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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卡夫卡印象——谨将此文献给《芦笛》文友Kenshin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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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6 19: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城堡•卡夫卡印象
谨将此文献给《芦笛》文友Kenshin君

K感觉到那句至为关键的点睛之笔这会儿就在某个不远处同自己的心脏一样兴奋地跳动着,用不了多久就要从这页稿纸空白的地方爆发出来,使得这篇艰难挺进了好多天的作品在此处迎来首个辉煌的胜利,总算能给那些忍受了前头好几页既干瘪又凌乱的文字,此时正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注视着这张颤颤微微的咖啡桌的读者一份困顿全消的惊喜。他准备一拿下这个技法精妙,意蕴深长的段落,就马不停蹄地翻回头按现在的标准重新整顿前头那群自己仓促之间部署下的溃不成军的该死家伙,起码得把它们挨个儿修理到配得上作为一场伟大战役的先遣团而不至于太过寒碜。可是直到这高歌猛进的恢宏段落即将把整页稿纸最后的一点儿空白铺满的时候,K仍然没从上面找到那个在自己脑子里舞动着缪斯的翅膀转悠了个把小时的句子。这迫使他不得不暂时撂下笔,腾出手来死死勒住亢奋突进的灵感的缰绳,掉转回头细细检查是不是在某个地方不慎把它错过了。但那突破千字的臃肿段落纵览起来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作为一道正在成功推进的坚固阵线的意思,而纯粹是藉由着一页崭新的空白纸张带给他的虚假信心,鲁莽实施的一次彻底迷失了方向的进军。在那片刚刚晾干的墨迹中泛滥着那么多吞食了大麻一般不知疲倦的炫技,一片片的艰深晦涩的隐喻张开巨大而危险的泥沼快要让作者自己都因为拿不准确切的解释而不敢涉足。抛开这些形式上的失败,最为重要的是眼前这些文字甚至把小说开篇确立的基本动机都完全遗忘了,两个与主题毫不沾边的俊俏光鲜的不速之客在主人的纵容之下把装修中的房间搞得一团糟。K简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驾驭这头他自己产下的庞然大物了,但他还是凭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热情试图把它重新引回正途上去,继续追逐那个最初设定好的完美的目标。又经历了快两个小时的苦难跋涉,他终于在之后的第四页快完结的地方彻底闯进另一篇完全陌生的文章里了,于是在那懒惰的爵士乐在上面有气无力地翻着身的地板上,又多了几个揉进了巨大失望的纸团,它们滑稽地相继蹦跳了几下就沉沉地死去的时候,发出一阵饮料穿越喉咙的咕噜声。
又一次挫败带来的气氛暴躁与苦中带辣的浓缩咖啡一触即燃,把K的口腔和嗓子烤得火辣辣的直疼,他连忙又吐下半杯柠檬水暂时扑灭了浓重难闻的口气。略微降了点温的眼睛无力地朝前投不远处那依然泛着神圣微光的三号桌瞅了瞅,中午苦思冥想时蒙受天恩一般从那里捕捉到的模特和场景早就不在了,这会儿他几次三番想从空荡荡的座位上重新唤起当时喷涌不息的灵感和文思都是惘然。失落中骤然响起的门铃声化作一头刚刚撞碎藩篱,晕头转向的大野猪,耸立的倒刺和凶悍的獠牙闯进K的视野中。但这怪兽的出现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打搅从左手桌摆价目牌上露出半截身子谈兴正浓的那对貌美入时的女子,两人丝毫也没介意那粗暴的关门声,彼此深深陶醉在对方轻柔的话语和迷人的眼神所施放出的神秘气息当中。一只机警敏捷的黄鼬紧紧贴着前者闪到屋子里,就像被门框上发出的巨响给崩了进来。三号桌的那对男女进门时展现出何等高贵不俗的风范啊,宛如在K面前上演着一部当下最走红的城市小说的开头,这绝妙的现实材料在他的写作欲望上打开了一个何等的灵光乍现,激情迸发的下午呢。眼前两个店内常客的到来残酷地宣告着此时已经超过了晚上九点钟,尽管那四丛粗大张扬的人造睫毛挑动着她们佩饰上纷繁炫目的光彩频频闪动,在K眼中冲淡着时间的流逝,但从那性感的唇线快要包裹不住的两朵鲜艳娇美的花苞中传出来的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却在一刻不停地对着K的耳朵用刑。