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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改天我会仔细的解答,因为我发现如果要说清我的思想,至少还要几万字。不过,先简单说说“信任世界”的事。
在牧人的用语里,出现了“人民的事业”这个词。
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就是,这个“人民的事业”到底是谁的事业。那么此刻,人民在进行的是什么样的事业呢?而迄今为止,“我‘和这个人民的事业是什么关系呢?看来好像,”我“似乎是人民事业的陌路人。当然,也许下一刻,你就会同意参加到这里来,但此刻你还不愿意,你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是,你觉得必须得要想明白为什么要信任世界和人民,即使你主观上更想直接这样去信任了,这样也许人的道路就幸福得多了,不会有不幸:人的道路因此不会再陷入沉沦;二是,你还在犹豫着,到底在尘世上,人的道路中的幸福,是由自己独自决定,还是相反,独自的确无法决定。说实话,我觉得牧人先生,也许,仅仅是也许啊,也许在内心深处还有这样深刻的怀疑:最终人的幸福,毕竟是可以由人独自决定的。
有些人实际是深刻得相信人的幸福是可以独自决定的,无论他在现实中是多么不幸,他展望生活时是认为”“自己”中真的“原本”可以幸福的,这就是我说的“深刻的信任自己”的真实含义,这不是自私,这只是最真实的生活秘密运作规则,就是说在大多数人心灵深处的不自觉的运行规律。如果用真理,来指代最终的人的幸福的话,上述心态,用一句话概括:独自,即可抵达真理,如不能,也只是外在环境使人不能,但最终,人试图寄寓渴望,并相信、实践的还是“独自,即可以抵抗真理”。这其实是自文艺复兴以来,人类深刻培育了的一种意识状态,我前文早就说过的。
但在人类起始之处,人类有另一种对人的命运的认识:人的命运表现为人类的命运,人民的命运。换句话说,心灵深处始终认为的是“独自,无法抵达真理”。
这里已经有着最深刻的区别了。即,到底最后的幸福,是否可能由独自自己抵达。这不存在去信不信世界和人民的问题。
对相信独自可以抵达的,他怀疑一下人民和世界是否知道信任,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所认为的最后幸福,只是迟延了,暂时得拖后了。
对相信独自不可能抵达的,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怀疑,他认为真理是独自无法抵达的,无论自己多么完善,无论自己多么好,整个问题表现为即使自己拥有一切可能,独有自己,幸福根本无从谈起,自己多么美好,世界也是与幸福隔绝的,自己也是与幸福隔绝的。因为这样,人的命运表现得具有深刻的致命的悲壮性:个人的命运无可挽回的成为最深刻的人类命运中的
所以,在牧人先生的怀疑启动之前,早就有分歧了。
包括世界是否值得信任,人民是否值得信任,都是由历史过程带来的自然而然的困惑,是从文艺复兴开始,变得"深刻相信,人的幸福表现为独自的个人幸福,并且是独自可以抵达的“,这样的历史过程的自然遗产和后果。
所以,在这里呈现的其实还是两种对人类命运的认识的深刻区别所在。对我来说,之所以,即使人民真是堕落的,那问题也无可挽回的表现为人的悲壮命运:必须和这些堕落的人同行,是因为,除此外,人不会有幸福可言。人的幸福也许最后就会表现为,这些看似堕落的人,给了你的那些人的温暖,因此,一切已经不再是别人的了,人的命运表现为了深刻的悲壮的凝聚性,在这个时刻,任何人的道路中的罪恶,不幸,丑恶,都仿佛是自己的,即:同一个命运中的兄弟的不幸;也因此,在这样的命运中,人的堕落也吧,不幸也吧,难道还是重要的嘛?即使他是最堕落的,我也要陪伴他到最后完美的时刻到来,因为他也许是我幸福之所在。因此,在自己与人的关系中,爱处于自发状态,是直接出来的。
但是,如果不相信”独自不能抵达“,那么也就产生了一系列问题。人民值得信任嘛,我信任他们,信任世界,是否会不成空,是否会再次象以前一样找不到幸福呢,可以说这个时刻是相当典型的,它绝望的揭示了:处在人民之外的一个善良的人的那种孤独情形。他怎样怀疑,怎样痛苦,怎样难以找到人的道路。
所以,他此刻的悲剧命运表现为,甚至他一生的悲剧命运都表现为:寻找,不断寻找人生道路;
这是个缩影”不断寻找人生道路。“这个可以概括整个20世纪的文学主题。为什么生活呈现了如此可悲的状态“生活凄凉和悲惨的呈现为,仅仅是在寻找人的道路。”
这里产生了多余人,也产生了荒诞派的幻灭。对多余人来说,他没有荒诞派的幻灭之痛,但他的生活也呈现了深刻的悲剧性,他唯一发现的是否定,“即周围的人的生活,我坚决不过,因为那空虚无聊”。而对于幻灭的荒诞派,他们则一无发现,连否定都没有发现。“生活不存在,没有意义”
为什么在很久之前的文学中人的道路和人的形象,没有表现为“在拼命寻找人的生活道路”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当代的很多问题,都和不信“独自不能抵达真理”有关。其实我早就再三解释了,只是看来大家还没有明白。
比如,牧人引用的耶稣那些话,我很奇怪的是,他表现为“一个人试图去爱另一个人。”
其实,对于爱的问题,特别是对于罪孽的问题,我在上面也说过了,早就已经解决了,人不是出于怜悯,不是出于同情,不是出于任何其他显式自觉信念,在我的解释理已经显示出来了:别人的罪孽,已经成为我之自我的一部分了,我和人民共命运,我必须和他们一起迎接同一个黎明,这是我们同一个家园中的兄弟啊,他的身上什么罪孽对我是该责备呢?我还需要去说“要怜悯他嘛?”他罪孽也吧,他完善也吧,他是我之命运的另一自我。
请问,在这样的情形中,当一人吻另一个人,会否有”怜悯的意味“呢?
