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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在两个世界中冒险--兰波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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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4 17:0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这是一座坟墓,如果人们愿意作如是看,一座没有拯救,没有些微破碎的欢乐的坟墓,是一座因希望平衡和幸福本身所造成的与世人相离的生活的坟墓。但它又是自由的火凤凰,燃烧的希望就是它的躯体,它正是在这里振动新的翅翼,扶摇直上。——伊夫·博纳富瓦

  在芳丹·拉图尔的绘画《餐桌之角》中,兰波瞧上去像一个十三岁的迷惘的天使,裹在一件比他的衣服尺寸大了五号的旧式厚大衣里,表情一点也不合乎理想的美。在别人眼里,他身材颀长、骨瘦如柴、自负傲慢、一脑子邪念,他嘴里叼着个对他来说太早的烟斗,带着一副蔑视人间一切堂而皇之的事物的嘲讽表情,然而,谁也无法否认兰波的天才,马拉美说:“他(兰波)像一颗流星,倏然出现,他的存在就是他的光源,他的出现也是他的泯灭。但确定不疑,他一旦出现,就将永存……”确实,兰波差不多只写了五年的诗,但围绕着他的诗及冒险生涯的光环则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兰波神话”。不过,即便撇开关于兰波的神话,就他的诗歌本身而言,也堪称辉煌,他并不多的诗在法国诗歌史上留下了巨大身影,他被“超现实主义”诗人们奉为先知,若没有他,也很难设想像保罗·克洛岱尔或圣-琼·佩斯这样的诗人横空出世。

  兰波确实是彗星一闪的天才。我们不能明白彗星一闪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知道彗星一闪后生命的去向,因为天才意味着超出我们理解力的极限,所以谈论天才其实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们仰视天才,但不能永远惊呆在那里,总得有所领悟,进而在尘俗的生存中做点什么才对。天才的意义恰恰是在尘俗,天才不是横空出世,而是出自尘俗,并因此照亮尘俗中艰于喘息的其他生命。

  1854年10月20日生于夏尔维勒,1891年11月10日卒于马赛:这位《地狱一季》的作者只活了37个春秋。从童年时候起,阿尔蒂尔·兰波就以其闪光的智慧和学习上的天赋使他的教师感到震惊。兰波从小就和街上的野孩子在一起玩,这使他的母亲大为恼火(他的父亲早已离开了家庭)。14岁时,兰波用拉丁文写了一首60行的诗寄给拿破仑第三的儿子。187O年,兰波这个军官的儿子成了一名反军国主义者;他的父亲曾跟随比热尔的军队参加过征服阿尔及利亚的战争。

  夏尔维勒是一座沉闷、阴湿、破败的小城,兰波常常游荡在城外的山谷丛林中,渴望着逃逸而去。而时代正动荡不宁:1870年7月9日,法国向普鲁士宣战,数月后拿破仑第三的专制皇朝因惨败而颠覆。兰波那年正好中学毕业,早慧的内心和外界事件的双重撞击,使其对小城的平庸无奇早已厌烦透顶,以致在短短的半年内,居然身无分文地出走了三次,但每次都狼狈而回!1871年3月,巴黎公社成立了!留在夏尔维勒的兰波又变得激昂,但是,“巴黎公社像一声枪响”,仅仅两个月,一场血腥就把它淹没了。绝望的兰波穿怪服,蓄长发,骂粗话,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初次出走,他便创作出光辉的诗篇。作为一个修辞班的学生,他本来可以上大学深造,但由于他充满反抗精神,在墙上写“杀死上帝”而被看成是一个坏小子。

