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凡尔纳选集》黄伊

格兰特船长

　 联合国资料给我的提示

记得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编辑出版陆石、文达的《双铃马蹄表》期间，有一天工间休息时，到资料室翻看报刊。在《保卫和平》1953年的合订本里，看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则资料，说是某年全世界译成外国文字最多的是列宁的著作，共译成74种文字，居第四位的是法国科幻小说作家儒勒·维恩（JULES VERNE）的书，用54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
    那时，我在中国青年出版社文学编辑室当编辑，室主任让我管惊险小说组，我正热衷于出版《红色保险箱》、《军事秘密》呢，但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总想开拓一个新的领域。在我们组里，有法文翻译李震羽，英文翻译施竹筠，文学编辑室还有一个强大的翻译组，懂俄文的、德文的，甚至懂印地文的专家都有。我请他们尽快将有关法国作家维恩的信息告诉我。很快消息就汇总到我这里，出版社资料室就有法文版和俄文版的《维恩全集》，还有英译的单行本。我请他们将全集的序言翻译出来。翻译家陈斯庸还给我提供了两份极宝贵的参考材料：1934年联共（布）出版儿童读物的决议，高尔基关于出版世界各国儿童读物的建议，其中都提到维恩的名字。正好在这个关节眼上，《旅行家》主编彭子冈收到《大公报》记者潘际炯的来信，建议中青社出版维恩的小说。潘的来信也转到我的手上。我要作文章了。

总编辑李庚在我的报告上打了15个圈

    “For a New China”是我们那个时代青年的心愿。建设新中国，还少得了科学吗？我根据有关维恩的材料，结合自己的思考，在给领导的报告上说，如能有计划出版这位法国科幻小说家的选集，可以大开青年的眼界，鼓励青年学科学，用科学，展开幻想的翅膀，一代青年将为之受益。我在报告上具体提出20个选题。中青社讲究三审制。我是编辑，顶头上司是室主任江晓天和萧也牧。江、萧二公非常敬业，他们在我的报告上批上同意的字句，上送总编辑李庚。那时，李庚是团中央委员，当时的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常找他研究青年工作。李庚大概得风气之先，知道党将要号召青年向科学进军，所以在我提出的选题报告上打了15个圈，并且用红笔写上，先组织出版打圈的15本，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蓓根的五亿法郎》、《汽球上的五星期非洲游记》、《八十天环游地球》、《机器岛》、《地心游记》等。

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我们惊险小说组的法文翻译李震羽，是上海震旦大学的高材生，法文堪称上乘。英文翻译施竹筠，是从印度广播电台回来的，英语好生了得。施的级别比我高，李的学问比我好，但他们二人十分尊重我。我和他们约定，译稿都要请人或由他们校订。套书的定位是，初中程度的学生能够阅读。译名不要太长，译文要尽可能简洁一些，不要疙疙瘩瘩，拖泥带水。他们在处理译稿时，看到一些情节和描写,说有些土著民族风俗习惯很落后、野蛮，甚至有吃人的场面，怎么办？我说：“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或是由于天灾，或者其他原因，都发生过食人的现象，古书上不是有易子而食吗，好像《水浒传》和《鲁滨逊漂流记》里面，也提到过吃人。但是，在我们现在出版的作品里，像什么‘食人生番’之类的词句要去掉，有些鲜血淋淋的描写，就稍作删节吧！”
    法国科幻作家儒勒·维恩的中译名，改为儒勒·凡尔纳，是由李震羽决定的。中青社早期出版的凡尔纳作品，责任编辑大都是李震羽，可惜他“派偏右”，被赶回他的老家扬州去了。后来施竹筠就全部接替了他的工作。

美术编辑全力配合

    中青社有一位美术编辑叫沈云瑞，讲话像打机关枪，他对工作十分投入。我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出版《凡尔纳选集》时，找到了这位仁兄：“我正在张罗的这套凡尔纳的作品，肯定能够一鸣惊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给我打机关枪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黄伊吗，王婆卖瓜……”我连忙打断他：“我们出版的凡尔纳作品，现在是一本一本地分别出版，将来是一大套。你老兄替我设计一个封面，从单本来看，要抢眼，读者一看到这个封面，非抢着看不可，但放在一起就成了一套。我要像拿破仑打仗一样，放一阵排炮，这样才能惊天动地！”沈云瑞笑着说：“反正放大炮不收税！”
    我终于搬动了沈云瑞这尊大神。他钻到资料室，把各种版本的凡尔纳作品都找了出来。他不但设计了一个非常别致的封面，而且把该作品中最精彩、起到画龙点睛作用的插图，放到封面上一个抢眼的位置。喜欢跟这位机关枪抬扛的我，也忍不住点头称赞。
    为了使这套书图文并茂，沈云瑞真是花了不少心血。他和我们一起选插图，放在书上什么地方，他也再三讲究。难怪有些读者先看插图再看书呢！

名家也支持凡尔纳

    那时，我满脑门子的官司是如何向读者推出《凡尔纳选集》。我决定在所有凡尔纳中译本的封三上，都要互登本社即将出版凡尔纳的书目。我在当时最有影响的《文艺学习》上发表文章，向读者介绍凡尔纳和他的作品。在《格兰特船长的女儿》和《海底两万里》相继出版时,我给《北京晚报》、《文艺报》、《长江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五六家报纸，发了出版消息。令我感到十分欣慰的是，著名翻译家曹靖华也在《中国青年》上发表文章介绍凡尔纳，讲鲁迅早年就翻译过凡尔纳的两部作品《月界旅行》和《地底旅行》。译界高手杨宪益和杨绛，也在《译文》上发表文章讲到凡尔纳。有的报纸的花边文章说，梁启超和人合译过凡尔纳的《十五小豪杰》，作为章回小说在他主编的《新民丛报》上连载。商务印书馆早年也出版过科幻小说《环球旅行》。这说明在中国很早就有一股凡尔纳热了。

向老读者致意    向新读者招手

    我们在40余年前编辑出版的《凡尔纳选集》，改革开放以后，中青社不但将它们全部重印，还组织人翻译了十余部我们当时来不及出版的凡尔纳名作，并且用一个漂漂亮亮的纸盒将它装起来出售。不但译文好、装帧好，校对质量也是上乘。想当年我们出版《凡尔纳选集》时，曾借“向科学进军”的东风，使这套书得以在青年一代中广为流传。现在党号召“科教兴国”。虽说现代科学的惊人发展，早已超过了凡尔纳最大胆的预言和最惊人的想象,但是，凡尔纳作品中的那些主人公，为科学、为理想不怕困难勇往直前的可贵精神，不是仍然能鼓舞和激励我们为科学献身，为祖国兴盛而奋斗不息吗！
  
（作者单位：中国青年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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