到贡松。贡松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象个受到神灵启示的人那样呆在枪林弹雨中间,他神态自若,仿佛是个刀枪不入的人。
“哎!”他问道,“那个代表团到哪儿去了?”
“到巴士底狱里面去了,”比约答道,“叫我们的人停止射击吧。”
“这没有用,”贡松说,口气那么肯定,就象上学给了他预测未来的能力似的,“他决不会同意的。”
“没有关系,既然我们成了军人,就应该遵守作战的惯例。”
“好吧,”贡松说。
接着,他就对着好象指挥他手下的全体民众的那两个人说道:
“去吧,埃利,去吧,于兰,叫他们别再开枪了。”
这两个副手听了首领的话,连忙冲出去,挤过密集的人群;不久,枪声就渐渐地稀疏起来,最后完全消失了。
一时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民众利用这段时间赶紧护理伤员,受伤的人数这时已经达到三十五至四十人。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还听见巴士底狱的大钟敲响了两点的钟声。围攻是从中午开始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
比约重新回到他的岗位上,现在轮到贡松跟在他的背后。
贡松不安地把目光转向那道铁栅栏门,显然心里很焦急。
“您怎么啦?”比约问。
“我觉得如果两个小时以内我们还不能把巴士底狱攻下来,那一切就都完了,”贡松答道。
“为什么呢?”
“因为宫廷那时会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会把贝桑伐尔的瑞士兵和朗贝斯克的龙骑兵派到这儿来,那样我们就会三面受敌,遭到夹击。”
比约不得不承认贡松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
最后市政厅派到巴士底狱里面去的那些代表出来了,只消看一下他们那沮丧的神色,就可以知道他们一无所获。
“怎么样!”贡松喜气洋洋地说道,“我先前是怎么说的?我预言的事情必然会实现:这座该死的堡垒是没法挽救的。”
接着,他甚至也不问一问那些代表,就冲到第一个院子外面去,喊道:
“拿起武器!孩子们,拿起武器!典狱长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确实,典狱长刚看完弗勒塞尔的那封信,脸上就露出了喜色;他并没有接受代表们向他提出的那些要求,相的却大声嚷道:
“各位先生,仗是你们想要打的,现在再来谈判已经太晚了。”
代表们还是一再坚持,向他指出继续防守下去会带来的一切恶果。但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临了就把他在两小时前对比约说过的那句话又对那些代表说了一遍。
“出去吧,不然我就下令向你们开枪。”
那些代表走了出来。
这一回,是德•洛内重新开始进攻的。他好象焦急得发了狂似的。那些代表还没有跨出第一个院子的门槛,德•萨克斯公爵的米塞特就奏出了一种曲调。有三个人倒下去:一个人死了,另外两个人受了伤。
这两个受伤的人一个是近卫军士兵,另一个是谈判代表。
后者的身份原可以使他不受伤害,所以看到这个人浑身是血地给抬走,民众又变得极为愤怒。
贡松的两个副手又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呆在他的两旁。但是他们俩都抽时间去家里换了一套衣服。
不错,他们俩一个住在军械库附近,另一个住在夏罗纳街。
于兰早先是日内瓦的一个钟表匠,后来成了德•孔弗朗侯爵的跟班,他穿着那套好象匈牙利军官的军服似的制服回来了。
埃利以前是王后兵团里的一名军官,他也穿上了他的那套能使民众变得更有信心的制服,使他们相信军队是站在他们一边支持他们的。
战斗又打响了,变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这时候,巴士底狱的副典狱长德•洛斯姆走到典狱长的身边。
他是一个正直诚实的军人,但在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平民的气质。他痛苦地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而且也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
“先生,”他说道,“我们没有粮食,这您知道。”
“我知道,”德•洛内答道。
“您也知道我们没有接到命令。”
“请您原谅,德•洛斯姆先生,我接受的命令是关闭巴士底狱的大门,王上为此才把钥匙交付给我。”
“先生,钥匙除了用来关门以外,也可以用来把门打开。小心别既丢了城堡,又送了全体官兵的性命,让他们在同一天里赢得两场胜利。瞧瞧我们打死的那些人, 他们在地面上又重新冒出来。今天早上他们只有五百人,三小时前就变成了一万人,现在他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六万,明天就会发展到十万。等我们的大炮停止轰击的时候,这最终是免不了的,他们已经强大得可以用手来拆毁巴士底狱了。”
“您这么说话可不象个军人,德•洛斯姆先生。”
“但是我象一个真正的法国人,先生。我认为陛下并没有向我们下达任何命令……我认为市长先生派人对我们提出了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建议,这项建议的内容就是把一百名民兵领进城堡。为了避免我预见到的那些不幸,您完全可以同意德•弗勒塞尔先生的这个建议。”
“照您看来,德•洛斯姆先生,代表巴黎的这个权力机关是一个我们应该服从的权力机关罗?”
“在国王陛下不能直接对我们行使权力的情况下,是的,先生,我是这么看的。”
“那好!”德•洛内把他拉到院子的一个角上说道,“请念一下这个,德•洛斯姆先生。”
接着,他就把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头递给他。
副典狱长念道:

