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托夫诗全集》(附年谱)

mu

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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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我们是否能再见面？
　　谁能知道死神愿意不愿意，
　　把两个倒霉人聚合在一起？
　　既然如此，别了，永别了！
　　你给了我生命，但没给幸福，
　　你自己在世上也饱尝痛苦。
　　你在人间领略的只是怨恨，
　　但有一个人理解你的酸楚。
　　当人们朝你尸体低头哭泣，
　　这个人在你面前冷冷站立，
　　他甚至没有擦擦他的眼睛，
　　连一动也不动，默默无语。
　　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因缘，
　　都来粗暴无礼地把他责难，
　　仿佛你临终时最后的一瞬，
　　恰恰是他幸福时刻的开端。
　　但他们的叫骂对他算什么？！
　　蠢才们哪！他们决不会理解，
　　比起有痛苦而无痛苦表现，
　　放声大哭当然要轻快得多！

mu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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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中拖曳生活锁链，
　　这情景令人不堪设想。
　　个个皆乐意分享欢乐，
　　有谁甘愿将艰辛共尝？
　　我像梦幻中孤家寡人，
　　被痛苦压得喘不过气；
　　却只能一切听天由命，
　　眼看着如烟岁月流逝。
　　依稀旧梦消去而复来，
　　带来少许镀金的色彩。
　　孤零的坟冢隐约可见，
　　将一位尘寰过客等待。
　　无人因我死去而悲伤，
　　对此我始终不渝相信。
　　他们溢于言表的喜悦，
　　远胜于我诞生的时分。

mu

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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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拉斐尔充满了灵感，

　　用生动的画笔即将画完

　　圣母玛利亚神圣的容颜，

　　醉心于自己精美的艺术，

　　他猝然倒在圣像的面前；

　　但在奇异的激动很快地

　　在他那年轻的心中消散，

　　他困倦乏力，又沉默无言，

　　渐渐忘却了天国的火焰。

　　诗人也是这样的：当思想

　　刚刚放出光芒，他立即

　　拿起笔倾吐全部衷肠，

　　用琅琅琴声魅惑着人间，

　　沉入天国之梦，在寂静中

　　歌唱您、您!他心灵的偶像！

　　而双颊的烈焰突然冷却，

　　内心的激荡也渐渐平息，

　　幻想也终于从面前消亡！

　　但是心里还长久、长久地

　　保留着那些最初的印象。

　　1828年

　　余振 译

mu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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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惶恐地瞻望未来的一切，
　　哀伤地回顾已往的种种，
　　我完全像个临刑的死囚，
　　向四周寻找亲切的心灵。
　　不知超度使者是否降临，
　　来对我启示人生的真谛，
　　讲述此行的乐趣和前景，
　　告诉我上帝为何下狠心，
　　早早打破我青春的期望，
　　又为我安排了何种前途。
　　我已把爱情、希望、善恶，
　　把一切交还大地的胸怀；
　　我准备开始另一种生活，
　　默默等待那一时刻到来。
　　世界上我不会留下弟兄，
　　四周围一片黑暗与寒冷，
　　紧紧包围我倦怠的心灵；
　　它像是干瘪早熟的果子，
　　在命运的凄风惨雨之中，
　　在人生炎炎烈日下凋零。

mu

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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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悲伤，因为真心把你爱。
　　你青春年华恰似鲜花盛开，
　　却难逃脱流言蜚语的迫害。
　　为了少许甜美或片刻良辰，
　　你得将泪与愁偿付给命运。
　　我悲伤，因为你如此欢欣。

mu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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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是曾经尝到过苦痛，

　　谁要是对爱情闭起眼睛，

　　那么由于风险以及希望

　　他的心不会第二次跳动。

　　他只爱孤独生活的黑暗，

　　他不再知道什么是眼泪，

　　空洞无谓的幻想的陶醉

　　永远的出他的面前敛迹。

　　他失掉感觉，象一个树桩，

　　闪电触到了它，它被烧尽，

　　消灭了——再没有生命之汁，

　　它再也不能养育枯枝，——

　　它身上留下命运的烙印。

　　1829年

　　余振 译

mu

题伦勃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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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郁的天才啊，你是理解

　　热情和灵感的激动、飞跃、

　　那场沉痛而又杂乱的梦

　　和拜伦使人惊异的一切。

　　我看到你用粗犷的笔触

　　画出的那半掩半露的脸；

　　在是否穿着神圣的僧衣、

　　流亡他乡的闻名的青年？

　　或许，什么不可知的罪行

　　截杀了他的崇高的思想；

　　四围都昏暗：他那高傲的

　　目光闪烁着怀疑和哀伤。

　　或许，这只是一幅写生画，

　　这国脸并不是什么理想！

　　或者是在痛苦年代里

　　你自己画着自己的肖像?

　　但是冰冷的目光永远地

　　猜不透深不可测的秘密，

　　而这幅不比寻常的创作

　　是对无情者严厉的责备。

　　1830年

　　余振 译

mu

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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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着调残的幻想，靠回忆生活，

　　逝去年华的幻影蜂拥在眼前，

　　你的形象在它们当中，象夜半

　　朵朵的行云中辉耀着一轮明月。

　　你的威力我有时感到沉重：

　　你的微笑，你的使人心醉的双目

　　象桎梏般把我的灵魂紧紧锁住，

　　你并不爱我，这对我又有何用。

　　你知道，对我的爱情你并不鄙弃，

　　但你却冷冷地听取着它的哀乞；

　　象一座大理石雕像，面对大海

　　矗立着，——波浪在它脚前翻转不休，

　　而它满面无情的严肃的神采，

　　虽不想把它踢开，却总不理不揪。

　　1832年

　　余振 译

mu

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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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海的蒙蒙青雾中
　　一叶孤帆闪着白光……
　　它在远方寻求什么？
　　它把什么遗弃在故乡？

　　风声急急，浪花涌起，
　　桅杆弯着腰声声喘息……
　　啊，——它既不是寻求幸福，
　　也不是在把幸福逃避！

　　帆下，水流比蓝天清亮，
　　帆上，一线金色的阳光……
　　而叛逆的帆呼唤着风暴，
　　仿佛唯有风暴中才有安详！

　　（飞白译）

mu

诗人

拉斐尔满怀灵感激情，
妙笔传神，栩栩如生，
绘出贞女圣母的颜容。
他不禁倾倒于圣像前，
惊叹自己竟巧夺天工！
但奇妙的亢奋如旋风，
瞬间消逝在青年心中。
心力憔悴，无言无语，
忘却了天国火焰熊熊。
做一个诗人亦是这样：
思想的火花刚刚闪光，
便飞笔泼墨倾诉衷肠；
拨动那激越的七弦琴①，
放声赞颂崇拜的偶像；
随后沉浸于安恬梦中，
发烫的双颊突然变冷，
胸海的波澜渐渐平静，
迷离的幻象无影无踪；
最初的那种心灵感触，
却长久地驻留在心中。

这首诗写于１８２８年致堂姨母玛丽亚·阿季莫芙娜·珊—基列伊（１７９９—１８４５）的一封信中，是保存至今的莱蒙托夫最早的诗篇之一。当时刚满１４周岁的莱蒙托夫在这首诗中深刻细腻地描述了诗人在创作过程中的复杂感受，显示出他敏锐的感触力和出众的语言才华，标志着他诗人生涯的开端。拉斐尔（１４８３—１５２０）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著名画家，与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并称为当时的“艺术三杰”。他擅长画圣母像，其代表作《西斯廷的圣母》等作品，堪称欧洲艺术史上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