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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爱乐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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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4 23: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爱乐手记

并不都是写音乐,只是一些与音乐相关的段落。

2004.2.21
昨天还是仿佛到了春天的温度,今天却骤然冷了下去。早上起来便是阴冷而潮湿的天色,中午开始下小冰雹,然后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还有风。
随身听里原本是贝多芬的第五钢协,刚才被我换成了西贝柳斯,五十年代中晚期罗斯鲍德与柏林爱乐合作的版本。不是第一次听西贝柳斯了,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色彩和温度下听,弥漫的苍凉和淡淡的忧伤随着窗外的雪落下来,飘飞了满眼。
无从想象芬兰,所有关于芬兰的印象都源自于对北欧的印象。丹麦的老柳树和白色海岸,挪威西部礁石如削的海湾,还有冰冷而又富于英雄气概的史诗和传奇。西贝柳斯极好地符合着这种气氛,进入时阴沉凝重的调子仿佛一团浓墨,渐渐地被洇染开来,淡的抹成天色,浓的揉入泥土,激情悲越的便在这天地之间充塞抑扬。听德沃夏克和斯梅塔那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似乎是要挣脱束缚去拥抱什么,那么全力的拥抱,却又隔了万水千山的遥远。
还是不会描写音乐,总觉得自己贫乏的文字无法表达那细微处的曲折。白先勇《谪仙怨》的剧本中写到一位俄罗斯音乐家,多年漂泊在上海。他曾经对女主人公说,我真想回去,情愿让俄罗斯的大雪把我埋葬掉!俄罗斯的雪堆也是……温暖的……
就是那种感觉吧,同样刻骨的温暖和苍寒,两种极致的碰撞却能让血液燃烧起来。西贝柳斯和老萧的音乐都冷,二者就像雪和灰烬的区别。灰烬就算还有余热也注定要熄灭,雪堆却是温暖的……握笔的手已经够冷了,今天我承受不起老萧。闭上眼睛,《图涅拉天鹅》中的英国管萦绕着灰蓝的调子,一如窗外灰蓝色的天。

2004.2.22
阳光灿烂得有些不可思议,映在《书城》薄薄的铜版纸上都会耀花了眼睛。刚看完甘阳那篇文章,很喜欢。不同于《读书》学者气和《万象》才子气的文体,想一想,仿佛还真有点符合《书城》的风格。
没放古典音乐,扔进去Dido的一张专辑,飘缈略带沙哑的女声,轻盈浅淡的吉他,每一拨弦都像是指尖温柔的弹触。在这种音乐里,阳光有种绝不炽烈但又泼天而至的感觉。从前阳光好的时候总喜欢听巴赫,偶尔换一次流行音乐倒也不错。

2004.2.23
昨天看了一个晚上的《恐怖宠物店》,小段的故事,有点像CLAMP的《东京巴比伦》,却稍稍柔和可爱一点;结尾也没有那么黑暗,但依然令人伤怀。在夜晚看这种书容易让人思绪流散,满眼的迷离灯火,不知藏着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故事……神鬼妖仙,那些未知的生灵都哪里去了呢?在聊斋先生笔下那么美丽的音容,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顺利找到了“晓兰音像社”,又是一大堆CD——看来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角落,偶然撞进去,会令人心花怒放。鲁宾斯坦的肖邦全集,帕尔曼的小提琴全集,老柴的交响曲全集……管他什么知识产权,能听到那些声音是最美妙的事情。
放着巴赫的英国组曲,沏了一壶加蜂蜜的红茶,和老李,跳跳坐在屋子里看漫画。好在还有这样的瞬间,昏黄的灯光与简静的钢琴声里,一切仿佛悠闲。D伯爵的笑容和眼色都那么随散而妩媚,恰似曲中的adagio,柔板。

