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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虔诚的祈祷形式——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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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挥剑的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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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 00: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下午的时光,宽宽松松的,关于写作的事情,我从未想过需虔诚还是游戏,只是让心性随着喜好而走,但是碰到卡夫卡了,我不得不停下来。关于写作,若把它看成是生活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自己觉得虔诚是使它变的具有穿透力的一种方式。翻阅卡夫卡写下来的既象梦语又象先知一样的书,眼前一个连接一个的文字,它们象连绵的群山,组成的一个让人觉得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具有什么样的魅力,靠单纯的观望无法理解,或者在一瞬间理解了,这种理解也只是明白了海水的一滴涩味,很快会无力,会重新陷入一片困惑之中。那么,什么是写作,在幽深的人心的地洞里,是什么样的喃喃之声,经久不绝,夺人魂魄,最终让卡夫卡把自己当成一个祭品,放到文学世界的真理追求当中?而且,这种追求似乎永没有答案,它所进行的从表面看来似乎越来越繁杂,其实永远都是一个最初开始时的简明状态---文学,永远都是用最精确的淳朴、最简明的智慧、最真实的幻觉、最幽怨的笑声这样的利箭,一支一支的射入阅读着的双眼,然后,作为一只只愉快的猎物,我们将用已经被最美的或者最蛊惑的文字洞穿了的双眼,去看这个纷变的世界,并在其中找寻我们早已失落的,我们一辈子都寻不回来的东西。写作的目的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人心其实非常的坚韧厚实,用眼睛去观察我们身边象温泉一样烟气缭绕的生活,在所有悲剧喜剧的形式当中(悲剧是暂时性的,喜剧同样也是,我们将会在完整的一生当中品尝到悲喜交加的五味,没有人能够规避这一看不见的宿命),我们所能看到的几乎都是一些被被欲望之箭射穿的人群。做为人,卡夫卡可悲的是,他不仅仅被欲望之箭射中,确实,欲望之箭射穿了他的肩膀,使他双手无力拿起生活馈赠给他的美酒佳肴,射中他心房的是那只人心的幽密之箭。他中箭而到,一辈子都没有翻身,也没有想过要翻身。活在世间的伤者之中,卡夫卡是其中双重的伤者,正如同我的一个朋友所说的,卡夫卡可看成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一点没错,用这一概念来解读其它生活里的伤者(人人都是),和这个精神病患者相比,我们似乎成了等死的腐肉。然而,我们总还觉得我们是圣洁完美的人,我们想望着自己一步步的踩上时间的阶梯,去迈入圣人的殿堂,而不是最终躺在一个长方的土坑里,被几铲土所埋,和永恒大地一起,在沉默里重新进入世间万物和我们神奇相遇的某一个个体的支脉当中,重新开始永没有重复的轮回。
  
  静静的开始写作,而且,写作也只能在静静的时候才能够进行。夜,或者白天,没有静,就没有写作,不是喧闹,而是一种内心的安宁平和。真正写作的时候,手边不会放任何书本,因为要写的那些文字,那些书,都放在心里,它们陈年累月的被积攒,就象已经蒸的半熟放了酵母装在瓦罐里的米,动笔写的时候,心里已经能够闻到思维缭绕的清香。但在此之前,在没有动笔之前,有多少书要看,有多少的笔记要做,有多少的人啊动物啊光线啊声音啊要观察要倾听,那是段累人的时期,是建筑工人干的脏活累活,也是专业设计师干的对线条、局部、整体都有点思考的有些想吐的那种活,但一定会干的愉快,因为,有这么一篇即将要成型的文字,有这么一本书,它们摆在虚空里,它们就摆在那里,真是没有办法。写作不是一件温暖的事情,写作的过程充满了煎熬和痛苦,关于温暖和幸福,这是一个写作者预留给读者的责任,但,在写作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
  
  卡夫卡在他的小阁楼的桌子旁,摊开纸,开始创造一些奇怪的故事,这些故事不是平常人眼力的生活,而是卡夫卡自己从生活里获得的迷惑和痛苦寓言形式的反映。在阅读卡夫卡所遗留下来的大部分作品当中,可以感受到两个卡夫卡在卡夫卡世界里的存在。
  
