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尔南多·佩索阿——真正的景观
转自:http://blog.sina.com.cn/u/4758660f010001b2
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说:“真正的景观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因为我们是它们的上帝。它们在我们眼里实际的样子,恰恰就是它们被造就的样子。我对世界七大洲的任何地方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真正去看过。我游历我自己的第八大洲。我的航程比所有人的都要遥远。我见过的高山多于地球上所有存在的高山。我走过的城市多于已经建起来的城市。”这是一个诗人在庸常生活的包围中,为自己的灵魂选择的一条出路。
创造自己的景观,犹如佩索阿对整个自我精神世界的建造。他给自己起了好几个笔名,阿尔贝托·卡埃罗、阿尔瓦罗·德·坎波斯、里卡多·雷耶斯。他不同的笔名被幻化成他自己想象的人,这些人在他的写作空间各司其职,完成不同的写作内容。
卡埃罗是一位自幼失去双亲的牧人,仅受过小学教育,和一位姑奶奶住在乡间,26岁便死于肺病,著名的组诗《牧人》就托在他的名下;坎波斯是一位工程师,对科技充满兴趣,诗作采用近乎散文的自由体,思想激烈;雷耶斯的诗歌,内容多是对爱情、神灵和信仰的思考。再加上最接近本我的伯纳多·索阿雷斯,佩索阿就是用这个名字,写下了仿日记体的随笔集《惶然录》。费尔南多·佩索阿用这种方式将他复杂的精神世界,从他生存的狭小空间里向外延伸,有限的疆域被无限地扩大,处处受到制约的身体里有一颗无限自由的心。他的内心与外部世界的冲突,巧妙地平衡在了一个自造的宇宙中。于是他便拥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景观”。
佩索阿1888年出生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6岁时父亲病逝,后跟随再嫁的母亲到南非生活。被死亡和病痛的阴影笼罩着的童年,特殊的家庭经历,远离故地的异域生活,使他有着一颗非比寻常的敏感的心灵。
1905年,佩索阿回到故乡。从1908年开始,他孤独地生活着。伴随他的是公司小职员平庸重复的生活,一条名叫道拉多雷斯的大街,微不足道的地位,对任何人来说都无足轻重的命运,还有厚厚的账本、提货单、和墨水瓶。
“我走近我的写字台,如同它是抗击生活的堡垒。我有一种如此不可阻挡的温柔的感动,面对着我现实中的帐本,面对我给他人记数的帐本,面对我使用过的墨水瓶,还有不远处S弓着背写下的提货单,我的眼里充盈着泪水。我觉得我爱这一切,也许这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爱,或者,即使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真的值得任何心灵所爱,而多愁善感的我却必须爱有所及。我可以滥情于区区一个墨水瓶之微,就像滥情于星空中巨大无边的冷漠。”一个生活于冰冷世界的人,却时时在用一颗柔软的心去感觉存在于现实中那被幻化出来的温暖,并为之恻然心动。
“事实上,世界的终点以及世界的起点,只不过是我们有关世界的概念,仅仅是在我们的内心里,景观才成其为景观。这就是为什么说我想象它们,我就是在创造它们。”一个囿于狭隘天地的人,却找到最广阔的宇宙。一个生活在原点的人,却完成了最伟大的旅行。
“这是我心中的星期天……我的心披上一件儿童的丝绒衬衣,去它并不知道的一所教堂,在敞开的白色衣领之上,它的脸微笑着,为最初的激动的印象而泛出红光,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悲伤。”佩索阿在《惶然录》的序《关于伯纳多·索阿雷斯》中,有他对这位虚拟人物的描写。他说他看见索阿雷斯苍白而平淡无奇的相貌上,既没有明显的磨难感凭添惊人之处,甚至连一线磨难的痕迹也极难找到。但这张脸上可以说具有一切:艰难,悲痛,或者完全是曾经沧海之后的一种淡然处世。这就是佩索阿心中的自己。既绝望又希望,既冷漠又深情,既深怀悲伤又渴望幸福,既沉湎孤独又企盼温情。
费尔南多·佩索阿一直爱着一个名叫奥菲莉娅·凯洛兹的打字小姐,却终生未娶。在害怕孤独煎熬的同时,他又害怕陪伴带来的压抑。他需要自由的思想,需要自己的空间。1935年11月29日,佩索阿因肝病严重恶化被送进医院,当天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明天将会带来什么。”
第二天,这位天才离开人世。
“当我面对每天相处的伙伴们的队列,将自己与其他如此熟悉的面孔比较,我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无足轻重,几乎不存在。”一个深怀忧伤之情的人,在冰冷的群体之中注定要永远孤独。一个幻想中的天才,对于生活着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无足轻重。而这一切,对于佩索阿,根本只是内心的一次游历。“在鸡棚里,公鸡注定了将要被宰杀。它居然啼唱着赞美自由的诗歌,是因为主人提供的栖木暂时让它占了个全”。所有这些景象,在佩索阿的世界,同样无足轻重。
有意思的是,这位生前无足轻重的人,死后却受到越来越多的崇拜。他的祖国将他和十六世纪的大诗人卡蒙斯并称为葡萄牙文学史上的两座丰碑。葡萄牙的文学史家更认为应该给予佩索阿“与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和乔伊斯同样的地位”。
1985年10月15日,葡萄牙举行盛大的迁葬仪式,将佩索阿的遗骨移至里斯本热罗尼莫大教堂的圣殿,供人瞻仰。
佩索阿说过:生活的景观全凭自己造就。也许,只有自己造就的景观,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景观。
费尔南多·佩索阿诗:
风很静
风很静
正轻轻越过荒废的田野。
它好像
是那种……青草由于对自身的惊恐
而颤栗,而不是由于风。
但这温和的,高处的云
在动,它仿佛
大地正飞快地旋转而它们,
因为了不起的高度,正慢慢经过,
在这宽广的寂静中
我可以忘记一切---
甚至我难以复活的生命
在我赞美的事物里也不会有它的小屋。
我的光阴,它错误的旅程将用这种方式
品尝真理和现实。
杨子译 |
|