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国人照例写得很好,他们是天生的演说家和讲究实用的人,眼睛总是朝着现实的。法国人在风格上显出法国人的一般性格,他们生性好社交,所以一向把听众牢记在心里。他们力求明白清楚,以便说服读者力求饶有风趣,以便取悦读者。总的来说,一个作家的风格是他的内心生活的准确标志。所以一个人如果想写出明白的风格,他首先就要心里明白。如果想写出雄伟的风格,他也首先就要有雄伟的人格。
(1824.4.14)
到了七十五岁,人总不免偶尔想到死。不过我对此处之泰然,因为我深信:人类精神是不朽的。它就象太阳,用肉眼来看它象是落下去了,而实际上它永远不落,永远不停地在照耀着。
(1824.5.2)
德国的青年作家们大部分处于这种状态,他们并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存放在主观,世界之中又没掌握到客观世界找所需要的东西的方法。他们顶多把那些能和自己的主观世界相协调的东西找来表现一番。如果和他们的主观世界不契合,即使材料本身具有再高的价值,再具有诗的意味,他们也不屑一顾。这恐怕就是他们唯一的缺点吧。
(1824.11.24)
“主要是韵的笨重使但丁的诗很难涩。” 不管怎样,在评论但丁时歌德对他是充满了深深的敬意的。他赋予但丁一种更周全、更富于预见性、更深广的品质,称之为天性而不仅仅满足于用才能(Talent)这个词来形容,他这一点我注意到了。——爱克曼
(1824.12.3)
德国人按生性就恰如其分地重视一切外国东西,并且能适应外国的特点。这一点连同德文所具有的很大的灵活性,使得德文译文对原文都很忠实而且完整。不可否认,靠一种很好的译文一般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弗里德里希大帝不懂拉丁文可是他根据法文译文读西塞罗并不比我们根据原文阅读来得差。
(1825.1.10)
(谈到拜伦)他一贯的反抗和挑剔对他的优秀作品也是最有害的,因为不仅诗人的不满情绪感染到读者,而且一切反抗都导致否定,而否定止于空无。我如果把坏的东西称作坏的那有什么益处?但是我如果把好的东西称作坏,那就有很大的害处。谁要想做好事,就不应该谴责人,就不去为做坏了的事伤心,只去永远做好事。因为关键不在于破坏,而在于建设,建设才使人类享受纯真的幸福。
(1825.2.24)
每个人都想独掌政权,没有人愿意安居乐业,这是一个国家的不幸。而每个人都想由他自己来重新创作,没有人注意已经创作出来的作品,这也是文艺界的不幸。
随处都能看到错误的企图:每个人都想尽办法在世人面前露一手,只求自己出风头,不想为全局服务。不认真对待全局、为了博得听众的喝彩的那些音乐家,只选择那种能显示演奏技巧的曲调,而不是考虑选择使听众能获得纯粹音乐享受的曲调。人们就是在仿效这些卖弄技巧的音乐家,再也看不到有人愿意把自己摆在后面,而为全局和事业服务做忠诚的努力,到处都是一些想出风头的人。
如果尽早使每个人都学会认识到,世间有多么大量的优美的作品,而且认识到如果想做出能和那些作品媲美的作品,来该有多少工作要做,那么现在那些做诗的青年一百个人之中,肯定难找到一个人有足够的勇气恒心和才能,来安安静静地工作下去,争取达到已往作品的那种高度优美。有许多青年画家如果早就认识和理解到,象拉斐尔那样的大师的作品,究竟有什么特点,那么他们也早就不会提起画笔来了。
人的才能最好是得到全面发展。不过这不是人生来就可以办到的,每个人都要把自己培养成为某一种人,然后才设法理解人类各种才能的总和。
(1825.4.20)
用正确的观点来看,令我们震惊的古希腊悲剧更值得惊赞的,应该是使它可能产生的那个时代和那个民族,而不是一些个别的作家。……尽管这些作家之中某一个人显得比其他人更伟大、更完美一点,但是总的看来,他们都有一种贯穿始终的独特的性格,即宏伟妥贴健康人的完美祟高的思想方式,纯真而有力的观照,以及人们还可举出的诸如此类的特质。但是如果这些特质不仅显现在传世的悲剧里,而且也显现在史诗和抒情诗里,乃至在哲学辞章和历史之类著作里另外在流传下来的造型艺术作品里。这些特质也以同样的高度显现出来,那么我们由此就应得出这样的结论,上述那些特质是属于并且流行于那整个时代和整个民族的,而不是专属于某些个别人物。
(1827.5.3)
总之,我是个诗人,我不以体现某种抽象的东西为目的。
(1827.5.6)
身体对创造力至少有极大的影响。过去有过一个时期,德国人常把天才想象为一个矮小瘦弱的驼子,但是我宁愿看到一个身体键壮的天才。
(1827.3.11)
关键在于,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什么样的作品。但丁在我们看来是伟大的,但是他以前有几个世纪的文化教养;劳兹希尔德家族是富豪,但是他们的家资不只是由一代人积累起来的。这种事情比人们所想到的要更深刻些。……守旧派艺术家人格软弱,艺术平庸。他们凭借此去摹仿自然,自以为做出成绩,他们实际上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事实上他们还低于自然。只有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才能作出伟大作品。
(1828.10.20)
我愈来愈深信。诗是人类的共同财产。……任何人都不应该因为自己写过一首好诗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们德国人如果不跳开周围环境的小圈子朝外面看一看,我们就会陷入上面说的那种学究气的昏头昏脑。所以我喜欢环视四周的外国民族情况,我也劝每个人都这么办。民族文学在现代算不了很大的一回事,世界文学的时代已快来临了,每个人都应该促使它早日来临。
(1827.1.3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