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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个时候在瑞士,我们被雨所困,只能每天围着壁炉讲鬼故事,故事讲得差不多了,我提议说我们自己来写,每人写一个。后来,我们两个都没有写完,我的医生波里写了个无聊的吸血鬼故事用我的名字骗钱。只有玛丽对我们的游戏认真,她把我们在火炉边闲聊的制造一个人然后这个人造人会打倒我们的话题写成了一个很不错的故事,她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苗条的女子,我记得她那时鸢色的眼眸和裼色的长发。
瑞士,那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呢,我们初遇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其实糟透了。
我想,如果一个人娶了一个女人只是为了给她自己的姓氏而那个女人偏偏每天掏个本子把他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分析还把分析报告送到了法官手上,如果一个人出门马车会被人砸去舞会就发现他一去里面所有人的就会礼貌地告辞,如果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他的背唧唧歪歪,他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而这些事我全碰上了,我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说,如果他们那些唧唧歪歪是真的,那是我不配在英国居住,如果是假的,那是英国不配我居住,总之我走。
我去了布鲁塞尔凭吊一个伟人被打败的战场,心里也很明白在所有人的眼里我象他一样也是被打败了。但是我没有忘记我的家族训言——信任拜伦。虽然我很想象曼弗瑞德那样从那些冰封了千年的悬崖一跃而下,并且希望那下面没有站着猎人等着把我捞起来,但是我没有。
然后我便遇到了你。我记得你那时的样子,细高的个子,明亮的金发披散在肩头,你的容貌秀气得象个女子,你的声音也是同样又尖又细,可是那个声音诵读起那些不朽的诗篇时是那么得具有感染力,那是些直接流进人的心灵的诗句。你那个时候读的是你的《麦布女王》,我其实已经看过,当时就明白这个籍籍无名的青年日后一定会名满天下。但你本人比你的诗更让我吃惊。
后来的几天都是在紧张地寻找着你的下落,我甚至想要蒸干斯皮兹亚海湾中全部的水,也恨不得把岸边所有的细沙全部翻一个个。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详的感觉也越强烈,我的感觉很灵验。纽斯台德的古堡会有灰衣僧人的幽灵出现,每一次我看见那个幽灵,我的朋友中就总是有人会离我而去,我甚至诅咒过自己的眼睛。
我没有爱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没有爱过我。我只是爱上了这个世上少数的男人和女人。
你的眼睛太美,太清澈,你看见的世界总是和你一样美,虽然这个世界从没有公平地对待过你。即使在你学生时代,在你悠闲地*在湖边的墓碑前看书的时候,你头脑里那些美丽的幻想的片段总是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的拳头打断。我希望那个时候你读的是剑桥而不是牛津,这样在那群坏孩子再玩“虐待雪莱”的游戏时,就会被我的拳头打趴下。反正你那本无神论的小册子,在剑桥也足够开除。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相遇,如果相遇我们会不会拥有不同的人生?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至少我不会娶我那可诅咒的学数学的美狄亚。听说她现在还不让我的女儿看她父亲的画像,而且除了数学不让她碰任何和诗有关的东西,说是不让她遗传到我那危险的血液。但艾达是我的女儿,她血管中蜇伏的拜伦的血液一定会苏醒,她会把数字写成愤怒的诗,再用这些愤怒的诗唤醒冰冷的机器。
而你,那个时候带着你那小酒馆老板女儿的妻,坐在马车里驰向北爱尔兰,你们两个的年轻的脸孔都被风吹得红彤彤的,你是二十,她更小,只有十六。你们把宣传爱尔兰独立的传单折成纸船放在河里让它们顺水漂走,你们在爱尔兰高旷的天空下散发这些东西,姿势优雅得好象天女散花,这些传单都是你写的,你花了不少心思,你们的笑声总是象银铃一样,你们的眼睛也总是很明亮,但这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你没有钱了,可是你做的努力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美好的理想总是破灭得特别容易,我知道比起滑铁卢某个伟人的崩落,彼铁卢那些平民的鲜血更深地刺痛了你。但自从在上议院做了三次无用的演讲之后,我就认清了革命绝非玫瑰香水,现世唯有武力是解决所有争端的有效方式。在这种袜子都比人命值钱的荒谬时代,我们又何必和那些衣冠禽兽讲求人道!但我总希望在我们以后的时代,人们解决纷争的手法,能比铁与血要简便得多。谁不想生活在几百年以后呢?以许那时候,我们有了功率足够的机械,让我们能不顾重力的束缚,登陆到月球或更远的星球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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