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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否定
弥留的光从窗台上滚落下来,沿着台阶爬下去,拖着一条肮脏的银灰色长袍,远离人世。
---题记
他收到了妻子的第十一封来信。信笺的每一页都在下坠
一个哑巴的夜,他被家徒四壁磨亮的后背,将月光的慈悲弯下去
他戴上皱纹,披上驼背的腰身和一付廉价卑贱的骨头
进入一个圈套。像一个刚刚胜诉的的家庭,走得很从容
整个世界的话仿佛在他手里攥着。褶皱的牢狱内,字迹尖叫着
那些冤屈,每夜都出来折腾他。他佯装镇定,如村前的集合钟
扣住成灾的恐惧。耳鸣里,淹没了一个中年男人迟到的忏悔
“在我们最初相遇的园子,我等你。”十一封相同内容的来信
板结成块。像一个顽童打翻的药坛子,汁液染黑了他的指甲
他洗不洁净的日子被安置下来,红漆木的板凳顶着一团废旧的体温
溢出来,孩子们病痛下垂死挣扎的声音,拉着小手靠拢,坐下
那些萦弱的鬼魂挤满了他的眼眶。一个一个都曾被他亲手抱过
也一个一个被贩卖出去,为了生计和一口盐米混杂的黑瓷缸
很多张嘴必须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和夜里流离失所的猫狗一齐
同时他被一枚硬币吸引。伟人凹凸出来的笑容,捧着一张苍老的脸
不敢相认。他选择放弃自己,从手开始,不去种地或者耕田
他把自己塞在一间方形的屋里。在屋檐下腐败溃烂,又深又长
像小脚女人的裹脚布。生活从此被解开,被掏出来,光明正大的滋生
一封信如同一个巴掌,抽在他的良心上。在妻子死后的三年内
时间也跟着死去。他早已被由里至外地翻过来,像一副劣质手套
棉絮跟随一些罪恶一起蒸发,抽干。他被悬挂的器官,不断荒芜
那场流疫像一条疤,舌头舔过村庄。一颗树倒了,消失了整个森林
村人在集合钟下,荒诞地谈起生和死。妻子和她圣洁的灵魂尚还沉睡
病榻上跌下来一阵阵撕耳的剧咳,要把她们的生命一滴一滴吐出来
三年前他左手一碗,捧着用最后一只花母鸡熬的汤。掩饰着右手
在背后攥紧的一只能令人妻子窒息的枕头——上面绣了两只鸳鸯
当他被信读完了,突然开始病态的笑。妻子在信封背面不断剧咳着
她干裂的口齿,攀着血泪,啃噬起他那双不愿正视苦痛的手
“百年好合… …”他咀嚼着枕头上的绣字,被死了三年的妻子推进井里
06.06.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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