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海涅笔下的哥廷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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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滨滨 来源:译文
游记充满着对哥廷根人的嘲讽与谩骂,也有大学生式的幽默。海涅也承认哥廷根很美,但不屑一顾,他说:“城市本身很漂亮,可只有用脊背看她时才最喜欢她。”更绝的是他如此划分哥廷根的等级:“一般来说哥廷根的居民分为大学生,教授,市侩和牲口。”哥廷根教授的名次虽在学生后,可好歹还在牲口前呢,但他们因这句话而沾沾自喜可高兴得早了点,接下来的一句就让他们与牲口平起平坐了:“四个等级之间没什么严格的区别,牲口等级是最重要的。”接着海涅表达了对哥廷根市侩的厌恶:“哥廷根市侩的数目很大,像是沙粒,或者说得更恰当些,像是海边的污泥,真的,每当我看见他们清晨面目污秽,拿着白色账单,站在大学法庭的大门前时,我几乎不能理解,怎么上帝只会创造出这么多下贱的人。”
海涅的辛辣与幽默还表现在用词上。在文中他写道:“在这里历数所有大学生,所有正教授与放荡教授的名字离题太远,眼下所有大学生的名字我也没记住,而在教授中有些人甚至还没名字呢。”他在教授前用了个形容词“正式的”(ordentlich),此词意为“正教”。但这个形容词还有“干净的、正派的、体面的”之义,这个词加个前缀un-,unordentlich意思是“不边幅的”,“不干净的”或“放荡的”,它只能是“干净的”,“正派的”,“体面的”的反义词,而不与“正式的”这一义项相对(副教授用别的词),把两个词并用则是海涅式的讽刺与辣。就这样,海涅玩了一把文字游戏,贬了一通哥廷根教授。此外,字里行间也对陈腐的科学知识与学术论文的“洋八股”进行了嘲笑与讽,他假称有人说哥廷根女人脚大,他要对此予以反驳,于虚构了下面的情节:
我甚至很久以来就考虑如何反驳这种认识,所以我听了比较解剖学,摘录图书馆里极有限的著作,在文德大街上花好几个小时研究过路女人的脚,这个研究的结果将在知识丰富的论文中加以总结,论文中我要讲1)脚的概述,2)老人的脚,3)大象的脚,4)哥廷根女人的脚,5)对关于乌里希花园里这些脚的阐述进行总结,6)观察这些脚之间的联系,利用这个机会也详细论述小腿肚膝盖等,最后7)如果我能找到这么大的纸,我还要附上几张铜版画作插图,描摹出哥廷根女人的脚。
海涅不仅笼统地批判了识体系,也具体地对法学专业的内容表示了反感,他写道:“罗马判例法用灰溜溜的蜘蛛网仿佛把我的思想罩住,我的心像是被夹在自私自利法律体系铁一般条款之间。”
也许有人不明白海涅为什么跟哥廷根过不去,他想用笔作“剑”和哥廷根也来场“决斗”报除名之“仇”?不是,诗人的心胸还不至于这么狭窄,更何况除名是几年前的事了。海涅对当时整个德国社会都不满,哥廷根不过是整个德国一个缩影罢了海涅在许多作品中都对封建制度、教会和资产阶级的市侩习气进行了揭露与鞭挞,因而不断受到普鲁士政府的迫害,不得不移居巴黎,可仍摆脱不了来自德国的精神“围剿”,议会曾决定禁止他的著作在德国发行。另外犀利和超的讽刺始终是海涅的文风,二十年后写的《德国──一个天的童话》不是还把德国三十六个诸侯国比作臭气熏天的粪坑嘛。但海涅的犀利与嘲讽是有对象的,面对落后的社会他才这样,而面对大自然和爱情,他的笔调完全换了一种,这时浪漫色彩与民歌气息就成了海涅诗歌的基调,所以他才能受到作曲家的青睐,据贡特·麦茨纳1989年出版的《音乐中的海涅》统计,为海涅诗歌谱的曲或改编加工的曲目多达一万多首。
1825年海涅法学博士毕业后离开了哥廷根。第二年发表了《哈尔茨山游记》,海涅在世时《哈尔茨山游记》就再版了五次,而且很快被译成法文,且有不同的译本,可见当时它引起的轰动。当然有赞扬就有批评,众口一词毁誉的书或许还没人写出来呢。除了学术上的批评更有人对《哈尔茨山游记》不高兴,那就是哥廷根的教授们,游记出版后他们联合行动,使这本书一度被禁止在哥廷根和图书馆出现。但哥廷根城是不记仇的,挨骂并纪念着。在海涅住过的三个地方都挂起了纪念牌匾,只是摘了挂,挂了摘,两处牌子于1906年丢失,另一处牌子1935年被摘下,当然不因其文,而因其人(作为犹太人)。1953年牌匾重又挂起,在市中心文德大街50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