鼬对所有肮脏的言语都晃动着长长的髭须点头称是,由衷地赞同今天几乎一整天的写作努力以百分之百的失败而告终,用不了三个小时,新的星期就要像大家脚底下即将结束当日运营的地铁列车一样急速驶来把现在的时空统统撞得粉碎。他们一边毫无忌惮地大声喧哗,嚷嚷着点了各自的吃喝——K厌倦地将手边的价目牌往外推了推——一边朝着惯常坐的座位走去。被撞到的椅子都老大不高兴地扭动着身体,纷纷从地面上发出震撼牙龈的噪音,这终于让另一头正在热烈诉说着的眼睛飞快地朝他们那边瞟了一眼,看见小说最核心的情节宛如一个本该发生无数爱恋故事的风尘女子,依然在一片混乱的烂纸堆里保持着令人失望的空白状态,就转回头去用双唇撅起一股俏皮的轻蔑,她的纤手习惯性地从脑后蓬了一下烫得简洁但饱含丰韵的短发,就放在裹着紧身裤的大腿上继续饶有兴致地聊起来,五指随即形成靠在嘴边拢音的形状在光滑的面料上来回抚摸着,最终停下的时候食指原地划出一个勾引式的弧线。K坐得发酸的双腿随之感到一丝触感爬过,三号桌那个男人饶有风度与魅力的小动作也跟着在纸团里骚动起来,它们竞相装点着他优雅的坐姿和从容的谈吐,在他身体周围加上一个使之惟妙惟肖的画框,就像美术资料上着重展示艺术品精彩绝伦的细部似的,野猪那带着咖喱味的绿色的吼叫根本透不进去。那健美有力的手臂与腿脚在修养和礼仪的驯服之下摆放得那么恰如其分,宛如驮着王宫贵胄款款而行的骏马,好似经过古典派油画大师的精心设计一般,任何被认为有才华的笔尖都没有理由不怀着一颗仰慕之心去描摹这非凡作品的品位与风格。而现在这些回忆再现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两两拧在一起的鼬的四脚,就像是两个难看的十叉在宣判这篇曾让作者在数百分钟以前还兴奋无比的作品决不可能在月底前如期完成了。不知什么缘故,那一对闺蜜的悄悄话忽然进入了急促的高潮,语音在相反的方向变得又低又轻化作一阵沙沙声,引得K耳鼓和心头一阵麻痒——利用今年最后一个月时间把另外一份构思中的蓝图付诸实践也就根本没有希望了——他看见那在自己耳畔滑动的既柔美又富于质感的响动此刻溜到了那一直在会心聆听的女孩叠放的双腿上,从调换它们位置时一双丝袜的摩擦之中探出头来,那拖沓顾虑不过风情万种的动作与姿态与那双正对着她的并不怎么赏心悦目的肉色的双腿多么不同,三号桌听者的每个动作都带着商务女性标准的利落干练,端正笔挺的商务套装就像高大的写字楼静观脚下流动的车水马龙一般丝毫不受惊扰,大多时候她都是一言不发用职业特有的诚恳而且崇敬的眼神鼓励着对面的人继续说下去,仿佛在眼前看到的和不远处的观察者一样是一片既浪漫又端庄,既富浓情又具教化,或者又不是所有这些的奇观,时当今毋庸置疑的成功作品的生活展现。一阵警铃似的动人笑声搔去了这些幻觉,眼下K反倒越来越觉得那露出一截肌肤的漂亮的黑色袜边更有味道,要是下午就把长靴子不时挑逗地板发出的得得声写进稿子,那现在的局面可能完全不同。他现在总算听清野猪今晚骂骂咧咧的原因是一个曾经看好的下属磨磨唧唧地谢绝了他的圣恩浩荡的提携,连累了他下个季度已经规划好的整个经营计划,如果年底前赶不上既定的节奏,那么明年准备集中全部时间和精力专注于尝试首个长篇创作的设想也就只能放弃了。伴着各种讨厌的噪音,那个精致的下巴压在柔软蓬松地缠成好几道的围巾上轻轻颤动起来,温柔地微微扯动着批散在四周的长发,把十有八九的办公室恋情接过去,翘得高高的鼻子骄傲地指点着空空的三号桌。
K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勉强克服了沮丧施在全身的压力,端起一只佝偻成爪子的手,示意上午进门时招待他的服务生自己要结账,那副精灵般俊俏的面容连同在两侧耸起的一对尖耳被殷勤但不失稳重的步子带过来,一上前就恭顺地询问客人对这个位置是否满意。“店里最清静的地方就是这边了,我去把头顶的喇叭关上,保证您在这不会被过多打搅。”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期待得到K表示同意的回答,双手呈上清单,操着与那身整洁的服务生制服相称的谦和的声调,肯定利索地说出金额。因微笑而上翘的嘴角马上在脸蛋上挤出几许亲和而且幽默的神情,却丝毫没让那双似乎是镶在一张拼命吸气的面孔上的大眼睛里透出半点慈善与温存。就像方才递上清单一样,他随手拿过一句或许不大顺利,给面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可怜家伙送去一份既礼貌又适度的理解和慰籍。“一点儿提神的东西和一份吃的,别太腻,好的先生,看样子您是准备好在这儿进行工作了。”
