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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日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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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9 0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凤凰卫视3月22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昨天给大家介绍过《奥之细道》之后,今天我们就要回头追溯日本随笔文学,或者日本散文的祖师爷了,就是我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这一本《枕草子》,作者清少纳言。说到《枕草子》,其实中国人对它一点也不陌生,为什么呢?因为在差不多中国现代文学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有很多人留学日本吗?当时就已经把大量有关《枕草子》的资讯带到中国来,甚至还翻译过其中的一些作品,在这一系列的推动《枕草子》进入中国运动的里面最有名的当然就是周作人先生。

《枕草子》这部书在日本,可以说是日本古典文学的双璧之一,另一璧就是大家可能都听过的《源氏物语》。而《源氏物语》是一部像小说一样,有人就说它是日本的《红楼梦》。而《枕草子》却完全不同,它是一本随笔散文,但是我觉得这个很重要。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认识这本书,读过这书,你就大约能够了解一些今天的日本文化里面一些相当核心的部分。同时也能够给我们一个线索,看看日本人看他们自己,从古至今的这个阶段。

说到《枕草子》,它陈述的年代其实是日本的平安时期,在日本来讲是一个文化上的巅峰时期,那个年代还没有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幕府将军那些东西,那个时候他们叫院政时代,也就是主要的施政的机关仍然是以宫廷为中心,还没有落入武士阶级的手中。而这本书的作者清少纳言跟《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一样,是个谜团般的人物。这两位伟大的女性,或者伟大的女作家,其实你都搞不清楚,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因为关于她们的生平资料,并不太多。甚至这个名字都是有问题的,清少纳言,为什么这么讲呢?我现在用的,给大家介绍的这个版本,是台湾著名的作家学者林文月教授翻译的。她就讲的很清楚,像清少纳言,这个清字,都不是完整的姓,她其实应该可能是来自作者的娘家清原氏。为什么叫少纳言?少纳言其实是个日本宫廷里面的一个官名。但是为什么她会有这个官名呢?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她就是个宫廷中的中下级的女官用这个官名,有的就说她的前夫是中纳言,所以她后来也被人叫做少纳言。

但这个我们不去管它,我们关注一下这部书。为什么叫《枕草子》?草子其实就像平常我们写的草稿、草纸那个意思,就是些随笔,随便写的东西,就可以叫草子。这个枕呢?你如果看到最后的话,你会发现作者自己也说了,说是当初有人献了一批纸给皇后,皇后就说这个纸该怎么办才好呢?就她跟随的皇后,清少纳言真的也是在宫中做女官的,伺候皇后,皇后就看着这些纸不晓得该用来写什么才好。清少纳言就讨了回去,说我愿意拿回去当枕头,然后就开始在上面写东西了。现在这本书的背景或什么,我觉得大家有兴趣,自己去研究。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来看看她怎么样开启了日本的相当有传统的随笔文学。首先我们看看《枕草子》,它三百多则短篇的一些记录、感想,这样的一些文字的第一篇,一开始第一句在日本文坛上就非常有名了。叫做什么呢?“春,曙为最。”这个曙就是曙光的曙。这句话为什么那么有名呢?其实这句话,我曾经看过不下十种的中文翻译来翻译这句话,因为它有很多种翻译方法。最直白的翻译应该就是,“春天就是白天”,“春是曙”。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春天有什么好呢?春天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那就是早上曙光出露的时候,但是你如果直接译成“春是曙”,按照林文月教授他的想法,她就觉得有点过于简略,于是她把它译为“春,曙为最”,我觉得译得相当好。

然后接下来,“逐渐转白的山顶开始稍露光明,泛指的细云轻飘其上,夏则夜,有月的时候,自不代言,无月的暗夜也有群萤交飞,萤火虫的萤,如果是下场雨什么的,那就更有情味了。”请注意这个“更有情味”字眼。《枕草子》整本书就不停的在讲,这个有趣,那个有情味。但这个所谓有趣,有情味,用中文去翻译它,有好几种译法。有时候你可以说它是可笑的,有时候你可以说它真的是有趣味的,有时候是有情调的,用英文有时候是amusement,有时候是fasneting,有时候是enjoy,这样的意思。所以它是一个很含糊的字眼,在我们用中文,或者如果你用英文去读它的话。所以从这里面就要了解到,日本的美学或者日本文化里面一个很核心的东西,就是这个“趣味”。什么叫有趣味呢?这个趣味的范围,原来是可以非常非常广的,所以有时候我们读这本书,会发现为什么它什么都说这个有趣味,那个有趣味呢。

好,然后我们再来看看这本书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它按照林文月教授的说法,她是学了唐朝李义山了,把一些同类别的东西杂串在一起,成为一段文章的段落。举一个例子,比如说这里面的第十五节叫做《渊》,深渊的渊,“渊以畏渊为佳。究竟是看穿了什么样的心底而取名若此呢?颇耐人寻味。莫入渊,则又不知是何人教谁不要进入的?至于青色渊才更有趣,仿佛藏人之辈要穿上身似的”,藏人就是宫廷里面打杂的人,“另有稻渊、隱渊、窥渊 、玉渊,亦佳。”这本书里面她写很多这种段落,什么东西最好,什么东西最不好,什么有意思,什么没意思,但是她几乎没有太多的解释,她就是非常直觉的一个判断。这一点在日本文学里面很常见,就是下一个很直观的判断,就像俳句一样,非常简短,不多做解释,一解释仿佛就俗了。你到底懂不懂,你能不能够欣赏到清少纳言为什么说这个有趣,那个没趣,这个有意思,那个扫兴呢?就要看你的品位跟修养是不是接近她了。而在日本文化里面,这是一个正统,也就是表示说,大家都应该某种程度上认同她的品位。比方说她的二十二段《扫兴事》,扫兴的事情,“扫兴事莫过于白昼吠叫的狗,春天的捕鱼网栏,三、四月间穿着红梅花纹衣裳”,她认为这都是很扫兴的事情。

但是她的趣味范围非常广,山川,宫廷里面的琐事,杂七杂八的人迹关系,甚至花鸟虫鱼都不放过,比如说她讲昆虫,“昆虫之中,以铃虫、松虫、蚱蜢、蟋蟀、蝴蝶、藻虫、蜉蝣、萤火虫为佳,蓑虫为时令人十分怜悯,据说齿虫那是鬼之所生,因为长的像它的父亲,恐怕日后也会禀具可怖的本性,母亲便给它穿上粗陋的衣服,告诉它带秋风起时,就来接你回去,等着,隧逃而去。可怜,它并不知受骗。适得秋风到八月时,便叽叽嘎嘎的细声鸣叫,听了真令人哀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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