    坚持下去。我用帽徽和诺言哄住巴黎市民。天黑之前,德•贝桑伐尔就会给您派遣援军。
                                   德•弗勒塞尔

“您是怎么收到这封短信的,先生?”副典狱长问道。
“夹在那些谈判代表带给我的那封信里面。他们以为交给我的是一封要我交出巴士底狱的书信,实际上却是一道要我保卫巴士底狱的命令。”
副典狱长低下头来。
“快到您的岗位上去吧,先生,”德•洛内说,“我不派人来叫您,您就不要离开。”
德•洛斯姆服从了他的命令。
德•洛内冷静地把那封信叠好,重新放进衣袋,随后就回到那些炮手旁边,命令他们放低炮筒对准人群。
那些炮手象德•洛斯姆一样,服从了他的命令。
但是这座堡垒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任何人为的力量也不能推迟它的实现。
大炮每发射一颗炮弹,民众就呼喊着“我们要占领巴士底狱!”的口号来作为回答。
人们一面发出这种呼声,一面挥舞手臂。
在那些呼喊和挥舞手臂的人当中,呼喊得最响亮、手臂挥舞得最有力的两个人是皮都和比约。
不过他们都根据各自的性格行事。
比约象叭喇狗一样勇敢而自信,他冒着枪林弹雨,向前猛冲。
皮都则象狐狸一样小心谨慎,他生来具有高度的自卫本能,使出浑身解数留神观察,避开危险。
他的眼睛认出了杀伤力最大的那几个炮眼,看出了大炮即将开火时的轻微的抖动。他最后还猜到了围墙上的排炮向吊桥轰击的确切时间。
等他的眼睛完成了职司以后,就该由他的四肢来为他效力了。
他把肩膀和胸脯缩成一团,整个身体显得还没有一块从侧面看过去的木板大。
在这种时候,皮都,胖乎乎的皮都的整个身体(因为皮都只有两条腿是瘦的),就成了一条如同几何图线一样的棱边,既不宽,也不粗。
他在两座吊桥间的那条通道上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那儿象一道由凸出的石头堆砌成的笔直的护墙。一块石头挡住他的头,另一块石头挡住他的肚子,第三块石头挡住他的膝头。皮都暗自庆幸,这道由天然和人工组合成的防御工事那么完善,使得他身上的每个受伤就会送命的部位都被一块石头遮挡住了。
他象一头躲在窟窿里的野兔似的伏在那儿,从那个角上,往外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做做样子,因为在他的面前只有围墙和木片。但是这显然使比约老爹感到很高兴,他老是向他喊道:
“开枪呀,懒鬼,快开枪!”
他呢,也朝比约大声呼喊,但并不是为了鼓动他,而是想要平息他的热情。他喊道:
“不要这样把自己暴露出来,比约老爹。”
或者:
“您要留神,比约先生,快回来。大炮正对着您呢,我听见那个该死的米塞特发出了格格声。”
每当皮都一说完这些富有远见的话,四面就响起密集的枪声或炮声,守军开始对那条通道扫射起来。
尽管皮都不断提醒,比约还是凭着自己的体力和动作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但都徒劳无益。他虽然没有流血——当然,这并不是他的错,却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皮都屡次抓住他的外套尾部,就在枪炮快要打到他的时候,不顾他的反对,拉他卧倒。
可是比约总又站起来,他不仅象安泰①一样变得更有力气,而且脑子里还有新的念头。
有一刹那他想冲到木板桥面上去,砍断牵住铁链的横杆,就象他先前所做的那样。
于是皮都大声喊叫着阻拦他,等他看到自己的喊叫无济于事的时候,他就跳出自己隐蔽的场所,喊道:
“比约先生,亲爱的比约先生,要是您给打死的话,比约太太就要成为寡妇了。”