那些杯碗餐具被摞起来拾进托盘的时候就像在长久的等待中快要彻底断绝希望的那一刻终于被及时赶到的自己人救起,脱离了险境,纷纷发出幸免于难的叮叮当当的欢呼声,连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被失手打碎在厨房里都顾不上为自个儿担忧了。服务生俯身独自慨叹着这是一份迟早要把自己完全掏空的工作,但其间又反复声称但凡能坚持下来往往可以出人头地,不过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描绘着一种明摆着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而绝非是份希望。即使一句不剩地听他嘟囔,恐怕也很难区分出他是在抱怨自己手中这些卑微的活计,还是在帮K在心理上开脱。“这是您点的先生。啊,看上去您是位作家,真是了不起,想想我当初也是个痴狂的文学爱好者,不过后来,没法子,还是放弃了。”
K看出他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尽量不去触碰那些散乱在各处的纸团,哪怕落在地上的,服务生也努力不让脚惊扰到它们殒命后永恒的长眠。就如同一位使者穿越才平息不久的战场,小心地迈过横七竖八的尸骸,前往某个隐蔽处,向刚刚活活害死他们此刻依然惊魂未定的将领道晚安,并祝愿他在大难不死之后能尽早地转败为胜,功成名就。但那无论从任何角度都不难察觉的狡黠眼神好似在预言这样的祝福还远远不是最后一次。“您的字真漂亮,看得出来您一定是位追求完美的大师,这些手稿将来不用说都会是珍贵的艺术品。啊,抱歉,太多打搅您了,请慢用,祝您今天文思泉涌。”
“其实依在下的愚见,在这镇上不见得真能找到您想要得东西。”这话顿时让K的神经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方才一直在时空中漫无目的地流动着的思绪突然间都落了空,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去了。能够用眼睛看清的只有面前这个拖着满盘盛有自己指纹和唾液的器皿的半人半仙,仍旧冷若冰霜地扮演着他的那份卑下而职业的温文尔雅,任由野猪的嚎叫声在周围肆虐。“镇上的人近年来已经渐渐趋向于根据南方大城市里研究开发的不可撼动的准则和精确的图纸生产自己的生活,把它精心打磨得光鲜耀眼,每个人都一丝不苟地遵从着剧本以最浮夸的方式进行着追逐极致的演绎。”与说话人相同的装束裹在一个女人的身体上朝左边高举起的姿态优美的纤手走过去,它底下那两个微微泛红的俏丽的面容在灌进了许多红酒和知心话之后显得无比诱人。“在这里我们能够看到的一切都已经是以艺术品的形式呈现在所有鉴赏者的眼前了,就算您有再高超的才华与技巧也不可能发掘与表现它,而只能原样临摹它,虚掷了您的时间和才华。”
K愣愣地听那转过去的背影继续给自己指点迷津,“您不妨沿着去城堡的路往东走一段,到那边碰碰运气。”
“那是个,”他感觉自己被在绝望中遇到的某种神秘的力牵引着,“什么地方?”迫使自己起身离开桌子,凑向吧台。
“非常小的镇子,”那回答快得几乎吞没了后半句问话,“本该有个确切的名字的,但人们都管那里叫城堡那边,相传是不古不今的人为了挨近城堡的庇护而建。”乱七八糟的餐具交给洗碗工手上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感叹,“出门沿路一直往东走下去,”出纳接过K的钱,认认真真地数着,“等您能从正面全数看清城堡的二十个尖顶就说明你已经抵达那里了。”服务生又拾起那块洁净的餐布,让它继续在光亮的玻璃杯上蹭出腻歪的怪声来,“那地方不分昼夜,随时等你造访。”
K有点摸不到头脑,将信将疑地望着吧台上发生的一切。门铃突然响了一下,他看见两个标致的屁股撑着轻薄的布料晃了出去,把地板上惊起的唏嘘声引到街道的石头路面上。直到那两双性感的脚步被一串粗糙的马达声淹没了,他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人不过的环境里紧紧盯着这两个女人看得时间超微有点长,便马上低下头让目光离开那早已自动闭阖的门上。此时身后的野猪和鼬突然没了动静,用杯子遮住半张脸,以上司质询下属的目光冷冷地望着他。K浑身一阵寒战,觉得此刻必须冲过那扇门逃走,可刚走了几步又忽而迟疑地停下,这时听见服务生紧随着他粘在地板上的步子不耐烦地喊道,“得了,我会替你收拾好这堆东西,门口的煤气灯你带上吧。”
