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梵乐希简介

Giorgio

胡品清

假如我们将一首诗歌比作一朵蓓蕾，那是最恰当的。我们通常只看见花的明艳而不能觉察蓓蕾是与风雨寒暑作过长期的斗争而绽开的，而对于一首歌，读者只欣赏它的优美而不谙悉作者是经过如许辛劳才把她酝酿成的。

可是当我们把保罗•梵乐希（Paul Valery 1871-1945）的诗比作花朵那就更恰当了，因为他是一个否定灵感，注重锤炼的诗人。是的，他是二十世纪法国诗坛的一朵奇葩，有明丽的色泽，有奇异的芳香。

梵乐希生于地中海滨的色德城，天的辽阔，海的深邃恒常激发他对于宇宙的神秘，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的冥想。假如一般的诗人的作品是纯情的，梵乐希的作品则是智性的，他谙悉音乐、数学和绘画的原理，他的作品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他的诗有音乐的节奏，数学的精确，绘画的美丽，雕像的冷静。他之所以能在诗坛上获得独一无二的地位，便是因他能遵循古典的法则又能推陈出新。

中国古语说“诗穷而后工”，法国的浪漫派诗人缪塞说：“在绝望中写出的诗歌是最美的，我知道有些不朽之作只是纯粹的呜咽”。如此说来，仿佛中外一致公认诗是流离颠沛或伤感颓废的产物，但是这种论调并不适合于梵乐希的作品，这完全是由于他的生活是内向的，他恒常凝神默想，如哲人。他的诗是思维和智性的产物，他是纯粹诗的发明者。他有些诗甚至可以没有明显的主题，只凭音节的和谐，思维的凝聚而独立存在。

但是和一般诗人一样，梵乐希对于喜怒哀乐，宇宙万象也是特别敏感的，可是情绪和景物只是他的诗作的点缀和背景。他有许多短小精悍的十四行诗，虽然是属于情感和官能的，而读者只觉得那些诗像是一座水晶宫，冷静澄澈，而他对于心灵界却作永不休止的探求。他的海滨坟园便是他在故乡的一个公墓旁对永恒、绝对、自然、自我的探索，对人生的变易不居的感慨。

“纳尔西斯之语”一诗在表面上是重叙希腊神话中一个美少年对清泉顾影自怜的故事，实质上则是诗人对自我的端详。梵乐希是一个自爱的人，且只尊崇智性的自我。他不愿顾役于物，不愿受外界的影响，不愿任何事物令他感到自我的分裂；可是他和一般人一样，要生活，要工作，要恋爱，要交际，不能永远只有内心的潜隐生活，为此他永远感到双重人格的矛盾，“年轻的司命女神”一诗便是这种矛盾的痛苦之写照。

若此，他的诗歌是深沉的，他的抒情诗不止于情绪和景物的描写，例如晨光便是把智慧的觉醒比作旭日的光芒，腰带是借晚景来描写人与大自然的契合，圆柱之歌是对心灵自由的赞颂，而棕榈则是心灵在创造完成后感到的欢愉。

概言之，在诗艺方面，梵乐希是集古典主义，巴拿斯派和象征主义之大成，在结构方面，他的语言新颖、简洁、精确、紧凑，在思维方面他是心灵界的探索者，在艺术方面，他认为一首真正的诗是心灵对于美的拘束之降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