①安泰: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是海神波塞冬和地神该亚的儿子。格斗时只要身不离地,他就能从大地母亲身上不断汲取力量,所向无敌。后被英雄赫拉克勒斯发现他的这一特性,将他举到空中,把他扼死。

这时可以看到瑞士兵把他们的枪管从米塞特所在的那个炮眼里斜过来,以便射中那个想要使桥裂成碎片的勇士。
接着比约叫人把炮推来袭击桥面。可是这时候米塞特开火了,炮手们都往后退后,只有比约一个人留在原处开炮,于是皮都又从他隐蔽的场所跑出来。
“比约先生,”他喊道,“比约先生,请您看在卡特琳小姐的份上!想想看,如果您给打死了,卡特琳小姐就会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
这个理由对比约的心灵产生的影响似乎超过了先前的那个理由,因此他让步了。
最后,农夫那个具有丰富想象力的头脑里又产生了另一个念头。
他一面朝广场跑去,一面嚷道:
“找一辆手推车!找一辆手推车!”
皮都想到凡是有益的事物,成双总归更好,就跟在比约后面,喊道:
“两辆手推车!两辆手推车!”
人们立刻推来了十辆手推车。
“拿些麦秸和干草来!”皮都跟着喊道。
立刻就有两百个人赶来,各人手里都拿着一捆麦秸或干草。
别的人把干燥的厩肥堆在担架上。
比约和皮都只好嚷着说他们所有的草料已经超过了需要的十倍。不出一个小时,就可以堆成一个和巴士底狱一样高的草堆。
比约走到一辆装满麦秸的手推车的把手当中,他并没有把车朝前拉,而是向前推去。
皮都也按照比约的样子做,心里却并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不过他觉得照着农夫的样子做总不会错。
埃利和于兰猜出了比约的打算;他们俩也各自抓起一辆手推车的把手,把车推进院子。
他们刚把车推过门槛,就受到一阵扫射。他们听见枪弹嘶嘶地打在麦秸或侧栏以及车轮的木架上。但是没有一个人给枪弹击中。
等这排子弹打过以后,两三百个射手就跟在这几个推车人的后面,向前冲去,他们在这道防御物的遮蔽下,钻到桥板底下。
在那儿,比约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火镰和一些火绒,用一张纸包了一撮火药,随后用火点着。
火药烧着了纸,纸又烧着麦秸。
每个人都分到一根麦秆火把,四辆车上的麦秸一下子全烧着了。
为了把火扑灭,城堡里的守军得跑出来;可是他们一跑出来,就肯定有死亡的危险。
火苗窜到了桥面上,用锐利的火舌吞噬着木头,顺着桥的构架蜿蜒曲折地烧过去。
院子里爆发出的一阵欢呼声立刻在整个圣安托万广场上回响。民众看见巴士底狱的塔楼上冒出了浓烟,以为守军中发生了什么不可收拾的内讧。
实际上,烧红的铁链这时从梁木上脱落了。桥落下来,有一半给烧断了,另一半还在燃烧,噼噼啪啪地直冒烟。
消防队员带着水泵赶来。典狱长下令开炮轰击,但却遭到荣誉军人的拒绝。
只有瑞士兵服从他的命令。可是瑞士兵不是炮手,因此他们只好撂下大炮不用。
相反,法兰西近卫军看到城堡里的炮火一停,就架起炮来开始袭击:他们的第三发炮弹轰倒了那道栅栏门。
典狱长登上城堡的平台,想看看市长答应的援军是否开来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周围都是烟雾,于是迅速走下平台,命令炮手开炮。
荣誉军人的拒绝使他大发雷霆。栅栏门的倒塌使他明白大势已去。
德•洛内知道自己受人痛恨,料到自己无法得到解救。在战斗持续的那段时间里,他脑子里早就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自己葬身在巴士底狱的瓦砾底下。
当他感到所有的防御措施都属于徒劳时,他就从一个炮手手里夺过一根火绳,朝那个储放弹药的地窖冲去。
“火药!”很多人惊恐地嚷起来,“火药!火药!”
他们看到那根火绳在典狱长手里闪闪发亮,猜出了他的意图。有两个士兵冲过去,在他打开地窖门的时候,把刺刀架起来挡在他的胸前。
“你们可以把我杀死,”德•洛内说,“但是你们下手得再快也阻止不了我把这根火绳丢在那些火药桶中间,那样,围攻和被围攻的人,你们都会给炸上天去。”
那两个士兵站在那儿,仍旧把刺刀架着挡在德•洛内的胸前,但是德•洛内仍然是他们的指挥官,因为大家都感到他手里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生命。他的行动使每个人都呆在原处不动。那些进攻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就把他们的视线投向院子里面,他们看到了那个受到手下人威胁、反过来又威胁他的手下人的典狱长。