那座城堡就像刚刚才升出地面一样。K倒不是不知道那里赫然坐落着这样一座庞然大物,而是自打住进这镇子以来,一直把它当成是一纯粹的概念存在,甚至与回归线和极点别无二致,他的生活半径所囊括的任何地方从来都不以那群遗世独立的尖顶作为方位的参照。而此刻,他让那些奇特修长的身躯在视野里悠然自得地晃动着,靠手里的煤气灯产生的重感掂量远方整片黑色轮廓所拥有的分量。那熟悉的光晕如虔诚的盲信徒一般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匍匐着把这朝圣之路彻头彻尾地摸索一遍,默默忍耐磨砺的痛楚,在泥污之中展现圣洁,越是远离镇上的灯光,它就越是在深沉的黑暗中自信满满地骄傲绽放。不过没多久,刚刚还循规蹈矩的时间就趁人不备,在它的轨迹上遁去了身形,让K无法确信到了几点钟,也因此越来越不敢信任煤气灯所鼓吹起来的脆弱的光明。他不禁怀疑四周的夜幕中藏匿着万千鬼影,它们巧妙地躲开那移动的灯光,专拣他不留神的时候从身后盗走一些光亮揣进黑袍底下,使K越来越以为过不了多久就照不见前面的路了,自己将被无情地遗弃在一段毫无结果的歧途的中央,无论继续向前还是折回都将忍受那无边的寒冷与无望。这时周围除了杂乱无章的植株,就是随同身心的疲劳一绵延不息的丘陵,只有城堡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屹立在前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快速地生长膨胀起来,势不可挡地征服并残酷压迫着平静的旷野,深深地刺进夜空,君临一切地统治着K前往的区域。整个黑夜变成了它投下来的重有千钧的影子,无数砖石轰然而下轻而易举地击碎了煤气灯罩,将孤单的旅行者压得喘不过气来。K仿佛闯进一片险恶的迷宫,脚下那看似直接简易的道路摧毁了他薄弱的方向感,即使使尽全力都无法超越和突破周围那莫名的混乱与诡异,他只得不断地开导自己,这不断涌上心头的迷茫与恐惧,只不过是基于尚且看不清城堡的真正面目,一旦抵达目的地,它的结构、建筑材质、设计风格乃至年代就都再也包藏不住,而会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自己就能成功征服那鬼祟可恨的巨人。于是便硬撑着继续走下去,像是等待时间最后能帮他指出出口。等到他最后终于可以勉强数出二十个尖顶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动用了全部力量去决心攻克的根本算不上是一座城堡,而只不过是依托着高耸的地势,由许多座毫不相干的细长建筑堆垒起来的。它们看上去既简单又丑陋,而且找不出任何统一性,如同在田间嬉戏的乡下小女孩自得其乐地采到手中当成花束的一捧乱草。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另一片想象中的市镇并没有出现,一路上累得奄奄一息的煤气灯仍然是身边唯一的光亮,但K还是沿着一条经过了老大不乐意才勉强从一侧闪出来的岔路走下去。此刻手中提着的那点儿光亮已经全然成了一份讨厌的负担,他再也信不过它,那身陷黑暗之中的恐慌与忐忑完全被巨大的失望遗弃在路旁,何况此时的灯光仅仅够他照见墓碑上的铭文了。
站在这片荒凉的墓地里,K感觉自己用了半天功夫才把塞进眼中的景象同一直盛放在心里的目的地联系到一块儿,在总算闹清楚那用以拯救他文学前途的全部希望其实寄托在这些比他更早堕入永恒的绝望,酣睡在泥土里的人们身上之后,一大片包含着侮辱与讽刺的耻笑声瞬间从腹内爆发出来,掀起滚烫的烟尘像醉酒后的呕吐一样顺着七窍往外涌。他分明看见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厚颜无耻地睁着那双用无稽的鬼话戏耍他的林中妖精的眼睛,那一双窈窕倩影在远处街角上被跟前迎面走来的两个肥胖难看的老妇严严实实地挡住望不见了,身后屋里野猪和鼬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把店门上的玻璃窗震得嗡嗡作响。
他渴望父亲那样的尊严和权力
他也羡慕母亲所拥有的幸福与满足
短暂的生活没能留给他组建家庭的时间
狂乱的情迷色恋耗尽了那些年华,终于
对他痛心疾首的家人被拒于泥土之上
让他如癫似狂的女子被隔在棺木以外
不要以为在此安息的就是个终生贪图肉欲的花花公子
无数个不幸夭折的,富有体面的人生在此陪葬
那一堆堆晦气的白纸团就像是用来装点葬礼的静穆凄凉的花簇,这个安详温暖的冬夜小镇正浸泡在一片融融的灯火之中,透过屋外寒风的缝隙把那果酱似的阵软塌塌的音乐声一阵阵地传向远方。野猪伸到过道上的那只毛线裤腿从袜子里窜出来,露出可笑的红色,和亲眼见证了一个落魄文人的悲惨失败还落井下石捉弄他的沾着油污的围裙是一个颜色,好似一团机智而且辛辣地嘲弄一切的火焰。火光不经意间照到某位女士私密的内衣上头映出一股翻腾的欲念,但又似乎没有,而是同她高耸着的右肩上头那粗鄙不堪的装饰画搞混了。火舌无情地燎着并焚尽了那些面前包裹着无限伤怀的花簇,只留下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黑色焦块无声地镶在邻镇的泥土里。
饶舌的兄弟俩啊
你们总算听进路人的劝告——闭嘴了
不过直到现在人们才真正感到不遭受任何纠缠地走过中心街道
是何等无聊扫兴的一件事,没有你们
最难以启齿的流言蜚语又要雇佣新的跑腿
压在生活身体下面不堪入目的潜在规则又要寻求其他代理