2004.2.28
转眼间,二月竟要过去了。
阴天,米尔斯坦的巴赫小提琴奏鸣曲,继续吃药。
米尔斯坦和帕尔曼的感觉完全不同,帕尔曼像是一路拉着提琴,从陡峭的山峰顶上跑下来;米尔斯坦却像是站在悬浮的吊桥上,在春风里轻轻摆荡。有点让我想起《花音》中的三神弦,沉醉而透澈。昨天在天涯看到管风琴的一篇乐评,写李斯特,果然是大家风范。其实这种乐评难免要将作曲家或演奏家的生平一并写进去,音乐的浓度才会变得深远或炽烈起来。就像这么多年我所经历过的一样,喜欢一件东西,似乎总是先蛊惑于传奇,再去追寻本身。譬如卡萨尔斯、拉赫玛尼诺夫甚至老萧,都是在先看到评论或传记之后,才去找来听的。这时候再听卡萨尔斯的揉弦,也许比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听起来要悲悯了许多罢。
巴赫或许算是个例外,从来没去查找过他任何的生平资料。所以……大概是真的喜欢他。一直喜欢在阳光里听巴赫,在夜色里听莫扎特,一直觉得“神性的悲哀”和“神性的欢乐”两句评语应该颠倒过来才对;但现在,也许逐渐是明白了。

2004.3.4
终于报完名了,活见鬼的十七张表格。
听着老柴的芭蕾舞剧组曲练英文,辉煌而疯狂。还有十五天,再没有比这更煎熬的半个月了。

2004.3.5
准备把波利尼那套钢琴全集从头到尾听一遍,现在是贝多芬的第三、第四钢协,老贝的东西真好。波利尼的钢琴有点像卡拉扬的指挥,精致,漂亮,完美,无懈可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想听到点其他的声音……也许当年真的应该买那张快节奏的“1905年”。
老贝,老贝。当年还是在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命运》,就深深爱上他了。那几个音符仿佛真的能够产生慑人心魄的力量——尽管后来我越来越发现老贝的音乐绝不仅如此。他和瓦格纳不同,就像雷鸣和烟花的区别一样,烟花眩人眼目,雷鸣直击肺腑。瓦格纳太强力,太伟大了,看不到一颗悄然殷出血的心灵;而贝多芬,我不认为他是这样……在那辉煌的和声中,能感觉到某种攥紧了土地和灵魂的东西。
而莫扎特……莫扎特。
那个穷困潦倒,靠王公贵族的喜怒和接济度日的青年人,沃尔夫冈·莫扎特。
法国大革命爆发两年后,莫扎特在贫病中死去。他的临终之作《安魂曲》为后世留下一个神话,但对莫扎特本人而言,他也许更希望玩,大笑,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弹着快速走句,忘记所有的冷漠和白眼,找回在泪水和钢琴中失去的童年。但在那个年代,对音乐家——不,乐师而言,呵呵,多么奇妙的幻想啊。
然而莫扎特是快乐的,这一点尤其让我难以忍受。
听莫扎特和老贝的钢琴协奏曲,心情黯淡,此前,从不知道听老贝也会听得心情黯淡。至于莫扎特,我从不在他名字前面加“老”字。

2004.3.6
波利尼马上就要听完了,非常好,只是昨天的郁闷情绪还淡淡地萦绕不去。我说“郁闷”这个词是现在走廊里使用频率最高的,而用得最多的还要数我自己。
勋伯格。
第一次听勋伯格,怎么说?他那著名的(或者说臭名昭著的)十二音体系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但我佩服一个能在既定语言体系中创造新语言的人。从骨子里,我不是很喜欢勋伯格,可能是因为一直都比较偏爱古典的,那种宏大深远,愤怒或温暖的东西。勋伯格当然不是这样,他的音乐不能用作战斗的号角,也不能成为衣香鬓影间的小步舞曲,他是在独语。
我感觉勋伯格是在独语,虽然我对他的音乐所知太少,不好这样评价大师。马勒欣赏勋伯格,这却与我对音乐的白痴感觉有了一点契合之处——总觉得马勒有些“散”(这个字也不恰当),那么庞大的乐队,他所希望达至的却不是贝多芬、瓦格纳那种激流般的效果。不太确定?可能这样说更准确一点,马勒的下一个音符通常不是你认为应该听到的那个。
二十世纪接受了马勒,不过好像还没有接受勋伯格。他一直在神殿外徘徊,他那首《月光下的彼埃罗》据说描绘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像一头寂寞的独狼?或许我不应该这样想,因为还据说,勋伯格的音乐是无关情感的。
一切都是“据说”,我真的应该再听听勋伯格。不过,无论十二音体系是多么“形式”上的东西,我还是不太相信勋伯格写下这些音乐是完全无关情感的。一个漂泊者,一个远离故土的犹太人,他那简单而克制的话语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呢?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音乐不一样,这我清楚得很,但无论什么时候,音乐都是“传达”与“倾听”的东西。勋伯格说,时间证明一切。也许有朝一日,神志终于清醒或者错乱的时候,我会去寻找月光下的彼埃罗。