“听我说,”德•洛内说,“这真实得就象我手里掌握着你们大家的生死一样,只要你们中间有一个人朝这个院子里走一步,我就把火药点起来。”
那些人听了他这番话,好象感到地面在他们的脚下颤动。
“您有什么愿望?您有什么要求?”许多人用恐惧的声调喊道。
“我想写个投降条款,体面地投降。”
那些进攻的人并不重视德•洛内说的这些话;他们不相信他会做这种绝望的行为;他们想要进去。比约走在前头。忽然他打了个哆嗦,脸色发白,他想到了吉尔贝大夫。
要是比约只考虑他自己的话,那么把巴士底狱和他一起炸毁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无论如何,得保住吉尔贝大夫的生命。
“停下!”比约向埃利和于兰迎过去喊道,“看在囚犯的份上停下!”
于是这些舍生忘死的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往后退去。
“您有什么愿望?”他们问道,又向典狱长提出了守备部队已经向他提过的那个问题。
“我希望大家都退出去,“德•洛内说,”只要在巴士底狱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外人,我就不接受任何建议。”
“但是,”比约说,“您不会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重新组织抵抗吧?”
“如果投降条款遭到拒绝的话,你们会发现一切都和现在相同:你们呆在那道门口,我就站在这儿。”
“您说话算数吗?”
“我以一个绅士的名誉担保。”
几个人摇了摇头。
“以一个绅士的名誉担保!”德•洛内又重复了一遍。“当一个绅士作出保证的时候,难道你们有谁还表示怀疑吗?”
“不,不,没有人怀疑!”五百多个人喊道。
“把纸、笔和墨水给我拿来。”
典狱长的命令立刻被执行了。
“好啦!”德•洛内说。
接着,他转身对着那些围攻的人说道:
    “现在,你们这些人退出去吧。”
比约、于兰和埃利以身作则,带头退了出去。
所有别的人都跟着他们退出。
德•洛内把那根火绳放在一边,把纸放在膝盖上写起投降条款来。
荣誉军人和瑞士兵明白他写的这份东西关系到他们的生命安全,所以都默默地带着敬畏恐惧的神气看着他写。
德•洛内在动笔以前扭过头去,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
一转眼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刚才院子里面发生的一切。
正如德•洛斯姆先前所说的,人们都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这时候围住巴士底狱的一共总有十万人。
聚在广场上的不单单是工匠,各个阶层的公民都有;呆在那儿的也不都是健壮的男子汉,还有许多孩子和老人。
所有的人都拿着武器,大声呼喊。
这儿那儿,在人群中间,还可以看到一个含着眼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绞扭着自己的胳膊,用绝望的手势诅咒着这个石头的巨人。
这是一个亲生儿子刚在巴士底狱里给打死的母亲,一个自己丈夫刚在巴士底狱里给打死的女人。
但是,巴士底狱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发出声响了,也看不见火苗和烟雾。巴士底狱不再发光了。巴士底狱象一座坟墓似的静默无声。
要想数清堡垒围墙上的累累弹痕真是白费力气。每个人都曾想朝这个明显地象征暴政的花岗石怪物打一枪。
因此,当他们得知万恶的巴士底狱准备投降,典狱长答应把它交出来的时候,谁也不愿相信。
他们还不敢相互庆贺,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就在这片怀疑的气氛中,他们看见从一个枪眼里,伸出一柄剑来,剑尖上插着一封信。
不过,在那封信和围攻的人中间,隔着巴士底狱的那道蓄满水的既宽又深的护城河。
比约要人给他一块木板,拿来的三块伸出去都够不到他确定的目标,它们都太短。第四块才碰到了护城河的另一侧。
比约尽力把它摆牢固了,然后毫不迟疑地大胆走上这道摇摇晃晃的桥。
所有的人都敛声屏息,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这个人;他仿佛悬挂在护城河的上面,河里的水象科库托斯河①的水一样停滞不动。皮都战战兢兢地坐在河旁斜坡的边上,把脑袋埋在膝盖当中。
他失去勇气,直掉眼泪。
比约走到那块板的三分之二的地方,忽然,板一摇晃,比约伸开双臂,掉了下去,消失在护城河里。
皮都大喊一声,跟着跳下水里,就象一头跟在主人身后的纽芬兰狗一样。
这时,一个人走近比约刚从上面掉下去的那块木板。