请原谅我们曾经的不屑和嫌弃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你俩的透露、指点是多么宝贵
愿你们在地下也能得到作为奖励的糖球
被抛到身后的墓碑一离开他有限的视野就像被一个法力高强的术士操控着马上改易了原貌,变成一柄柄巨大尖锐的冰枪,由一只从坟茔中伸出来的手从后面恶狠狠地戳进K的身体里,使得血液和骨髓中都结满了恐怖的冰凌。而他体内那群在肆意折磨之下变得狂暴嗜血的猛士还在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仿佛在被杀死之前不顾钻心的疼痛,从这些荒唐可笑的墓志上看清敌人罪恶的伎俩以继续加剧自己不可遏制的狂怒。
本镇最德高望重的化学实验室主任长眠于此
他因洞悉所有事物的内部结构而宣称一切现象都不过是障眼法
他能预言各种化合的最终结局从而认为所有判断应该从开始就注定
检测报告宛如神谕般高深莫测
由于再没旁人能通晓那精密仪器里面蕴藏的规律
你吊唁之后去一趟茅厕说不准会引发灾变
他则可以顺理成章地判人死罪或者召唤一头龙
因为他并不在这墓碑底下,而依旧藏在法门之后
K发现使劲儿擎到自己额头那么高的煤气灯渐渐地明亮起来,使他得以背负着广袤的黑暗一个墓碑接一个墓碑地翻看着这些关于地下长眠者生前的记述。从婴儿到古稀,从官爵到乞丐,从圣徒到匪盗,从智者到白丁,碍于这些石块篇幅的限制,它们不得不做到简明扼要,却又因此显得含混模糊,有时甚至无比抽象,模棱两可,听起来话外有音,似乎当中有各种隐情迫切地想要透露给路人,却又不得不隐讳地说明,仿佛三百零一个斯巴达人其实还活在温泉关的某个山洞里似的。于是K跌跌撞撞地钻到一个漫画绘成的世界当中,四下伸出许多灰黑色的死者说话的气泡,上头雕刻着奇异美丽的纹饰,乍看上去千篇一律得快要无从区分,但在仔细端详之下却神奇地显现出各种精妙绝伦的差异与意图。他迷乱的思绪附着在这些线条之上,延伸,跳跃,再延伸,再跳跃,从中似乎可以窥见地下的尸骨经历了许多年静谧的变化之后当前或蜷或伸的形状,但在前头引导他的煤气灯光整个晚上都显得是那么行色匆忙,让K只能一知半解地听听它们痛苦悲惨的陈述,就急忙上前追赶导师的步伐,继续奔往下面的恶襄。
2月22日,“饥饿艺术”餐馆因炉火不慎蔓延引发火灾。全力扑救不及,店铺和楼上居住房屋化为焦土。共计29人身陷火海,全部罹难。尸体经焚难以辨认,集葬于此,供追悼亡灵,祈佑生者。
这最大的一块墓碑仿佛是嚼着三个犯下弥天大罪之人的魔王的巨型身躯,在向K宣告着地域之旅的完结。他拖着疲惫的精神转过身去,从根底下仰头凝望那尴尬呆立着的所谓的城堡,发觉它一直倚靠着的夜幕已经显得不那么深沉。虽然仍旧无从确认当下的时间,但不难发觉它正力不从心地遮掩着即将到来,压倒一切的白日。K从脊背上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与舒畅正贯通全身——重新见到了群星——尽管这感觉转瞬即逝,在煤气灯的照映下化作脸上对于面前这些古离精怪的孩童把戏的轻蔑与嘲笑。服务生把下午一直在用调情的目光瞟着的女店长急促的呼吸死死压在身下,她双手被紧紧扣到头顶难以挣脱,只得一边用娇嗔似的呻吟呼救,一边仰在地上拼命蹬踹着双脚,好让紧身的制服奔放地绽开露出膨胀发烫的身体。踢掉高跟鞋的一只脚碰翻了放在墙角的纸篓,蜷在纸团里头品貌端庄的一男一女狼狈地翻滚了出来,而没有被撕掉的前一天下午以及更早的故事整齐地摞在一边的橱柜上,居高临下地静观着这苟且之事。
倘若不是各种嘈杂声不知什么时候起像热水里冒出的气泡一般不断从四周看不见的世界里钻出来,K根本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重又回到寄居的镇子上了。清晨下起的大雾在半路上就把他全部的知觉装进一口热灶上密闭的大锅里,遁形在水汽身后的一切都在静谧中蓄积着可怕的未知力量。煤气灯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真正地熄灭了,使得他整晚提灯的那只手忽然间茫然若失地如同挽着一股空气一般,那横贯四指的红印仿佛纯粹是由灯光的重量夜里留下的。在看到熟悉的建筑和街道纷纷像煮烂的蔬菜一样浮出水面之前,K一直都在尽情享受着完全卸掉各种思虑负担的轻松感,雾气在他周围营建起一道轻柔而又坚实,没有威胁但不能冲破的壁垒,让他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地倚靠在上头,作为一副没有意识的血肉之躯和各种生命机能的汇合存在一段时间,被封锁的视线不必面对选择的痛苦,钝化的意志不再置身于自由的空旷。但现在从四面八方挤进来的市井图像把这刚刚筑造起来的安全的城堡瞬间摧垮了,让K重新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文学事业上所显现出的庸俗无能和惨痛失败,他那些对于生活空泛而盲目的热爱和探究生活过程中愿望的无数次落空都从恍惚的楼宇和扑朔的人影上呈现出来。每一个脚步叩击在路面上都像是响起砖瓦坠落的声音,仿佛不厌其烦地重申着近来他一系列创作计划的崩溃与毁灭,各种痉挛似的看不见形状的喧哗如同从头顶某个卫戍的城头传来一般,在向流浪迁徙的牧民宣布着严厉的逐客令,“在这镇上不见得真能找到您想要得东西。”