2004.3.7
时至今日,如果让我选择一本最出色的日本漫画,恐怕依然是《灌篮高手》。实在漂亮之极,无论情节、叙事、语言还是画风;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快乐飞扬的心情都仿佛当年一样。有点遗憾啊,当年那么好的漫画年华,看的还是太少了。
没想到海顿的音乐居然是这样的——虽然早知道他是“海顿爸爸”,是个温和好脾气,而且幽默有趣的人,却依然没有想到他的音乐竟会是这样的。当然没有贝多芬那么激情宏大,也没有巴赫那种宛若光环的宗教色彩;海顿的音乐是欢愉跳荡的,就像在洒满阳光的林荫道上,跳着踢踢踏踏的舞步一路而来。和莫扎特也有所不同,没有那种纯净和清澈;海顿的快乐不像孩子,倒像个带了一群孩子的父亲,在绿色的小山岗上洒落一串温和宽容的喜悦。
初听这张CD,觉得真是适合看《灌篮高手》。也许海顿并非总是如此,但这张协奏曲中的他却正是想象中的他,温和含笑的老爸爸。有点随遇而安,没什么野心和抱怨,为糟糕的妻子写一首搞笑的康塔塔,在交响曲里加几个高音和弦吓醒打瞌睡的王公贵族……海顿就是这样,让我想追着他的音乐去抓蝴蝶。
从前有个念头,仿佛莫扎特像李白,贝多芬像杜甫,巴赫像王维,那么海顿像谁?目前还想不出……不过他和莫扎特似乎有些相似之处,不是天才那种,而是高高兴兴不由自主被天才吸引那种。“您的儿子是我所见过的最伟大的音乐家”,他这样对莫扎特的父亲说。呵呵,可爱的海顿爸爸。

2004.3.9
天转暖了,不过风很大。今天阳光不甚好,窗外一片阴沉,放什么音乐都没有愉悦的感觉——虽然几天前,我就发现南墙的草绿了。
放上维瓦尔第的《四季》,不过我真的听不出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和普通小提琴音色有何不同。想来会很贵……不知开那么一场音乐会要花多少钱。
换上米尔斯坦的巴赫,这时候还是比较适合听巴赫或贝多芬,前者抚慰心灵,后者振奋精神。今天上午忍不住翻了翻《落洼物语》,美丽而不可信的故事。不过细节真好,那么古老的小说竟然会有那么真挚的画面。灯下拉开的衣褶,温和的笑意和端丽的容颜,带着点温暖的昏黄颜色,像古代的巨匠。