  一个卡夫卡是写作中的卡夫卡,这个卡夫卡单纯、明净,内心里流淌着写作当中的幸福,但这种幸福的感受不是温暖,而是一些隐语、多意、精当、简洁的描述的反映,我们看到多少起承转和,出人意料的结构排列,它们几乎都不指向某一个确定的结果,它们总是在某一个恰当的地方噶然而止,或者从开头就让人莫名其妙,卡夫卡开启的世界不是一个我们用平常眼光看到的被层层表层琐碎意识包裹的冷漠世界,我们在卡夫卡的作品当中,看到的是这个世界巨大的血管,和它裸露出来的雷鸣一样搏动的神经脉络,在这样的图景面前,阅读者象被雷击击中,愣在那里,不能言语,但觉得这些不正是被掩藏的那个自己,被雾气笼罩的那个世界吗?而且这个自己,这样的世界是多么的难已让人把握,因为我们的内心里在那样一个时候,在某种不能完全理解的意识里,充满了瞬息和永远相互交织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我在阅读《判决》、《亚洲胡狼与阿拉伯人》、 《煤桶骑士》 、《致某科学院的报告》、 《流放岛上一幕》 、《乡村医生》、《猎人格拉库斯》 、《一只狗的研究》 、《修建中国长城的时候》 、《女歌手约瑟菲妮或耗子民族》 、《塞壬的沉默》 ……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我体会到了卡夫卡看世界的眼光,和他写作时候的全神贯注的象镜子一样透明的节奏,却忘了体会他留给后来无数解读者的那些结构主义和框架主义。在这些作品当中,只有《在布雷齐亚观飞记》似乎是可以让后人重复的,至少我觉得是这样,因为这是卡夫卡极少的在写实的时候,没有加进来卡夫卡式的变换摸测的意识的作品,但这篇作品并不震撼人,它是属于卡夫卡离我能力最近的作品,却没有能够吸引和打动我。
  
  另一个卡夫卡是生活里的卡夫卡,这个生活里的卡夫卡是属于写作世界里的那个卡夫卡的血管,这个卡夫卡因为真实而又残缺不全,引起我更多的叹息。对这个卡夫卡的认识,我是通过他《给父亲的一封信》、《致菲莉丝·鲍威尔的情书》、《致密伦娜·耶申斯卡的情书》,以及他的一些私人事件来认识他的,这个生活世界里的卡夫卡,就象他自己写的小篇章 《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 不长,我正好将它引述到这篇文章里来:
  
  关于普罗米修斯有四种传说。
   根据第一种传说的说法,由于他将神出卖给人,因而被锁在高加索山上,神还派出兀
  鹰,啄食他那时刻在长的肝脏。
   根据第二种传说的说法,面对啄食的鹰嘴,普罗米修斯越来越深地避入岩石,最后与它
  合为一体。
   根据第三种传说的说法,几千年过去后,他的背叛行为已被忘却,神忘了,兀鹰忘了,
  他自己也忘了。
   根据第四种传说的说法,对这已是无根无由的事大家已经厌倦,神厌倦了,兀鹰厌倦
  了,伤口也精疲力尽地长合了。
   依旧存在的是那无法解释的石山。传说总想解释这解释不清的事情。就因为传说是出自
  一种探究真相的动机,所以到头来它只能是解释不清。
  
  生活,探究真相,探究不息,但又解释不清,但这并没有动摇卡夫卡成为自己生活里的普罗米修斯,对生活,他有一种怜悯的承受,有一种天真的渴求。但生活是座石山,他自己在尘世所得的生活是石头。“你也有一种静静的、满意的、赞同的微笑方式,这种方式特别美,却非常难得一睹,可是这种微笑会使对方非常愉快,”他在长达一百多页的《给父亲的一封信》里这样对父亲说,从他投入写作的炼狱,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父亲静静的、满意的、赞同的笑,但他爱自己的父亲,怀着怜悯和毫不妥协来爱他,在他的《判决》里,他表达了对这种爱的回应方式,面对父亲急风暴雨般的叱责,“他”没有辩解,“他”对父权的反抗,就是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窗口的河流。这种情节的处理,是写作中的卡夫卡高明之处(高明这个词很拗口,但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代替它),他对绝望心知肚明,绝望的人没有意识,对事件做出决定靠的是一股处于本能的野蛮之力,而且,野蛮所造成的结果的震撼之处,不是惊天动地,而是众人的熟视无睹。
  
  在和他的情人的几百封信中,有着无数的象风吹树叶一样的洞见,火烧柳絮一样的激情和自我冷酷无情的剖析。在给蜜伦娜的信里,卡夫卡这样说:
  
  在你的目光下,在你的呼吸中,就像在一个美丽的、幸福的日子里。
  
  如果说我是在一个拐弯处偶然看见你的话(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会见到你,到了现在这般年纪更不会有这指望(卡夫卡38岁)),那么,密伦娜,我不能叫出声来,我心中已没有叫喊声了;我也不会说千百句傻话,我心里没有这些东西。我会跪下来,也许这样我才会得知,你的双脚就在我的眼前,那么近,我会去扶摸它们的。
  
  我担心---天堂和地狱,除此之外,世界对我是敞开的。
  
  读这些信里的片段让我伤感,在这些信件里,卡夫卡把自己的生活和内心解剖的鲜血淋淋,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把握,更何况是一个渴望有点庸俗、虚荣和物质安然的女子,纯粹的卡夫卡在他的信件里是一个混合物,是用写作者的笔来陈述生活的不安定者,这个卡夫卡身上,能够看到他自己在日记里所说的“写作是虔诚祈祷的形式”的最明晰的表达,这些信件里的卡夫卡是个祷告着,这些信件成为卡夫卡研究者的经典,不是因为其中包含的爱情,而是其中包含的卡夫卡作品中无数细节萌芽的意识,单纯在作品中,这些意识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读过这些信件之后,卡夫卡的作品变的开始清晰起来,可以部分的理解了。
  
