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市场”是一个供“赶集人”免费自由出入的露天集市;除了诗歌出版社在那儿设立“摊位”出售诗集之外,更是一个诗人和诗歌爱好者进行各种形式的交流和聚会的场所,一次充满欢快气氛的诗歌节日:四天的日程从中午开始直至午夜,安排得满满当当:诗歌朗诵、戏剧表演、现场赛诗、文学咖啡座、诗歌作品评奖,三场主题晚会,等等。另外,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白天,一辆被命名为“诗巴士”的巴黎公交公司的老式敞顶公共汽车沿着上世纪二战后著名诗人作家鲍里斯•维昂(Boris VIAN)最喜爱的975路公共汽车的线路,载着一些诗人、歌手和怀旧者,在巴黎六区圣日耳曼德普莱一带转悠,并停靠预设的四个“诗歌站”,进行街头诗歌朗诵表演。每届诗歌市场都有一个受邀请的贵宾国(今年为意大利),并确定一至两个重点推介的诗人,例如,今年选定的是意大利诗人贝纳尔•诺埃尔(Bernard NOEL)和法国诗人克洛德-米歇尔•克吕尼(Claude Michel CLUNY),在诗市期间,分别在法国国家图书馆和巴黎索邦大学举行了有关这两位诗人的研讨会。2005年巴黎“诗歌市场”的主要创新之处,是首次引入了诗歌市场“外围活动(Périphérie du Marché de la Poésie)”,一方面把诗歌领域从书籍拓展到其它艺术表现形式,例如,在蓬皮杜当代文化中心公共图书馆、国家图书中心、巴黎诗人之家-莫里哀剧场、东京文化会馆、巴黎索邦大学等“诗市”以外场所举行专题诗歌晚会或研讨活动,另一方面则使活动时间从四天“集市”延长至20天,从而增加和扩大了诗歌市场的影响范围。
这里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巴黎“诗歌市场”的地点。它设在巴黎市第6区著名的圣舒尔皮斯教堂广场(Place Saint Sulpice)。而圣舒尔皮斯教堂是继巴黎圣母院之后巴黎市内的第二大教堂,于1646年动工兴建,1745年才竣工;它也是近两年风行全球的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Le Code Da Vinci)的许多故事情节的发生地,其中尤以在该小说中被称为“玫瑰线(Rose line)”的子午线所穿越的天文日圭为最为著名。不过,有意思的是,小说走红后,来圣舒尔皮斯教堂“朝圣”的人-特别是美国人-愈来愈多;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向教堂神甫提出一个同样的问题:“修女是在哪儿被杀的?”这一把畅销小说情节与宗教史实相混淆的现象令该教堂潜心侍服上帝的神职人员们开始是哭笑不得,继而则有点恼火。为了表示对小说中有关史实描写失实和牵强附会的不满,教会不仅在圣舒尔皮斯教堂内天文日圭的介绍资料中,专门添加了一笔,郑重规劝参观者不要听信“某些畅销小说”的“声言”,而且最近还断然拒绝了美国导演容恩•奥怀尔(Ron Howard)在教堂内拍摄《达芬奇密码》影片某些场景的要求!在这个作为巴黎圣日耳曼德普莱文化区精神象征的圣舒尔皮斯大教堂的广场上,搭起一排排绿色小木屋,形成一个乡村味十足的“市场”,而兜售的却是最不该与商品和市场发生关系的“诗歌”:这一充满当代悖论的场景本身即给人以一种英雄史诗般的境界。
无论冠之以“市场”还是其它名目,诗和诗歌的价值在诗歌爱好者眼里永远是神圣,并不可能混同于其它价值的。不久前法国《世界报》在读者来信栏里刊载的一封读者来信也许是对此的最好注解。这位名叫罗朗•马尔冈丁(Laurent MARGANTIN)的读者发现4月30日的《世界报》把一则关于该报编辑的关于法国著名诗人“伊夫•波纳福瓦与在场派诗人(Yves Bonnefoy et les poètes de la présence)”专刊的广告置放在第21页“交易所证券”版的“二级市场”和“新市场”之间,顿觉大为不满,便写信给《世界报》表示抗议;而《世界报》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版面安排对神圣的诗歌所带来的“亵渎”,于是便一字不漏地照登了这位读者的来信,其中写道:“把这一带框消息刊登在作为国际资本主义象征的所有这些数字中间,使我个人深感不快;我谨请贵报告知读者:波纳福瓦的名字与西卡弗(Sicav)或任何一家企业股票的市价毫不相干,他是我们当代文学的一个伟大形象;并亦请注意不要因此给‘诗歌市场’及当代诗歌的‘法国价值’造成语义上的含混。吁请今后为贵报许多读者所珍视的诗歌另找一个版面位置,谢谢。”瞧,这诗歌爱好者们的“价值”观念是何等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