怜悯是个很奇怪的词。牧人说:
当你出于怜悯亲吻你门前的乞丐,他多半以为你在侮辱他:因为你与现实格格不入,你的行动并非源于爱,而是怜悯。所以人们说:
“绝不要同情心……应有爱心。你明白这不是一码事……惟恐失去爱,我才对忧伤、烦恼和痛苦抱有同感,否则的话,这些我很难容忍。”
你可以仔细琢磨一下这个”侮辱“里面透露了什么,坚定的不可侵犯的自我,独自信任自己,因此,其实人类历史上怜悯暗含对人侮辱的意思,就是开始于文艺复兴以后,不信,你们可以去作词义学的详细考证。
怜悯怎么会奇怪的被赋予了”侮辱“的意思呢?都是人的命运悲凉得异裂为单个人的命运以后的事,人们首先关心自己的自尊不被侮辱......唉,这样的历史语境中,就可以想见多少区别,也可以想见
在这里展现了多少深刻的区别啊,从这一系列的中,你就明白,世界自从文艺复兴开始已经走得多么遥远了啊。
包括爱,这个字眼,其实也是那些不相信“独自不可抵达”的人常用的,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找到的肯定的东西,只好作为最明显的最后的依靠,因为似乎在这里才发现一点点人的温暖的迹象,并且才发现一点点可依靠性,说实话,爱,对于他们来说,往往只是直接的主观的,你要是让他们详细论证为什么必须爱,他们可能就很难组织起一个完整的逻辑过程,就是因为,爱,对于他们来说,是他们命运唯一的可以展望的东西了,他环顾周围,其实很难找到人的道路,他只好强烈的让自己相信“爱”
我请大家,仔细思索一下,所以深刻相信应该爱的,你能否组织起这样的深刻的逻辑来呢。能说下“为什么必须爱嘛?”
大概很少,因为这的确是他在自己的人生道路是,似乎唯一看得见的正面的温暖的东西,就只好抓在手里,让自己相信自己的人生道路是伟大的,有意义的。可想而知,这个自我安慰里,潜藏了多少悲剧,潜藏了多少幻灭啊。
我们回头看耶稣的那些话,牧人引用的那些话,那里其实没有“同一命运的人,对兄弟的帮助”的意思,那是“一个人强烈的要爱另一个人”而已,这个人其实看来是和自己无关的。但被作者强烈得突出出来的是“爱”,爱,爱,爱,强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突出了爱。这样的东西里,透露出了多么深刻的孤独的个人主义信念啊,他表扬的是这个爱人的动作,反复强调和突出的也是这个爱人的动作,但是折射出来的是,他无条件的把爱放在最高处的个人主义信念的绝望悲剧。
为什么,从某个历史时刻开始,爱,强调爱,成为了历史的最明显的声音,就是因为人类命运背后的孤独者的命运的进一步深化。爱成了唯一可被抓在手里的东西了。
对于深信“独自不可能抵达真理”的人来说,与他人的关系是自然天成的,因为,是否“爱”,是一种淡然的,不必特别强化指出的东西,对他来说,人的命运的真实含义中,已经把更重要的因素摆在了历史过程的中心上,相比而言,爱,仅仅是次要的属性而已,是人的历史过程中的自然的产物。但是,这个自然产物,却被别人拿来作为了最高信条。
打个比方,一个物体,它全速的前进,当它理解到自己的使命是全速前进,无论如何都要前进,无论自己是多么堕落,卑劣,都要全速前进,此时由于它的高速运行,产生了热量,产生了自己的整个物体额的温暖和温度,那么对这个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它会不会强烈的把它提高到生命运动的核心地位上去呢?估计是不会的吧。
但是,对那些另外一些人,也许,它产生的温暖,就会成为醒目的主要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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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的回顾论牧人的话吧。
人民的事业,不可能是别人的事业,但对那些相信独自可以抵达真理的人,也许就可能是”别人的事业“,并且,在这之外,也可能存在着这样”另外的自己的事业“,这个事业是什么呢?是经由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渴望,所产生的对人的生活道路的展望,也就是”他自己的渴望。“
再说一遍,我主张的那种东西,不可能是强逼和强权,我说的那些首先是个认识问题。你觉得并相信人的命运是不可能独自抵达真理的,那么你就不存在“必须”“强行"信任人民和世界的问题。如果你不相信,那么的确,问题的确有可能古怪和可笑的呈现为我对你们的强暴,镇压。
是为,论所谓“世界是否值得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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