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的道德主题

寒鸦

文学中的道德主题 （原为西方文学的草稿，其中有稍微提及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道德上的思考）
[ 2006-11-26 12:31:00 | By: 寒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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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曾经接触过雨果的《悲惨世界》，后来又阅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相关作品，再之后就是卡夫卡的一些作品，越来越感觉到这些作品中存在着某种共识，某种共同的思考，几位作家，一个是法国浪漫主义的代表，一个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代表，一个是德国文学中现代主义的代表，在同一个世纪，不同的地方思考着相同的问题，甚至达成某种共识，这种情况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

在这几位作家思考的问题里，有一种被称为人道主义的思想。对于人道主义的思考，并不起源于十九世纪的文学，早在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就已经被提出来，并作为某种革命的精神利器——而且这种情况并没有停止下来，我们可以看到的是，人道主义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在人们的精神领域发生着作用，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地在促使人们进行思考，这样的思考同样体现在关注现实、具有敏锐洞察力的作家所创作的文学作品中，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文学作品就是关于人道主义的思考。

在纷乱的整个十九世纪和动荡的二十世纪，最能体现人道主义思考的主题是关于革命与道德的冲突。不管是在革命浪潮下的法国的雨果，还是在农奴改革后俄国的陀氏，甚至是生活非常个人化的卡夫卡那里，都在思考着某种变革和道德之间的关系。这种变革可以体现在时代的革命和改革风暴上，也可以体现在个人的内心秩序的混乱上。

首先是雨果，身处法国浪漫主义中心的代表性作家，在进行他的浪漫主义作品创作过程中，同时通过他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这个现实世界中的革命印象，从浪漫主义里跳出来，不为浪漫主义所限，创作了一系列具有深刻人道主义思想，对革命进行相应道德反思的文学作品。

后来很多人都把雨果这种人道主义思想看成是资产阶级性质的人道主义，也就是说雨果其实是在为当时资产阶级革命作舆论支持，其实这种评论对雨果是极不公平的。雨果的人道主义是建立在自己对贫苦人民的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对当时社会的控诉之上的。他希望下层被欺压的人民能够从贫困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从而实现平等，获取自己应有的天赋权利。所以雨果对于革命抱有某种深切的期望，以他满腔的热情歌颂了革命党人英勇斗争的精神，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他的人道主义理想。但是在后来的革命历程中，雨果在革命的背后看到了有悖于人道主义的东西，他开始思考革命的道德性——革命的目的究竟是救人，还是杀人？雨果在自己的作品中进行这个问题的思考，正是他作品现实性的体现。

在他的作品中就有不少普通平凡的人物形象，但是雨果却把他们人道主义化，塑造成他理想中的人物形象，并通过他们对革命予以某种程度的否定，这无疑是在宣扬他理想中的人道主义。如《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被米里哀主教感化后，也像主教一样以德报怨，并最终使沙威“人性”复活，最后精神崩溃而投河自杀。从另一个角度看，雨果这是在否定和谴责资产阶级的法律，现存法律是低级法律，只会使罪犯重复犯罪，而人道主义才是高级法律，使罪弃恶从善、终止犯罪。

这些就是雨果心目中的人道主义，雨果看到了革命与道德相悖的一面，并做出积极的人道主义思考，确实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超前性，不能不说是很具有积极性的。而不能只说雨果的人道主义是资产阶级建立和巩固的重要思想武器。但是雨果想借人道主义感化统治阶级的矛盾，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人道主义确实又存在着局限性，这个局限性是人道主义的内部矛盾造成的，不可解决。

人道主义随着人类历史不断发展，因此在这个过程中就必然会出现某种突破性，但是在伴随这种突破性的同时，又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不为当前或者违反当前所容许接受的冲突，甚至是不可解决的矛盾，就像雨果所思考的，革命的道德性，有时候人道主义的实现，却是通过非人道主义的手段来解决，这让坚持信仰人道主义的作家都感到困惑不解，矛盾不止，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在进行了农奴改革之后俄国那些知识分子身上表现的更为突出。在这里我想从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位伟大的作家入手，观察这种人道主义思考的矛盾性在他文学作品中的体现。

毫无疑问，俄国的农奴改革制度不仅是在农奴的人身问题上取得了突破，同时也在知识分子的思想观念上带来了新的变革。这次变革，造成了他们思想上的混乱，同时也让他们重新思考起道德价值的问题，或者说他们面临着价值重建的问题，其中就有一个关于道德的大问题需要他们解决，他们承担起探索的任务，担当勇敢的先锋者。

这样的一种道德思考，既是全民的，也是个人的。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这种思考过程中的矛盾性不断的突显。陀思妥耶夫斯基，包括其他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家，都特别注重社会底层社会及“小人物”的悲剧命运，他们客观、真实地描绘社会的现实生活，同情于社会底层的命运，对社会现实进行强烈批判，在客观上表达了广大人民群众对资本主义制度的不满和抗议。但是他们同样遇到了和雨果一样的问题，人道主义的难题，因此他们有点折中的意思，他们不寄希望于血腥的革命，而是从改良资本主义制度的角度出发。可以说，他们的思想武器是人道主义，但是政治主张是改良主义，他们希望这个社会在平稳中过渡到人道主义理想的彼岸。