  卡夫卡和朵拉之间的爱情,基本上没有什么信件保留下来,或者说,基本上没有信件,因为,在波罗的海的疗养院里,卡夫卡可以和他的希伯来文老师面对面的相处,他被姑娘的单纯真挚打动,而朵拉对卡夫卡对文学所具有的虔诚所着迷,正是因为没有这些该死的动人的信件的打扰,心灵极度敏感和脆弱的卡夫卡才会用一种生活的简单方式来感受爱情的甜蜜和幸福。他们在柏林共同生活的短暂日子里,卡夫卡想到了去做记者来维持生活,甚至他开玩笑的说:等到有机会,同厨艺高超的朵拉一起租一家小餐馆,他在餐馆里当跑堂的。 这时候的卡夫卡已经开始具有了接近真实生活的样子,卡夫卡开始将写作和生活看做是分离的,他在谈论生活的时候,和他在谈论写作的时候一样,不在有强烈的对自身存在的不确定性的恐惧感。但卡夫卡和朵拉相识、相爱,共同生活,不足一年,卡夫卡就死了,真实婚姻生活对卡夫卡的影响力无从评说。我只不过是为了替卡夫卡感激多拉,才在文章里加了和写作无关的这一段。有这一段,我就喜欢起我的这篇文章来了。
  
  关于卡夫卡日记里所记的:写作是一种虔诚祈祷的形式。我在我的电脑里做过这样的注解:昨天(2005-3-30)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的感动,但,夜晚,在梦的碎片里,我似乎是坐在某一个地方,静静的,一个人,对着这句话凝视良久,心里生出了无数的幽怨气息,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东西,它开始让我的心变得明澈,有些门户似乎逐渐打开了,早晨起来,闷闷的回味这个夜晚的梦,我才逐渐的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以便将这种无言之惑,给自己一个说明。昨天半夜将睡前所读的这个句子,就象是一粒种子,我把它种到我心里来时,困倦让我将对它的思考带入到了深长的梦境里,它在我的梦的土壤里开始它的最初的生长,所谓“写作是祷告的一种形式”,也就是说,写作是通向自己内心的通道,就象在日常祈祷的意识里,觉得上帝或者先人,正在进入到我们的脆弱的心灵当中,并开始和我们一起面对这个将要向我们重新敞开的新的世界(每一天开始的世界都是新的世界)一样,卡夫卡的虔诚的祷告,不是经书上默念的语言,卡夫卡的祷告是写作本身,从这一点上来说,写作对卡夫卡具有私密性,卡夫卡通过写作,从核心意义上(并不是绝对的全部的行为中,卡夫卡毕竟也是人)不是为了和外部世界里的他人进行沟通,而是和自己内心的性灵能够进行交流拓展开一个场所,或者说,修建一条通道。这种意义上的写作,完全的脱离了常规写作的意义,脱离了我们通过写作想要到达的揭示生活隐秘意义的指向,写作,不是外部世界的挤压让卡夫卡获得,而是在他的心灵世界里沉睡的一种本能,当这种本能开始逐渐苏醒的时候,写作对卡夫卡来说,就开始在生活中具有了完全不同的近似于凡俗宗教般的意义,我问自己:你做不做祷告?我不是基督徒,日常生活里从没有这样的行为,关于自己所说的写作,仅仅是一些长期的外部刺激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正是在这一点上,我开始理解卡夫卡的这句话,并且也意识到了他和平常人,平常的写作者甚至一些优秀的写作者之间的巨大差异,同时,也一点点的意识到自己那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的对写作的真实态度,我开始一点点的理解到自己写作的平台了。
  
  在卡夫卡的写作世界里,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关于写作的路,是一条通向万劫不复的朝圣途中的路,关于对写作中的“虔诚”两个字的注脚,到目前为止,也只能是这样了。
  
  注:这篇文章写的顺序是这样的,首先想到了结尾,这句话是以前我对范美忠一篇文章的回复(可能是这样吧),然后,一点一点的想到了中间的一些细节,开头到是从没有预计,开头是我一敲键盘就进入的状态,不知道好不好,不去管它了,写作的过程就象是自己对自己心灵的一种呓语,有一些思维的碎片是在瞬间捕捉到的,也许并没有什么逻辑性,但所写下来的这些,并不会象羽毛一样,飘一飘就会散去,它们应该有它们自然生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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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 14:17 | 只看该作者
真好,KENSHIN发的都是笔记类的,亲切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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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 20:35 | 只看该作者
可惜不是原创,都因为要应付考试。

我想,什么时候会把我的读书笔记发在这里会更加亲切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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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 20:43 | 只看该作者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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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 20:46 | 只看该作者
呵呵

谢谢管理员的鼓励和支持啊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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