此时K如同一个雄心勃勃的统帅前不久在战场上亲眼目睹了自己彻底失败,思想随同他的全部希望缩进一个点里,再也没有余力去气愤地指责什么可恨的捉弄或是恶作剧了,就像庞培心灰意懒地离开战场时根本无心追究谁是骑兵当中第一个带头逃跑的,而是麻木地听任来自四面八方崩溃的嘶喊声对自己做出最严酷的判罚。其中一个声音将他左后方的一间房屋的门猛地撞开,狠狠地摔倒侧墙上,愤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这当口他依然默默地拿身体在面前的雾幕上豁开缺口,把整个快要散架的从墓地里爬回来的人往里面填塞着,连回头望一下的动力都没有。他向自己微微颤动了一下的好奇心解释,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热闹”能在此刻重又唤起他敏锐的观察力了,哪怕那确实是致命的危险和加害的企图,没准倒能成为自己逃避罪责的救星呢。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拖着混在一起的好几种叫嚷声从背后快速地接近。K感受到那不是单单几个人而是巨大的人流正朝这边涌来,如巨浪一般把自己推出街道,冲向市心广场。汹涌起伏的无数面孔种中有严肃的法官,有面目狰狞的刽子手,但绝大部分是怀揣好奇,翘首以待的围观者,自己莫大的耻辱与深重的罪孽就要在这里公之于众,并受到严厉的惩处。那团混乱噪声越过他的时候变成一个少女,婀娜的身段和飘起的白色裙摆牵起了他的视线,使他从侧面恍惚看见一段泪痕从那张娇艳清纯的脸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委屈,使得她身后尾随而至的咒骂声瞬间显得恶毒无耻,难以忍受。中央喷泉雕像的轮廓带着冰冷的潮气从雾中浮现出来,上面威武严峻的天神面容像是在高声责令他下跪伏法。飞跑着的少女突然斜着被抛离地面,重重地摔在前头坚硬的石台上,一股难耐的疼痛随之袭遍K的全身。那白裙子刹那间不明因由地爆裂成一条条碎布,散落到她周围,丰腴性感的肉体立即暴露无遗,下流猥亵的内衣深深嵌入里面勒出无限欲望在地上像垂死的青虫一般在流淌出的黏糊糊的液体里蠕动不已,把他顿时吓得惊住了,不禁求助似地回身朝跟上来的叫喊声望去。只见一个俊美的少年被满面愁容的保姆打扮的妇人使尽全身力气拉扯着,眼中燃烧着无限渴望,几乎是拖拽着那个疲惫的老女人的束缚奔向这里,在他俩身后,无法听清吐字的距离上,一个似乎罹患重病的女人悲痛地语无伦次地哭诉着,那传出来的微弱的哼哼唧唧被那更远一点,走走停停的激烈叫骂声吞噬了,那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的身影,与那尊喷泉雕塑是如此地相似。
K像个意外失足的落水者被这出乎意料的怪诞景象霎时呛得大脑一片空白,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意念转眼间就被彻底淹没了,令他不知所措地呆立了半晌。直到那仆倒在地,几近全裸的女人翻转过沾满泥污的面容,从缭乱的长发的空隙中向他递去一个淫乱的笑容,才突然发觉自己距离这不可思议的身体竟是那么近。他急忙往后撤身的时候发现追上来的四个人仿佛刚刚才穿过那扇在老远的地方吱吱怪叫的房门,正气色安然地静立在不远处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仿佛这些人压根不曾一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地跑来挽救什么可怕的家庭变故,而是正好目睹了K所做的某件不可思议的荒唐事情。灌进广场里来的混成一片声响再度爆发出来,差不多要将这里整个儿包围了。K小腿上的肌肉像是要挣脱胫骨逃走似的痛苦地打起转来,慌乱中后错的脚跟一步在台阶上踩空,将他一串趔趄推搡到平地上,险些没有摔倒。K感觉到自己失去重心的脊背着着实实地倚进一个庞大但无比柔软的身躯里,仿佛终究还是没能躲闪开横卧在眼前的那带毒的肉体,反而仰面紧紧压在它上面往后推动了将近十步,心头不免泛起一阵阵想要呕吐的翻腾,但随即被一股强烈刺鼻的香水味和一声高过一声的连续的尖叫打消了。他狼狈地伸手扶住空气站稳双脚转身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满面愠怒,气势凌人的肥胖的贵妇,而是三个。一模一样地用昂贵考究的衣饰紧紧地箍住飞速逝去的青春,朝着可鄙的冒犯者射出震惊,谴责,急欲唾弃的眼神,似乎在表达她们身上那臃肿难看的赘肉是何等地精贵,而表面上却如同某个不可告人的下流勾当被他们当场揭发了一样。插在她们当中的两个形容滑稽的矮小男人嬉皮笑脸,不断聒噪着,朝K不断地指点比划,显然刚才一直在耐心等待着他撞到女人厚实的肉墙上,此时终于可以跳出来得意地取笑他。K几次三番地想礼貌地道歉,那三个女人也因为忙着一齐拍掸着方才受害者身前华丽得繁缛无比的衣裳而充耳不闻,那双高耸的乳房随之激动地战抖起来,仿佛刚刚从K身上沾上了致命的毒药似的,三股咄咄逼人,口舌锋利的斥责让他回头时仍然没法听清远处愤怒的一男两女是怎样咒骂那痛哭着扑倒在女人身上的少年。