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塑造一系列在这样一种典型环境中具有典型性格的小说人物形象，像《罪与罚》中的拉斯科尔尼科夫。不得不说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模仿过雨果的作品，因此，陀氏关于人道主义的思考不能不说有着雨果的影响。《罪与罚》是作家的成名之作，在思考人道主义道德问题上和雨果有相通之处，都在其中暗含了人道主义的最高理想，那就是个人的人道主义化，不同的只是，陀氏将个人关于道德思考过程的矛盾更形象曲折地表现出来。作品最后的结局是拉斯科尔尼科夫重新坚定了上帝的信仰，从而肯定了人道主义的代表索尼亚的道德价值。我们会觉得索尼亚对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感化和冉阿让对沙威的感化有着异曲同工的意味，都旨在宣扬一种人道主义的理想。

《罪与罚》写于农奴改革之后不久，可以说是当时社会动乱的一个写照，更是当时改革之后民众思想混乱的一个真实图景，拉斯科尔尼科夫就是其中一个困惑的民众。我们可以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与罚》探讨的关于人道德的超越性，对应于革命，作家不赞同为了更高的人道主义而违反人道主义精神革命杀人，就像他最后设计了那么一个结局，杀了人的拉斯科尔尼科夫最后否定了自己为了更高的目的杀人这种破坏道德的观念，而最终在索尼亚的感化下重新改造自己。

如果说在雨果那里，还有为人道主义理想的实现去革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还有为人道主义的实现去作出改革，改良的某种努力的话，那么在卡夫卡那里，人道主义仿佛走到了一个尽头；如果说雨果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都在为社会的人道主义设想的话，那么在卡夫卡那里，这种设想似乎也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说在雨果喝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还在思变的话，那么在卡夫卡那里，好像已经成了不变。

人道主义并不是不存在了，而是在卡夫卡那里个人化了，社会化的人道主义问题，已经成为一个永远也解答不了的难题，人道主义理想的实现，不断地被怀疑，只是成了一个推动进步的理想。

在卡夫卡个人看来，有一种人道主义叫秩序，有一种秩序就叫不变。革命或者改变，其实就是破坏原来的秩序，建立另一种秩序，这就是不人道主义在先，然后再人道主义。这其实并不人道主义。在卡夫卡看来，这样一种破坏，带来的并不是人道主义，而是混乱，社会的动乱，人心的混乱，以及道德的不安分。

卡夫卡在他的《在流放地》里借旅行家的眼睛看到了军官对残酷旧刑罚机器的维护和坚持，并且在最后看到了前司令员“必将复活，率领信徒由此出发，收复流放地”的铭文，本来比较倾向于废除这种没有人道的刑罚方式的旅行家仿佛在离开之时已经有所领悟，旅行家在这里其实可以看成是卡夫卡的化身，在卡夫卡的眼中，那位旧司令员和《判决》里的父亲，都是具有某种上帝般的性质，他们是不可违抗的，他们就是道德的代表。废除旧机器的这种变革，意味着反叛。旅行家无法作出选择，他不知道孰优孰劣，他离开，并且拒绝带走任何人。

所以在卡夫卡那里，他个人的人道主义观念更倾向于不变，不革命，也不改革，这在我们看来，或者一些强调发展变化的人看来是显得格格不入的。其实这在卡夫卡的生活中也是不可能的，他本身就渴望某种改变，只能说他反对只是变革中所伴随产生的那种非人道主义的成分，他希望纯粹有利的改变，而且能够避免任何的不利，这是太理想化的变革。

我记得卡夫卡曾经说过“人如果对内在某种不可摧毁的东西的持续不断的信仰，便不能活下去”，人道主义就是一种遥远的理想，一种不可摧毁的信仰，这就是我们内在一直持续不断的信仰，不变的追求，但是因为这个不断地追求，不断地变革，结果只能是我们内心的失望，我们便不能活下去。这又是在暗示我们，其实不变也不行，但是变的也只是某种形式，是用另一种希望暂时取代。但是他另一句话又说“这个世界希望多的是，可却都不是你的”，变革使人们享受希望，但同时又必将使希望不属于某些人，某些人必将被剥夺人道的权利。人道主义的两难选择，无时无刻都在困扰着卡夫卡的思考，关于这个问题的矛盾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

小香可

楼主还可以放开了去想，不必被一些术语束缚，比如“人道主义”、“小人物”等等。

寒鸦

赫赫，这个只是西方文学期中考试的一个小文章！泛泛而谈！

八个主意

楼主在另一篇里说了卡夫卡的话,很准确,我在这里没有找到,因为找完之后,才觉得另一篇里的东西,在这一篇里根本就找不到,楼主写文章不重复这一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