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拟的浮士德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这是李商隐的一句好诗。一花一世界,春天的嫩绿青草,柔和的风,松软的泥土,郁郁的杨柳,都是生活的恩赐。这是一个清净的夜,灯火温和,苦茶悠然,书卷闲散,此刻自己和自己的对话就显得别有意味。焦虑的火焰在黑暗的世界吞噬着我的勇气和耐心,李义山的诗句给了我不少启示。
希腊的卡赞扎基斯说:人一生之中必须征服的三个障碍是——痛苦,诱惑,和死亡——而这一切,基督全都做到了。基督没有眼泪,人性的暴戾,知识的浅薄,理性的自负,趣味的世故与邪恶都是这个时代苟活的细菌,感染着孱弱的肌体。我在22岁的时候开始谈论理想。在逐渐模糊的世界里,我们是一群想飞出苦涩海水平面的鱼,抑或终于成为一只没有脚的鸟,一生都在天上飞翔。余华坚信我们用四十年的时间滑过了欧洲四百年文明的发展轨迹。于是,黑色的眼睛和愚蠢麻木的肉体,在欲望和闹剧的潮水里游荡;于是没有灵魂、信仰和理性的物质时代就是这样嘲弄挖苦知识分子的高贵与迂腐。侏儒与小丑,制度的设计者,戏剧的高潮都成为一种虚无主义的纵欲仪式。
古老的知识分子,亚里士多德,查士丁尼,卢梭,李白,苏轼,KANT,鲁迅先生,他们是我今夜的客人,我喜欢他们是由于一种世故之外的人性,就像喜欢演员朴善英,但是仅仅限于昨天看的那部韩剧里面的演出。我在阿拉伯的沙海里等待他们的灵魂注入我的干瘪灵魂。在草原帝国,在地中海,我等待他们的箴言与教诲。
我不是智慧的赫梯人在沙漠和井水里精灵打制的铁器,那些铁器和箭石穿破了经文和刺绣的袍子,弯月的寒性和炻器的磨灭,使我看到一种黯淡的情绪在从污浊的空气里上升,那就是我的佛祖用喜克索斯人的墨汁为我点化的黑色莲花。真境的秘密就是这样引诱着我,惩罚着我,使我清扫茅檐,收拾门户,素衣不染一尘,等候真理的降临。
纵使我是草原帝国的铁骑,是阿拉伯沙漠和地中海自由飞翔的阳光,我是木马和横渡海峡的海盗的船长,但是依然不能挣脱这文字的枷锁和沉疴的锁链。我被迫呼吸这肮脏的空气,青春的肺里灌满愤青的泥沙和怒火,沉默的看着伤疤被风尘蹂躏。
大地悠悠,沉浮乾坤。天理人欲,陈陈相因。人心有病,天知否?
今夜,我是黑夜的巴比伦之囚,所有的宫殿与辉煌都随着你的泪水坍塌。
箭石已经坠落,流星已经焚烧,大地已经隐去,我又有何不甘?我又如何不肯安睡?
除了看到悲剧,我只能信仰光明,这光明是铁器的死光,是莲花的根茎焚起的火焰。
我像一个阿拉伯人那样沉默,我失去了那黑色的骏马,那漂泊世间的孤单幽灵。
赐我黄土一抔啊,加我美酒一樽啊,世间虚无与残忍,且容我快马加鞭,直到世界的尽头。多少个夜晚,是这些遐想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一如音乐恩雅的悠远,绵长,浑厚的声音背后所得的温暖。恶浊的世间,暴躁的人心,虚假的仪式我仿佛都一一看穿,只是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宁静之中,我独自品味着岁月的寂寞。
我已经习惯拒绝任何安慰,混迹在那些虚假的面孔之间,看遍了冷暖人心,我依然能在唱到动情之处会感叹。世间苍茫,只有这草原里的音乐和青草依然爱着我,千年不变。
所以我可以是西班牙人堂吉诃德,英国病人与鸦片煎熬出来的酸楚的浪漫。
我不是罂粟,只是苍白失血的野草,蛮荒的周围挤满病夫和丑角。
赫梯人赐予我坚固的语言和铁器吧,给予我长矛和石头,智慧与理性。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伊斯兰的圆月弯刀,骆驼与皮囊,基督的沉默与宽容,还有那迄今不能安宁的贫苦家园,大陆与海洋,光明与黑暗,拯救与杀戮。
今夜,我们不谈论绝望或者喜剧,我们只谈真理。
黎明,太阳会照样升起,肮脏恶浊的空气会随雨露散去吗?也许“一切智俱于黎明中醒”,印度圣哲室利阿罗频多在《周天集》如是说。
我要祈祷阿拉伯的真主,祈祷您,为我建造这黑暗世界的空中花园吧。为我降下这沙海里的一滴雨露吧,让这枯萎的心在真境花园复活。
阿拉伯的真主啊,祈祷您,让我像孩子一样在黎明前安睡,安睡——安睡吧!
芜湖 郭卫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