①科库托斯河:希腊神话中冥上的河流。

他毫不迟疑地走上去。这个人就是夏特莱的执达员斯塔尼斯拉斯•马亚尔。
他走到皮都和比约在污泥中挣扎的那个地方,向下面看了一眼,看到他们俩无疑会平安地游到岸边,就继续朝前走去。
半分钟后,他就到了护城河的另一边,拿了插在剑尖上的那封信。
接着,他象原来一样神态安详地迈着坚定的步子,从他先前走过的那块木板上返回。
但是,就在大家都挤在他周围看那封信的时候,从城墙的枪眼里又射出了一阵弹雨,同时还听见一声可怕的爆炸。
从所有人的胸膛里发出一声呐喊,一声表明全体民众复仇的呐喊。
“你们还相信专横暴虐的人吗?”贡松嚷道。
接着,民众不再理会什么投降条款和火药,不再顾及自己和囚犯的生命,也不再幻想和希望,就只要求复仇,他们冲进院子,这一次的人数不是几百,而是几千。
这时候,阻止人们顺利进门的不再是密集的子弹,而是那道过于狭窄的门。
听到这声爆炸,呆在德•洛内身旁的那两个士兵就朝他扑过去,另一个士兵夺过火绳,把它踩在脚下。
德•洛内拔出藏在手杖里的剑,想要自杀,可是士兵们把他的剑打断了。
这时他明白自己除了等待以外,什么别的事都做不成了。他等待着。
民众冲上前去,守备部队伸出双臂去迎接他们,巴士底狱被他们用武力攻占了,没有签署什么投降条款。
这是因为一百年来,这座皇家堡垒里面关着的不光是死气沉沉的事物,还有思想。思想轰倒了巴士底狱的围墙,人民从缺口走了进去。
至于停火期间,在一片寂静当中射出的那排子弹,那场出乎意外的、失策的、不顾死活的袭击,永远也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是谁挑动的,又是谁执行的。
有的时候,整个民族的未来就搁在命运的天平上,一个秤盘占了优势,每个人都以为达到了确定的那个目标。忽然,一只无形的大手让一把匕首,或是一颗手枪子弹落在另一个秤盘里。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只听见一种喊声:“叫战败的人遭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39#
 楼主| 发表于 2008-8-8 11:55 | 只看该作者
今天我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了,真抱歉,电脑突然坏了,把我已经打好的东西都弄丢了。我受到打击了,今天不想再打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1995

帖子

6085

积分

版主

向往飞翔

40#
发表于 2008-8-8 15:31 | 只看该作者
没关系!支持你!
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移动版|Archiver|芦笛

GMT+8, 2024-4-25 13:27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