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的躁动愈来愈强大,似乎当中已经有不少人亲眼瞧见了就位的法官和刽子手那驱鬼降神的威仪,便鼓励和怂恿着身边的好奇心不断地往前挤,两个男人趁乱突然脱离了那些妇人的阵线,从两边一下子掺住K。其中一个凑到他耳边眉飞色舞地称颂刚刚差点儿被撞翻的女人有着何等高贵的身份,不仅家世在这个镇的上层社会中荣耀又显赫,而且私生活中有着整夜都讲不完的风流韵事。他那猥琐的神情仿佛马上要向听者透露昨晚他们在床上的细节似的,并且夸奖K方才简直是无与伦比地幸运,无意当中竟然做到了一件千百男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发笑时的嘴脸活像只正在吞咽一头飞蛾的蟾蜍。法官在他的位置上正伏身向助手指示着什么,因老损而越是用力越显得伸不直的手指牵着聆听者的目光指向围在赤裸少女周围的一家人,K得知那俊美少年如何中了邪似的放弃掉父母为他铺垫好的学业与前程,迷恋上那个现在地上撒泼的淫娃,而与家人几度处在决裂的边缘,没有一次当这个在镇上臭名昭著的妓女以未婚妻的身份由少年带回家里的时候不落得像今天这样一个悲惨可笑的结局。另外的这个家伙声调是那么沙哑沉闷,把这些费了好大力气才讲出来的信息都锯成了一段一段,K只得到了许多情节的断片必须由自己试着拼凑起来,他眼前这因轻蔑和自豪而扬起的眉毛和外撇的下颌仿佛从那段不幸之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与站在远处独自发笑的刽子手一般不二。
两个家伙双管齐下,没有间歇的恶俗话语像是持久不熄的文火,将这口盛放着整个广场的大锅彻底煮开了。雾气眼下猛然之间变得更加浓重和呛人了,四下里翻滚着沸腾的热浪,频频冲向人流激发出狂乱的叫嚷声。K分不清是他自己在漫无目的地疾走,还是被那两人挟持着四处乱撞。自己的双腿反正已经牢牢地同他们绑在一起了。“一家人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全毁了,被双人床上奏出的嘎吱声活活地碾碎了,他母亲所有的辛苦,父亲所清荡的财产!”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停下来,仿佛同时发觉期盼已久的最后审判的来临,朝着吹响号角的那个方向投去惊惧而又兴奋的目光。“我敢打赌你刚刚绝对不是不小心,而完全是有意的,要知道有多少名流宁肯花钱做到这一点呢。”K觉得自己被万千耻辱之箭一齐稳稳地射中,身体里最丑陋的汁液顺着咧开的伤口流淌出来,在致命的刑罚前自己就已经快被羞辱折磨得咽气了。“要知道,你刚刚那一下子可真把她撞疼了,哈哈,她猝不及防地扭动身体的样子才叫美呢,可惜您没看见,谢天谢地我可正方便欣赏,想象着衣服里面呈现的美景哦。”K不得不靠手刨脚蹬才能分开人群,感觉到刽子手精巧冰冷的手术刀在他身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作业。“说句实话,镇上压根没人真能相信那婊子的清纯外表,除了这个傻小子,因为无论是不是嫖客几乎都知道,任何一个带点那种意思的眼神都能叫她眼都不眨地脱光衣服。”人们同一时间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惊呼,仿佛每双眼睛都看见了犯人肚子上接连流出的五脏六腑。“听说那小子为了能娶到这样一个妓女竟然和自己的亲人提出决裂,还在身边人的一致反对之下不惜折磨自己的身体故意染上病痛,甚至试图自杀,简直是亵渎神明。”紧跟着人们就开始狂呼着四散奔逃。“不过你想入非非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占占便宜也就算了,要是真跟她成了情人,保不好把命送掉,据说她会给跟自己睡过的男人在酒里下上迷药,之后在地窖中开膛破肚地吃他们的心肝。”K被乱作一团的人群冲来带去,站不稳脚,缠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家伙已经不慎倒进这潮水当中了,大概因为被踩到手脚而痛苦地失声嚎叫着,另一个刚刚在把剩下的话说完和回身抢救同伴之间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被卷进那些攒动的人头,无影无踪了。