2004.3.13
沏了一壶红茶,没加牛奶和蜂蜜,清涩温暖的味道含蕴在唇齿间,很舒服。听着巴赫的法国组曲,指尖溅起一天暖阳三春柳色。管风琴女士说《法国组曲》像冬日取暖,喜欢这样的描述,深合我心。
也曾在屋子里一遍一遍听这套组曲,轻如流水淡如笑颜,温存如阳光在绿叶间流转。原先一直以为纯粹的“音乐”是很难描摹的,看过希尔嘉的小说不禁动容,但那毕竟还是游戏之作,有点搞笑的东西。再看到管风琴的文字,“动容”都没有了,只觉琴声宛在,心却恍惚起来。是了,就是那种感觉,这世上原有种东西叫“通感”的,只看能不能抓得住。“必然有人弹得热烈,有人弹得清灵,有人弹得雪亮或冰凉……”琴声如苍穹里星子般纷纷落下,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那种种听得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权当是相忘于江湖的感觉,就这样分明了,分明得想紧紧抱住那些跳荡的音符,直揉入骨里血里去……

2004.3.15
阴天,晚上有微雨。
消费者权益保护日,不过今天也并没有怎样消费。又恢复到一天喝几杯咖啡的状态,时常会觉得心脏那个位置不舒服,大概是心理作用罢。不过,把那一杯一杯铭咖啡灌下去的时候,确实有透支生命的感觉。
不出门,自然也没甚么事情;不看闲书,自然更没什么事情。拿了几张拉赫玛尼诺夫来听,依然狂爱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响起时的感觉。
秋秋看着银英睡着了,活见鬼。把钢琴换成了大提琴,更加宛转低沉——有些湿冷的天气,听着大提琴喝红茶,太颓废了。可惜是在寝室里,也没有流浪的猫和狗或者头发被雨水淋湿的男子来敲我的门。

2004.3.16
黯淡的天色,悲怆的拉赫玛尼诺夫,重音弹得如此绝决,简直令人无法自控。还记得那个雨天,就是听这首《悲歌》,在窗边落泪了。好像是第一次听古典音乐流泪,此后就这样沉迷进去……每一次听这首曲子,都觉得拉赫玛尼诺夫的手指会在琴键上溅起碎冰来。
从不叫他“老拉”,好别扭。还是喜欢把这名字全部念出来,拗口而圆转的音韵,拉赫玛尼诺夫。
居然下雪了,什么季节啊。路灯下雪粒飘飞如霰,温柔的反光薄薄地铺在地上,竟浮泛起一片稀薄的暖意。把英国组曲换成了法国组曲,冬日取暖的感觉么?不过琴声当真觉得温暖,红茶香一样弥漫流转着,几乎想把它掬在手间。想起陆机《文赋》中“芊眠”二字,古人究竟是如何造词的?一眼望去便有细草般清柔的颜色,娟娟媚秀,杳远而悠然。
亲爱的罗比终于进了二百个球,连场上帕尔马的球迷都欢声雷动。第一个让我喜欢的“三维”的人,多年以来,依稀还是拾起白围巾环上脖颈,一鞠躬全场肃然的样子;依然还是那么忧郁而温和,沉静得令人伤心而又安心的样子……想起当年他进球后微笑着张开双臂,背转过身;青春年少的因扎吉冲过来跃扑在他的背上,笑得阳光灿烂。好遥远的事,遥远得因扎吉都老了,眼神也越来越深黯忧郁了,偶像的气质或许是会传染的……可是,看到墙上那幅巨大的画像,总会有种纯净安详的感觉,总会觉得温暖而伤感;就像在雪夜里,在红茶香里,在巴赫的法国组曲中回忆一样。
然后,微笑。
May the force be wit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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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5 12:03 | 只看该作者
最喜欢贝多芬!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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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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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01:07 | 只看该作者
LZ看来很喜欢巴赫。米尔斯坦的小无也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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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sco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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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05:11 | 只看该作者
笑,终于有人谈起老拉来了,我倒是喜欢叫他老拉,因为好亲切可爱~~~他真的很可爱呢
不过,在我看来,他是冷漠而嘲讽的,很奇怪的感觉^_^
喜欢帕格尼尼狂想的话,不如一起听听他的三交和交响舞曲吧~~~

至于最好的日本漫画,我看过的里面是安彦良和的‘基督和反基督三部曲’(笑~~):《贞德》,《耶稣》,《尼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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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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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23:40 | 只看该作者
最喜欢拉二,虽然通常拉三最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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