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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在报上发表时因为版面不够,被删掉了不少,破坏了完整的结构,好在有打印的底稿。
——题记
猎
(又名:得与失)
五代唐同光年间,初夏。
平岗.麦浪滚滚.连绵起伏,呈现着一片丰收景象,也给农人带来金色的希望。
随着一阵迷蒙的黄尘,一帮马队呼叫而来,骑手一律黄衣。打头一人仪表非凡,双目如隼,鼻下两撇唇髭,末梢微微翘起。紧随他的侍从相貌却有点滑稽——绿豆眼,蒜头鼻,两腮各有一砣浅浅的红色,臂上架着虎视眈眈的猎鹰。
一只兔子从茅草丛里倏地窜出,察觉气氛不对,立刻疾风般逃开。鹰鼻猎者瞥见灰黄的兔影,迅速张弓注矢,一箭中兔。 队阵中立刻呼声撼地:“天子神箭!神箭!”
原来,马队正是当朝夭子李存勖的御驾,乘着麦熟季节,百兽腾跃,带领诸优伶出猎。这位李天子素好俳优之戏,优伶备受宠幸,出人常随左右。紧随他的镜新磨便是其中一位。
欢呼方止,绿锦如云的山坡上悠悠飘下一朵红云,细看乃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大狐。李存勖大喜:“健儿们,随朕围捕!”一片呐喊之后,数十匹奔马呈扇形散开,分头驰进对面麦地,成熟的黄麦被踏得茎折穗烂,踩碎的麦粒四处飞迸.然后纷坠如烟。
眼看将近山坡,忽从左侧驰来一匹黑马,骑者几乎是跳下马来.气喘吁吁地冲进麦地,伸臂大喊:“陛下止驾!陛下止驾!”李存勖赶紧勒住缰绳,怒声呵斥:“何等狂徒,竟敢惊驾!”左右护卫满脸警惕,刀剑纷纷出鞘。 骑者“噗咚”跪下,连叩几十下头,眼中泪花闪烁:“启奏陛下,小人是中牟县的父母官。时下麦子将熟,一县衣食.皆在于此。陛下岂可为一人之欢娱,忘百姓终年之劳苦啊!”
李存勖须梢颤了颤.用阴冷的声调说:“滚!一介县令.竟敢指斥天子,你不怕死?”
镜新磨明白:天子是河朔胡人出身,渺视人命,胡须颤动,就是要杀人的预兆。县令向皇帝为民请命,确实难得,就这样丧命太冤了。可天子正在火头上,什么话也不会听的……心头忽然闪过有一次在朝堂上开玩笑过头触怒了天子,皇上张开弓箭要杀他,他抱着铜柱嚷:“陛下不能杀臣!陛下年号同光,同与铜同音,杀了镜新磨,铜哪来的光?”天子开怀大笑,抛掉了弓箭……
忽然,他有了主意,疾步走至县令跟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你是一县之令,理应揣度圣心。圣上好猎.空地还嫌不足,你偏种许多麦子,不是存心阻拦圣驾吗?”随后转身对天子作揖:“此人有意欺君,请陛下即刻行刑!”
周围伶人一片嘻笑,齐声高呼:“请陛下即刻行刑!”
李存勖放声大笑,摆着手说:“区区小吏,杀之无益,放了他吧。”
县令跪谢不杀之恩,看了镜新磨一眼,摇摇头,踽踽而去。
李存勖看看县令的背影,笑声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瞥了镜新磨一眼,一挥手:“启驾回宫!”
镜新磨深知陛下脾性喜谄媚,厌直言,这次明白过来,想必要责罚于已,不过应该不会有比驱逐出宫更重的了。也罢,在宫里嚼着山珍海味,心里担惊受怕的日子也过够了,再说天子赏赐的财物也够过活了……
他正想着,天子开口了:“新磨啊,朕本想授你个刺史职衔。经过今日这件事,朕就改主意了。你还是留在宫里吧,日后多玩几套这样的把戏,随时给朕提个醒儿。啊?哈哈哈……”
镜新磨苦笑了一声。
作于199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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