  1871年5月,兰波给一位朋友写了那封著名的《通灵者的信》,信中提出“真正的诗人必须是通灵者”。他用这一尺度评判前人,认为法国诗大半是陈辞滥调,甚至对波德莱尔也有微辞。他由此赢得诗坛、尤其是著名诗人魏尔伦的关注。魏尔伦读了兰波的诗,寄钱给他,让他去巴黎。9月,兰波赴巴黎同魏尔伦晤面,并献上著名的《醉舟》一诗作为见面礼。从此,兰波把诗当作了探求精神的工具和生存的基本方式,并开始了他与魏尔伦灵肉难分的暧昧关系。当时的魏尔伦26岁,刚刚放弃了放荡生活并结婚。兰波与魏尔伦的暧昧交情在巴黎的咖啡馆里引起轰动;在那里兰波像魏尔伦一样沉醉,辱骂作家,并为巴黎公社的遇难者举杯。而后,他们一起上路,先去比利时,后来又到伦敦。

  巴黎本可以是新生活的开端。但是,兰波的早熟和敏感,使他在哪儿都得不到平衡。魏尔化是兰波的“地狱伴侣”,如果说兰波倔强、有力、信心十足,那么魏尔伦则有着那种游移的、本质上属于女性的气质,他弃家别子与兰波双双出外流浪,先到伦敦、又到布鲁塞尔。1873年7月10日,魏尔伦喝醉之后,开枪打伤了兰波的手臂,因为兰波不愿意再和他一起漂泊。魏尔伦被判两年监禁。面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楚,兰波再度绝望了。他用仟悔性的描述,让灵肉间发生的一切在《地狱一季》这本书里若隐若现。他相信能通过这种戏剧性的仟悔,给自己带来声誉,没想到反映冷淡。

  1874年,他与一位名叫热尔曼·努沃的诗人一起住在伦敦,并在那里完成了《彩图》,之后便对创作绝望而放弃了文学。那时他才19岁,梦想着奇遇,想徒步在欧洲游历、漂泊。1876年,他参加了荷兰军队,三星期之后便开小差,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意大利等地旅行。他不再写作,作为诗人的兰波已经死去。1875年3月,他又去斯图加特看望魏尔伦,在那几个月里,他当过家庭教师。此后他们一刀两断,再没见过面。

  1878年南方征召,他去塞浦路斯当了一名监工。1880年,在得了一场伤寒病之后,他又去了埃塞俄比亚,亚丁……做过武器贩子、咖啡出口商、摄影记者、勘探队员……从一个放肆的孩子变成一个严峻的男人,面孔瘦削,深邃的目光中蕴藏着屡屡的失败。债主们追逼着他;在法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版他的旅行笔记……这个被功课学位吓跑了的人后来学过阿拉伯语(他父亲在阿尔及利亚居住期间曾翻译过《古兰经》)、俄语和他所到国家的语言,他想通过中学毕业会考,进入巴黎综合工科学校,挽回失去的时间……多亏了魏尔伦,他的《彩图》于1886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得以出版。

  直到1891年2月他的膝上生了肿瘤他才不得不回到法国做截肢手术。他临终前的日子漫长而又痛苦。他的姐姐伊莎贝拉照顾着他。这个曾经亵读神明的人开始相信上帝,并接受了圣事,他知道自己已无可救药,表示愿意死在埃塞俄比亚,他曾在那里找到过宁静。但他终于未能走出马赛。临终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法国邮船公司的经理说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在巴黎的魏尔伦后来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往来于小酒吧和医院之间,当从报上得知这位他称之为“履风之人”去世的消息,他极为震惊:“对他的记忆有如太阳照耀着我,永不熄灭。”

  兰波的写作时期只有短短几年,1870年—1875年。短促的生命,更短促的创作期!从15岁开始写作,到20岁因绝望放弃诗艺,屈指算来,不满5年。然而兰波数量很少的那些诗歌、散文作品不仅没有被时光湮灭,相反,对现代诗发生了决定性的影响。这在世界诗歌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兰波对诗有着神启般的洞观,他把激烈的生命揉进诗里,他总是渴望出发,去寻求新生命的狂热……这一切直接造就了他的语言、他的节奏。从此,现代诗敞开地涌流起来!