K在这由人形成的疯狂旋转的漩涡中彻底失去了方向,本来就混沌不清的意识急剧地下沉,被一张接一张闪动的面容无情地虏走了。他像是丢进泄洪闸下的一块塑料泡沫,在恶狠狠的抽打之下毫无分量地飘起坠落,那些巨大的浪头仿佛彪悍的橄榄球手,拼尽全力地抢夺它,但他无力的胳膊最终还是被近旁站定的教练死死地抓进手里。K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肘部电击似的一阵疼痛,煤气灯就落到地上被摔得粉碎。一股刺鼻的怪味儿如神魔一般随之飞窜出来,变成一身朴素老旧的学究装束,用漆黑的礼帽、大衣和围巾,把一个估计面相凶似判官的老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射出穿透一切的强光。K一句“法官先生!”还未出口,就听见对面气急败坏地责骂开来,“你不该去那,看看现在可好了!”这时笼罩世界的红光从他身后飞舞起来,仿佛是卢奇菲罗张开的双翼,滚滚浓烟引导着他的狂怒与尚未散去的雾气热烈地交媾,从而汇成一幅巨大的幕幔,让人觉得仿佛是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灯笼面前。人们伴随着火警声热烈地歌舞着,庆祝死亡与毁灭,唯有那雕像依然在高处巍然伫立,仿佛上帝为了准确降下一块陨石在人间所作的标记,纹丝不动地预示着这里的末日。K认出火灾发生在寄存手稿的餐馆的方向,不顾身后发疯似的叫嚷,一把挣脱面前的人,飞也似地往前跑去。
浮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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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5 13:2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看守人了,希望Kenshin能看见
浮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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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12 18:12 | 只看该作者
呵呵
谢谢乘桴君赠文
非常感动...

我现在越发惭愧了
乘桴君的城堡印象让我想起了我很久之前的那篇文章
不同的是,乘桴君的构建方式更显现代...
如果卡夫卡能看见此文,一定会为自己所经历的文字与生平而感动不已吧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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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15:34 | 只看该作者
真是过奖了
kenshin君可以改下签名了
心愿已还,在下子非我
浮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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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8 21:50 | 只看该作者
真是过奖了
kenshin君可以改下签名了
心愿已还,在下子非我
乘桴 发表于 2010-6-15 15:34



哭死...
子非我兄,为什么要用马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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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1:31 | 只看该作者
很久不上了,子非我的密码早忘了
另求kenshin你的Q或者MSN,有事相谈
浮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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