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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
遥远了,九城畈,落日融金尘土飞扬的九成畈。忘不了九成畈池塘中的红莲,忘不了高大的桦树,忘不了那个叫花的女人。
三十多年前,当我才十八岁的时候就下放到了九成畈。当我真正的走进了农场才知道乡村的生活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诗情画意,孤独寂寞充满了我的内心。只有一本散文诗伴随着我。
一个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走路一蹦一跳地,跃入我了的眼帘。寂寞的九成,她是一道风景。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寂寞的,没有色彩没有未来的青春,吹着号角的激情早以褪去,剩下的只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未来。
黄昏的时候,我喜欢依在柳树下吹笛。一首斗志昂扬的战歌被我拉长了曲调,就得格的悲伤。只有山坡上的晚霞在我的笛声中一次次谢幕。
渐渐地我发现不远处草地上多一个人,她就一分场场长的女儿,分场里的人都叫她:花。她很漂亮,油黑的长发,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见到人时就低下头。
每次我吹笛的时候,她都默默地坐在不远处,看到她我停下了笛声,她看见我在看她也低下了头。我走了过去,就象所有的故事一样,她让我教她吹笛,教了不到半个月,我们在柳树下的谈话就不再是笛子了。聪明的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相爱了。
爱有的时候是盲目的,年轻人的爱更容易这样。就在我在争取农场保送上大学的名额的时候,花跑来,告诉我她有了。
茫然的将来刚刚有一个缕阳光,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的害怕并不比她少,她告诉我她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打死她的。我什么也没有,除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未来,一贫如洗。
“花,打掉,等我争取名额,上了大学,等一切都安顿好,我来接你好吗?”
她只是哭,不停地哭。过了两天农场保送大学的名单上有我的名字,花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等以后我会来娶她的,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花,听了我的话,脸色苍白,愣愣地看着我,用着一种我永远无法忘记的陌生的空洞的没有表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哭着摇了摇她。
我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农场里,在这里会怎样?我不敢想象。花就在我的沉默中哭着走了。后来我去看她,她都躲在门后不愿见我,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叫她都不开门。
过了两个月,花的肚子渐渐地大了。农场里的人都在议论,花说的没有错,她父亲会打死她的。听说她的父亲的确把她打的半死,让她说出这个孩子是谁的。她每次都是沉默,说孩子是她一个人的。父亲说自己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听到别人这样的议论,每次我都偷偷地流泪。议论的时候多了,大家都厌烦了,又去说别的话题了。也在大家都不愿谈这件事的时候,花流产了。后来,偶尔地在田畈上,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看见就跑了。她瘦了,见到还是低头,只是不再是以前的害羞而是害怕似的躲着。
不久,我搭车离开了九成畈,在我坐车离开的时候,我看见我们曾经吹笛的柳树下有一个身影,是:花!她是那样的弱小!我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当车越开越快的时候,她跟在车子后面跑着,一边挥动着手。
花,一直都在躲着我,直到今天我要离开,她才不顾一切的跑来。但是车子已经无法停止了。我想以后一定好好地学习,把她接到城里来。我会来娶她的,我们还会有许多个孩子。
当我到了大学里,我第一封信就是寄给花的。但是不久,信就被退了回来,信上写着:查无此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花的笔迹。她不愿意收我的来信!
在我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当我重回九成畈的时候。在她的家里我没有找到她,她的父亲说他们没有这个女儿。是别人告诉我,在我上大学不久,花就搬到了农场本部,在那里开了一个小百货店。没有本钱的小店,也挣不到多少钱,农场里没有人愿意理她,因为她是一个名场很坏的女人,除了那痞子和二溜子。
有人到她店里买酒有人到她店里买烟,因为名声不好,店终于开不下去了。人们把破鞋挂在她的脖子上。
听说有一天晚上她挨斗后用剩下来的钱买了酒,在她醉后又哭又闹。醒来后,她变了,她的门是开着,斗她的人可以自由地出入。她也来者不拒,农场里的人叫她:花痴!连最老的老人都忘记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花!
当我去找她的时候,她不再是哭了,而是“哈哈哈”地笑,那种笑声让人听了比哭还心酸。她关上了门,开始痛哭。
我又一次离开了九成畈,当我大学毕业。我又来到九成畈,我已经再也找不到花了。有人说她被人带跑了,有人说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就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九成畈的人提到她的时候,说就是那个花痴,我就她不叫花痴,她的名字叫:花!当我说出这个“花”字的时候,泪已满面、、、、、、
200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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