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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2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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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亚瑟感觉似乎整个天空突然向两侧裂开,让他们穿行而过。
他感觉自己大脑的每个原子和宇宙的每个原子互相交织在一起。
他感觉自己正被宇宙万物之风吹拂,而那阵风就是他自己。
他感觉自己是宇宙万物的思想而宇宙万物正是他的思想。
爵士板球场的人们感觉在北伦敦有一家餐馆开张了又关张了,而对人们来说这事不关己。
“发生了什么?”亚瑟敬畏地低语。
“我们起飞了。”斯拉体巴特法斯特说。
亚瑟震惊地躺在加速座椅上。他不知道刚才心里的感觉是因为晕宇宙飞船呢,还是宗教情感?
“飞得不错。”福特违心地说,试图掩饰刚才斯拉提巴特法斯特的飞船留给他的深刻印象。“但装潢格调真不咋样。”
有一两分钟,老人什么都没说。他盯着仪表盘,脸上的表情正如那种在自家房子燃烧的时候还在心里努力把华式温度换算成摄氏温度的人。然后他的眉头舒展开,看了看面前宽大的全景屏幕,屏幕上正有一堆星星像穿着银线一样四处滚动。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什么。突然他的眼睛警觉地盯着仪表盘,然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抬头看看屏幕。他感觉自己的脉搏突突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又舒展开。
“有个错误,有关数学问题。”他说。“让我有些担心。你刚才说什么?”
“装潢格调,”福特说。“有点儿惨。”
“因为它是‘思想和宇宙的原则之心’。”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
福特扫视了一圈。他觉得这种看法也过于乐观了。
驾驶舱内部是深绿、深红,深棕色的混合,看上去既混乱又让人心烦意乱,似乎是按照意大利小酒馆的样子装修的,结果却装修失败。几束灯光照亮了几柱盆栽、几片瓷砖,还有一堆难以辨认的东西。
在阴影里堆着破瓶子。
而斯拉提巴特法斯特正忙活的仪表盘就像是安在水泥台子上的一堆瓶子底。
福特伸手摸了摸。
原来是假的水泥,实际上是塑料。假瓶子安在假水泥上。
思想和宇宙的原则之心可以跳跃一般飞起来,福特想,但在装修方面却是个垃圾。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必须承认,它的运行方式使得黄金之心飞船比起来就像是婴儿推车。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又狠狠地坐下去。而亚瑟这时候正在安静地独自哼着歌。他看了看屏幕,结果什么都没看见。他盯着斯拉提巴特法斯特。
“我们到底旅行了多远?”他说。
“大概……”斯拉提巴特法斯特回答,“是银河系直径的三分之二,我应该说明,是大概三分之二。”
“这真奇怪。”亚瑟平静地说。“当一个人在宇宙中走得越快、越远,他的处境就变得越来越虚幻。他要么感觉意义深远,要么感觉空虚……”
“是,这很奇怪。”福特说。“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要去对抗亘古的宇宙噩梦。”
“你打算在什么地方让我们下飞船?”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瞧,你可以把我们放在一个能找乐子的地方,我们可以喝酒、听听极端邪恶的音乐。等等,让我找找。”他掏出《银河系漫游指南》的副本,开始在有关性、迷幻药和摇滚乐的目录里查找。
“在时间朦胧的薄雾中升起一个诅咒。”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
“是啊,我料到了。嗨。”福特快乐地盯着一个条目。“古怪盖洛比特,你见过她吗?就是那个住在情欲六号星球、有三个乳房的妓女。有人说她的性感带最远距离她的身体足有四英里。我可不同意这种说法,要我看,应该有五英里。”
“一个诅咒,”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将用大火和毁灭吞噬整个宇宙,使它面临可能过早终结的命运。”
“听上去真不是时候,”福特说。“我会喝得烂醉,这样就不会注意到了。瞧这儿。”他用手指指着《指南》的屏幕。“这可真是个邪恶的地方,我们应该去看看。你有什么意见,亚瑟?别哼歌了,听我们说话。你会错过很重要的事情。”
亚瑟站起来,摇摇头。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去对抗亘古的——”
“够了,”福特说,“亚瑟,我们要去银河系里找乐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为什么斯拉提巴特法斯特看上去这么担忧?”亚瑟说。
“没什么。”福特回答。
“厄运,”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要来临了。”他的样子充满威严。“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
他走向一段不知为何被安置在驾驶舱中央的螺旋形楼梯,向上走去。亚瑟皱着眉头跟在他后面。
福特把《银河系漫游指南》扔到背包里。
“我的医生跟我说我的公共责任腺体畸形,而我的道德纤维组织先天不足,”他自言自语,“所以我没有责任去拯救宇宙。”
不过虽然嘴巴里叨唠着,他也跟着走上楼梯。
而他在楼上看到的东西真是蠢得要死。福特摇摇头,把脸埋在手掌里,然后被一株盆栽绊倒,撞到墙上。
“这是中央计算单元。”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正是它的计算使飞船得以完成各种任务。是,我知道它的样子,但它实际上是由一系列极其复杂的数学函数组成的四维空间地图。”
“这简直就是个玩笑。”亚瑟说。
“我知道它的样子。”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说着走过去。亚瑟突然模糊地感觉到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但他拒绝相信。宇宙不可能是如此运转的,不可能。这简直太荒谬了,就像……但他停止思考。他以为荒谬的事情大多最终都成真了。
这正是其中之一。
它是一个大玻璃笼子,或者说盒子——实际上是屋子。
在屋子里面有一张桌子,长长的桌子。桌子四周放着一打流线形椅子。桌子上面盖着桌布——肮脏的红白格子桌布,点缀着几处被烟头烧过的痕迹,每个痕迹的位置大概都是经过精确的数学计算。
桌布上面摆着吃剩的意大利菜,边上摆着吃剩的棍子面包、喝剩的葡萄酒。而机器人们正在无精打采地摆弄着酒杯。
一切都是虚假的。机器人的招待服侍着机器人顾客用餐,机器人在倒酒,机器人在上菜。家具是虚假的,桌布是虚假的,还有每一盘食物,都是呆板而没有生命力。
所有参与这个游戏的人都仿佛是在跳一场舞——按照复杂的程序来使用各种物品:菜单、帐单、钱夹、支票簿、信用卡、手表、铅笔、餐巾纸,一切都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变得混乱不堪而崩溃,但却总是在濒临失控的边缘却保持秩序。
斯拉提巴特法斯特走过去,似乎打算在桌边消磨一段时光。这时机器人们都钻到桌子低下,谈论着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男人、女人等等。
斯拉提巴特法斯特坐到腾出来的位子上,认真查看菜单。桌子周围所进行的一切不知为何突然间加快了节奏。人们发生了争执,大家在餐巾纸上论证观点,互相激烈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检查别人盘子里的鸡肉。服务员在记事本上飞快地写着,速度快得人类的手臂无法企及,然后速度更是快得连人类的眼睛都跟不上了。速度持续加快。过了一会儿,一件奇特的事情发生了,优雅和宁静笼罩了这群人,几秒钟后,他们似乎在同一时刻突然达成了一致。飞船轻轻地颤动着。
斯拉提巴特法斯特从玻璃房间里走出来。
“酒馆数学。”他说,“这是最强大的计算力量,它是一种超科学。我们去幻想情报室。”
他走过去。亚瑟和福特迷惑不解地跟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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