  兰波狂热地写作,兰波决绝地撤离。这也许是他的生命冲动和生活经历所命定的。兰波的一生是一场骇人的实验,各种致命的历险使他体验到生命那无底的哀痛、恐惧、艰苦和危险。他的诗的质地,就是他的生命的质地。他整个儿把反抗带进了法国的诗歌美学。但兰波真正想抵达的,恐怕是那不可能在尘世得到的、与原初生命同在的神启之境。

  作为源头,兰波的诗和诗观催生了20世纪最重要的两个诗歌潮流: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他成为了一种象征,那超验的的、灵觉的、永远寻求变化的诗歌生命的源头。我相信,读懂了兰波的诗人,会把精神的探求和创造的活力无条件地置于一切之上,而不会止于语言技艺。在兰波之后,诗人的狂放显得轻薄,诗句的制造过于精巧。

  这本幻觉诗人兰波的诗集收录了他从17岁到19岁的作品。他的早熟亦早逝的天才之中混合了儿童的怀旧与幻觉——一些诗句还含有麻醉品的影响——忧郁和眩晕标明了整个20世纪的诗歌特征。至于马拉美,这位在那个时代的一位罕见的诗人理解了他的先驱者兰波:他是“艺术史上独特的奇迹。横空出世的一颗流星,毫无目的地照亮自身的存在,转瞬即逝。”

  对兰波传奇的一生,大家众口不一,褒扬者贬损者都不缺乏,但兰波抒情诗的杰出成就连最保守的批评家也承认。从兰波1870-1874年间所写的诗歌中,我们可以找到现代派抒情诗的起源。他的诗无论从形式或内容上都有意义重大的“冒险”。

  从形式上看,他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打碎了作诗法的残酷的枷锁”。《晨思录》就包含了完全破格的四音节、六音节、八音节、十音节和十二音节诗句。他在《地狱里的一季》《灵光集》中发展了散文体诗的格局,开创了最自由、最灵动、“最潇洒(同时也是最优美的)”法语诗风格(博纳富瓦语)。他发展了波德莱尔的诗学,他从字母里发现了奇异的形象、颜色与声音,“我发明了母音的颜色!A,黑色;E,白色;I,红色;O,蓝色;V,绿色。我确定了每个子音的形态和动作,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天然的节奏,来创造一种可被一切官能接受的诗歌语言。”(《地狱里的一季》。)

  从内容上看,兰波的诗充满反抗、对现实的厌憎,对形而上事物及异国情调的渴望。现实在他看来是污秽的,他饥饿、干渴、呼喊,“我发疯了”、“我厌倦得要死”,因此,他没有去粉饰现实。相反,他将古典诗歌所禁忌的诸如苍蝇、粪便、厕所等都入了诗。但是,这些“粗俗”之物经兰波妙手点化,竟和谐地融入诗中,如“噢!陶醉的旅店厕所、恋情于旷野苣菜的苍蝇被一道天光融尽!”兰波后期转向去真正的大漠丛林寻金冒险,此种意向在他的诗中就能找到。他的诗里充斥着仙人、王子、女神、古代城市、海伦、神秘的群岛、漫游的精灵、黎明的躯体、蓝眼睛的上帝、在伤口上奔涌的大海,“流浪的启迪之声”响起,“沙漠商队出发了”……他早就写过:“我的日子定了,我要离开欧洲。海气将会烧烤我的心肺,偏远的气候会把我晒黑……”

  兰波,这位“尚未出现的文明的第一位诗人”(勒内·夏尔语)、梦幻者、灵通人、点金术士,他的诗有一种摇曳在冥冥夜色中的光芒,带着“贞洁的尖利”和“神圣的疯狂”。他的诗不仅仅充满意象、形象,而且被一种灵光、心灵的彩页托起,联系着形而上的另一世界。兰波,这位一生被一种声音、一种节奏控制的人,这位在许多人看来是无与伦比的冒险家的人,毕竟首先是一位诗人。今天,他来到我们中间。葛雷先生译出了兰波的几乎全部诗歌作品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天才兰波将在更多的人心中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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